1 发现出轨
马大强正躺在车底下拧螺丝,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往下淌,在后颈汇成一条小溪。七月的天,汽修店里像个蒸笼,只有一台老式电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老板,补个胎。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店门口传来。
马大强从车底滑出来,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油渍。站在门口的男人让他愣了一下——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头,穿着笔挺的浅灰色西装,皮鞋锃亮得能照出他沾满机油的工作服。那张脸更是精致得不像话,高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活脱脱电视剧里走出来的精英律师。
补胎?马大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满灰尘的工装裤,你这车不是好好的吗?
男人开的是一辆黑色奥迪A6,轮胎饱满,连点灰都没沾多少。马大强在心里啐了一口,有钱人就是闲得蛋疼。
不是车的事。男人推了推眼镜,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我想和你谈谈这个。
马大强狐疑地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脑子就嗡的一声炸开了。照片上是他老婆林小芳,正和一个女人在咖啡馆里十指相扣。那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涂着大红唇,虽然穿着女式西装,但举止亲密得不像普通朋友。
这...这什么意思?马大强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捏皱了照片边缘。
我叫赵明辉。男人声音平静得可怕,照片上另一个是我妻子李美玲。我想,我们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马大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老婆林小芳,那个在他穷得叮当响时嫁给他的温柔女人,居然背着他搞外遇?还是个女的?
放你妈的屁！马大强一把揪住赵明辉的领子,我老婆不可能——
赵明辉纹丝不动,只是冷静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林小芳和李美玲在停车场热烈拥吻,李美玲的手甚至伸进了林小芳的衣领。
马大强的手松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工具架上,扳手、钳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我调查了三个月。赵明辉整了整被扯皱的领口,她们每周三下午都会在景湖酒店见面,房间号是1208。
马大强蹲下身,机械地捡着散落的工具,脑子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周三下午...林小芳确实每周三都说要去参加什么读书会。他还傻乎乎地支持她,说老婆有文化真好。
为什么找我?马大强哑着嗓子问,你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赵明辉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痛楚：因为我试过了。美玲说这是真爱,要和我离婚。他苦笑一声,我想,也许我们联手,能找出更多证据,在法庭上争取最大利益。
马大强站起身,把工具重重扔回架子上：明天就是周三。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无声的协议。
第二天中午,马大强提前关了店门。他换上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蓝格子衬衫,在镜子前刮了胡子。镜中的男人三十出头,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长期修车让他的手臂肌肉结实,但肚子也开始微微发福。他想起赵明辉那副精英派头,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赵明辉已经在约定地点等着,今天他换了身休闲装,但依然透着一股子精英气质。两人沉默地上了赵明辉的车,开往景湖酒店。
你打算怎么做?马大强打破沉默。
取证。赵明辉简短回答,我已经雇了私家侦探在酒店蹲守,他们会拍下所有证据。
马大强攥紧了拳头：然后呢?
然后我们摊牌。赵明辉瞥了他一眼,除非你想冲进去当场捉奸?
马大强没回答。他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踹开门,把这对奸夫淫妇...不对,是奸妇淫妇...抓个现行。但理智告诉他,那样只会让事情更难收拾。
他们在酒店对面的咖啡馆等了两个小时。马大强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廉价咖啡,而赵明辉则一直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监控画面——那是他买通酒店服务员装的摄像头。
她们来了。赵明辉突然说。
马大强凑过去看,屏幕上,林小芳穿着他从没见过的性感连衣裙,踩着高跟鞋,亲昵地挽着李美玲的手臂走进电梯。李美玲穿着剪裁利落的裤装,低头在林小芳耳边说了什么,逗得林小芳娇笑不已。
那笑容马大强太熟悉了——是热恋中的人才有的表情。他的心像被钝刀慢慢割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她们进房间了。赵明辉的声音冰冷,摄像头只能拍到门口,但足够了。
马大强猛地站起来：我要去——
坐下。赵明辉一把拉住他,现在冲进去只会打草惊蛇。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马大强甩开他的手：什么狗屁证据！我老婆都跟人开房了,还要什么证据?
冷静点。赵明辉压低声音,如果你想在离婚时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就需要证明她是过错方。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马大强头上。他们五岁的女儿妞妞,是他最大的软肋。
你怎么知道我有孩子?马大强警觉地问。
赵明辉推了推眼镜：我调查过你。马大强,35岁,'大强汽修'老板,年收入约15万,妻子林小芳32岁,原为幼儿园老师,两年前辞职在家。女儿马雨萱,5岁,在阳光幼儿园上学。
马大强倒吸一口冷气：你他妈调查我?
知己知彼。赵明辉面不改色,我习惯掌握所有信息再行动。
马大强想揍他一拳,但不得不承认这律师确实有一套。他颓然坐回椅子上,继续盯着屏幕。
三小时后,林小芳和李美玲才从房间出来,两人面色潮红,头发都有些凌乱。李美玲甚至在电梯里又忍不住亲了林小芳一下。
马大强胃里一阵翻腾,他想起昨晚林小芳还温柔地给他按摩肩膀,说老公修车辛苦了。现在想来,那双手不知道刚摸过什么。
跟上她们。赵明辉合上电脑,迅速结账。
他们尾随两人来到一家高档餐厅。透过玻璃窗,能看到林小芳和李美玲坐在角落的卡座,头碰头地说笑,时不时互相喂食。
她们在一起多久了?马大强哑着嗓子问。
至少半年。赵明辉的声音同样干涩,美玲这半年总是加班,我以为她真的在忙案子...
马大强想起林小芳这半年来对他越来越冷淡,床上事能推就推,他还傻乎乎地以为是她带孩子太累。
我有个计划。赵明辉突然说,下周末美玲说要和闺蜜去温泉度假村,现在看来,这个'闺蜜'就是你妻子。
马大强皱眉：小芳跟我说是去参加同学聚会。
谎言。赵明辉冷笑,我们可以跟着去,拿到更确凿的证据。温泉度假村有很多...机会。
马大强看着餐厅里笑得花枝乱颤的林小芳,突然感到一阵陌生。这还是那个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的贤惠妻子吗?她身上那条裙子,一看就不便宜。
好。马大强咬牙道,我们去。
一周后,马大强和赵明辉驱车前往郊外的清泉山庄。赵明辉搞到了林小芳她们的预订信息,特意选了相邻的别墅。
她们已经到了。赵明辉放下望远镜,在游泳池边。
马大强接过望远镜,看到林小芳穿着性感的比基尼,正往躺椅上的李美玲身上抹防晒霜。李美玲则穿着男式泳裤和运动背心,手不老实地在林小芳腰间游走。
操！马大强差点捏碎望远镜,光天化日之下...
冷静。赵明辉按住他的肩膀,等晚上她们回房,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马大强甩开他,继续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偷拍?老子受够了！
赵明辉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你打算怎么做?冲过去把她们打一顿?然后因为故意伤害罪进监狱,把女儿留给一个同性恋母亲?
马大强被噎住了。他颓然坐在沙发上,抱着头：那你说怎么办?
等她们回房,我们假装偶遇。赵明辉推了推眼镜,看看她们的反应,录下来作为证据。
夜幕降临后,林小芳和李美玲手牵手回到了别墅。马大强和赵明辉等了十分钟,然后装作散步的样子,敲响了她们的房门。
谁呀?林小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客房服务,送水果。赵明辉镇定地回答。
门开了,林小芳穿着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当她看清门外的人时,脸色刷地变白了。
老...老公?她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马大强看着她脖子上的吻痕,怒火直冲脑门：同学聚会?嗯?
李美玲闻声赶来,看到赵明辉,同样僵在了原地：明辉?
美玲。赵明辉的声音冷得像冰,真巧啊。
林小芳慌乱地看向李美玲,两人眼神交流的样子让马大强更加愤怒。她们之间有种默契,是他和林小芳结婚七年都没有的。
我可以解释...林小芳伸手想拉马大强。
马大强甩开她的手：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背着我跟个女人搞在一起?他指着李美玲,你知道这他妈有多恶心吗?
