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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钢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林初夏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跃动,弹奏的是德彪西的《月光》。咖啡厅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客人或低声交谈,或专注于笔记本电脑。没有人特别注意角落里的钢琴演奏者,除了那个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
陆远川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穿过半个咖啡厅,落在那个弹钢琴的女孩身上。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黑发如瀑垂至腰间,侧脸在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但吸引他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指尖下流淌出的音符——那里面有某种他熟悉的东西。
曲子结束,林初夏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时不经意对上了陆远川的目光。她微微一怔,那双眼睛太专注了,仿佛能看透她演奏时所有未说出口的情绪。她迅速移开视线,整理琴谱准备离开。
打扰一下。低沉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林初夏抬头,刚才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钢琴旁。近距离看,他比她想象中更高,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东西。
你的演奏很动人。他说,尤其是最后那段转调,处理得很特别。
林初夏有些惊讶:你懂音乐
略懂一二。陆远川笑了笑,我母亲是钢琴老师,小时候被迫学了不少。
被迫林初夏忍不住微笑,听起来不太愉快。
直到我十六岁放弃为止,确实不太愉快。他耸耸肩,但现在回想起来,很感谢她。
林初夏注意到他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手表,一个微小的紧张动作。她正想说什么,咖啡厅经理走了过来。
林小姐,今天可以了,谢谢你。经理递给她一个信封。
陆远川挑眉:林小姐
林初夏。她接过信封,犹豫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名字。
陆远川。他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林初夏小姐。
他的手温暖干燥,握住时力道适中,但林初夏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迅速抽回手,把琴谱塞进包里。
我得走了。她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急促。
等等。陆远川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我在附近有家广告公司,最近在找人为一个项目配乐。如果你有兴趣...
林初夏接过名片,烫金的字体在米白色卡片上显得低调而奢华。远川创意,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会考虑的。她说,没有承诺什么。
陆远川点点头,没有强求:期待你的电话,林小姐。
林初夏走出咖啡厅,五月的阳光洒在肩上,温暖而不灼人。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不知为何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找到了一个潜在的工作机会,但内心深处,她知道不只是这样。
她回头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陆远川已经回到座位,正专注地看着手机。阳光在他的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勾勒出完美的轮廓。林初夏迅速转回头,加快脚步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瞬间,陆远川抬起头,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街角。
第二章
电话响起时,林初夏正在自己狭小的公寓里修改一首曲子。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
林初夏小姐是陆远川的声音,比她记忆中更加低沉。
是我。她放下笔,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抱歉突然打扰,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收到了我的名片。他的语气礼貌而克制,但林初夏能感觉到其中的期待。
收到了,我...正在考虑你的提议。她撒谎了,实际上那张名片一直放在她的钱包里,她甚至没查过他的公司。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纸张翻动声。我们后天有个项目会议,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公司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当然,无论合作与否,我都会支付咨询费。
林初夏咬了咬下唇。她需要钱——每个月的房租、生活费,还有那些永远还不完的学生贷款。但更让她心动的是,她想起了那双专注的眼睛。
好。她说,把地址发给我吧。
挂断电话后,林初夏走到窗前。她住在老城区一栋旧公寓的五楼,窗外是错综复杂的晾衣绳和远处模糊的城市天际线。自从音乐学院毕业后,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白天在咖啡厅、酒店弹琴,晚上接一些编曲的零活,偶尔教几个学生。收入勉强够维持生计,但离她的梦想——创作自己的音乐专辑——还差得很远。
也许这次会是个转机,她想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节奏正是那天在咖啡厅弹奏的《月光》中的一段。
两天后,林初夏站在远川创意所在的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玻璃幕墙的现代建筑。她穿着最正式的一套衣服——藏青色的连衣裙和一件薄外套,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比平时在咖啡厅演奏时要正式得多。
前台接待员核对了她的名字后,礼貌地指引她到十八楼。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林初夏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平复自己莫名其妙加速的心跳。
林小姐,欢迎。陆远川站在电梯口等她,今天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比在咖啡厅时更显商务,但眼中的温度依旧。
