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仙婢几十年,靠作妖攒够了九十九次被仙尊厌弃。
眼看最后一次就能带着一个亿回家,他却突然松口要收我为徒!
在锁妖塔替他挡下巨石的瞬间,系统提示任务完成——
可再睁眼,我竟躺在现代出租屋里,而那位高冷仙尊……正死死盯着我。
1
九重天瑶池宴的琉璃灯,映得我一身粗布婢衣格外刺目。
系统的欢呼声在识海中激荡,震得我指尖微微发颤。
宿主!寂珩仙尊第九十九次为瘗蝶仙子厌弃你!只差最后一次,我们就能回现代啃炸鸡了!
我闭了闭眼,强自平复翻涌的气血,将胸中那股灼热硬生生咽了回去。
数十载仙途,我从凡间孤女熬成沧墟山寂珩仙尊座下最卑微的仙婢,只为凑够百次厌弃,脱离这狗屁仙侠世界。
此刻瑶池宴正酣,仙乐绕梁,正是绝佳时机。
寂珩斜倚玉榻,月白仙袍衬得他风姿绝世,却也冷得像万年玄冰。
他指尖捻着玉杯,目光落在不远处巧笑嫣然的瘗蝶身上。
那是他心尖上的白月光,亦是我这近百载时光里,每一次剜心蚀骨的源头。
仙尊。我攥紧衣角,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明日弟子便要去锁妖塔替瘗蝶仙子镇守三年,临行前……能否问仙尊一句,可愿收弟子为徒
系统在识海放起烟花:冲啊宿主!最后一次厌弃!回家的炸鸡在向你招手!
周遭仙娥窃笑,谁都知道我这低贱仙婢的痴心妄想。
寂珩终于将目光移来,那双洞悉世事的眸子毫无波澜,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却让我如坠冰窟。
好。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系统的烟花声戛然而止,只剩惊恐的尖叫,卧槽!剧本拿错了吧!他应该说你痴心妄想,然后表明只有瘗蝶仙子才有资格做他的徒弟啊!
寂珩见我呆立,眉峰微蹙,重复道:准了。待你从锁妖塔归来,便行拜师礼。
瑶池宴的乐声突然刺耳无比。
我看着他重新转向瘗蝶的侧脸,那道完美的下颌线此刻像把淬毒的刀,将我几十年的期盼斩得粉碎。
系统在识海里疯狂刷屏:完了完了!寂珩仙尊居然答应了!我们回不去了啊!
我踉跄着退到瑶池边,看着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突然笑了。
泪水混着瑶池的水汽滑落,不是因为感动,是因为绝望。
原来当你耗尽心力去求一句拒绝时,命运偏要给你最残忍的应允。
宿主,冷静!系统强行镇定,或许……或许他只是随口一说锁妖塔九死一生,他料定你回不来!
我抹掉眼泪,望着九重天外翻滚的雷云,眼神重新凝起:好,我去。但若我活着回来……
若我活着回来,定要这狗屁任务,还有这无情仙尊,都付出代价。
2
前往锁妖塔那日,天雷滚滚。
我们去挑衅瘗蝶仙子也行啊!要是宿主你死在锁妖塔,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像过去一样挑衅
莫名其妙绑定了个
被指定目标嫌弃系统,穿成沧墟山最没存在感的仙婢。
系统说只要攒够仙尊寂珩为仙子瘗蝶的一百次厌弃,我就能带着最高一个亿的奖金回家躺平。
就算没有完美通关的加成,最少税后也有几千万呗!
于是这几十年,我变着法儿地在寂珩面前刷厌恶值。
他们在桃林闭关,我顶着雷雨天去送
爱心
莲子羹,故意把糖当盐放。
【厌弃
+
1】
他们在瑶池赏花,我捧着自己绣的
鸳鸯戏水
帕子凑上去,故意把鸳鸯绣成鸭子。
【厌弃
+
1】
瘗蝶修炼出岔子需千年寒铁疗伤,我好不容易寻来铁锭,却在送过去时
不小心
掉进炼丹炉,听到寂珩第一次对我提高音量:废物!
