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她麻木地想。
作为一名卧底,她代号“谛听”,意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辨别真假信息,向外界传递情报,她的身份一直掩藏的很好,直到她的搭档意外暴露,她也引起了首领的猜忌。
身后的人声和犬吠死死咬住她的影子,她拐进一个暗巷,子弹打在耳侧,她不闻不问,拼命逃亡,她死死抱着搭档的骨灰罐。
萧羽熟悉这里的路,眼看要被逼入死胡同,她急中生智地爬上低矮的集装箱,望了眼外围的海水,踉跄着扑了进去。
她浑身都是伤,拼命奔跑消耗了大量体力,萧羽此时已是力竭,被海水包裹的那一刻她浑身脱力,海水的阻力限制她的行动,她扑腾两下海水就沉了下去。
一串气泡顺着口鼻窜出,她意识越来越模糊,窒息感挤压着她的胸腔。
她知道自己走到头了。
窒息感挤压肺部的瞬间,咸色的海水包裹着她,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她以为是那个传说中的走马灯。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不是属于她的记忆。
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炸开:宫墙内的金丝雀、藏在胭脂盒里的密信、朝堂上权臣隐晦的嘲笑……以及一座满是尸首的荒山上,一个孤零零地身影。
包裹着她的海水似乎全都散去了,单就喉咙间的窒息感如影随行。
朦胧中她喉咙生疼,人也喘不上气,可奇怪的是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萧羽感觉自己四肢归位,浑身有了力气,她猛得睁开眼,魂还没飘回来就对上一个狰狞的面孔。
一个男人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萧羽条件反射地扣住对方手臂,她肾上腺素飙升,绞着男人的胳膊奋力一扯。
男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声。
在男人掐住她时,萧羽的指尖无意触到对方手腕,突然听到碎片般的心音:【萧……必须死……否则主公……】这声音像钢针直刺太阳穴,狠狠刺挠这她的大脑,她眼前一黑,险些松手——就这一瞬的分神,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顾不上别的,双臂死死勒住男人的脖颈,极度恐惧之下动手几乎是肌肉记忆,直到男人没了生息,她才脱力地滚到床下。
她压着呼吸小口小口的喘气,不清楚暗中是否有人蛰伏,爬起来四下环视,这一圈看下来,如晴空霹雳,给她霹愣在原地。
昏暗的房间里亮着一支蜡烛,旁边有面铜镜,萧羽凑上去,铜镜里倒映出一名陌生的女子的容颜,她难以置信的搓了搓自己脸,发觉这不是什么鬼故事,那位女子正是自己。
我不能是死透了,怨灵附体在他人身上了吧……她麻木地想。
她借着蜡烛的光,走向床幔,看向床上的那个男人,男人身着一袭长衫,发冠滚落在床尾,俨然一副古装做派。
再看她自己,罗裙玉饰,发髻凌乱。
萧羽脑海思绪纷乱,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一时间难以理解眼前的现状。
萧羽的大脑因为这庞大的信息量过载,作为卧底的职业素养,使得她此刻没有过分慌张,转而去收集线索。
她看了一眼那个昏迷的男人,先前由于浑身脱力她没有下死手,在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的情况下,她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来不及多想,屋外传来阵阵人声乐曲,一声高过一声,萧羽心中已有章程,没有什么比落入那帮人手里更好了,目前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走一步算一步,她对自己走钢丝的水平一直很自信。
于是萧羽试探着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侍女。
萧羽下意识伸手向后摸枪,但却抓了一把空气,于是不安地注视着她。
侍女看到萧羽神色不明,她试探着唤了萧羽一声:“殿下?”萧羽想到屋里的那个男人,在看外头这个侍女打扮的人神色古怪,出于她卧底的直觉,她心头聚集起一种名为“不安”的疑云。
萧羽神色不变,敌不动我不动地盯着侍女,灼热的目光像是要把她脸烧出一个洞。
侍女低下头,传闻中的皇女性格孤僻,难以亲近,但她知道皇女是个心思极软的人,她斟酌着迎上去,扯出一个谄媚的笑脸。