他领着她穿过开放式办公区,几个员工好奇地抬头打量。林初夏注意到这里的装修风格简约而富有艺术感,墙上挂着几幅现代风格的油画,角落里甚至放着一架三角钢琴。
那是真的钢琴吗她忍不住问。
陆远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然,要试试吗
现在林初夏惊讶地睁大眼睛。
为什么不呢他微笑,会议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
林初夏走向钢琴,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漆面。这是一架施坦威,比她这辈子弹过的任何钢琴都要好。她坐下来,犹豫了一下,开始弹奏一小段自己创作的旋律。
音符在宽敞的办公区回荡,几个正在工作的员工抬起头,露出欣赏的表情。林初夏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忘记了紧张,甚至忘记了陆远川就站在她身后。
太美了。当她结束时,陆远川轻声说,这是你自己的作品
林初夏点点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个小片段。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的眼神真诚而热烈,我更加确定找你合作是正确的决定了。
接下来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陆远川的团队正在为一个高端汽车品牌制作广告,需要原创的背景音乐。林初夏提出的几个创意得到了团队的一致认可。
所以,你愿意加入这个项目吗会议结束后,陆远川送她到电梯口时问道。
林初夏点点头:我很乐意。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电梯门开了,陆远川突然说,一起吃晚饭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
这个邀请来得太突然,林初夏愣住了。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这只是一个工作关系,但某种更强烈的情感驱使她点了点头。
好啊。她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晚餐比想象中愉快得多。陆远川谈起他大学时组建乐队的趣事,林初夏则分享了在音乐学院时的经历。他们发现彼此都喜欢相同的几位冷门作曲家,都讨厌现代流行音乐中过度的电子合成。
你知道吗,陆远川在甜点上来时说,那天在咖啡厅,我本来是要去见一个客户的,但听到你的琴声后,我找了个借口推迟了会面。
林初夏的脸颊发热:为什么
因为...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她的眼睛,你的音乐里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让我想起十六岁的自己,被关在琴房里练习,唯一的听众是窗外的梧桐树。
林初夏震惊地看着他。这正是她创作那首曲子时的心情——孤独,渴望被理解却又害怕被看透。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轻声问。
陆远川微笑:就像我说的,我们比想象中更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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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陆远川坚持送她回家。在他的黑色奔驰车里,林初夏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和皮革混合的气息,那是属于他的味道,令人安心又莫名悸动。
到了。车停在她的公寓楼下,陆远川转头看她,谢谢你今晚的时间。
应该是我谢谢你。林初夏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一下,关于项目,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周一如何我会让助理把详细资料发给你。他顿了顿,另外...这不是只关于工作,我希望你能明白。
林初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确定我明白。
陆远川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想更了解你,林初夏。不只是作为一位才华横溢的音乐人,而是作为...你自己。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林初夏感到一阵电流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她应该抽回手的,但某种更强烈的渴望让她停留了片刻。
晚安,陆远川。最终她轻轻抽出手,推开车门。
走进公寓楼时,林初夏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关上公寓的门,她才允许自己露出那个无法抑制的微笑。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今晚很愉快。期待周一见。——陆远川
林初夏把手机贴在胸前,感受着那种久违的、心跳加速的感觉。窗外,五月的夜风轻拂过树梢,像是某种预示——这个夏天,或许会与以往不同。
第三章
项目开始后的第三周,林初夏已经成了远川创意的常客。她喜欢那里的氛围,喜欢团队成员对她音乐的真诚反馈,更喜欢每天能见到陆远川——尽管她不愿向自己承认这一点。
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变化着。从最初的客气疏离,到现在能轻松地开玩笑,偶尔共进午餐或晚餐。但每当林初夏以为陆远川会更进一步时,他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让希望完全破灭,又不给任何明确承诺。
这天下午,林初夏正在公司的小会议室里修改配乐,陆远川突然推门而入,脸色比平时苍白。
你还好吗她放下耳机,关切地问。
陆远川勉强笑了笑:有点头疼,老毛病了。能帮我倒杯水吗
林初夏连忙起身,当她拿着水杯回来时,发现陆远川正闭眼靠在椅背上,右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那一刻,他看起来异常脆弱,与平日里的从容自信判若两人。
要不要去医院她轻声问,把水杯放在他面前。
陆远川睁开眼睛,摇摇头:不用,休息一下就好。他喝了口水,突然问,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听场音乐会。
林初夏眨了眨眼:音乐会
柏林爱乐乐团巡演,我有两张票。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痛苦从未存在,算是对你这几周辛苦工作的感谢。
林初夏想说这太贵重了,但内心的渴望战胜了理智:我很乐意。
音乐会当晚,陆远川开车来接她。他穿着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看起来英俊得令人心痛。林初夏则穿了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上——这是她最正式的装扮了。
你今天很美。陆远川为她拉开车门时低声说。
林初夏感到脸颊发热:谢谢。
音乐厅金碧辉煌,观众大多是衣着光鲜的上流人士。林初夏突然意识到,她和陆远川来自不同的世界——他只是暂时踏入了她的生活,而她却可能永远无法真正融入他的世界。
怎么了入座后,陆远川注意到她的沉默。
林初夏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不习惯这种场合。