【厌弃
+
1】
就这样,我从一个战战兢兢的小仙婢,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九重天人尽皆知的
花痴舔狗。
系统一路喋喋不休,细数着寂珩可能反悔的一万种理由。
我却出奇地平静……
不舔了,横竖都是死,不如赌这一把。
锁妖塔矗立在忘川河畔,塔身布满玄奥符文,透着刺骨阴气。
塔主是位面无表情的老仙,见我一个低阶仙婢前来镇守,眼神中才流露出不屑:此塔三层以下尚可,三层以上……呵呵,好自为之。
罢了,也是个嘴硬心软的男人,就当做是祝福吧。
——谢雪声《舔狗的自我修养与惯性思维》
踏入锁妖塔的刹那,刺骨的阴气便顺着衣摆钻满四肢百骸。
系统在识海里打了个寒颤:嘶!这地方的怨灵浓度,比忘川河里还高三分!宿主你开灵眸看看!
我运起仙力开启灵眸,塔身顿时显现出无数扭曲的黑影。
它们贴在石壁上蠕动,每一张面孔都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怨毒。
望着这骇人景象,我原本纷乱的心绪反而渐渐清明。
沧墟每三年便需选派仙子镇守锁妖塔,这差事本是轮流担当。
可那瘗蝶仗着与寂珩仙君的交情,每每临近期限便推三阻四,不是称病就是借口闭关。
我冷眼瞧着,即便此番她不使手段让我替她顶了这差事,单看她拖延的这些时日,塔中怕是已有妖物寻到破绽。
锁妖塔的封印最是讲究时辰,错一刻便弱三分。
那些被镇压的妖魔,哪个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莫说逃出十个八个,便是只溜走一个,也足以搅得人间生灵涂炭。
我的指尖微微发颤,此刻塔中传来的妖气已隐隐躁动。
至少……要撑到下一班值日星君巡逻至此……
想起沿途所见凡间村落那阑珊灯火,我咬紧牙关。
能多撑一时是一时,能加固一分是一分。
塔主扔给我的玉简突然发烫,上面浮现出一行血字:
锁妖塔共分九层,每层设三关,破关方可上行。
第一层的第一关是鬼影回廊。
数百道残影在长廊里交错闪现,每个影子都嘶吼着不同的怨念。
我握紧破妄剑,剑身泛起微光,这是用五百任务积分从系统那里兑换的低阶法器,据说能斩虚妄。
小心!宿主!左后方有噬魂鬼!系统突然预警。
我旋身挥剑,破妄剑却穿过了那团黑雾。
鬼影化作利爪直取面门,阴风刮得我脸颊生疼。
情急之下,我祭出临行前偷偷藏在袖中的清心符,那是寂珩随手画了扔给我的,当时他说:拿去玩,别再来烦我。
清心符遇鬼自燃,爆出一团金光。
噬魂鬼发出凄厉惨叫,化作点点黑气消散。
我瘫坐在地,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系统咋舌:我去!寂珩仙尊随手画的符都这么强果然是仙尊级别的大佬!
我握紧腰间系统兑换的破妄剑,踏入塔内。
第一层的小妖还算好对付,可到了第二层,妖气骤然浓郁。
我的仙力已耗去大半。
系统忧心忡忡:宿主,这样下去撑不到第三层啊!要不要试用一下统统独家的‘撒娇术’召唤寂珩仙尊
闭嘴!我咬牙切齿,死也不用甜宠世界那招!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飘来一阵异香。
系统尖叫:是千年魅妖!快屏住呼吸!
我慌忙捏诀闭气,却晚了一步。
眼前景象骤变。
我竟回到了沧墟山的桃林,寂珩负手立在花树下,白衣胜雪。
他转过身,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雪声,过来。
心猛地一跳,随即警铃大作。
这是魅妖的幻术!
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向他,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仙尊……
为何躲着我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触到我的脸颊,瑶池宴上的话,我是认真的,你会是我的关门弟子。
系统在识海疯狂刷屏:假的!都是假的!快醒醒宿主!想想炸鸡!只有炸鸡是真的!
