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白,一个靠送外卖维生的孤儿大学生。
原以为生活就是赚钱、上学、再赚钱的循环。
直到那个夜晚,在冰冷的江边,我从死神手里抢下了一个女孩。
她叫姜柔,
一个比我还像孤儿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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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秦白,一个孤儿。
这名字是爷爷取的,他说捡到我时,我浑身裹满黑泥,像个刚从煤堆里扒拉出来的小耗子。
爷爷靠打零工,省吃俭用供我上了大学。
我争气,也懂事,从高中起就利用课余时间打工补贴家用。
还偷偷学了吉他,那是唯一能让我暂时忘掉贫穷和孤独的东西。
大二那年,爷爷病逝。
我在学校,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只看到冰柜里那具冰冷的尸体。
办完他的下葬仪式,我回了大学所在的江城。
生活还得继续,我开始兼职送外卖。
每天骑着电瓶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边赚钱,一边上学。
这晚十一点多,我送完最后一单外卖,骑车从跨江大桥路过。
江城的夜晚依旧车水马龙,只是桥上行人稀少。
如果没有路灯,怕是伸手不见五指。
江风呼啸着灌进我的衣领,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瞥了一眼江面,黑沉沉的,像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巨口。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扫到桥边护栏外。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我,站在那摇摇欲坠。
操！
我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就觉得她要跳江。
来不及多想,我猛地刹车,外卖箱因为惯性差点把我甩出去。
我顾不上扶稳车子,任由它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拔腿就朝那个身影冲了过去。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心脏咚咚咚地快要跳出胸腔。
喂！
我大吼一声,在她身体微微前倾的瞬间。
猛地扑了过去,双臂死死箍住她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往栏杆里面拖。
女孩很轻,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我把她拽进栏杆内,因为冲力太大,两人一起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顾不上膝盖磕碰的剧痛,只觉得怀里的人在剧烈颤抖。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终于爆发了,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绝望。
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我的胸口,却没什么力气。
你让我死了算了！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同学也冷落我！
我的钱……我的钱全被偷了！呜呜呜……全世界都在针对我！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任由她捶打,直到她渐渐没了力气,只是趴在我怀里抽泣。
昏暗的路灯下,我看见她穿着破旧的衣服,洗得发白,但很干净。
脸上挂满泪痕,头发凌乱,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生活是很累,活着也辛苦。我
喘着粗气,声音有些沙哑。
但活着总比死了好。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好什么活着有什么好
活着就是活着,活着不需要理由。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我救了你,你以后再救我一次,然后你就可以去死了。
这话有点混账,但那一刻,我只想让她打消寻死的念头。
她愣住了,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你……你谁啊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问。
秦白。
我扶着她慢慢坐起来。
你呢
姜柔。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哪个大学的
我随口问了句,想着等她情绪稳定了,联系她学校或者家人。
江……江大。
我有些意外：
江州大学我也是江大的,大二。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也是江大的我是大一新生。
夜色下,江风依旧凛冽,但我们两个孤独的灵魂。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生死救援,似乎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看着她苍白无助的脸,我叹了口气。
走吧,这里太冷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
我……我没地方去了。
我看着她,心里大概明白了。
钱被偷了,举目无亲,又跟同学处不好,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先跟我来吧。
我说着,站起身,朝倒地的电瓶车走去。
02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怯生生地坐上了我的后座。
我的出租屋在学校附近的老旧小区,巴掌大的地方。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勉强能塞下几件衣服的旧衣柜,就是全部家当。
因为平时忙着送外卖和上课,屋里也谈不上整洁,甚至有些乱糟糟的。
带她进门的时候,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姜柔站在门口,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头垂得更低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局促不安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简陋的环境。
屋里的灯光昏黄,勉强照亮这一方小天地。
随便坐吧,家里有点乱。
