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宸回神后,依旧恶狠狠盯着张公子,转头带着湖锄找张桌子坐下,而张公子也不认输照样斜着眼看他,在他对席落座,两人怒目而视,誓要决战到底。
忽而有人对张公子耳语一番,张公子便挂着恶意满满地笑脸看向魏如宸“乌龟哦不,魏大公子~可敢与我打个赌呀!谁要是输了,就去那东大街上学一圈乌龟爬!啊哈哈你可敢答应啊!”此话一出,那蛇鼠一窝的败类都笑开了。
魏如宸听他再起这话头,恼怒万分当下梗着脖子道“有何不敢,届时我请大家都去看你张公子的美态!叫人看看谁才是乌龟王八!哼——”湖锄也狠狠放两声哼哼,算是助阵。
这时,李妈妈又高声打断道“诸位!诸位!今晚的品香宴开始啦!请贵客们坐好。
”说完便见一身素净青袍皆面无脂粉的丫鬟们端着一个个香炉过来,一一分发。
李妈妈又道“请诸位贵客在半炷香内,说出此香用在望月楼何处!若有人抢答正确,便直接开始下一局,而正确答案就在妾身手中的盒子里,若无人能答,届时妾身自会公布。
诸位请吧~”众人闻言,鼻间闻着淡香皆眉头紧皱开始回忆,也有那三两个好友小声讨论。
而那张公子原本也毫无头绪,正苦思冥想中,来上茶的小厮却忽而不经意间塞给他一指长的竹签,他面色古怪又赶紧隐去。
只见他借着喝茶低头瞄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也不好奇来源,也不担心有人戏耍于他,只当是那巴结奉承之人送的。
眼下是胸有成竹地看着对面皱眉苦思的魏如宸,得意洋洋道“李妈妈,我知道,此乃望月楼三楼紫晴姑娘常熏的喜忧香!”此话一出,众人止了攀谈,皆向李妈妈处望去,就见李妈妈微笑点头,从手边的盒子里翻开木签举起来环视一圈,就见那第一个木牌上书写的正是:三楼紫晴喜忧香。
这下好了,有那与紫晴相熟的常客,这会儿正同紫晴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说为何如此熟悉,紫晴你今日怎么换香了,怪我粗心,竟忘记了,害,看来今日与红玉姑娘无缘呀”此话得到紫晴捂扇偷笑,若是不换,岂不无趣。
这边湖锄一听张公子竟猜对了,当下慌忙看向魏如宸,就见他死死盯着张公子那灿烂的笑脸,攥着茶盏牙关紧咬,可恶!大堂外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郭拾玉勾了勾嘴角,端着一盏茶凑到鼻间轻嗅,一副散客围观也为其高兴的模样。
高兴就对了,呵呵如此又开始第二个回合,那张公子如法炮制,从上点心的丫鬟手里拿到了竹签,继续抢答“我知道,四楼青栗姑娘,松丹香!”“确是如此!”蜜雀姑娘,水檀香!确是如此!蜀嫣姑娘,藏春香!确是如此如此张公子已连过四关,拔得头筹!此刻他正站起身虚伪地左右逢源,受着蛇虫鼠友的吹捧。
这下魏如宸茶也喝不下去了,面色有些发白,鬓边微微出汗心生绝望。
只见他一拍膝盖怒了一下,难道今晚本公子我就要受此大辱?!正苦恼间,耳边传来湖锄偷偷摸摸地耳语“公子,要不咱们偷偷溜走吧!就说,就说你肚子疼,要去如厕”魏如宸一听当下怒目而视,小声反问“难道我要认怂嘛?我是这种人吗!以后本公子还有何脸面在这城里混呐!”当下便想傲气回绝,要如话本主角那样,逆风翻盘让那张公子自扇耳光,跪地求饶!“公子,大公子醒醒,你傻笑什么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湖锄焦急地晃悠魏如宸,眼下情况紧急,公子莫不是气傻了吧?那回去夫人岂不是更嫌弃公子了,唉,可怜的公子。