心猛地一颤,随即苦笑。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意识清醒几分。
破妄剑出鞘,却在对上寂珩眼眸的瞬间迟疑了。
他眼中的深情太过真实,像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这不过是魅妖的把戏。
可就在我分神之际,妖狼的利爪已到眼前。
噗嗤!
锋利的爪子撕裂了我的衣袖,鲜血飞溅。
幻境破碎的刹那,我看见魅妖狰狞的笑脸:区区仙婢,也敢抗拒本妖的幻术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劈开妖群。
寂珩真的来了,他白衣染血,显然刚经历过恶战。
看到我时寂珩眸色一紧:你怎会中了魅妖幻术
见我捂住手臂的伤口时,他眸色骤然转冷,随手一道仙力击向魅妖:谁准你伤她
魅妖惨叫着倒飞出去,消散前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寂珩……你为了这低阶仙婢……
寂珩没理会,走到我面前,袖袍一挥,我的伤口便止血结痂。
他指尖拂过我脸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可有大碍
我怔住,还未及回应,塔顶突然传来惊天巨响。
寂珩脸色大变,祭出陨劫剑:瘗蝶被困塔顶,你速离此地!
3
又是瘗蝶。
我看着他毫不犹豫冲向塔顶的背影,心像被忘川河水浸透。
瘗蝶求着寂珩让我替她守塔,自己却偏要跑来逞能,难怪连寂珩也会被引到这儿来。
系统在识海低吼:宿主!这是机会!求他带我们一起走,他定会厌弃你!
寂珩!我追了两步,声音在妖气中颤抖,我和你一起去救瘗蝶仙子!
他脚步未停,没在意我直呼名讳的事,声音冷得像冰:你只会碍事。
叮!获得第一百次厌弃!任务完成度!正在结算奖励……
系统的提示音刚落,塔顶突然坍塌。
我眼睁睁看着一块巨石砸向寂珩,而他正全力抵挡妖王攻击,毫无防备。
小心!我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用身体挡在他身后。
巨石落下的瞬间,我听见系统的尖叫,还有寂珩从未有过的惊惶呼喊。
剧痛袭来,意识模糊前,我好像看见寂珩抱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他说:雪声,撑住……
我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
晚了,寂珩。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叮!奖励结算完成!基础任务酬劳:五千万元已到账,完美通关奖励:四千万元已解锁,积分兑换成功:一千万元已转入您的账户。总计金额:一亿元整。
检测到特殊成就达成!授予您‘阴阳眼’能力权限。注意:该能力每日限用三次,每次持续十分钟。
倒计时警报:空间传送准备就绪,倒计时三,二,一……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寂珩将一枚温热的丹药送入我口中。
那是他的本命仙丹,玄元渡厄丹。
他紧紧抱着我冲向塔外,猎猎罡风卷起他的长发,发丝掠过我的脸颊,携着那缕熟悉的松木清香。
雪声,撑住……他低沉的声音穿透混沌,我不准你死……
4
再次睁眼,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灰尘的味道,却让我心安。
系统兴奋的声音在脑海炸开:宿主!我们回来啦!一亿元已到账!可以买好多好多炸鸡!
我咧嘴笑了,却咳出一口血。
身体的伤痛还残留着,锁妖塔的记忆无比清晰。
寂珩惊惶的脸,像烙印般刻在脑海。
系统,寂珩他……后来怎样了我忍不住问。
检测到时空乱流,目标人物寂珩意识体异常绑定……等等!宿主快看窗外!
我挣扎着起身,推开窗户。
楼下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月白仙袍在现代都市格格不入,却丝毫不减他的风华。
寂珩抬眸望来,眼中是化不开的震惊与狂喜:雪声
我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系统尖叫:卧槽!他怎么跟过来了!时空bug啊这是!