我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解释。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依旧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看着她身上那件单薄又破旧的衣服,还有冻得发紫的嘴唇,我心里不是滋味。
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我平时当睡衣穿的旧T恤,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还算干净。
你先换上这个吧,别冻感冒了。
我把T恤递给她,眼神尽量不去看她。
她接过T恤,手指冰凉,微微颤抖。
我指了指简陋的卫生间：
去里面换吧。
等她进去后,我手忙脚乱地从角落里找出仅剩的一包泡面,烧了点热水。
爷爷去世后,我很少正经做饭,泡面是最常对付的晚餐。
现在拿来招待她,实在有些寒酸。
面很快煮好了,我放了点早上买青菜时老板多给的葱花,算是唯一的加料。
她从卫生间出来,我的旧T恤穿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更衬得她瘦弱。
她低着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不知是江边的水汽还是刚才哭的。
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我把泡面推到她面前。
她默默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眶。
吃着吃着,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滴进面汤里。
我……
她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起她的事。
原来她也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考上大学是她唯一的希望,可刚开学没多久,带来的微薄生活费就被偷了。
她性格内向,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遇到困难不知道向谁求助。
同学们似乎也觉得她孤僻,渐渐疏远她。
今天,她连饭都吃不上了,一时之间万念俱灰,才走上了那座桥。
听着她的哭诉,我心里堵得慌。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的遭遇比我更让人心疼。
至少我还有爷爷陪我度过了童年。
别哭了。
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钱没了可以再赚,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我叹了口气,看着这个比我还像孤儿的女孩,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这样吧,在你找到解决办法之前,生活费我先帮你垫着。不多,但至少饿不着。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第二天,我把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取了出来。
这是我辛辛苦苦跑外卖攒下的,本来打算用来买几本专业书。
现在看来,只能先紧着她了。
我带着她去了附近的小商品市场。
那里的东西便宜。
我给她买了个新的牙刷毛巾,又挑了两套最朴素但料子还算舒服的换洗衣物。
她一直低着头跟在我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付钱的时候,我看到她眼圈红红的。
回到出租屋,她换上了新买的浅蓝色棉布裙子。
虽然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昏黄的灯光下,我第一次仔细打量她。
她的头发很黑,皮肤很白,大概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脸颊没什么肉。
但五官却很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像含着一汪清泉,只是此刻蒙着一层怯意。
原来她,其实长得眉清目秀。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暂时住在了我这里。
我睡地板,她睡床。
她话不多,但会默默地帮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我送外卖回来,她会提前烧好热水。
我那乱糟糟的小屋子,也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
虽然空间依旧狭小,但感觉温馨了许多。
有一次我洗完澡出来,发现她正把我换下的脏衣服泡在盆里,笨拙地搓洗着。
我来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大男生让女生洗衣服,总觉得别扭。
她却摇摇头,小声说：
你每天那么辛苦,我也做不了什么。
看着她认真的侧脸,还有微微泛红的耳根。
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点暖,又有点异样。
这小屋子,似乎因为她的存在,不再那么空旷冰冷了。
晚上,她会坐在小桌子前,借着昏暗的台灯看书。
我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她安静的剪影,心里盘算着,得赶紧多跑几单。
给她买张好点的台灯,再添点生活用品。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很浅,却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我沉寂已久的心房。
秦白,
她忽然轻轻开口。
谢谢你。
谢什么,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早点睡吧,明天没课我还要早起送外卖。
03
那晚之后,姜柔就在我这巴掌大的出租屋里暂时住了下来。
我依旧是雷打不动的送外卖、上课,两点一线。
只是这线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床还是那张床,她睡床,我依旧打地铺。
但空气里,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不再是汗臭和泡面味交织的混沌。
偶尔,会飘来她洗发水淡淡的清香。
我给她的那点钱,她用得极其节省。
我知道,她心里肯定还是不安的。
但她开始默默地做些事情。
比如,她会早起,在我出门前,用我那个唯一的搪瓷盆接好凉水。
放在门口,旁边放着我那块用了很久的旧毛巾。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出门前能擦把脸清醒一下。
秦白,这个……
这天我送外卖回来,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一推开门,就看见姜柔有些局促地站在小桌边,手里捧着一小袋红彤彤的苹果。
