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80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都晚。丽水群利乡的山头上,杜鹃花才刚刚冒出几点猩红,像是不情不愿地给这贫瘠的土地添些颜色。程老汉蹲在自家土屋的门槛上,嘴里叼着早已熄灭的旱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蜿蜒的山路。
爹,饭好了。女儿程小梅从灶间探出头来,声音轻柔得像山涧里的溪水。
程老汉没应声,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移向屋内,儿子程大勇正蹲在墙角,用一根木棍在地上胡乱划拉着,嘴里自言自语地不知说的什么。二十五岁的人了,智力却永远停在了十岁左右的样子。那场大脑炎夺走了他本该有的人生,也成了程家挥之不去的阴影。
爹,您别愁了。小梅端着一碗稀粥走到父亲身边,大勇哥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程老汉接过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上。咱家这条件,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他瞥了一眼弱智的儿子,没把话说完。
灶间的门帘被掀开,程大勇的母亲——钟珍珍走了进来。她比程老汉小了近十岁,却因为常年操劳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说啥呢饭都凉了。秀珍瞪了丈夫一眼。
小梅冷不丁一惊,筷子掉到地上,钟珍珍弯腰拣起筷子,在围裙上擦擦违给小梅。
老汉闷头喝粥,不再言语。但饭桌上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沉重,压得小梅几乎喘不过气来。
2
过了一个来月,村上的媒婆来到程家。提出要保媒和邻村杨家换亲的事。
听说杨家那闺女,模样挺周正。程老汉突然改口,像是自言自语,就是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不影响生孩子,你家大勇如果不换亲,恐怕找对象就困难了。
就怕小梅不肯,你说杨家的孩子三十一了,我们小梅才十九岁
你家和杨家换亲,大勇的脑子你是知道的,能娶回家个哑巴媳妇是他的福气,能够传宗接代,而且那个哑巴精灵着呢。
媒婆接着说:你女儿嫁的是个正常人,杨家儿子老实本分。小伙子很能干,你家是得便宜呢。再说两家换亲,双方都不要彩礼,可以把酒席办得更风光热闹些。
都是我家大勇不争气,要不然也不能把小梅嫁给大她十几岁的汉子。程老汉痛苦的说。
晚上,老两口躺在床上,又说起换亲的事。
小梅躺在自己窄小的木板床上,听着隔壁父亲和母亲压低的交谈声。
杨家儿子是个全乎人,能干。程老汉道:他家闺女是个哑巴,嫁不出去;咱家儿子...唉,可咱家闺女好啊,水灵。勤快。
她才十九!珍珍的声音带着哭腔,杨家那儿子都三十了,大她一轮还多!
那又咋样程老汉的声音又硬又冷,人家能干活,能养家。咱家大勇呢除了吃饭拉屎,还能干啥如果不换亲,谁家闺女愿意进咱家门
小梅把脸埋进被子里,泪水无声地浸湿了粗布被面。她知道,在这山村里,女儿家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掌握。
3
三天后,媒婆带着杨家人来了。
杨建国个头不高,但肩膀宽厚,一看就是干农活的好手。他穿着半新的蓝布褂子,手里提着两包红糖和一挂猪肉,拘谨地站在程家堂屋里。
小梅躲在灶间,透过门缝偷偷打量这个可能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他看上去老实巴交,说话时眼睛总是盯着地面,偶尔抬头,目光也是躲闪的。
我家秀兰虽然不会说话,但手巧。杨老汉搓着手说,绣花做饭都是一把好手。
程老汉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瞟着杨建国:建国多大了
三十一。杨建国老实回答,声音低沉。
小梅的心沉了下去。三十一,比她大了整整十二岁。但当她看到角落里傻笑着玩泥巴的大勇哥时,又觉得这或许就是命。
婚事很快谈拢。两家人各有所需——程家需要给傻儿子找个媳妇,杨家需要给聋哑女儿找个归宿。而小梅和杨建国,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筹码。
4
定亲那天,小梅第一次见到了杨秀兰。
那姑娘确实如传言所说,生得极美。瓜子脸,杏仁眼,皮肤白得像山里的雪。若不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嘴唇偶尔不自觉地颤抖,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个聋哑人。
秀兰看到小梅,突然激动地比划起来,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小梅不懂手语,只能尴尬地笑笑。秀兰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变得木然。
她问你多大了。杨建国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小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懂她的手语
杨建国点点头:从小一起长大,看得懂。他的眼神落在妹妹身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秀兰其实很聪明,只是...