寂珩几个起落便跃到我窗前,穿过玻璃的手停在我脸颊前,却无法触碰。
他看着自己透明的指尖,又看看我,脸色煞白:雪声……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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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接下来的日子,我被一个仙尊意识体缠上了。
他看着我用手机点外卖,看着我窝在沙发里看剧,看着我对着银行卡里的一串零傻笑。
雪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措,锁妖塔……多谢你。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啃炸鸡:谢我干嘛我是为了回家。
他沉默许久,看着电视里播放的仙侠剧,突然说:那日瑶池宴,我说‘好’,并非随口。
我差点被炸鸡噎死:寂珩仙尊,咱能不马后炮吗我这都回凡间了,年代不同,世界不同。
他却执着地看着我:百年来,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并非不知。只是……
只是你心里只有瘗蝶仙子呗。我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现在我死了又活了,你新鲜感来了
寂珩的脸色瞬间苍白,像被抽走了所有仙气:不是……雪声,我……
停。我抹了抹嘴,仙尊,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回你的九重天,我吃我的炸鸡,互不打扰行吗
他看着我,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再使用阴阳眼的能力看他。
可我知道,他没走。
每晚夜深人静时,总能感觉到一道温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6
系统终于查到修复bug的方法。
但是需要寂珩彻底放下执念,接受现实。
我决定帮他,也帮自己彻底斩断这莫名的牵扯。
我带着他参观我的凡间生活。
他看着我穿着工作服在图书馆整理刊物,看着我救助流浪猫狗,看着我把工资捐给山区孩子。
雪声,他站在希望小学的教室外,声音带着惊讶,你……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我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脸,点点头:嗯。在这里,我不是万人嫌的仙婢,只是谢雪声。
他沉默地看着我和孩子们打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那天下午,他突然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时空扭曲,再睁眼时,我们竟回到了沧墟山。
那时我刚拜入寂珩门下,还是个笨手笨脚的小仙婢。
你看,寂珩指着正在笨拙扫落叶的我,那时你总把落叶堆成兔子形状,说像你凡间养的兔子。
我愣住。
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细节,他竟都记得。
画面流转,看到我为他熬夜炼制伤药,看到我每次被他厌弃后偷偷抹眼泪。
雪声,寂珩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原以为你只是贪慕仙途,和其他仙婢并无不同……可当你为我在锁妖塔殒命时,我才明白,自己早已不是当初以为的那个样子……
他转过身,眼中是深深的悔恨:瘗蝶……她是我年少时在凡间的一丝执念,却不是你。多年来,是我被执念蒙蔽,错把你的真心当作理所当然。
我看着画面里那个卑微的自己,又看看眼前这个褪去清冷、满是悔意的仙尊,心中五味杂陈。
那些被厌弃的日夜,那些独自舔舐的伤口,此刻像潮水般涌来。
寂珩,我轻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吗
他摇摇头,眼中满是痛楚。
因为在九重天,我没有自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对你好,是职责所在。我照顾你,是任务所需。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回家。
寂珩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不……不是的!你明明用精血为我点燃三千盏长明灯……
那是我的心头血,我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残忍,可惜啊仙尊,但那是沧墟仙婢谢雪声做的蠢事。她确实爱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寂珩仙尊,可最终还是被厌弃了一百次。那些灯,一盏又一盏,照亮的从来都是通向我回家的路。
我顿了顿,看着他痛苦的神情,继续道:就算没有任务,我也不会选择你。你给我的,只有一次次的厌弃和无视。你所谓的‘心’,醒悟得太迟,也太廉价了。
这样的心意,我要不起,也不屑要。
寂珩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望着我,眼神空洞,宛如凡人供奉的泥塑神像。
7
记得初入沧墟山那年,我还是个连腾云术都学不会的笨仙婢。
瑶池蟠桃宴上,我端着琉璃盏给诸位上仙敬酒,不慎撞到了瘗蝶的云纹广袖。
啪!
琼浆玉液泼了她一身月白宫装,盏中剩余的仙酒还溅到了她精心梳理的灵蛇髻上。
周围瞬间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仙娥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瘗蝶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就红了,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雪声妹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这袭霓裳是玄霜仙娥亲手所制,今日第一次穿……
她越说声音越小,肩膀微微颤抖,看得旁边的昭明星君都忍不住开口:小姑娘家毛手毛脚的,还不快给瘗蝶仙子赔罪
我吓得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凉的玉阶上:奴婢知错,求仙子恕罪。
恕罪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是瘗蝶的贴身仙娥绿萼,你可知这霓裳上绣的是瑶池夜昙每朵花都是用百年凝聚而成的晨露染成!