她脸颊微红,小声说：
我路过水果摊,看今天的苹果很新鲜,就买了点。你每天那么辛苦,要多补充点维生素。
我愣了一下,接过那袋苹果,沉甸甸的,带着她手心的余温。
我给她的钱,是让她应付基本生活的,没想到她会先想到给我买东西。
你还有钱吗
我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连忙点头：
有的有的,我算过的,够用。
那之后,她开始尝试着做些更主动的事情。
比如,她会用我给的钱,小心翼翼地买回一点青菜和鸡蛋。
趁我送外卖的时候,在那个简陋的小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
等我满身疲惫地回来,桌上可能就多了一小碟炒青菜,或者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虽然味道……嗯,只能说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但那份心意,却让冰冷的泡面瞬间失去了诱惑力。
秦白,我能跟你一起去送外卖吗
又过了几天,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姜柔突然鼓起勇气开口。
我正跨上我的二手电瓶车,闻言回头看她。
她站在门口,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和不安。
你去做什么送外卖很辛苦的,风吹日晒的。
我皱了皱眉,不是不愿意,只是怕她一个小姑娘受不了这份罪。
我不想总待在屋子里,也想帮你一点忙,哪怕只是帮你看看路。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心里一软。
或许,让她出来走走,接触一下外面的人和事,对她也好。
总闷在那个小空间里,容易胡思乱想。
行吧,那你坐稳了。
我拍了拍后座。
她眼睛一亮,小跑过来,有些生疏地爬上了电瓶车的后座。
就这样,我的外卖路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导航员兼气氛组。
刚开始,她紧张得不行,紧紧抓着我的衣服下摆,生怕掉下去。
电瓶车穿梭在车流中,她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下一单,金碧小区,你知道怎么走吗
我一边看着手机上的订单,一边问她。
她在我身后探出小脑袋,看着我手机上的地图,认真地辨认着：
往左拐,然后直走,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有时候遇到催单的顾客,语气不太好,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但也有好心的阿姨,看她一个小姑娘跟着我跑,会多给我们一瓶水。
笑着说：小伙子,对女朋友好一点哦。
每当这时,姜柔的脸就会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飞快地低下头,半天不敢看我。
我也会有些不自然,但心里,却莫名地有点甜丝丝的
送外卖的间隙,尤其是在深夜单子少的时候,我们会找个路边的长椅坐下歇歇脚。
江城的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秦白,
她抱着膝盖,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
你以前……也是一个人吗
嗯,我爷爷去世后,就一个人了。
我点了支烟,烟雾在夜色中弥散开。
对不起……她小声说。
没什么对不起的,都过去了。
我弹了弹烟灰。
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先好好上学吧。等我能赚钱了,就把钱还给你。
钱的事不急。
我看着她,昏黄的路灯光照在她脸上,显得她的侧脸格外柔和。
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的。
那天,我们送一份夜宵去一个KTV。
包厢里音乐声震耳欲聋,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接过外卖。
却挑三拣四,说汤洒了一点,非要少给钱,还骂骂咧咧的。
我正想跟他理论,身后的姜柔却突然小声但坚定地说：
汤没有洒,是您自己刚才接的时候晃了一下。我们送过来的时候,都好好的。
我惊讶地回头看她。
她小脸涨得通红,但眼神却很倔强,直视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估计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小姑娘敢顶嘴,愣了一下。
旁边的同伴打了个圆场,才算结束了。
走出KTV,我看着姜柔,她似乎还有些后怕,手指微微发抖。
你刚才……
我只是觉得他不能那么欺负你。
她低下头,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细弱。
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她的存在了。
习惯了送外卖时身后那份小小的重量,习惯了回家时能看到一盏为我留着的灯。
习惯了她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依赖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崇拜看着我。
这丫头,好像在我心里,不知不觉地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骑着车,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偶尔会扫过我的脖颈,痒痒的。
姜柔,我突然开口。
嗯她在我身后应了一声。
以后,别那么傻了,遇到那种人,躲远点,有我呢。
她在我身后沉默了几秒。
然后。
我感觉到抓着我衣服的手,似乎又紧了一些。
04
那天从KTV出来,姜柔在我身后抓着我衣服的手,很久都没有松开。
夜风吹拂,带着点凉意,也吹散了刚才那点不愉快。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在一点点放松。
第二天,我没急着去送外卖。
而是看着还在小桌前啃着干面包的姜柔,开口道：
姜柔,你总不能一直不去上课。
她拿着面包的手顿住了,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
我怕。
我知道她怕什么,怕同学异样的眼光,怕那种被孤立的感觉。
有我呢。
我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你落下的功课不少了吧再不去,期末可就麻烦了。
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犹豫和一丝希冀。
走吧,我送你去教学楼。
我拿起她的旧书包,里面只有几本皱巴巴的二手课本。
在我的押送下,姜柔终于鼓起勇气踏进了久违的教室。
我没进去,只在门口看着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像只受惊的小鹿,努力把自己缩起来。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我没课或者送外卖的空隙,就会拉着她去图书馆。