李美玲立刻护在林小芳前面：嘴巴放干净点！我们的感情比你想象的纯洁多了！
纯洁?马大强冷笑,在酒店开房,在泳池边摸来摸去,这叫纯洁?
林小芳脸色煞白：你...你跟踪我?
赵明辉这时亮出了手机,屏幕上是他拍下的各种证据：不只是跟踪,我们还录了像。足够在法庭上证明你们是婚姻过错方。
李美玲倒吸一口冷气：赵明辉,你混蛋！
我混蛋?赵明辉冷笑,是谁背叛了七年婚姻?是谁谎话连篇?
林小芳突然哭了：大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不知道怎么了...
马大强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像被撕成了两半。他爱了这个女人七年,却从未真正了解她。
收拾东西,回家。他硬着心肠说,我们的事,回去再说。
李美玲还想阻拦,但赵明辉一个眼神就让她退缩了。马大强这才意识到,这个表面斯文的律师,骨子里比他强硬多了。
回程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林小芳缩在后座小声啜泣,而马大强和赵明辉都沉默不语。
马大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赵明辉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精英律师此刻和他一样,都是被妻子背叛的可怜虫。他们之间的阶级差距,在背叛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谢谢。马大强突然说。
赵明辉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彼此彼此。
车驶入夜色中,载着四个心碎的人,和两段支离破碎的婚姻。
2 破碎后的余震
客厅里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马大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半瓶已经见底的白酒。林小芳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从回来到现在没出来过。妞妞在外婆家,这倒是省了一场难堪的解释。
手机震动起来,是赵明辉发来的消息：谈得怎么样?
马大强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后只回了一个字：操。
赵明辉的回复很快：明天上午十点,我办公室见。地址发你。
马大强把手机扔到一边,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喉咙火辣辣的,却压不住心里那股寒意。七年婚姻,他以为林小芳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结果呢?她宁可和一个女人上床也不愿意和他亲热。
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林小芳穿着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睡衣——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时马大强送的,站在门口。她眼睛肿得像桃子,手里攥着一团纸巾。
大强,我们谈谈。她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马大强没动,也没看她：谈什么?谈你怎么跟那个女人搞上的?还是谈你骗了我多久?
林小芳慢慢走到他对面坐下,手指绞在一起：我和美玲...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马大强猛地抬头,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你们在酒店开房,在泳池边亲热,你脖子上还有她的吻痕！这他妈还不叫搞上了?
林小芳缩了一下,眼泪又涌出来：一开始真的只是朋友...她来幼儿园接她侄女,我们聊得很投缘...
所以聊着聊着就聊到床上去了?马大强冷笑。
不是的！林小芳激动起来,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累吗?每天围着你和妞妞转,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在乎我想要什么！美玲是第一个认真听我说话的人...
马大强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他每天起早贪黑修车,不就是为了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吗?现在倒成了他的错了?
所以是我的错?他声音发抖,我拼命赚钱养家,倒成了忽视你了?
林小芳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深吸一口气,和美玲在一起,我感觉...活着。她让我觉得自己不只是马太太,妞妞妈妈,而是林小芳,一个有价值的人。
马大强突然想起上个月林小芳过生日,他因为修一辆急车忘了买蛋糕,最后只能在便利店随便拿了个小奶油蛋糕凑数。那天林小芳笑着说没关系,可他记得她眼里的失望。
你要是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早说?他声音低下来。
林小芳苦笑：我说过,大强。我说过很多次,但你总是太累,或者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她擦掉眼泪,美玲不一样,她懂我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
马大强胸口发闷。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林小芳的出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这些年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失望和孤独。
你爱她吗?他听见自己问。
林小芳沉默了很久,久到马大强以为她不会回答。最后她轻轻点头：爱。
这个简单的字像刀子一样扎进马大强心里。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
你去哪?林小芳惊慌地问。
出去透口气。马大强头也不回,别等我。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马大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的汽修店。他掏出钥匙打开侧门,一头扎进自己平时午休用的小隔间,倒在窄床上。
枕头上还有林小芳的洗发水味道——她有时中午会来给他送饭。马大强把脸埋进枕头,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了。
第二天早上,马大强被刺耳的电话铃吵醒。是幼儿园老师,问他为什么没人送妞妞上学。
她外婆没去接吗?马大强一下子清醒了。
没有啊,我们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马大强心头一紧,赶紧打给岳母。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岳母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是刚睡醒。
妈,妞妞在你那儿吗?
啊?没有啊,小芳没说要送过来...
马大强脑子嗡的一声。他立刻打给林小芳,电话却提示已关机。他又打给赵明辉,响了半天才接通。
喂?赵明辉的声音带着睡意。
林小芳不见了！妞妞也没去幼儿园！马大强几乎是吼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美玲也不在家。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到你店里。
赵明辉比说的还快,八分钟后就出现在了汽修店门口。他今天没穿西装,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还有些湿,像是刚冲完澡就赶来了。
她们肯定在一起。赵明辉一进门就说,我查了美玲的信用卡记录,昨晚有一笔温泉度假村的消费。
马大强一拳砸在墙上：那个贱人把我女儿也带走了！
冷静点。赵明辉按住他的肩膀,我们先去度假村看看。开我的车。
一路上,马大强不停地打林小芳电话,始终关机。他脑子里闪过各种可怕的念头——林小芳会不会带着妞妞跑了?或者更糟...
她们不会伤害妞妞的。赵明辉像是读出了他的想法,从心理学角度,出轨的一方通常会有愧疚感,不会做出极端行为。
马大强侧头看他：你还懂心理学?
赵明辉嘴角微微上扬：法学院必修课。顿了顿,他又说,我昨晚查了相关案例,像我们这种情况,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收集证据,才能在离婚时争取最大权益。
马大强苦笑：你倒是专业。
职业习惯。赵明辉推了推眼镜,不过说实话,知道美玲出轨时,我也砸了一瓶1982年的拉菲。
马大强想象这个一丝不苟的精英律师发怒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好笑。笑完又觉得自己可悲——老婆都跟人跑了,他居然还能笑出来。
清泉山庄的前台不肯透露客人信息,但赵明辉悄悄塞了两张百元大钞后,服务员立刻告诉他们林小芳和李美玲确实在,还续住了一晚。
在哪个房间?马大强急切地问。
服务员犹豫地看了看赵明辉,后者又加了一张百元钞。
竹轩别墅,昨晚两位女士带着一个小女孩入住的。
马大强拔腿就要往别墅区冲,赵明辉一把拉住他：别急,我们先观察一下情况。
那是我女儿！马大强甩开他的手。
正因如此,你更不能冲动。赵明辉声音冷静得可怕,如果现在爆发冲突,吓到孩子,或者在争夺中让孩子受伤,法庭会怎么看?
马大强咬紧牙关,但不得不承认赵明辉说得有道理。他强迫自己深呼吸：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先去别墅附近,看看情况。赵明辉说,如果妞妞安全无恙,我们再决定下一步。
竹轩别墅被一片竹林环绕,私密性很好。马大强和赵明辉躲在竹林里,能看到别墅前的露天温泉池。不一会儿,林小芳和李美玲穿着浴袍走出来,妞妞跟在后面,穿着小鸭子图案的泳衣,开心地蹦蹦跳跳。
看到女儿平安无事,马大强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但下一秒,他的怒火又窜了上来——李美玲蹲下身帮妞妞系泳帽,那亲昵的样子,活像个后妈！
我受不了了。马大强就要冲出去。
赵明辉再次拦住他：等等！你看——
李美玲站起身,突然抱住林小芳,两人在妞妞面前接吻。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她们,然后拍手笑起来：妈妈和李阿姨亲亲,像公主和公主！
马大强如遭雷击。他五岁的女儿,居然觉得两个女人接吻是正常的?林小芳这是给妞妞灌输了什么思想?
这次连赵明辉都拦不住他了。马大强冲出竹林,几步跨到温泉池边：林小芳！
三个人同时转头,林小芳脸色瞬间惨白：大强?你怎么——
爸爸！妞妞开心地跑过来,妈妈带我来玩水！李阿姨还给我买了小鸭子！
马大强抱起女儿,强压怒火：宝贝,去房间里帮爸爸拿瓶水好不好?