另一个仙娥红袖也跟着帮腔:就是!上次清玄上仙想借这霓裳观礼,仙子都没舍得呢!
她提及的那几位上仙,也纷纷向我投来嫌恶的目光。
瘗蝶连忙抬手制止她们,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罢了,雪声妹妹想必也不是有意的,她毕竟是寂珩亲自带上山的弟子。只是这酒渍……怕是去不掉了。
她说着,指尖轻轻拂过湿透的衣料,眉头微蹙,仿佛那不是酒渍,而是剜在她心上的刀。
后来我才知道,那袭霓裳不过是普通的月白云锦,所谓的夜昙花纹,不过是用瑶池普通的昙花汁染的。
但当时我信了,被罚去浣衣局为其他的低阶仙婢洗了三个月的仙衣。
双手泡得发白发皱,连最基本的法诀都练不了,差点被寂珩逐出门去。
8
这种事情在沧墟山早已司空见惯,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身处仙界。
诛仙台是沧墟山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崖下是万丈深渊,终年弥漫着刺骨的寒气。
那天我奉寂珩之命去诛仙台采集一种只有那里才有的寒潭草,却又一次撞见了瘗蝶和她的仙娥们。
她们正在崖边欣赏风景,看到我,绿萼立刻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是雪声妹妹吗怎么敢一个人来诛仙台不怕掉下去吗
我没理她,只想快点采完草离开。
但瘗蝶却叫住了我:雪声妹妹,等等,我有话问你。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
瘗蝶走到我面前,看似随意地问:你跟在寂珩仙尊身边也有段时间了,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我的话
我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寂珩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瘗蝶,至少,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看我不说话,绿萼突然推了我一把,厉声说:瘗蝶仙子问你话呢!聋了吗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瘗蝶连忙扶住我,嘴上说着小心,手却在我背上轻轻一推。
啊!
我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诛仙台边缘倒去。
崖下的寒气瞬间包裹了我,我眼睁睁看着瘗蝶和仙娥们站在崖边,脸上带着冷漠的笑容。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掉进万丈深渊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抬头一看,是寂珩。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怒容。
他把我拉上来,扔在地上,然后冷冷地看着瘗蝶:瘗蝶仙子,这是何意
瘗蝶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眼泪又流了下来:仙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扶她一把,谁知道她自己没站稳……
寂珩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废物。
说完,他拂袖而去。
留下我一个人在诛仙台边,浑身冰冷,心也像掉进了寒潭里。
后来我才明白,那天寂珩仙尊会突然出现在诛仙台,是因为感知到了我的险境。
身为九天之上最尊贵的仙尊,他早已修得万物通明之境。
哪怕相隔万里,只要心念一动,天地万物皆在他感知之中。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瘗蝶的话,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这些回忆,就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让我时时刻刻都记得自己在沧墟山的处境。
瘗蝶和仙娥们的欺负,寂珩的冷漠,都让我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决心。
直到我终于攒够了九十九次厌弃,那天在瑶池宴上,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