江大的图书馆很大,也很安静。
我们找个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书页上,暖洋洋的。
她的基础有些薄弱,落下的课也多。
我耐着性子,一点点给她讲。
从最基础的概念,到复杂的公式。
有时候一个知识点要重复好几遍,她会愧疚地看着我,小声说：
我是不是很笨
不笨,只是以前没找到窍门。
我敲敲她的脑袋。
多看几遍,多练几遍就好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埋头苦读。
灯光下,她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有种安静的美。
我给她买的那些衣服,她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太好了。
但渐渐地,她也习惯了。
换上浅色的棉布裙子,头发也梳理得整齐了些,不再是之前乱糟糟的样子。
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不再总是低着头,偶尔还会对着镜子,悄悄整理一下衣领。
虽然还是怯生生的,但眉宇间,似乎多了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自信。
我知道,她其实很好看,只是以前被贫穷和自卑掩盖了。
周末,我寝室的几个哥们儿嚷嚷着要我请客,说我最近重色轻友。
我索性把姜柔也叫上了。
介绍一下,这是姜柔,我学妹。
我对室友胖子、猴子和小明说。
胖子他们几个,平时咋咋呼呼的,见到姜柔,一时间都有些拘谨。
学妹好,学妹好。
胖子憨笑着,挠了挠头。
姜柔小脸微红,声音细细的：
学长们好。
吃饭的时候,胖子他们有意无意地活跃气氛,讲着学校里的趣事。
姜柔一开始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被逗笑了。
会用手捂住嘴,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秦白,你这学妹挺文静啊。
猴子悄悄凑过来说。
嗯,人很好。
我点点头。
那顿饭后,胖子他们对姜柔印象都挺好。
说她虽然话不多,但很真诚,不像有些女生那么咋咋呼呼。
我的朋友,似乎也开始慢慢接纳她成为他们圈子的一员。
但学校里,人多嘴杂。
我和姜柔几乎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有时候她还会来我送外卖的站点等我。
渐渐地,开始有些闲言碎语传了出来。
你看那不是秦白吗旁边那女生谁啊走得那么近。
听说是他老乡,家里困难,秦白在帮她呢。
帮我看没那么简单吧……
这些话,或多或少会传到姜柔耳朵里。
我发现她又开始有些不安,走路的时候。
会有意无意地跟我拉开一点距离,眼神也有些闪躲。
有一次,我们从图书馆出来,迎面撞上几个认识我的,我们系的女生。
她们看到我们,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交头接耳地走过。
姜柔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子。
我心里有点火大。
别理她们。
我低声说。
晚上,胖子来我租的小屋串门,看见姜柔正在帮我整理刚洗好的衣服。
哎,秦白,我说你小子。
胖子挤眉弄眼地。
对学妹也太好了吧班里可都传遍了,说你找了个
说什么
我打断他,语气有些冷。
胖子被我噎了一下,讪讪道：
没什么,就说你俩关系不一般。
姜柔站在一旁,头垂得更低了,手足无措。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胖子,一字一句地说：
姜柔是我学妹,她遇到点困难,我帮她是应该的。你们也少跟着瞎起哄。
胖子大概是第一次见我这么严肃,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开个玩笑。我们都懂,姜柔学妹人挺好的。
等胖子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姜柔。
她低着头,小声说：
秦白,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傻丫头,说什么呢。
我叹了口气。
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我。
谢谢你,秦白。
那之后,流言蜚语似乎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姜柔好像没有那么在意了。
我们依旧一起去食堂吃饭,她会提前去,帮我打好我爱吃的红烧肉,再占个安静的角落等我。
我送外卖回来,如果路过她喜欢的那家奶茶店,会给她带一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
她也会在我学习累了的时候,悄悄递过来一颗糖,或者一小块她省下来的饼干。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的身影上。
她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亮。
有时,在图书馆自习到深夜,我一抬头,就能看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像个孩子。
我会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我心里会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很暖,很踏实。
这种日子,真好。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
似乎也越来越依赖,带着一种我当时还不太能完全读懂的情愫。
那天晚上,送她回我那小屋的路上,她突然小声问：
秦白,你以后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我骑着电瓶车,晚风吹起她的发丝。
扫过我的脸颊,痒痒的。
05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真实。
不再是最初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而是发自内心的轻松。
她依旧会早起,在我出门前给我准备好洗漱用品,偶尔还会笨拙地学着摊鸡蛋饼。
虽然十次有八次会糊锅,但看着她沾着面粉的小花脸,我心里就暖烘烘的。
胖子他们几个也渐渐习惯了姜柔的存在,有时候来我这儿蹭饭,还会大大咧咧地指挥姜柔：
学妹,再来碗米饭！
姜柔也不生气,总是笑着去盛。
这天,胖子风风火火地冲进我那小出租屋,嗓门大得屋顶都要掀翻了：
秦白！秦白！大好事！
我正帮姜柔拧干一件刚洗好的衬衫,闻言差点把水甩他一脸：
嚷嚷什么,魂都让你吓飞了。
学校要办迎新晚会,不对,是迎新暨校园歌手大赛！
辅导员点名让你小子必须参加,说你吉他弹得好,别藏着掖着！
胖子唾沫横飞,一脸兴奋。
我皱了皱眉：
不去,没时间,我还要送外卖。
哎呀,就一个晚上！给咱们系争光啊！而且,听说奖品丰厚！