幻想被湖锄破灭,魏如宸不得不直面真相,实情便是自己毫无头绪,无力回天,自取其辱,神仙难救他脑海中恍惚浮现出母亲咆哮怒骂与出去游玩时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情景。
不!绝不可以!他晃散了这可怕地臆想,当下鬼鬼祟祟点头“是个好方法,快,快走”说着与湖锄两人悄悄起身,弯腰向后溜去。
既是死敌又如何能不关注对方状态,眼见魏如宸如此鬼祟,张公子迅速拨开人群高声喊道“大公子?魏大公子!这要去哪呀~莫不是害怕了想要认怂偷溜?啊哈哈”这下众人停止攀谈,皆转身看去,就见魏如宸袖袍罩脸弯腰蹑脚,行迹可疑。
臭湖锄,想的什么狗屁办法,害得小爷丢脸!可输人不输阵,魏如宸强撑着傲气转身干嗽两声接话道“呵,笑话,我会怕你,方才只是想去如厕罢了,不好惊扰大家。
来啊,我们接着比试,我会怕你?哧,笑话!”如此,第五轮品香开始。
魏如宸面色如常,可桌下却焦急地抖腿,根本无心闻香。
谁来救救我啊!救命!本公子今日就不该出门,被亲娘打骂也好过在外被死敌啪啪打脸啊十万火急中,一阵清风袭来让他精神一振,鼻间萦绕着一股清淡的青梅酒香,这让他心神宁静仿若置身山野梅林,别具旷味。
他寻味转头望去,就见一身青色长袍的姑娘在他身边稳稳落座,此刻正端着一盏茶放在他面前,眼若星子笑容温和道“大公子,我来帮你啊。
”魏如宸恍惚出神,又被这姑娘清越如玉地声音叩醒“此味清新,淡雅,乃是浮霜姑娘的泽兰香”言语之间带着笃定。
他立时回神,鬼使神差地重复道“浮霜姑娘,泽兰香”可声音太小,被心急的湖锄又高声复述着“这里!李妈妈!我们大公子知道!是浮霜姑娘的泽兰香!泽兰香!”大公子有救啦!大公子回家不用挨揍了,啊哈哈!!李妈妈听见答复,便颔首微笑,高声宣布道“确是如此!魏大公子胜一局!”说完,丫鬟们便轻巧上前换下此香,再添新味。
如此又是三轮过去,眼下便是最后两品香,味道相似却又有细微差别,为了雅趣与好玩便一同呈上。
少年如今幸得能人相助,连胜四场,端得是意气风发,似那有人撑腰的黄犬,昂头叉腰好不得意。
同样是左右客套,可魏如宸却能一副不过尔尔地欠揍模样。
郭拾玉端坐在桌前,悠然品茶,似那狐狸背后的老虎,含笑看着他龇牙咧嘴仗势欺人。
好戏可不止这些!这边张公子正气愤这该死的幕后之人,竟如此戏耍自己不再提供竹签,若被他找到定要其好看!随后抬头又见魏如宸如此得意,更是气恼,抬手连摔两个酒杯,仍不解气,正要掀桌却被那强壮的小厮告罪按下。
笑话,你是大爷你连摔两个杯子,挨骂的还是我这个小厮,岂会让你如愿。
张公子见状更气得脸红脖子粗,无能狂怒,跟班们都是酒肉狐友也犯不上冒死相劝,便假意喝酒吃菜聊天很忙没看见。
这可吓坏李妈妈,她慌忙过来哄劝,唯恐张公子气死在这望月楼里,得罪千户大人砸了自家场子,便豁出老脸捏着嗓子尬笑着连连安慰又吹捧,祝他下次能赢!如此,品香会八场已过。
众人也无了争抢之心,此刻正喝茶看戏,或装作不经意余光扫视或明目张胆直接看来,总之众人目光皆指向张公子与魏如宸,期待他们的表现。
盖因此刻,只有他二人皆是四票。
而如今,就用这最末的两品香定输赢了!这等热闹可不常见,衙内的对决,多稀罕少见呀!有那好事的还暗自期待。
有道是天神打架好精彩,小民岂敢笑官差,嘻嘻,偷笑自然不算。