9
诛仙台那场风波后,寂珩虽斥责我废物,却在三日后将一枚避尘珠丢给我,并叮嘱我戴好了,别再惹麻烦。
我欣喜若狂,以为他终于有了一丝关怀,却在次日看见瘗蝶戴着一串由九颗避尘珠和凝魂玉串成的手链,正笑盈盈地向他道谢。
仙尊,这珠子好暖和,戴着连心境都平和了。瘗蝶晃了晃手腕。
他看着她腕间的珠串,眸色柔和:你喜欢便好。
我默默摸了摸领口那枚孤零零的避尘珠,突然明白,他给我的,从来只是随手之物。
而给她的,才是精心之选。
瘗蝶只是在诛仙台待了一时半刻,寂珩竟动用了沧墟的宝物凝魂玉为她驱寒。
要知道,当年我为他挡下魔界刺客的暗箭,险些魂飞魄散,他也只是用普通的仙术为我处理伤口。
仙尊,凝魂玉是沧墟山的至宝,怎可轻易……我当时忍不住开口。
他却冷冷瞥我一眼:瘗蝶自然要用最好的。
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在寂珩仙尊心里,瘗蝶是心尖上的月光,是不容半点损伤的珍宝。
而我,不过是路边的野草,哪怕被践踏至死,他也只会嫌碍眼。
这些偏心的印记,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我困在沧墟山的角落里。
我看着他对瘗蝶的温柔缱绻,听着他对我的冷漠斥责,心里的失望一点点累积,直到变成绝望。
也正是这些偏心,让我更加坚定了要攒够百次厌弃、离开这个世界的决心。
只是我从未想过,在锁妖塔的生死关头,那个一向偏心的寂珩仙尊,会露出那样惊惶的神情,会抱着我说出我不准你死这样的话。
或许,在他冰冷的外表下,也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另一份心意
但无论如何,那些刻在记忆里的偏心印记,早已成为我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痕。
10
系统说,寂珩的意识体越来越不稳定,若不尽快回去,可能会魂飞魄散。
我决定带他去最后一个地方。
万界相连非偶然,冥冥之中自有共通之地。
我们来到忘川河畔,系统说这里就是锁妖塔的旧址,如今已变成一片花海。
寂珩看着那些在风中摇曳的白色花朵,轻声道:这是‘忘川花’,只开在阴阳交界之处。
我摘下一朵,放在鼻尖轻嗅:在这个世界它有别的名字……寂珩,你看,没有锁妖塔,没有九重天,这里也很美。
他看着我,眼中是化不开的不舍:雪声,若有来生……
没有来生。我打断他,踮起脚尖将忘川花别在他发间,寂珩,你是沧墟山的仙尊,该守着你的仙途。而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个想好好活着的凡人。
寂珩轻叹一声,眸中似有万千星辰流转:你明明可以像从前一样,随我回沧墟山的……
他指尖微动,一缕仙气缠绕而上,我知道,你一直都有这个能力。
我望着他袖口绣着的流云纹,那曾是我最熟悉的图案。
但此刻,我只是缓缓摇头:可这一次,我不想再回去了。
11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九华山的琼浆殿里,寂珩亲手调制的醉流霞是三界珍品,百年才得一坛。
我曾捧着空玉壶在殿外候了三天,只为求他赐一口给凡间病重的恩师,却只等来他一句:修仙者当断尘缘。
可半月后瑶池宴,瘗蝶不过轻蹙眉头说自己近日食欲不振,寂珩便亲手将整坛醉流霞送到她的揽月阁。
我躲在蟠桃树后,看见他难得放柔了声线:此酒健脾开胃,你且试试。
瘗蝶娇羞地接过,指尖无意擦过他的手背,他竟未像往常般冷着脸避开。
仙娥们窃窃私语:瘗蝶仙子真是好福气,仙尊连醉流霞都舍得给。
可不是嘛,上次谢雪声那丫头求了三天,仙尊理都没理。
我攥紧衣袖,指甲嵌进掌心。
原来他的温柔,从来都只给特定的人。
我曾那样真切地爱过他。
或许是那日登天梯上,他为我挡下天雷时袖口染的血。
又或许是更早,在沧墟山的雪夜里,他教我剑诀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手背的温度。
可如今回想起来,连那些心动的瞬间都像是隔了一层雾。
12
与寂珩的初遇是在腊月,风刮得我脸颊生疼。
三只野狼把我逼到骨鸣关外的悬崖边时,我刚随师父下山三个月,桃木剑早被拍断,道袍浸着血。
头狼扑来时,我闭眼等死,却听见剑鸣。
再睁眼,头狼已被白光斩为两段。
雪地里站了个玄衣男子,墨发用玉冠束着,手中长剑凝着薄霜。
多谢仙长救命!我挣扎起身,却因失血踉跄。
他转身看我,眼神像扫过石头。
你师父是何人他声音清冷。
家师乃谪星垣清虚散人……见他眉峰微蹙,我连忙补充,弟子谢雪声,学艺不精。
他没接话,只盯着我的伤多看了几眼。
脑海里的机械音让我打了寒颤,系统疯狂提示:检测到目标!