妞妞乖巧地点头,跑进别墅。马大强这才转向林小芳,声音压得极低：你他妈疯了吗?当着孩子的面跟这个女人亲嘴?
李美玲挡在林小芳前面：注意你的言辞！我们只是在表达爱意,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马大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把我女儿卷进你们恶心的关系里,还问有什么问题?
我们的关系不恶心！林小芳突然大声说,爱就是爱,不分性别！妞妞比你有包容心多了！
马大强气得浑身发抖：好,很好。既然你这么理直气壮,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好好谈谈离婚的事。
离婚?林小芳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正合我意。妞妞跟我。
做梦！马大强怒吼,我绝不会让我女儿跟两个变态生活在一起！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林小芳像被扇了一巴掌,眼泪刷地流下来。李美玲则直接一拳挥了过来,马大强猝不及防,被打得后退两步。
你凭什么骂我们变态?李美玲怒吼,就因为你那狭隘的脑子理解不了真爱?
马大强擦掉嘴角的血,正要还手,赵明辉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够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赵明辉整了整衬衫领子,冷静地说：在孩子们面前打架,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马大强这才注意到,妞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抱着水瓶站在门口,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小女孩带着哭腔说。
马大强的心一下子碎了。他走过去抱起妞妞：对不起,宝贝。爸爸和妈妈只是在...讨论事情。
林小芳也抹掉眼泪,强颜欢笑：对啊,宝贝,没事的。
赵明辉趁机把李美玲拉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马大强看到李美玲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惊讶,最后竟然点了点头。
这样吧,赵明辉提高声音,今天大家都冷静一下。马先生带妞妞回家,李美玲和林小姐也各自冷静。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马大强想反对,但怀里的妞妞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身子还在发抖。他只好点头：走吧,妞妞,爸爸带你回家。
回程是马大强开的车,赵明辉坐在副驾照顾妞妞。小女孩哭累了,很快就靠着赵明辉睡着了。
你跟李美玲说了什么?马大强忍不住问。
赵明辉轻轻拍着妞妞的背：我提醒她,在抚养权官司中,法官会考虑孩子的意愿。如果妞妞因为今天的事留下心理阴影,对她们反而不利。
马大强侧目：你这是在帮我?
帮我们自己。赵明辉看着窗外,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你。今天如果你动手打了李美玲,明天她就能申请禁止令,限制你接近妞妞。
马大强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突然意识到,这场战争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而身边这个律师可能是他唯一的盟友。
谢谢。他低声说。
赵明辉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用谢。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车停在马大强家楼下时,妞妞还没醒。马大强轻轻把她抱出来,赵明辉帮忙提着包。
要上来喝杯茶吗?马大强随口问,随即觉得这邀请在当下情境下有点奇怪。
出乎意料的是,赵明辉点了点头：好,我还有些法律上的建议要给你。
马大强的公寓很小,但收拾得很整洁——这全是林小芳的功劳。想到这点,马大强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他把妞妞放到小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回到客厅。
赵明辉站在照片墙前,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你们看起来很幸福。他轻声说。
曾经是。马大强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只有这个,行吗?
赵明辉接过啤酒,两人在狭小的阳台上坐下。夏夜的风带着燥热,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
你打算怎么办?赵明辉问。
马大强灌了口啤酒：争抚养权,离婚,然后...不知道。他苦笑,我从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你呢?
同样。赵明辉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不过我的情况简单些,没有孩子,财产分割也明确。
马大强突然好奇：你和李美玲...怎么认识的?
法学院同学。赵明辉嘴角微微上扬,那时候她是全年级最优秀的女生,辩论赛上把对手驳得体无完肤的样子...很迷人。
马大强看着他脸上罕见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还爱她。
赵明辉的表情立刻恢复了平静：不重要了。她选择了别人。他喝了口啤酒,你呢?还爱林小芳吗?
马大强望向远处闪烁的霓虹灯：爱不爱的...七年夫妻,早就是亲人了。现在只觉得...被背叛,被欺骗。
两人沉默地喝着酒,一种奇怪的默契在沉默中生长。最后赵明辉站起身：我该走了。明天我会整理一些抚养权官司的资料发给你。
马大强送他到门口：谢谢...为了今天的一切。
赵明辉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这几天注意收集证据——林小芳不适合做监护人的证据。比如她擅自带走妞妞,让孩子接触不适当行为之类的。
马大强皱眉：这...会不会太...
这是战争,马大强。赵明辉的眼神变得锐利,为了妞妞,你不能心软。
看着赵明辉离去的背影,马大强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静理智的律师,内心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伤痕累累。
回到卧室,马大强发现林小芳回来过——她的洗漱用品和几件衣服不见了。床头柜上留着一张字条：我带妞妞的东西去美玲家住几天。我们都冷静一下。小芳。
马大强把字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然后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想起赵明辉说的这是战争,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手机震动起来,是赵明辉发来的消息：刚查到,美玲名下有一套公寓,就在市中心。她们很可能在那里。需要地址吗?
马大强想了想,回复：今天算了,明天吧。谢谢。
赵明辉回得很快：明天上午我去你店里,带资料给你。晚安。
马大强盯着晚安两个字看了很久。在这个全世界都背叛他的夜晚,唯一关心他去向的,竟然是一个刚认识两天的陌生人。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赵明辉摘下眼镜揉鼻梁的样子,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惫和脆弱,让他莫名地心头一软。
这个发现让马大强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赶紧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精英律师。明天还有硬仗要打,他需要休息。
但睡意迟迟不来。马大强索性起身,走到妞妞的房间,坐在小床边看着女儿熟睡的脸。月光下,妞妞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那么安静,那么无辜。
爸爸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轻声承诺,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任何人。
3 血缘与选择
马大强在汽修店后间的小床上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自从林小芳离家后,他就没再回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寓,而是住在店里。手机显示早上六点十五分,有一条赵明辉发来的未读消息：今天上午十点带资料来,别迟到。
马大强揉了揉太阳穴,昨晚那半瓶白酒还在他脑袋里咚咚敲打。他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胡子拉碴,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自从发现林小芳出轨,短短五天他瘦了整整一圈。
老板,来这么早?小王推门进来,看到马大强已经在了,明显愣了一下。
嗯,今天有事。马大强抓起工具腰带系上,那辆宝马的变速箱修好了吗?
还没,等配件呢。小王犹豫了一下,老板,嫂子她...还好吗?
马大强手上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干你的活去。
整个上午,马大强都心不在焉。十点整,赵明辉的黑色奥迪准时停在了店门口。今天的他恢复了精英律师的装扮,深蓝色西装,锃亮的皮鞋,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准时是个好习惯。赵明辉推了推眼镜,环顾乱糟糟的汽修店,有安静点的地方可以谈吗?
马大强带他进了后面的小办公室,关上门,倒了杯水推给赵明辉：查到什么了?
赵明辉打开档案袋,取出一叠文件：首先,这是李美玲和林小芳过去半年的通讯记录。几乎每天都有数十条信息和通话。
马大强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胃里一阵翻腾。原来在他埋头修车的时候,林小芳正和另一个女人甜言蜜语。
其次,赵明辉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她们在景湖酒店的开房记录,每周三下午,同一间房。
马大强攥紧了拳头：这些能证明她们是婚姻过错方?
当然。赵明辉点头,但最重要的是这个。他取出一张照片,是林小芳和李美玲在幼儿园门口接妞妞的画面,她们已经开始以伴侣身份参与孩子的日常生活,这对我们争取抚养权非常有利。
马大强盯着照片,喉咙发紧：妞妞看起来...很开心。
照片上的妞妞一手拉着林小芳,一手拉着李美玲,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这笑容像刀子一样扎进马大强心里——他的女儿,似乎并不需要他这个爸爸。
别心软。赵明辉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孩子还小,容易被表象迷惑。长期来看,她需要一个稳定的男性榜样。
马大强抬头看他：你真这么认为,还是只是为了打赢官司?
赵明辉的眼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两者都有。从法律角度,我们可以质疑同性伴侣抚养孩子的适当性；从个人角度...我认为孩子需要双亲角色。
马大强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得回趟家拿点东西。你一起来吗?