猴子也跟着蹿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宣传单。
我兴趣缺缺,什么奖品能比我跑几单外卖实在
秦白……
姜柔的声音从旁边轻轻传来。
我转过头,看见她正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里面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期待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鼓励。
那眼神,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我的心。
你想让我去
我问她。
她脸颊微微一红,低下头,小声说：
我觉得你会很棒的,我想看。
那一刻,我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就软了。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行吧,我去试试。
我听见自己说。
胖子和猴子立刻欢呼起来,开始商量着要我唱什么歌。
我没理他们,脑子里却浮现出一首很久以前听过的民谣。
旋律温暖,歌词里带着对生活的希望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那时候,我还是一无所有,只有一把破吉他陪着我。
现在,我好像也不是一无所有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送外卖的间隙,都会抱着吉他练习。
有时候在宿舍楼下的僻静角落,有时候就在我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
姜柔总会安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书,却时不时抬起头看我。
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弹错一个音符,她会抿嘴一笑。
我唱到动情处,她会托着下巴,眼神专注而温柔。
偶尔我练得口干舌燥,她会悄悄递过来一杯晾好的温水,小声说：
歇一会儿吧。
那眼神里的崇拜,像一剂强心针,让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晚会那天,后台人声鼎沸,各种乐器声和说话声混杂在一起。
我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是姜柔特意帮我熨烫平整的。
秦白,加油！
胖子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深吸一口气,抱着吉他走上了舞台。
刺眼的聚光灯打在我身上,台下黑压压的一片。
看不清人脸,只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将吉他放在腿上。
手指拨动琴弦,清澈的音符像流水一样淌出。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爷爷佝偻的背影,浮现出姜柔在江边无助的哭泣。
浮现出她在我小屋里忙碌的身影,浮现出她此刻一定在台下某个角落,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开口唱了,声音带着一丝送外卖积攒下来的沙哑,却也因此多了一份独特的沧桑和故事感。
那首温暖的民谣,被我演绎得格外深情。
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都像是从我心底流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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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唱着生活的苦涩,也唱着不灭的希望。
唱着孤独的滋味,也唱着相遇的温暖。
渐渐地,台下的嘈杂声小了下去,只剩下我的歌声和吉他声在礼堂里回荡。
我睁开眼,看向台下。
灯光有些晃眼,但我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站着,双手紧紧握在胸前,脸上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一曲终了,我轻轻拨出最后一个尾音。
整个礼堂静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
太棒了！
再来一首！
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我有些发懵,只是抱着吉他,看着台下沸腾的人群。
主持人激动地跑上台：
这位同学！太厉害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秦白,计算机系。我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我有些窘迫。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我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找到了姜柔。
她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泪痕,却笑得比谁都灿烂。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骄傲和喜悦,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放下吉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
周围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都退去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含泪的笑脸。
她看着我走近,有些不知所措,脸颊红扑扑的。
我走到她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擦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珠。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神却无比坚定地看着我。
秦白……
她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笑了笑,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
她的手有些凉,却很柔软。
走吧。
我说。
去哪里
我不知道。
06
那一刻,整个礼堂的喧嚣都与我们无关。
晚会之后,我吉他校草的名头算是彻底在江大叫响了。
而姜柔,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甚至有些自卑的女孩.