陆远川轻轻握住她的手:音乐没有阶级,林初夏。在这里,你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当乐团开始演奏马勒第五交响曲时,林初夏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忘记了所有不安。
第四乐章,那段著名的小柔板响起时,她感到陆远川的手指微微收紧。转头看去,他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在音乐中看到了什么只有他能理解的东西。
这是我最爱的乐章。他在掌声间隙低声说。
为什么林初夏问。
陆远川沉默了片刻:因为它讲述的是从黑暗走向光明的过程,就像...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就像某些我们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最终也会结痂脱落。
音乐会结束后,陆远川带她去了一家深夜营业的爵士酒吧。几杯红酒下肚,林初夏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所以,她鼓起勇气问,为什么十六岁后你不再弹琴了
陆远川转动着酒杯,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个点上:我父亲认为音乐是软弱的象征,真正的男人应该从商。他苦笑一下,十六岁生日那天,他砸了我的钢琴,我就再没碰过琴键。
林初夏倒吸一口冷气:这太残忍了。
都过去了。陆远川摇摇头,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呢为什么你的音乐里总有那种孤独感
林初夏没想到话题会转向自己。她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说出从未对人提起的往事:我十岁时父母离婚,谁都不想要我。我在各个亲戚家轮流住,钢琴是唯一陪伴我的东西。她耸耸肩,音乐不会抛弃你,只要你愿意弹,它永远在那里。
陆远川的眼神变得异常柔软:所以我们都是被音乐拯救的人。
那一刻,某种深刻的理解在他们之间建立起来。无需言语,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灵魂上的伤痕,以及音乐如何成为治愈的力量。
离开酒吧时已近凌晨。陆远川叫了代驾,坚持送她回家。车内昏暗的灯光下,林初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
陆远川,她轻声说,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问题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太直接了,会毁掉一切。
陆远川转头看她,目光深邃:我以为这很明显。
对我来说不明显。林初夏坚持道,心跳如鼓。
代驾司机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陆远川付完钱,跟着林初夏下了车。
我送你上楼。他说,回避了她的问题。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林初夏更加紧张。她能闻到陆远川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些许酒精的味道,令人眩晕。
到了门口,林初夏掏出钥匙,手微微发抖。她转身面对陆远川:谢谢你今晚的一切。
不客气。他站着没动,似乎在犹豫什么。
林初夏鼓起勇气,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脸颊。就在她准备退开时,陆远川突然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近,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让林初夏全身颤抖。当陆远川终于放开她时,两人都呼吸急促。
现在清楚了吗他低声问,额头抵着她的。
林初夏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晚安,林初夏。陆远川轻吻她的额头,转身离开。
关上门后,林初夏靠在门板上,手指轻触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窗外,初夏的夜风轻拂,带着某种承诺的气息——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第四章
三个月后,林初夏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搬出了那间小公寓,住进了陆远川位于城市高档社区的宽敞公寓。她的音乐得到了业内认可,几家唱片公司向她抛出了橄榄枝。而最重要的是,她恋爱了——真正地、深深地爱上了陆远川。
这天早晨,林初夏醒来时发现陆远川已经起床。她穿上睡袍,循着咖啡的香气来到厨房。陆远川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手里拿着药片和水杯。
又头疼了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陆远川明显吓了一跳,迅速把药片塞进口袋,转身微笑:早上好,睡美人。
林初夏皱眉:你在吃什么药
只是维生素。他轻吻她的额头,咖啡要凉了。
林初夏不太相信,但决定不追问。最近陆远川经常头疼,有时甚至会突然失去平衡,但他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她曾提议去医院检查,但每次都被他拒绝。
今天有什么安排陆远川递给她一杯咖啡,转移了话题。
下午要去录音棚,那首广告曲最后混音。林初夏抿了一口咖啡,你呢
有个重要会议,可能很晚才回来。他看了看表,我得走了。
陆远川匆匆吻了她一下就离开了,留下林初夏一人站在厨房里,若有所思。她走到窗前,看着他的车驶出小区,突然注意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文件袋,上面印着某个医院的标志。
疑虑在林初夏心中生根。她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陆远川助理的电话。
嗨,小李,我是林初夏。远川今天是不是要去医院他好像把一份医疗报告落在家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呃...陆总今天确实有个私人预约,在仁和医院神经外科,上午十点。
神经外科林初夏的心一沉:谢谢你,别告诉他我打过电话。
挂断电话后,林初夏立刻行动起来。她迅速换好衣服,打车前往仁和医院。一路上,各种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中盘旋。
仁和医院神经外科在五楼。林初夏躲在候诊区角落,心跳如擂。十点整,陆远川准时出现,径直走向医生办公室,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这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等待的一个小时如同酷刑。当陆远川终于出来时,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他站在走廊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表情凝重得令人心碎。
林初夏再也忍不住了。她走上前:远川。
陆远川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她:初夏你怎么...