赵明辉略显惊讶,但点了点头：好。
马大强的公寓还保持着林小芳离开那天的样子。餐桌上甚至还有半杯她没喝完的牛奶,现在已经结了一层薄膜。马大强径直走向卧室,开始在抽屉里翻找。
找什么?赵明辉站在门口问。
妞妞的出生证明和医疗记录。马大强头也不抬,如果打抚养权官司,这些都需要。
他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证件。马大强抽出妞妞的出生证明,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赵明辉走过来。
马大强的手微微发抖：这上面...妞妞的血型是AB型。
所以?
我是O型,林小芳也是O型。马大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两个O型父母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赵明辉接过出生证明仔细查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确定林小芳是O型?
确定,我们结婚前做过婚检。马大强跌坐在床上,脑子嗡嗡作响,妞妞...不是我的孩子。
赵明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他身边坐下：这...确实是个问题。在法律上——
去他妈的法律！马大强猛地站起来,五年！我养了五年的女儿,结果不是我的?林小芳这个贱人！
他抓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狠狠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相片里是他们一家三口在游乐园的合影,妞妞骑在他脖子上,笑得那么开心。
赵明辉没有劝阻,只是等马大强发泄完,才平静地说：生物学上不是,但法律上你仍然是她的父亲。你们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出生的孩子,默认是丈夫的子女。
马大强红着眼睛看他：那又怎样?现在我知道了真相,怎么可能还...
还爱她?赵明辉轻声问。
马大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妞妞第一次叫他爸爸的样子,想起她发烧时他整夜不睡地照顾,想起她每次看到他回家时飞奔过来的小身影...五年来的点点滴滴,怎么可能因为一纸血型报告就一笔勾销?
我需要静一静。马大强抹了把脸,你先回去吧。
赵明辉站起身,但没有离开,而是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我认识的一位私家侦探,可以帮你查清楚妞妞的亲生父亲是谁。想好了再联系我。
马大强接过名片,没有说话。赵明辉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记住,孩子是无辜的。
门关上后,马大强一个人在公寓里呆坐到天黑。他翻出所有妞妞的照片和视频,一张张、一段段地看。每一张笑脸,每一次拥抱,每一声爸爸,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珍贵。
手机响了,是幼儿园老师：马先生,今天又是李女士来接妞妞,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们需要确认一下接送权限...
马大强握紧手机：从现在起,除了我和林小芳,任何人不能接走妞妞。包括李美玲。
挂断电话,他拨通了赵明辉给的私家侦探号码。
三天后,马大强再次在汽修店见到了赵明辉。这次他还带来了私家侦探的报告。
查清楚了,马大强把报告推给赵明辉,妞妞的亲生父亲是林小芳大学时的男友,叫张磊。现在人在深圳,已经再婚有了两个孩子,根本不知道妞妞的存在。
赵明辉快速浏览着报告：这个信息很重要。如果张磊出面——
他不会。马大强打断他,我联系过了,那混蛋说不想掺和进来,连亲子鉴定都不愿意做。
赵明辉放下报告,直视马大强：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你还想争取妞妞的抚养权吗?
马大强没有立即回答。这三天他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只有一个结论：妞妞就是我女儿,不管血型怎么说。我看着她从那么小一点长到现在,教她骑自行车,给她扎小辫...我不能失去她。
赵明辉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即使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即使这意味着你要和林小芳长期纠缠?
即使如此。马大强坚定地说。
赵明辉轻轻点头：好,那我们就打这场官司。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有了这个血型证据,其实我们可以威胁林小芳,让她在财产分割上让步,换取你对抚养权的不追究。
马大强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赵明辉推了推眼镜,你可以用这个秘密换取更好的离婚条件。毕竟,如果真相公开,林小芳不仅面临道德谴责,还可能失去孩子的抚养权——因为欺骗在先。
马大强盯着赵明辉看了很久,突然笑了：这就是你们律师的做事方式?拿孩子的身世当筹码?
赵明辉面不改色：这是最理性的做法。你本就不是生物学父亲,何必——
因为我爱她！马大强一拳砸在桌子上,不管是谁的精子创造了妞妞,这五年来是我在当她的爸爸！我不会用这个伤害她,也不会伤害林小芳,尽管她他妈的真该下地狱！
赵明辉愣住了。片刻后,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抱歉,我...职业习惯。
马大强深吸一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按正常程序争取抚养权。赵明辉重新戴上眼镜,不过没有了这个把柄,胜算会小很多。法庭通常倾向于将孩子判给母亲,尤其是年幼的女孩。
那就想办法。马大强咬牙道,我不能失去妞妞。
赵明辉思考了一会儿：首先,我们需要证明林小芳目前的生活环境不适合抚养孩子。她和李美玲刚在一起,关系不稳定；其次,我们可以强调你对孩子的长期照顾和投入；最后...他犹豫了一下,我们可以质疑同性伴侣抚养孩子的适当性。
马大强皱眉：最后一点...是不是有点...
卑鄙?赵明辉苦笑,可能是。但这是法律允许的策略。
马大强摇头：我不想用这个。不是因为我对同性恋有什么好感,而是...我不想让妞妞觉得她妈妈有什么问题。不管怎样,林小芳是个好母亲。
赵明辉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变得柔和：你知道吗,马大强?你比我认识的大多数人都要...高尚。
这句话让马大强耳根发热：少来,我只是...为了妞妞。
我明白。赵明辉站起身,那我们就用正当手段。第一步,申请临时抚养权,让妞妞回到你身边。
三天后,在马大强和赵明辉的共同努力下,法院批准了马大强的临时抚养权申请。理由很简单：林小芳擅自将孩子带离常居所,且让孩子接触不适当的成人关系。
当马大强在幼儿园接到妞妞时,小女孩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爸爸！我好想你！
马大强眼眶一热：爸爸也想你,宝贝。
回家的路上,妞妞天真地问：妈妈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家?
马大强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妈妈...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跟爸爸住,好吗?
那李阿姨呢?她说要带我去迪士尼。妞妞眨着大眼睛。
马大强胸口一阵发闷。李美玲已经在收买妞妞的心了,而且手段相当高明。
爸爸带你去,好不好?他勉强笑道,就我们两个。
妞妞欢呼起来,暂时忘记了其他问题。但马大强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当晚,马大强正在给妞妞读睡前故事,门铃响了。透过猫眼,他看到林小芳站在门外,眼睛红肿。
妞妞睡了吗?林小芳小声问。
快睡了。马大强挡在门口,你来干什么?
我...我想看看她。林小芳的声音颤抖,大强,求你了,就一眼。
马大强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五分钟。
林小芳轻手轻脚地走进妞妞的房间,站在小床边看着熟睡的女儿,眼泪无声地流下来。马大强靠在门框上,突然注意到林小芳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
你知道了吧?林小芳突然轻声问,关于妞妞的事。
马大强浑身一震：你知道我知道了?
美玲查了法院文件,看到你提交了血型证明。林小芳抹去眼泪,我本来...一直想告诉你的。
五年,小芳。马大强声音低沉,五年来你都在骗我。
一开始我不确定,后来...我怕失去你,失去这个家。林小芳转过身,泪流满面,但我真的爱妞妞,也真的...爱过你。
马大强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时,妞妞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妈妈?
林小芳立刻蹲下身：宝贝,妈妈在这儿。
妈妈不要哭。妞妞伸出小手擦去林小芳的眼泪,爸爸说,哭鼻子的小朋友不勇敢。
这句话让马大强心如刀绞。他默默退出房间,给她们母女一点空间。
十分钟后,林小芳红着眼睛出来了：谢谢你让她见我。
马大强点点头：以后...每周可以见两次,周末我带她去你那儿。
林小芳惊讶地抬头：你...不打算用那个秘密对付我?
妞妞是无辜的。马大强简单地说,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利用她来伤害你。
林小芳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大强,我...我对不起你。
省省吧。马大强别过脸,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林小芳走后,马大强坐在客厅里发呆。手机响了,是赵明辉发来的消息：临时抚养权顺利吗?