那时系统绑定我才三个月,此刻突然警报。
他蹲下身,指尖快触到伤口时顿住。
你的体质特殊,修炼易遭心魔反噬,最好放弃。
我愣住,师父从未提过。
系统大叫:宿主快混眼熟!
我咬唇问:仙长可知解法
他望向远处:解法自然有,你可愿随我去沧墟山
沧墟山!
我心跳漏拍。
我刚想开口,他忽然抬剑,寒光射向我身后——有只野狼被钉在雪地。
此地不宜久留,想活命就跟我走。
他转身便走。
我看着怀中的还魂草,追上去:仙长,能否先去骨鸣关这草药……
凡人死活,与我何干。他脚步未停。
我咬牙再追:仙长,人命关天!若您相助,弟子愿为您做牛做马!
他终于回头,眼神中似有笑意,抬手一挥,我忽觉暖风裹身,已在医馆门前。
他倒出仙露滴在草上,草叶瞬间焕发生机。
快去吧。他说,转身走向城外。
系统嗷嗷大哭,痛斥我放弃了好机会,要永远完不成任务。
我追出大喊:沧墟山在哪
他没回头,只留一句:缘若未尽,自会相见。
回谪星垣后,我常想起那玄衣男子。
师父说:他是沧墟山尊主,寂珩仙尊,性情冷僻,你能得他相救,已是天大机缘。
原来他叫寂珩。
这名字在我心里发芽。
此后三年,我拼命修炼。
三年后,我持师父给的木牌踏上寻仙路。
在沧墟山脚下再见到他时,他站在古梅树下。
寂珩仙尊!我声音颤抖。
他转眸看向我:何事
系统:执行‘示弱求助’计划!
我垂下眼帘:弟子修炼心魔反噬,求仙尊救命……
他接过木牌,指尖触到我掌心时微怔。
他盯着木牌沉默良久,最终只说:跟我来。
转身向山深处走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窃喜,也有酸涩。
这场相遇始于任务,是否会偏离轨道
也许,我的心动从初遇开始就不只是任务了。
13
我后退半步,鞋跟踩到了一片落叶。
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
声音很轻,却像柄钝刀刮过寂珩的耳骨。
他下意识去捉我的手腕,却只捞到一缕风。
就像那日骨鸣关的雨,明明沾衣欲湿,偏又留不住半分痕迹。
就像你不属于这里一样,我抬手拂开垂到眼前的碎发,我也不属于那个世界。
寂珩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
这些天你都看到了。我忽然笑起来,眼尾扫过不远处正在玩闹的孩童们。
有个扎马尾的小姑娘正偷偷往这边张望,见我看过去,便笑嘻嘻地跑远了些。
寂珩的喉结动了动。
他确实看到了——
看到我用曾经结阵诛魔的手替老奶奶绾发。
看我把仙界视若珍宝的灵丹,随手喂给瘸腿的流浪狗。
看我在逼仄的出租屋里,睡得竟比在琼浆殿的鲛绡帐里还要安稳。
一片叶子飘落在我们之间的青石板上,叶脉将夕照切割成斑驳的光影。
雪声。他终于开口,却惊觉自己嗓音哑得厉害,你明知瘗蝶她只是……
嘘。我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听见了吗
晚风送来远处路边摊的叫卖声,谁家灶台爆香的姜蒜气,还有花朵随风摇摆的细碎响动。
这才是活着的动静。我转身走向那群孩子,而你们的仙界......
余音散在暮色里,像一缕烟。
寂珩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孤零零地爬到我的脚边,又很快被更多蹦跳的小影子踩碎。
风声骤止,他眼底的星光似乎也随之一滞。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我的脸颊,最终却只是化作一道微光,融入忘川花海。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时空bug修复完毕,目标意识体已回归原位。宿主,恭喜彻底脱离任务世界。
我站在花海中,看着九重天方向的云海翻涌,突然觉得释然。
百年仙途,像一场漫长的梦。
梦里有过伤痛,有过挣扎,也有过一丝不该有的心动。
手机响起,是同事发来的消息:雪声,今晚单位聚餐,去吗
我笑了笑,回复:去啊,这次我要吃十串烤鸡翅!