他的话没说完,被杨老汉一声咳嗽打断了。
5
婚期定在了农历四月初八,据说是个黄道吉日。程家倾其所有,准备了一场体面的婚礼。杀了一头养了两年的猪,从镇上买来了白酒和糖果,甚至还请来了乡里的放映队,准备晚上放场电影。
婚礼当天,小梅穿上了崭新的红褂子,头发梳得油光水亮,别上了从供销社买来的塑料花。她坐在闺房里,听着外面喧闹的人声,心里空落落的。
母亲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小梅啊,这个给你。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对银镯子,这是我出嫁时你奶奶给的,现在传给你。
小梅接过镯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妈,我害怕...
珍珍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傻孩子,女人都要过这一关。建国是个老实人,会对你好的。
喝完了嫁女酒后,小梅坐上了带接亲的拖拉机,机头上扎着大红花,手把上挂了红绸缎,一行人吹吹打打地向邻村杨家庄去了。
6
这边,大勇哥穿着不合身的新衣服,流着口水傻笑,秀兰则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布着完成各种仪式。
酒席很热闹。程老汉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挨桌敬酒。
大勇的舅舅是个老先生,他着满桌子的饭菜和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宾客,轻轻地说了句:大勇恐怕不中…,秀兰虽然是哑巴…但…
杨家的酒席不输这边的热闹。
拜堂时,小梅低着头,只能看到身边杨建国那双粗糙的大手
夜深了,两对新人各自进了洞房。小梅坐在新房的床沿,手指绞着衣角。杨建国在门外站了很久才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洗...洗脚吧。他结结巴巴地说,眼睛盯着地面。
小梅愣了一下,接过盆子。水温正好,不烫也不凉。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比她大十二岁的男人,或许真的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对她好。
7
与此同时,程家的老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房花烛夜。秀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铺着大红色被子的婚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门的方向。
大勇醉醺醺地走了进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冷漠的看了秀兰一眼,
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洞房花烛夜,他只知道今天吃了很多肉,很高兴。进屋后,他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秀兰坐在油灯下,看着这个将成为她丈夫的傻男人,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比划着,但没人看得懂。最后,她只能蜷缩在床角,度过了一个漫长而绝望的新婚之夜。
8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对新人的生活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小梅和建国的新家虽然简陋,但被小梅收拾得干干净净。建国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中午小梅会送饭到田头。晚上回来,建国总会带些山里的野果或溪里的小鱼。渐渐地,小梅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其实心很细,会在她来月事时默默熬红糖水,会在她做针线活时悄悄把油灯挑亮些。
而大勇和秀兰的生活却是一场噩梦。大勇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懂。秀兰每天要做饭、洗衣、伺候公婆,还要忍受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更可怕的是,每当夜深人静,大勇会突然像野兽一样扑向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秀兰无法呼救,只能拼命挣扎,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
9
一个月后的傍晚,晚饭后程老汉正在堂屋子里抽烟,突然看见秀兰慌慌张张地跑出家门,衣服凌乱,脸上还有泪痕。头也不回地往村外跑去。
秀兰,你站住,你干什么去…
秀兰没有回头。
程大勇随后衣服凌乱地追了出来。
秀兰赤着脚在田埂上奔跑,脚底板被碎石和杂草划出一道道血痕,可她感觉不到疼。身后那个被称为她丈夫的男人——程大勇的嚎叫声越来越远,但她不敢停下,仿佛一停下就会被拖回那个噩梦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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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只有月光为她照亮前路。她跑得肺里火烧一般,终于看见了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跌跌撞撞地冲向自家院门,用力拍打着那扇斑驳的木门。
爸!妈!开门啊!是我!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闩被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门开了一条缝,母亲赵桂枝惊恐的脸出现在门缝里。
秀兰你怎么——母亲的话没说完,秀兰已经挤进门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母亲的腿嚎啕大哭。
妈,我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
父亲披着外衣从里屋出来,看到女儿这副模样,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快步上前关紧院门,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个点跑回来了程家人知道吗
秀兰抬起头,月光下她脸上的淤青和泪痕清晰可见。她颤抖着解开衣领,露出肩膀上青紫的咬痕和抓痕。爸,你看看,他把我当牲口一样...每天晚上都...
赵桂枝倒吸一口冷气,手捂着嘴后退了一步。杨老汉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但很快又松开了。他叹了口气:进屋说。
10
堂屋里,一盏昏黄的灯泡下,秀兰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这三个月来的噩梦。程大勇虽然智力只有十岁孩童的水平,但身体却是个成年男子,每到夜里就像发情的野兽一样扑向她。公婆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认为这是传宗接代的必要过程。
前天晚上,他...他用绳子绑住我的手脚...秀兰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趁他睡着后磨断绳子跑出来的...
赵桂枝抱着女儿也跟着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杨老汉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作为父亲,他心疼女儿;但作为一家之主,他更清楚这件事的后果。
秀兰啊,他终于开口,声音沉重,你知道的,爹爹没有用呀,家里穷,建国娶不到老婆。只有你能够帮他,我们杨家才不会绝后啊。你现在跑回来,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闹起来...