马大强回复：嗯,妞妞回来了。林小芳刚来过。
赵明辉很快回道：她说什么了?
承认了妞妞的事,道歉,老一套。马大强发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今晚有空吗?我想喝一杯。
半小时后,赵明辉出现在马大强家门口,手里拎着一瓶威士忌。他换了休闲装,没戴眼镜,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保姆呢?赵明辉问。
邻居王阿姨帮忙照看一会儿。马大强拿出两个杯子,妞妞睡了。
两人坐在阳台上,沉默地喝着酒。夜风微凉,远处城市的灯光像星辰一样闪烁。
你知道吗,马大强突然说,我今天看着林小芳和妞妞在一起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件事。
什么?赵明辉转头看他。
不管我多恨林小芳的欺骗,她都是妞妞的好妈妈。马大强灌了口酒,而我...如果真的爱妞妞,是不是应该让她和妈妈在一起?
赵明辉皱眉：你要放弃抚养权?
我不知道。马大强痛苦地抱住头,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妞妞。
赵明辉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声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父母离婚,我被判给了父亲,因为他更有经济实力。但我母亲...她才是真正了解我、爱我的人。
马大强抬头看他,这是赵明辉第一次谈起自己的事。
法律不总是对的。赵明辉转动着酒杯,有时候,爱比规则更重要。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那么沉重。马大强偷偷打量着赵明辉的侧脸——在月光下,这个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律师看起来异常柔和,甚至有些脆弱。
谢谢。马大强突然说。
为什么?
为了一切。马大强举起酒杯,为在这个操蛋的时候遇到你。
赵明辉微微一笑,与他碰杯：彼此彼此。
他们的手指在杯壁间不经意地相触,那一瞬间,马大强感到一股微妙的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他赶紧收回手,假装喝酒掩饰自己的慌乱。
赵明辉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他站起身：不早了,我该走了。
马大强送他到门口,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赵明辉转身道别时,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迅速分开。
明天...还去律师事务所吗?马大强问。
嗯,十点。赵明辉点头,晚安,马大强。
晚安,赵明辉。
关上门,马大强靠在门板上,心跳得厉害。他告诉自己这只是酒精的作用,但内心深处,他知道不只是这样。
妞妞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响动,马大强赶紧过去查看。小女孩踢开了被子,小脸通红。马大强一摸她的额头,顿时慌了——烫得吓人。
他立刻拨通了赵明辉的电话：妞妞发高烧了,我得送她去医院。你能...帮我一下吗?
十分钟后,赵明辉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急诊包：先量体温,如果不超过39度,我们可以先物理降温,避免半夜折腾去医院。
马大强惊讶地看着他熟练地给妞妞量体温、喂退烧药：你还懂这个?
我有个小十岁的妹妹。赵明辉轻声解释,一边用湿毛巾擦拭妞妞的额头,小时候经常照顾她。
两人配合着照顾发烧的妞妞,一个换冰袋,一个喂水。凌晨两点,妞妞的烧终于退了,安稳地睡去。马大强和赵明辉瘫坐在客厅沙发上,精疲力尽。
谢谢你。马大强真诚地说,真的...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赵明辉转头看他,两人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咫尺之遥：不用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这个词在马大强心里激起一阵奇怪的涟漪。他想说些什么,却见赵明辉已经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马大强轻轻拿过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自己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赵明辉的脸颊。那一瞬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俯身...
他猛地站起来,逃也似地进了浴室,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眼神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搞什么...马大强对自己低语,他是赵明辉,是个男人,是个律师...是你离婚官司的帮手...
但当他回到客厅,看到赵明辉安静睡在沙发上的样子,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马大强轻手轻脚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躺下,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赵明辉的睡颜。
这一晚,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没有林小芳,没有李美玲,只有他和赵明辉,还有妞妞,在一个阳光明媚的院子里,像极了一家人...
4 法庭上的心跳
开庭前一天晚上,马大强在赵明辉的公寓里反复练习着明天的证词。这套位于市中心高档小区的公寓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灯火,与马大强那个狭小的家形成鲜明对比。
再说一遍,当对方律师问你为什么认为自己比林小芳更适合抚养妞妞时,你怎么回答?赵明辉坐在对面,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
马大强深吸一口气：我不仅是妞妞的父亲,更是五年来每天接送她、陪她做作业、给她讲故事的人。林小芳是个好母亲,但她现在的感情关系不稳定,而且...他顿了顿,而且她欺骗了我五年,这证明她在重大问题上缺乏诚信。
赵明辉微微点头：不错,但说到'感情关系'时语气要更中立,不要表现出对同性恋的偏见。法官不喜欢那样。
马大强皱眉：你不是说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吗?
利用不等于公开歧视。赵明辉推了推眼镜,我们要强调的是关系的不稳定性,而不是性取向本身。
马大强挠挠头：这他妈的真复杂。
赵明辉突然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算计的笑容让马大强愣了一下。摘下律师面具的赵明辉,看起来年轻又生动。
笑什么?马大强问,不自觉地也跟着扬起嘴角。
笑我们。赵明辉拿起红酒给自己和马大强各倒了一杯,一个汽修工和一个律师,居然组成了这么默契的团队。
马大强接过酒杯,两人的指尖在玻璃杯壁上短暂相触,一丝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他赶紧喝了一大口酒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明天...胜算大吗?
赵明辉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很难说。虽然我们有临时抚养权在手,但法庭通常倾向于把孩子判给母亲,除非能证明母亲有明显不适合抚养的情况。
比如她是个骗子加同性恋?马大强半开玩笑地说。
赵明辉摇头：法律上这两点都不构成直接理由。我们需要证明的是她的选择对孩子不利。他犹豫了一下,其实...我有个想法,但风险很大。
什么想法?
传唤李美玲的前女友作证。赵明辉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查到李美玲三年前有过一段关系,对方叫刘婷,分手很不愉快。
马大强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查的这个?
昨天。赵明辉抿了口酒,职业习惯,我喜欢有备无患。
马大强摇头感叹：幸亏你是我这边的。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奇怪,赶紧补充,我是说,幸好你帮我打官司。
赵明辉的目光在马大强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刘婷会说什么。如果她的证词反而对李美玲有利...
那就赌一把。马大强突然说,为了妞妞,值得冒险。
赵明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不像你的风格。你通常更...谨慎。
马大强耸耸肩：也许跟你在一起,我变得不一样了。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滞。马大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顿时烧了起来。赵明辉低头整理文件,但马大强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发抖。
呃...我是说...马大强结结巴巴地想解释。
我明白。赵明辉迅速打断他,团队合作效应。好了,我们继续练习吧,还有一个重点问题...
他们又练习了一个小时,直到马大强的回答变得流畅而自然。窗外的夜色渐深,城市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该休息了。赵明辉看了看手表,明天八点法庭见。
马大强站起身,突然有些不舍得离开。过去几周,这个精英律师的公寓几乎成了他的第二个家,他们在这里讨论案情,分享简单的晚餐,有时甚至只是各自安静地工作——赵明辉处理法律文件,马大强在网上查阅育儿知识。
那个...马大强在门口转身,谢谢你做的一切。不只是官司的事,还有...陪我度过这段日子。
赵明辉站在灯光下,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不用谢。这段日子...对我来说也很特别。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无声的理解在两人之间流动。马大强突然有种冲动,想上前拥抱这个在他最黑暗时刻给予支持的男人。但他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第二天早上,区法院家事法庭外人头攒动。马大强穿着赵明辉帮他挑选的深蓝色西装,紧张地来回踱步。这套西装花了他半个月的收入,但赵明辉坚持说第一印象很重要。
放松。赵明辉递给他一杯咖啡,你看起来像要去上断头台。
马大强接过咖啡,手指不小心碰到赵明辉的,那股熟悉的电流又来了：我就是...怕说错话。
按我们练习的来就行。赵明辉轻声安慰,记住,法官想看到的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不是完美的演说家。
林小芳和李美玲这时也到了。林小芳穿着朴素的灰色套装,看起来憔悴而紧张；李美玲则是一身利落的裤装,挽着林小芳的手臂,向马大强投来挑衅的目光。
别理她们。赵明辉低声说,专注我们自己的节奏。
法庭内庄严肃穆,高高的法官席上悬挂着国徽。马大强坐在原告席,手心冒汗。赵明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在桌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这个简单的动作奇迹般地让马大强平静下来。
法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面容严肃。她快速浏览了案件材料,然后宣布开庭。
林小芳的律师首先发言,一位四十出头、言辞犀利的女性。她强调林小芳作为母亲与孩子之间的天然纽带,质疑马大强能否照顾好一个五岁女孩的日常需求。
我的当事人与李女士的关系稳定而健康,为孩子提供了充满爱的成长环境。律师语气坚定,而马先生,一个汽修工,工作时间不固定,收入有限,如何保证孩子的良好教育?