告诉我实话。她声音颤抖,你到底怎么了
陆远川的眼神从震惊变为痛苦,最后归于平静。他深吸一口气:我们找个地方谈。
医院咖啡厅里,陆远川将诊断报告推到她面前。林初夏颤抖着拿起那张纸,医学术语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但几个关键词清晰可见:脑干胶质瘤、恶性、手术高风险。
多久了她艰难地问。
确诊八个月了。陆远川平静地说,最初只是偶尔头痛,后来...
八个月林初夏不敢相信,我们认识才四个月,你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
陆远川点点头:我不想让你担心。医生说...即使手术,成功率也不到百分之三十。我选择了保守治疗,但最近肿瘤长大了,压迫到更多神经。
林初夏的世界在崩塌。她想起那些他推说工作太累的夜晚,那些突然的头晕,那些神秘消失的几个小时...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哽咽着问。
因为...陆远川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不想让你经历这些。我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希望你记住的是这些,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看着你死去林初夏几乎是喊出来的,引得周围人侧目。
陆远川握住她的手:医生建议我尽快手术,但风险很大。我...我不想让你面对可能的结果。
林初夏猛地站起来:你以为这样就是保护我吗陆远川,我爱你!我有权利知道真相,有权利陪你面对这一切!
她的声音在咖啡厅里回荡,几个护士投来同情的目光。陆远川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激动。
对不起。最终他低声说,我只是...害怕。
这个词从陆远川口中说出是如此陌生。在林初夏眼中,他永远是那个沉稳自信的男人,从不会示弱,从不会承认恐惧。
她坐回椅子上,紧紧握住他的手:现在我们一起面对。什么时候手术
下周三。陆远川说,美国来的专家主刀。
林初夏点点头,强忍住泪水:那还有五天。这五天,我们要创造足够多的回忆,让你一定要回来取。
陆远川笑了,眼中闪着泪光:好。
接下来的五天如同梦境。他们去了所有陆远川喜欢的地方,听了所有他爱的音乐,吃了所有他想尝试的美食。林初夏偷偷录下了他的笑声,拍下了他每一个表情,贪婪地收集着关于他的一切,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时间流逝。
手术前一晚,陆远川抱着林初夏站在阳台上看星星。
答应我一件事。他轻声说。
什么
如果明天...如果结果不好,不要停下你的音乐。他的声音坚定,你的才华不应该被任何事打断,包括我的离开。
林初夏转身紧紧抱住他:不许说这种话。你会没事的,你必须没事,因为我还没弹够给你听的曲子,我们还没一起去维也纳,还没...
她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陆远川低头吻住她,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带着无尽的眷恋,也带着某种诀别的意味。
我爱你,林初夏。分开时,他说出了从未说过的三个字,无论发生什么,记住这一点。
林初夏将脸埋在他胸前,无声地哭泣。夜空中的星星冷漠地闪烁,对人间悲剧无动于衷。
第五章
手术当天,林初夏早早来到医院。陆远川已经被推去做术前准备,她只能在病房等待。墙上时钟的指针缓慢移动,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世纪。
十点整,护士来通知她手术即将开始,可以去看陆远川最后一眼。林初夏跟着护士来到术前准备区,陆远川已经躺在推床上,头上画着手术标记,看起来脆弱而陌生。
记得我们的约定。他虚弱地微笑。
林初夏点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医护人员推着陆远川进入手术室,大门在她面前关闭,发出沉重的声响。林初夏回到等候区,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六小时后,手术灯依然亮着。林初夏坐立不安,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陆远川的助理小李和几个公司同事也来了,大家一起等待,气氛凝重。
八小时过去,医生终于出现在走廊尽头。林初夏立刻站起来,双腿因久坐而发麻,但她顾不上这些。医生的表情看不出好坏,这让她更加紧张。
手术...很复杂。医生疲惫地说,肿瘤比预想的更大,与脑干粘连严重。我们尽可能切除了,但...