“三殿下适才吃醉了酒,奴婢在外头一直候着殿下……”侍女恭敬地托起萧羽的胳膊,萧羽挡着门,她看不清屋里的景象,思索片刻换了个话术:“殿下久病初愈,还是不要在外头吹风的好……”被她扶着胳膊的萧羽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冷汗涔涔,像被抽了魂魄似的往一旁摔去,侍女赶忙托住她。
“殿下?”萧羽视线模糊,一股强烈的痛感麻痹了她的四肢百骸,但脑海里传来的声音确无比清晰。
【不能在外面处理萧氏……速度得快一点。
】这分明是那个侍女的声音。
萧羽察觉到自己好像能通过肢体接触窥探到他人的“心音”,接触的越久信息量越多。
她从这个侍女身上获得了很多重要的信息,就比如,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当朝三公主,为人桀骜不驯,心思阴晴不定,有意思的是,公主本名叫“萧谛听”。
“谛听”,和她代号一模一样。
萧羽,或者说是原主萧谛听,从小就具备“观心”这一特点,周围人都十分畏惧公主,使得她性格孤僻不堪。
公主“观心”的本事无所限制,在外人眼里,仅仅只是谎言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与其说是“观心”,不如说人如其名,类似神话中的“谛听”。
但萧羽不一样,显然她没有这样的运气,她能明显感觉到这样的天赋在她身上有很大的限制,接触的越久她身体到反噬就越严重,一串鼻血从鼻腔中喷涌而出,她伸着空余的那只手,徒劳地拿袖子擦了擦。
这是“代价”发作了。
萧羽瞬间如坠冰窟,先前与那个男人交锋从他手里逃生的时候就听到了一样的“心音”。
他,或者是说他们,都想杀了自己。
“侍女”笑吟吟的脸在模糊的视线里化为鬼魅,萧羽踉跄着推开她往外走,她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不能继续与之周旋。
方才还恭顺温良的“侍女”在被推开的瞬间双手宛如鹰爪,反手攥住萧羽的手腕。
萧羽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痛感也越剧烈,鼻腔止不住的外流,污浊了她一手袖子,那个“侍女”关切询问她:“殿下!您这是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进屋处理一下?”萧羽连连摆手。
“我有些燥热……想出去透透气。
”萧羽掰开侍女的“铁钳”,身上的钝痛感如潮水一般散去,她更加确信了自己方才的判断。
周旋不了太久,侍女铁了心要把她往屋里送,那么外面至少于她而言算得上是安全的,管他是什么古装演绎还是灵魂穿越,求生的欲望逼着萧羽当机立断要往外面走。
但那“侍女”怎么可能放过她。
“侍女”已经看清屋里昏迷的那个男人的现状,心里的那点侥幸烟消云散,她着急地扯下自己的发簪,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发簪,尖端暗藏玄机,轻轻旋转就会弹出三寸长的淬毒钢针,“侍女”眼见事情要败露,又狠又准的刺向萧羽后颈!一切如萧羽所料,她就等着这一刻。
人攻击时,往往会忘记防备——这是她学近身格斗时的。
方才与她打照面的是个年轻的锦衣卫,不过十七八九的年纪,看着同僚在屋子里搜寻片刻,就抬出来的一对男女,他狐疑的目光落到萧羽身上。
“姑娘打算如何解释这两具尸体?”年轻的锦衣卫指着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十分戒备地看着她,“尸体还热乎着呢,如果姑娘不能提供有用的线索,你就是我们本次任务的主要涉案人。
”本来还有应对方式的萧羽因为一句“死人”被砸的两眼发黑,拷这她的锦衣卫因为她是个姑娘只是虚虚押住她的衣袖。
萧羽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凑到那些“证据”面前。
她下手一向很克制,什么死人,那两个人明明只是被自己敲晕了过去。
“姬川!里头还有三箱金银!”年轻锦衣卫被屋里同僚的声音吸引,抬头看向那边,给萧羽让道,让她能还好的看清这些“罪证”。
萧羽地上看到被拖出来的尸体,瞳孔放大——她亲手打晕的人此刻面容发紫,嘴唇乌黑,显然刚死没多久。
看上去就像是她知道锦衣卫来了,直接杀人藏尸了一样。
至于金银,萧羽为了藏人细细搜罗了一遍,根本不存在的。
恐惧感再度死死揪着她不放。
“良民?”姬川面带冷笑。
萧羽僵笑。
“什么都没有?”萧羽感觉自己可能有些水逆,怎么刚出狼坑又入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