马大强咬紧牙关,感到一阵愤怒涌上心头。赵明辉在桌下再次按住他的手腕,轻轻摇头。
轮到赵明辉发言时,他站起来,声音沉稳有力：尊敬的法官大人,此案的核心不是父母的性别或职业,而是孩子的最大利益。我的当事人马大强先生五年来一直积极参与女儿的日常生活,证据A-7到A-12显示,从妞妞出生起,马先生就承担了大量育儿责任。
他拿出一叠照片和记录：这是马先生接送妞妞上下学的记录,参加家长会的照片,带孩子看病的医疗记录。相比之下,林女士两年前辞职后,反而将更多孩子照顾工作交给了马先生,自己则...他停顿了一下,开始了与李女士的婚外情。
林小芳的律师立刻站起来反对：对方律师在暗示我的当事人的性取向与抚养能力有关！
法官敲了敲法槌：反对有效。赵律师,请专注于事实。
赵明辉微微鞠躬：抱歉,法官大人。我想强调的是,在林女士将精力投入新恋情期间,是马先生确保了孩子的稳定生活。而现在,林女士要求将孩子带入一个全新的、未经考验的家庭结构中,这对五岁的妞妞来说是否公平?
马大强惊讶地看着赵明辉。在法庭上的他如此不同——自信、雄辩、气势逼人。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每一个手势都精准有力。
辩论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时,赵明辉突然提出：法官大人,我方请求传唤一位新证人,刘婷女士,李美玲的前伴侣。
法庭一片哗然。林小芳和李美玲明显没料到这一招,李美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反对！对方律师站起来,这位证人与本案无关！
赵明辉冷静回应：刘婷女士将证明李美玲女士在亲密关系中有情绪控制问题,这对评估孩子未来生活环境至关重要。
法官沉思片刻：反对无效。传唤证人。
刘婷是个三十出头的短发女子,神情紧张但坚定。在宣誓后,她描述了与李美玲两年的关系。
李美玲有很强的控制欲,刘婷声音微微发抖,当我们分手时,她砸了我的公寓,还威胁要公开我的隐私照片。我有报警记录和照片为证。
李美玲在被告席上猛地站起来：她在撒谎！
法官敲槌：李女士,请控制情绪！
赵明辉乘胜追击：刘女士,你认为李美玲适合担任五岁孩子的共同抚养人吗?
不。刘婷直视李美玲,她情绪不稳定,而且...对伴侣有暴力倾向。
林小芳震惊地看向李美玲,后者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轮到马大强作证时,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赵明辉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开始提问。
马先生,你能描述一下你与妞妞的日常互动吗?
马大强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每天早上我送妞妞去幼儿园,下午接她回家。我们一起做晚饭,她喜欢帮我搅拌沙拉...随着讲述,他的声音越来越稳,周末我们去公园,她喜欢骑在我肩膀上看鸽子...
当你知道妞妞可能不是你的生物学女儿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赵明辉突然问。
对方律师立刻反对：这个问题与抚养权无关！
法官却示意马大强回答。
马大强看向林小芳,然后直视法官：我愤怒、痛苦...但当我看到妞妞的脸,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叫我爸爸,我看着她从一个小婴儿长成现在聪明活泼的小女孩...爱不是由血缘决定的。
法庭一片寂静。连法官的表情都柔和了几分。
那你对林女士和李女士的关系怎么看?赵明辉继续问。
马大强斟酌着词句：我...不认同她们的欺骗方式。但如果她们真的相爱,我希望她们幸福。只是...不要把妞妞卷入一个可能不稳定的环境中。
庭审持续了整整一天。休庭时,马大强和赵明辉在法院外的走廊上短暂喘息。
你太棒了。赵明辉难得地露出赞许的笑容,特别是关于'爱不是由血缘决定'那段,连法官都被打动了。
马大强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就是说了实话。话说回来,刘婷那个炸弹扔得真及时,你怎么找到她的?
私家侦探的功劳。赵明辉看了看四周无人,突然凑近低声道,不过我看林小芳看李美玲的眼神已经变了,她们的'真爱'恐怕经不起考验。
马大强闻到了赵明辉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法庭上紧张的气息,让他心跳加速。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能看清赵明辉睫毛的弧度,镜片后那双眼睛里的疲惫和坚定。
赵明辉...马大强刚想说什么,对方律师从法庭出来,两人立刻拉开距离。
下午的辩论更加激烈。林小芳的律师试图挽回局面,强调马大强收入有限,居住环境一般。赵明辉则传唤了马大强的邻居和妞妞的幼儿园老师作证,证明他是个尽心尽力的好父亲。
收入不等于爱。赵明辉在结案陈词中说,马大强先生也许不会给妞妞最昂贵的玩具,但他会给她最珍贵的礼物——一个父亲无条件的爱和稳定的成长环境。
当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宣判时,马大强已经精疲力尽。走出法院,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台阶上。
怎么样?马大强问赵明辉,我们有胜算吗?
赵明辉松了松领带,露出一个疲惫但满意的微笑：很难说,但我们尽力了。法官通常需要几天时间考虑...
他话没说完,马大强突然一把抱住他。这个拥抱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热烈,赵明辉僵在原地,眼镜都歪到了一边。
谢谢你。马大强在他耳边说,声音有些哽咽,不管结果如何,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赵明辉慢慢放松下来,轻轻回抱了他。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但马大强能感觉到赵明辉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快得不像话。
不...不客气。赵明辉松开手,慌乱地扶正眼镜,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又有些微妙。马大强清了清嗓子：那个...我请你去吃饭吧?庆祝一下。
赵明辉点点头,眼睛却不敢直视马大强：好...好啊。
他们选了法院附近一家安静的西餐厅。昏暗的灯光下,赵明辉脱掉西装外套,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马大强赶紧移开视线,灌了一大口啤酒。
你今天在法庭上...很厉害。马大强试图找话题,特别是反驳对方律师的时候。
赵明辉微微一笑：你也不差。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在交叉询问中保持那么冷静。
因为有你在。马大强脱口而出,随即有些尴尬,我是说...你在旁边指导我。
赵明辉端起酒杯,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马大强,你知道吗?接手这个案子前,我刚结束了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整个人都...麻木了。但和你一起工作的这几周...
他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赵明辉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是法官助理。
马大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赵明辉接起电话,简短地交谈了几句,然后挂断,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马大强紧张地问。
法官...已经做出裁决了。赵明辉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决定将妞妞的主要抚养权判给你,林小芳享有探视权。
马大强呆住了,随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我们赢了?真的赢了?
赵明辉点头,嘴角上扬：而且法官特别指出,鉴于李美玲的情绪问题,孩子不得在她面前时与李美玲单独相处。
马大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再次抓住赵明辉的手：谢谢你...真的...没有你我做不到...
他们的手在桌面上紧紧相握,谁都没有先松开的意思。餐厅柔和的灯光下,赵明辉的眼睛格外明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马大强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专注地、渴望地看着一个人了。
再来瓶酒吧。赵明辉轻声说,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酒过三巡,两人的话题从案子转向了更私人的领域。赵明辉谈起他严格的父亲,谈起法学院的压力,谈起那段失败的婚姻。
她嫌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赵明辉苦笑着转动手中的酒杯,讽刺的是,现在我也因为同样的原因离婚。
马大强也分享了自己的故事——从小县城来到大城市打拼,遇到林小芳时他一无所有,她却不嫌弃,陪他白手起家。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白头偕老。马大强摇头,没想到...