但是什么林初夏声音颤抖。
但病人陷入了深度昏迷。医生叹了口气,接下来的48小时很关键。如果他能醒来,就有希望。如果不能...
林初夏感到一阵眩晕,小李扶住了她。
我能见他吗她勉强问道。
医生点点头:ICU有探视时间,一次只能进一个人,不能超过十分钟。
当林初夏穿上无菌服,走进重症监护室时,几乎认不出病床上的陆远川。他的头被纱布包裹,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连接着发出规律声响的仪器。那个总是神采奕奕的陆远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苍白脆弱的躯体。
林初夏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只曾经为她弹过吉他、为她拂去泪水的手,现在冰冷而无力。
远川,是我。她低声说,手术结束了,你很勇敢。现在...现在你需要醒来,好吗记得我们说好的,你要回来取那些回忆...
监护仪上的线条平稳地跳动着,没有任何变化。十分钟很快过去,护士礼貌地请她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是林初夏生命中最漫长的48小时。她几乎住在医院,只在护士强制要求时才会离开ICU片刻。她不停地对陆远川说话,弹手机里录制的音乐给他听,甚至偷偷把她的MP3播放器连上病房的小音箱,循环播放他们一起听过的所有曲子。
第二天的深夜,林初夏精疲力竭地趴在ICU外的长椅上打盹,突然被护士叫醒。
林小姐!快进来!病人有反应了!
林初夏几乎是跑进ICU的。病床上,陆远川的眼睛依然闭着,但手指在轻微颤动。
远川你能听到我吗她急切地问,紧握他的手。
监护仪上的线条突然变得活跃。林初夏注意到他的眼皮在轻微抖动,仿佛在努力睁开。
继续和他说话!护士激动地说。
是我,初夏。她声音哽咽,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咖啡厅,我弹的是德彪西的《月光》。你说我的音乐里有孤独,但你听错了...那是因为我还没遇见你。
一滴泪水从陆远川紧闭的眼角滑落。林初夏继续说着,讲述他们的每一次约会,每一次争吵,每一个拥抱。她说到音乐会那晚,说到他第一次吻她的那个夜晚,说到他们一起看的每一场电影。
你需要醒来,陆远川。她擦去泪水,因为我还想和你一起做很多事,想去你没带我去过的地方,想听你没给我讲完的故事...我爱你,求你回来。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陆远川的手指突然收紧,微弱但确定地回握了她的手。接着,他的眼皮颤抖着,缓缓睁开。
欢...迎...回来。林初夏泣不成声。
陆远川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我...爱...你。
医生和护士迅速围上来检查,林初夏被迫退到一旁。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陆远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那双眼睛虽然疲惫,但充满了生命的光芒。
三天后,陆远川被转出ICU,进入普通病房。他的恢复速度让医生都感到惊讶,虽然右侧身体还有些不协调,语言功能也需要时间恢复,但已经远超预期。
是音乐唤醒了他。主治医生对林初夏说,你的声音和那些曲子,刺激了他的大脑活跃区域。这在医学上很罕见,但确实发生过。
林初夏只是微笑。她知道真正唤醒陆远川的不是音乐本身,而是音乐中承载的那些记忆,那些他们共同创造的、无法替代的瞬间。
一个月后,陆远川出院了。虽然还需要长期康复治疗,但他坚持要回家。林初夏请了长假,全天候照顾他。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陆远川坐在钢琴前——那是他手术后特意为林初夏买的。他的右手还不太灵活,但已经能弹出简单的旋律。
林初夏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想听我弹一首吗
陆远川点点头,艰难地站起身,让她坐下。林初夏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弹奏的是她这一个月来创作的新曲,一首关于痛苦、希望和重生的曲子。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陆远川从背后环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它叫什么名字他问,声音已经恢复了大半。
林初夏转身仰头看他:《远川的夏天》。
陆远川笑了,低头吻住她。窗外,盛夏的阳光灿烂夺目,仿佛在庆祝这个来之不易的奇迹——爱的力量,有时真的能战胜死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