夕阳下,忘川花轻轻摇曳。
我转身走向人间的灯火,身后是缥缈的仙途,身前是真实的凡尘。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从今往后,我谢雪声,只为自己而活。
那些迟来的仙心与悔恨,就让它们消散在忘川河畔,随风而逝吧。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番外
寂珩视角
血玉案几上的鎏金灯盏突然爆出灯花,映得瘗蝶叩在殿中的身影愈发瑟缩。
我指尖捻碎刚收到的跨时空凡间信笺。
那是雪声给山区捐款的副本记录,墨迹在仙力下化作飞萤,撞在殿内悬浮的锁妖塔残片上。
仙尊……瘗蝶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锁妖塔坍塌实乃意外,奴婢……
意外我抬眸看向她腕间那串用我的凝魂玉串成的手链,链身正随着她的恐惧渗出黑气,你让雪声替你镇守锁妖塔时,可曾想过这是意外
殿外惊雷乍响,劈碎了檐角铜铃。
七日前从凡间归来,我在锁妖塔废墟下寻到雪声染血的破妄剑,剑身上刻着她偷偷描摹的我的剑穗纹样。
而此刻,瘗蝶发髻间还簪着我百年前误赠的寒铁莲簪,簪尖凝着锁妖塔特有的蚀骨妖气。
仙尊明鉴!瘗蝶突然咳出黑血,是雪声她……她勾结魔族,故意引妖王破印!
我屈指一弹,案几上的青铜镜突然亮起。
镜中清晰映出三日前她与魔族密谈的场景,袖中滚落的正是能削弱锁妖塔封印的灭灵砂。
她那日在塔顶假意被困,不过是想诱我入阵,好让魔族趁机夺取我的本命仙丹,封印我的元神。
你可知她替我挡下巨石时,我起身走向她,玄色衣摆扫过地面,激起无数雪声留下的残影,我已将我的本命仙丹给了她。
瘗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她不配!她不过是个贪慕仙途的卑贱仙婢!
卑贱我想起雪声在凡间图书馆整理书籍的模样,阳光落在她发间,比九重天的仙辉更暖,她为救凡间稚童几乎耗尽修为时,你在揽月阁用我的醉流霞洗手。她在为我挡下暗箭时,你在瑶池宴炫耀我的凝魂玉。
话音落时,我已扣住她腕脉。
灭灵砂的黑气顺着我的指尖倒涌而回,在她眉心聚成一道剑痕。
那是雪声破妄剑留下的印记。
此剑痕,罚你千年禁足锁妖塔旧址,日日承受万妖噬心之苦。
我松开手,看她惨叫着被狱卒拖走,至于这凝魂玉……
玉串在我掌心碎成齑粉,飘向殿外那片移植的忘川花海。
七日前从凡间归来,我遣散了所有仙娥,将雪声住过的杂役房改造成了望川阁,阁中摆满了她在凡间用过的物件:缺了口的马克杯、画满涂鸦的笔记本、还有那张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入职照。
仙尊,侍立一旁的老仙官捧着玉简上前,魔界异动频繁,恐与瘗蝶之事有关。
我接过玉简,目光却落在照片里雪声身后的图书馆穹顶。
那里的彩绘星空,竟与我在凡间初见她时,破庙屋顶的漏天光斑分毫不差。
原来她早已在我心上刻下凡尘灯火,而我却直到她用命换我时才看懂。
备剑。我将照片收进袖中,指尖抚过案头那柄以我仙骨重铸的破妄剑,剑身映出雪声在凡间对我笑的模样,告诉魔界,九重天的债,我会亲自去讨。但在此之前……
我转身望向忘川花海深处,那里有我用仙力凝结的时空裂隙,裂隙另一端,雪声正穿着蓝色工牌整理书架。
我要先去寻一个人。
铜镜突然闪过微光,映出雪声在凡间被同事递上炸鸡的场景。
她吃东西的样子好可爱。
我指尖微动,一缕仙力穿过裂隙,替她拂去鬓角的面包糠。
雪声,等我。
这一次,换我来做你的归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