人生就是这样。赵明辉举起酒杯,敬意外的转折。
敬转折。马大强与他碰杯,两人的目光在杯沿上方相遇,一种无声的理解在空气中蔓延。
离开餐厅时已是深夜。赵明辉明显喝多了,脚步有些不稳。马大强自然地扶住他的腰,那纤细而结实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我送你回家。马大强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
出租车里,赵明辉靠窗坐着,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马大强偷偷打量着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那总是紧抿着、此刻却微微放松的嘴唇。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马大强的遐想。
赵明辉的公寓楼下,两人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要...上来坐坐吗?赵明辉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马大强的心跳加速了。他知道这个邀请可能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们都喝多了,情绪又处于高度波动状态。但当他看着赵明辉在灯光下闪烁的眼睛,所有的理智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好。他听见自己说。
电梯里,两人站得很近,却刻意不看对方。马大强能闻到赵明辉身上淡淡的酒香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门开了,赵明辉摸索着开灯。他的手指有些不稳,钥匙掉在了地上。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头撞在了一起。
嘶——赵明辉捂住额头。
对不起！马大强赶紧伸手去查看,我看看,撞疼了吗?
赵明辉抬起头,他们的脸突然离得极近,呼吸交错。时间仿佛静止了,马大强能数清赵明辉的每一根睫毛,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不知是谁先动的,他们的唇轻轻碰在了一起。这个吻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马大强全身如遭电击。他猛地后退,撞在了门框上。
对不起,我...马大强语无伦次,我喝多了...我不该...
赵明辉的眼神从迷蒙瞬间变得清醒,他迅速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衬衫：不,是我的错。我们都...太累了。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马大强清了清嗓子：我...我该走了。明天还要接妞妞。
对,当然。赵明辉点头,声音恢复了律师的冷静,我会把判决书整理好发给你。
谢谢。马大强转身要走,又停住,那个...晚安。
晚安,马大强。
门关上的瞬间,马大强长出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他做了什么?他差点吻了一个男人！吻了赵明辉！
但更可怕的是,在那一瞬间,他居然...想要更多。
5 真实的颜色
判决书正式下达后的第三天,马大强终于鼓起勇气回到和林小芳曾经共住的公寓收拾东西。法院给了他一周时间搬离,妞妞暂时住在外婆家。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异常刺耳。推开门,公寓里静悄悄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林小芳常用的茉莉香水味。马大强站在门口,胸口发紧。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回音。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拾妞妞的房间。小小的床铺,五颜六色的蜡笔画,那些被翻烂的童话书...每一样东西都刺痛着他的心。马大强小心翼翼地把妞妞最喜欢的玩具和衣服装进纸箱,贴上标签。
主卧室是最难面对的地方。床头上还挂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林小芳笑靥如花,而他搂着她的肩膀,一脸幸福。马大强取下相框,随手扔进丢弃的纸箱里。
衣柜里,他的衣服还整齐地挂在一边,就像他只是出门上班,晚上还会回来一样。马大强机械地把衣服一件件取下,叠好,装箱。当他搬开最底层的抽屉时,发现了一个被毛巾包裹的小盒子。
掀开毛巾,里面是一个老式胶卷相机和几卷未冲洗的胶卷。马大强愣了一下——这是他在汽修店刚起步时买的二手相机,后来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早忘了里面还有胶卷。
出于好奇,他带着相机去了附近的照相馆。老板告诉他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冲洗出来。马大强付了钱,继续回去收拾。
接下来的几天,马大强忙着在汽修店附近租了套小两居,布置妞妞的新房间。他刻意让自己忙得没时间思考,没时间去想那个在赵明辉公寓门口的几乎发生的吻。
但夜深人静时,那个瞬间总会不请自来——赵明辉柔软的嘴唇,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还有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渴望...每当想到这里,马大强就会浑身燥热,然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赶紧翻个身强迫自己睡觉。
第四天,照相馆打来电话说照片洗好了。马大强取回一叠泛黄的照片,坐在汽修店后面的小办公室里翻看。
最初几张是些风景照,还有几张林小芳的独照,应该是他们刚认识时拍的。那时的林小芳长发飘飘,笑容羞涩。马大强叹了口气,继续往后翻。
突然,他的手僵住了。照片上是二十出头的他,赤裸上身站在河边,旁边是高中同学张健。两人勾肩搭背,对着镜头大笑。下一张更让他心跳加速——张健正往他背上抹防晒油,两人的眼神在照片中出奇地暧昧。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夏天,高考结束后的漫长假期,他和张健几乎形影不离。有那么几次,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几乎...马大强猛地合上照片,呼吸急促。
老板?小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客人找你。
马大强慌忙把照片塞进抽屉：谁啊?
是我。赵明辉的声音。
马大强的心跳漏了一拍。自从那晚之后,他们只通过短信交流官司的后续事宜,还没见过面。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
赵明辉站在门口,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妞妞的抚养权文件需要你签字。
进来说吧。马大强侧身让他进来,小心地关上门。
小办公室突然变得拥挤起来。赵明辉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让马大强想起那个几乎发生的吻,耳根不由自主地发烫。
这些是最终版本,赵明辉把文件摊在桌上,声音专业而疏远,林小芳每周有两次探视权,但不能带妞妞见李美玲,除非有第三方监督。
马大强点点头,拿起笔准备签字,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赵明辉似乎注意到了,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还好吗?
挺好的。马大强强迫自己笑了笑,就是...收拾东西有点累。
赵明辉点点头,目光扫过办公室,突然停在那个半开的抽屉上——几张照片的边缘露了出来。马大强赶紧用身体挡住,但已经晚了。
那是什么?赵明辉问。
没什么,老照片而已。马大强想转移话题,对了,律师费我下周应该能...
赵明辉却已经绕过他,抽出了那叠照片。马大强想阻止,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明辉翻看那些照片,看着他停在张健给他抹防晒油的那一张,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是...赵明辉的声音有些异样。
高中同学。马大强干巴巴地说,我们没什么...就是喝多了闹着玩...
赵明辉慢慢放下照片,眼神复杂地看着马大强：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马大强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看到这些照片时的震惊?怎么解释那些被尘封多年的记忆和感受?怎么解释他对赵明辉那种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吸引力?
签好了。马大强最终只是把签完的文件推给赵明辉。
赵明辉收起文件,犹豫了一下：马大强,关于那天晚上...
我们都喝多了。马大强迅速打断他,忘了它吧。
赵明辉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对,当然。他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林小芳联系我,说想和你谈谈。关于妞妞的事。
马大强皱眉：她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
她说你拒接她的电话。赵明辉推了推眼镜,她似乎...有话要对你说。
马大强叹了口气：行吧,我会联系她。
赵明辉点点头,转身离开。门关上的瞬间,马大强一拳砸在墙上,疼得龇牙咧嘴。他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不敢面对那些照片引发的感受,更恨自己不敢承认对赵明辉日益增长的感情。
当天晚上,马大强拨通了林小芳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但平静：大强,我们能见面谈谈吗?不是关于妞妞...是关于我们。
第二天下午,他们在常去的公园长椅上见面。林小芳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
你和李美玲怎么样了?马大强开门见山地问。
林小芳苦笑：结束了。刘婷的证词...让我看清了很多事。她顿了顿,其实,我早该知道她不是真的爱我。她只是...喜欢征服的感觉。
马大强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大强,林小芳突然转向他,眼神坚定,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关于我为什么出轨。
马大强绷紧了身体：因为我不够好?不够体贴?
不。林小芳摇头,因为我感觉到了...你对我的疏远。不是身体上的,是...情感上的。你心里一直有个人,大强,一个你不敢面对的人。
马大强心头一震：你在说什么?
记得张健吗?林小芳轻声问,你高中最好的朋友。
马大强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从未向林小芳提起过那些几乎越界的夜晚,那些酒后几乎发生的亲密。
你怎么...