魏如宸应付完周围人,当下昂着头如斗胜公鸡转身回桌坐下。
就见他轻手给郭拾玉添杯新茶,满眼崇拜地看着郭拾玉,就等她张口,自己立马抢答了。
果然,郭拾玉并不拿乔,细品一番悠然道“左边这品清香飘溢,略带甘甜,乃是院门口常熏的清远香。
右边这品游竹香,虽也清新淡雅,却还有花草香味,乃是马厩去味常用香。
”魏如宸如获至宝,站起来大声重复道“李妈妈,我知道!左边是院门口的清远香,右边是马厩里的游竹香!是也不是~”说完昂着下巴看着张公子,得意地左右晃头,好不嚣张。
李妈妈苦着脸暗叹亏本了,正要应答“是”却被张公子怒声打断“慢着!魏如宸你作弊!大家快看,是有人告知与他的!”听到这里,魏如宸心虚一下还未找好借口回怼,便见郭拾玉起身朗声道“张公子你不也是吗?那作弊的竹签此刻不正在你手边糕点盘下压着吗?”众人当下直呼过瘾,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张公子哑口无言又不甘心,便恼羞成怒骂道“魏如宸,你莫不是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草包吧?敢做不敢认?”见他用语言挑唆,可魏如宸才不上当。
只见他扇着折扇轻松写意道“你不也是背后有人指点吗?你我半斤八两,都是草包,又有何区别~”言语满是自豪,看来对草包身份很是认同。
张公子见魏如宸脸皮厚如城墙不可击败,便转头针对郭拾玉,就见他眼神恶心地上下打量着郭拾玉“这位姑娘,你又是谁?为何要帮这草包公子?他娘不爱父不详的,不如你跟了我啊,本公子许你华服美食逍遥快活如何~啊哈哈哈”这时,狐朋鼠友又敬业地配合起哄。
魏如宸当下大怒,虽不知缘由可一听郭拾玉受辱便自觉万分恼火,就想扑上去再凑张公子一顿,却被郭拾玉稳稳按住,就听郭拾玉温和笑着“这位,唔,张公子,多谢你的好意,既然你们二人皆是作弊,可他又赢了你两局,可见,你还不如魏公子。
由此可见,你是草包中的草包,而我选择一个草包就够了,再多的话,恐有损颜面呀”“你!”听她直言讥讽,张公子大怒,半晌挽尊道“唯女子难养也,我不与你计较。
”说罢便甩袖坐下,一副大度模样。
魏如宸当下便想反驳,却苦于读书不多不专此处,故而急得抓耳挠腮。
张公子斜眼看了更是得意,好似拿到了尚方宝剑,无往不利。
郭拾玉倒是淡定,依旧温和但促狭道“张草包,哦,抱歉是张公子,此话出自《论语-阳货篇》原句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女子也并非独指女子,而是无德缺乏修养之人,这样看来,倒是与张公子有些相配呢,恼羞成怒便歪理攻击,可不正是说的张公子本人嘛!果然您对自己是卑鄙小人地评鉴,非常得体到位!我等佩服佩服!”魏如宸此刻一脸我就是姑娘的忠犬,昂着下巴挑衅道“本公子也佩服佩服,噗啊哈哈哈”湖锄也呲着牙火上浇油地附和“小人也佩服佩服~”围观的众人一下就乐开了,张公子的脸又气得通红,只觉得天上地下连眼前的酒杯都在嘲笑自己,便一扫桌面,大吼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叫我爹来收拾你!你们死定了,有本事你等着!”说完带着小厮及一群拥趸们出门而去,回家搬救兵去了。
只留下负责此桌的小厮仰天流泪,叹自己的月钱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