秀兰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泪水,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怒吼:啊…啊…
杨老汉避开女儿的目光。
开门,开门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门被打得哐…哐…作响。程大勇穿着背心短裤站在门口。
你个畜牲!杨老汉喝道,给了程大勇一个巴掌。
11
那天晚上,程家乱成一团。
跑了!那个哑巴跑了!程老汉气得直跺脚。程家的几个本家兄弟都来了。
大勇呢大勇去哪儿了有人问。
大勇去追了…程老汉说。
大勇恐怕不行,我带几个人去帮忙,如果带不来秀兰就把小梅带回来。程家老二说。
程家十几个汉子来到邻村杨家庄,杨家一看这架势,简直要闹出人命,杨老汉自知理亏,只好放人,秀兰拚死反抗,杨建国为避免事情闹大,打了秀兰一巴掌。
12
秀兰被强行带回了程家。第二天,小梅偷偷去看她,发现她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灶前烧火,眼神比从前更加空洞了。
秀兰...小梅轻声唤道,递给她一个红苹果。
秀兰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抓住她的手,拼命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着门外的大山,做出奔跑的动作。
小梅明白了——秀兰还想逃。
别...别这样。小梅结结巴巴地说,慢慢会好起来的...
秀兰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变得凶狠。她指着小梅,又指着自己的哥哥所在的方向,然后狠狠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小梅被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吓到了。她后退两步,看着秀兰愤怒地比划着,虽然看不懂,但她明白那是在骂她,骂建国,骂这桩毁了她一生的婚事。
13
回家的路上,小梅的心里沉甸甸的。她想起建国温暖的手,想起他默默为她做的一切,又想起秀兰绝望的眼神。这桩换亲,到底谁对谁错
经过村口的老槐树时,小梅听到几个妇女在议论:
听说了吗程家的哑巴媳妇昨晚跑了,被她亲哥哥抓回来一顿好打!
造孽啊,那么漂亮的姑娘,嫁给个傻子...
嘘,小声点。这不是换亲嘛,程家闺女不也嫁给了杨家儿子听说两口子过得不错呢。
那能一样吗杨家儿子是个全乎人,程家儿子...唉...
小梅加快脚步离开了。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场交易中,她和建国或许是幸运的,而秀兰和大勇,却成了最悲惨的牺牲品。
那天晚上,小梅第一次拒绝了建国的亲近。
怎么了建国困惑地问。
小梅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秀兰...她恨我们。
建国沉默了良久,才说:这是命。我们...都没得选。
14
小梅的眼泪浸湿了枕头。是啊,在这大山里,多少人就这样认了命。可她忘不了秀兰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那眼神像一把刀,扎在她心里,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秀兰压抑的啜泣声。自从秀兰被带回了程家,他就绝食了,她想就是死也不能和这个傻子过一辈子。
她不哭不闹,只是拒绝吃饭。第一天,她把饭菜倒进了猪槽;第二天,她把碗摔在地上;第三天,她干脆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任凭程大勇在外面拍门叫喊。
媳妇!吃饭!程大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媳妇生病了!
程母在门外骂骂咧咧:作死的贱货!饿死算了!我们家倒了八辈子霉娶这么个丧门星!
15
第三天傍晚,程小梅和杨建国回程家拿东西。听说杨秀兰绝食的事,程小梅皱起眉头。
我去看看嫂子。她对丈夫说。
杨建国点点头,眼里满是担忧,劝劝她,别做傻事。
程小梅端了一碗热粥,轻轻敲响杨秀兰的房门,嫂子,是我,小梅。开开门好吗
里面没有回应。
程小梅叹了口气,嫂子,我知道你难受。我和建国哥商量过了,我们会想办法帮你。
门开了一条缝,杨秀兰苍白的脸出现在门缝里。三天不吃不喝,她瘦了一圈,眼睛显得更大了。
怎么帮她的声音嘶哑。
程小梅挤进门,把粥放在桌上,先吃点东西,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杨秀兰摇摇头,眼泪掉下来,除非我死,否则逃不掉。你爹说了,我要是跑了,就让你和哥离婚。
程小梅握住杨秀兰冰凉的手,我去找我舅舅。他是乡中学的老师,懂法律。他一定能帮我们。
法律杨秀兰苦笑,在这山沟沟里,谁讲法律
我舅舅不一样。程小梅坚定地说,嫂子,你先吃点东西,保重身体。我明天就去找舅舅。
杨秀兰看着程小梅真诚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接过了那碗粥。
16
当晚,程小梅和杨建国回到他们在村头的新房。虽然简陋,但被程小梅收拾得温馨整洁。
建国哥,我明天想去趟乡里找舅舅。程小梅一边铺床一边说。
杨建国坐在床边,眉头紧锁,你爹知道了会发火的。