你喝醉时会喊他的名字。林小芳苦笑,结婚第一年,有一次你发烧说胡话,一直说'对不起,我们不能这样'。
马大强的脸烧了起来。那个夏天,高考后的狂欢,他和张健在河边小屋里差点...最后是他推开了张健,第二天就切断了所有联系。
我以为那只是...年少轻狂。马大强声音嘶哑。
但那些感受没有消失,对吗?林小芳看着他,就像现在,你对赵律师的感觉。
马大强猛地站起来：胡说八道！
大强,林小芳平静地说,我看得出来。你看他的眼神...就像当年你看张健的照片时一样。
马大强如遭雷击。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最了解他的人早已看穿一切。
我...我不知道...他颓然坐回长椅上,双手抱头。
林小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出轨不全是因为李美玲...而是因为我感觉到了你的心不在焉。我们都值得真实的感情,大强。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林小芳起身离开：好好想想吧。妞妞周末我会来接她。
马大强在长椅上坐到天黑,思绪万千。林小芳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紧锁多年的心门。那些对张健的模糊感觉,那些对赵明辉日益强烈的吸引力...也许他一直都知道真相,只是不敢面对。
回到家,马大强翻出那张和张健的合照,久久凝视。二十岁的自己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所顾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害怕真实的自己?
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马先生,赵律师喝醉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们不知道送他去哪,能麻烦你来接他吗?地址是华阳路37号'蓝调'酒吧。
马大强的心跳加速。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但身体已经行动起来,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
蓝调是家隐蔽的高档酒吧,马大强一进门就看到了赵明辉。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领带松开,眼镜歪在一边,面前摆着半瓶威士忌。
赵明辉。马大强走到他面前,你喝多了。
赵明辉抬起头,眼神迷蒙：马大强?你怎么...哦,那群混蛋叫你的吧。他苦笑,告诉他们别多管闲事...
马大强夺过他的酒杯：别喝了,我送你回家。
为什么?赵明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为什么你要来?那天晚上你明明可以...但你逃走了。
马大强环顾四周,几个酒保正偷偷往这边看。他压低声音：我们出去说。
不！赵明辉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就在这里说清楚。你明明也感觉到了,为什么不敢承认?
马大强的脸烧得通红：你喝醉了...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赵明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凑近马大强,我知道那些照片意味着什么...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
马大强的心跳如鼓。赵明辉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中带着威士忌的香气,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们...我们不能...马大强结结巴巴地说,却无法挪动脚步。
为什么不能?赵明辉轻声问,因为我是男人?还是因为...你害怕真实的自己?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马大强心里。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恐惧——不是恐惧赵明辉,而是恐惧面对那个被压抑多年的真实自我。
就在这时,赵明辉突然失去平衡,向前栽去。马大强本能地接住他,两人的唇在混乱中再次相碰。这个吻带着威士忌的苦涩,却让马大强浑身战栗。
赵明辉先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对不起...我不该...
马大强却一把拉回他,主动吻了上去。这个吻坚定而热烈,仿佛要把多年的压抑都释放出来。赵明辉僵了一秒,随即热烈回应。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赵明辉的酒似乎醒了一半：你...确定吗?
马大强深吸一口气：不...但我受够了说谎。对别人,也对自己。
他扶着赵明辉离开酒吧,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两人站在屋檐下,雨水在地面溅起无数水花。
我该拿你怎么办...马大强喃喃自语。
赵明辉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要诚实就好。
马大强叫了辆出租车,送赵明辉回公寓。一路上,赵明辉靠着他昏昏欲睡,而马大强的心跳始终没有平静下来。
到了公寓楼下,雨下得更大了。赵明辉稍微清醒了些：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走了。
马大强站在雨中,看着赵明辉摇摇晃晃地走向电梯,突然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等等！他跑过去,拉住赵明辉的手,我...我送你上去。
电梯里,两人沉默不语,只有雨水从衣服上滴落的声音。到了门口,赵明辉摸索钥匙的手抖得厉害,马大强接过钥匙,帮他开了门。
你需要换件干衣服。马大强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
赵明辉点点头,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马大强站在客厅,听着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心跳如雷。他知道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安全的谎言,一边是危险的真相。
赵明辉换了件宽松的T恤和睡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没了西装和眼镜的武装,他看起来异常年轻和脆弱。
给,他递给马大强一套衣服,你应该也湿透了。
马大强接过衣服,两人的手指再次相触,一股电流窜过全身。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走向浴室换衣服。
镜中的男人眼神慌乱,像迷路的孩子。马大强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冷静下来。他换上赵明辉的衣服——一件略小的T恤和运动裤,上面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是赵明辉的味道。
走出浴室,他发现赵明辉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杯水,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
感觉好些了吗?马大强问,保持着安全距离。
赵明辉点点头：谢谢你来接我...还有...那个吻。
空气再次变得凝滞。马大强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不知如何开口。
那些照片...赵明辉轻声问,是你一直不敢面对的那部分自己吗?
马大强深吸一口气：是的。我以为...那只是年少轻狂,早就过去了。
但现在呢?
现在...马大强抬头,直视赵明辉的眼睛,现在我遇到了你。
窗外的雨声渐大,掩盖了两人急促的呼吸声。赵明辉慢慢靠近,手指轻轻碰触马大强的脸颊：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你的吗?
马大强摇头。
那天在法庭上,你说'爱不是由血缘决定的'。赵明辉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真正懂得爱的人。
马大强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赵明辉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美得不真实,他的唇微微张开,像是在等待一个吻。
我...我不知道怎么做...马大强结结巴巴地说,我从没和男人...
嘘...赵明辉的拇指轻轻按在他的唇上,只要跟着感觉走。
他们的唇再次相碰,这一次缓慢而试探。马大强的手颤抖着抚上赵明辉的腰,那纤细而结实的触感让他浑身发热。赵明辉的唇比他想象的更柔软,吻技娴熟得让他头晕目眩。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马大强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定义这个新的自己,但此刻,在赵明辉的臂弯里,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留下来。赵明辉轻声说,就今晚。
马大强点点头,任由赵明辉牵着他走向卧室。窗外,雨依然下着,但马大强心中的风暴终于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马大强醒来,发现自己被赵明辉的手臂环绕着。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赵明辉也醒了,睡眼惺忪地对他微笑：早安。
这个简单的问候让马大强心头一暖。他回以一个微笑：早安。
他们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享受着这难得的亲密时刻。马大强的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赵明辉手臂的线条,感受着皮肤下的肌肉。
今天要接妞妞吗?赵明辉突然问。
马大强点点头：下午去我妈那儿接她。
需要我...一起去吗?
马大强转头看他：你确定?
赵明辉的眼神坚定：除非你不愿意。
马大强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头：好。
下午,当他们一起出现在马大强母亲家门口时,老太太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
这位是赵律师,帮了我很多。马大强简单介绍道。
妞妞从里屋跑出来,一头扎进马大强怀里：爸爸！然后好奇地看着赵明辉,赵叔叔也来啦！
赵明辉蹲下身,平视妞妞：嗨,小公主。听说你最近学会跳绳了?
妞妞兴奋地点头：我能跳二十下不中断！
真厉害！赵明辉真诚地赞叹,比我强多了。
看着他们互动的样子,马大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妞妞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赵明辉的存在,就像接受阳光和空气一样简单。
回家的路上,妞妞一手牵着马大强,一手牵着赵明辉,蹦蹦跳跳地说着外婆家的小狗。马大强和赵明辉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地确认着什么。
那天晚上,把妞妞哄睡后,马大强和赵明辉坐在阳台上,分享一瓶啤酒。
接下来怎么办?马大强问,我是说...我们。
赵明辉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一步一步来。先习惯彼此的存在,然后...看缘分。
马大强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林小芳知道吗?关于我们...
我想她已经猜到了。赵明辉微笑,女人在这方面很敏锐。
马大强也笑了：是啊,她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他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时刻。马大强突然意识到,尽管未来还有无数未知和挑战——如何向妞妞解释,如何面对社会的眼光,如何处理与林小芳的关系...但此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赵明辉,他轻声说,谢谢你找到我。
赵明辉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不,马大强,谢谢你让我找到自己。
他们的手在月光下悄然相握,像两个终于找到归途的旅人。远处,城市的灯火依然闪烁,而在这个小小的阳台上,一个新的故事正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