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喝一杯,十万
那是她的笔迹,力透纸背,像极了她在实验报告上写的真相永远不会缺席。
威士忌杯底的冰块终于融化。
顾延舟望着沈月书离去的方向,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话。
古筝有十三根弦,每一根都要用心去弹,就像做人,容不得半点虚情假意。
他摸出手机,删除了孟笑可的所有联系方式,却在输入沈月书号码时,泪如雨下。
原来有些道歉,说出口时,已经太晚。
走廊里传来古筝的声音,是《高山流水》的片段。
顾延舟望着灯光下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曾以为沈月书的清高是装模作样。
此刻才明白,真正虚伪的,是他用金钱和猜忌堆砌起来的世界。
而她。
始终是那道清澈的光,照亮他不敢直视的真相。
当古筝声渐远时,顾延舟终于读懂她眼底的失望。
他捏碎手中的威士忌杯,任碎片割破掌心。
这疼痛,远不及她曾受过的万分之一。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狼藉中。
等待那个能洗净他灵魂的暴雨,和那个,可能再也不会回头的人。
顾延舟的手僵在半空,望着沈月书决绝转身的背影,心底腾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几步追上,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旗袍柔.软的布料下,是她清瘦嶙峋的骨骼,硌得他掌整整心生疼。
沈月书,你非要装清高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现在知道缺钱了
灯光下,他瞥见她眼下的青黑,想起曾经她为了赶实验进度,在实验室里熬了三天三夜。
那时的他还会心疼地给她披上外套。
沈月书用力挣扎,却敌不过他的力气,眼眶瞬间红了。
顾延舟,放开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根细针,扎得他心脏猛地抽搐。
顾延舟突然松开手,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钞票,狠狠甩在古筝上。
喝一杯,十万。
他故意用最轻蔑的语气。
你不是缺钱吗这点钱,应该够你父亲在医院多躺几天了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看着沈月书瞬间惨白的脸,胸腔里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
沈月书盯着散落的钞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模样,想起实验室里即将断供的设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颤抖着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灼烧着喉咙,她却感觉不到疼,心早已千疮百孔。
顾延舟看着她强撑着又喝下一杯,手指死死攥住西装裤,指甲几乎要刺破布料。
他清楚地记得,沈月书酒精过敏,喝一小口就会浑身起红疹。
曾经她陪他出席应酬,偷偷把红酒换成PT汁,还笑着说。
我可不能让顾总身边躺着个醉鬼。
而现在。
他却逼着她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够了！
顾延舟突然冲上前,打掉她手中的酒杯。
玻璃杯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他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胡乱地砸在桌上。
这些钱,买你今晚别出现在我面前！
沈月书看着满地的钞票,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