那也不能看着秀兰姐这样下去啊。程小梅坐在丈夫身边,建国哥,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秀兰姐。其实...我也觉得对不起她。
杨建国惊讶地看着妻子,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如果不是要娶我,秀兰姐就不用嫁给我哥。程小梅低下头,我哥他...确实配不上秀兰姐。
杨建国搂住妻子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这该死的换亲习俗。
所以我们更应该帮秀兰姐。程小梅抬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舅舅常说,婚姻自由是法律赋予每个人的权利。包办婚姻、换亲这些都是违法的。
杨建国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明天我陪你去乡里。不过得瞒着你爹。
17
第二天一早,杨建国借了邻居的自行车,载着程小梅去了二十里外的乡中学。
宋德福正在教室里给学生上课,看到外甥女和女婿突然来访,心里明白了几分。下课后,他把两人带到办公室。
是为了秀兰的事吧宋德福开门见山。
程小梅惊讶地看着舅舅,您都知道了
宋德福推了推眼镜,整个乡里都传遍了。杨家闺女绝食抗议换亲。
舅舅,您得帮帮秀兰姐。程小梅急切地说,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宋德福叹了口气,我早跟妹夫说过,换亲是封建陋习,现在法律不承认这种婚姻。可他就是不听,觉得在山村里,换亲是农村的习俗。
那现在怎么办杨建国问,秀兰再不吃东西,身体会垮的。
宋德福沉思片刻,这样,今晚我去程家一趟。先说服秀兰停止绝食,然后我再慢慢做姐,妹夫的工作。
舅舅,您一定要帮秀兰姐解除这个婚姻。程小梅握住宋德福的手,我和建国哥...我们虽然是换亲,但我们是自愿的,是真心相爱的。可秀兰姐她...
宋德福拍拍外甥女的手,我明白。放心吧,这事交给我。
18
当晚,宋德福来到了程家。
程老汉虽然对这个读过书的妻兄有些忌惮,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
德福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程老汉递上一支烟。
宋德福婉拒了香烟,妹夫,我是为秀兰的事来的。听说她绝食好几天了
程老汉脸色一沉,那个不省心的东西!我们程家哪点对不起她供她吃供她穿,她还作妖!
妹夫,咱们去屋里说。宋德福压低声音,这事闹大了对你影响不好。
程老汉脸色变了变,领着宋德福进了堂屋。
与此同时,程小梅溜进了杨秀兰的房间。三天不见,杨秀兰已经虚弱得下不了床了。
秀兰姐,舅舅来了。程小梅小声说,他一定能说服我爸的。
杨秀兰微微摇头,声音微弱,没用的...除非我死...
程小梅红了眼眶,秀兰姐,你别这样。舅舅说,换亲是违法的,你有权拒绝这个婚姻。
杨秀兰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这山沟里...谁管法不法律...
19
堂屋里,宋德福和程老汉的谈话越来越激烈。
妹夫,你这是犯法!《婚姻法》明确规定禁止包办、买卖婚姻。换亲就是变相的包办婚姻!。
程老汉不屑一顾,我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杨家收了我家的闺女,就得还我一个媳妇!
那如果杨家愿意退钱呢宋德福问。
程老汉冷笑,退钱杨家穷得叮当响,拿什么退
我打听过了,当初换亲,你家没给彩礼,就是互相交换。宋德福推了推眼镜,这样,让杨家赔你一千五百块钱,这事就算了结。
一千五程老汉瞪大眼睛,他们上哪弄这么多钱
这你别管。宋德福胸有成竹,只要你同意解除秀兰和大勇的婚姻,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程老汉狐疑地看着妻兄,德福,你为啥这么帮杨家
宋德福叹了口气,妹夫,我不是帮杨家,我是帮你。你想逼死人命吗,万一秀兰死了,你是要坐牢的。
20
这句话戳中了程老汉的软肋。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不情愿地说:行,一千五,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而且得尽快!
宋德福点点头,起身去了杨秀兰的房间。看到奄奄一息的杨秀兰,他心头一紧。
秀兰,我跟你公公谈好了。只要你家赔一千五百块钱,这婚就能离。宋德福轻声说。
杨秀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
真的。宋德福点头,所以你现在必须吃东西,把身体养好。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程小梅赶紧端来早就准备好的米汤,一勺一勺喂给杨秀兰。
杨秀兰边喝边哭,泪水混着米汤一起咽下。这是希望的滋味。
三天后,杨家父子东拼西凑借来了1500元钱,请宋德福做中人交到程老汉的手中,把杨秀兰领回了家,这场换亲的闹剧终于收场。
程小梅和杨建国一年后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秀兰重新嫁给了一个邻村的木匠,姑嫂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