也因为站在我身边,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那就是秦白的女朋友吧以前怎么没发现,她长得这么好看！
是啊是啊,听说秦白对她可好了,简直是英雄救美现实版！
他们俩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太般配了！
这样的议论,好的坏的,我们都听了不少。
姜柔一开始还会有些不自在,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但我总是紧紧牵着她的手,用行动告诉所有人.
也告诉她,她就是我秦白认定的女孩。
渐渐地,她也习惯了这种注视。
我们一起去上课,她会认真地帮我记笔记；
一起去图书馆,她会安静地坐在我对面,偶尔抬头看我一眼。
然后羞涩地低下头,嘴角却噙着一抹甜甜的笑。
我送外卖的时间并没有因为谈恋爱而减少,反而更有干劲了。
因为我知道,现在有一个人在等我。
有时候我送餐回来晚了,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就能闻到屋里飘来的饭菜香。
姜柔会系着我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有些手忙脚乱地把菜端上桌。
快尝尝,我今天学做的红烧排骨！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味道可能比不上外面的大厨。
但那份心意,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我觉得温暖。
偶尔,她也会在我送外卖的途中休息的时候。
突然打车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提着保温饭盒。
怕你饿,给你带了粥。
她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小脸红扑扑的。
看着她,我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我会拉着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一口一口吃掉她带来的食物,心里甜得发腻。
爱情是最好的滋养品。
姜柔的变化,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她不再总是穿着那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我给她买的新裙子。
她会搭配着穿,还会对着小镜子,笨拙地学着扎好看的发型。
她的笑容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自信。
以前总是低着头走路,现在会挺直腰杆,眼神也变得明亮有神。
她本来就生得清秀,只是以前被贫穷和自卑掩盖了光芒。
现在,那份光芒一点点绽放出来,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秦白,你看我今天穿这条裙子好看吗
她会转个圈,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好看,我女朋友穿什么都好看。
我总是笑着回答,然后收获她一个羞涩又甜蜜的白眼。
我出名了,自然也少不了一些桃花运。
有一次,刚下课,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就堵在了教室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瓶水。
秦白同学,我看了你的表演,太棒了！能加个微信吗我想跟你讨论一下音乐。
女生声音甜得发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还没开口,就感觉到身边的姜柔身体微微一僵。
我转头看她,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那副模样,活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心里好笑又有些心疼。
我直接牵起姜柔的手,对那个女生礼貌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会吃醋的。音乐上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完,我拉着姜柔,在女生错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走出一段路,姜柔才小声嘟囔：
谁吃醋了。
我停下脚步,捏了捏她的鼻子：
还说没有小醋坛子。
她脸颊绯红,抬头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却没什么威力,反而带着几分娇嗔。
我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放心,我只要你。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的脸更红了,却主动握紧了我的手。
日子在甜蜜中一天天过去,我们开始不自觉地谈论未来。
秦白,毕业后你想做什么呀
一个周末的傍晚,我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看着夕阳把江面染成一片金黄。
嗯……先找份工作吧,多赚钱。
我说得很实际。
我想当个老师。
她靠在我肩膀上,声音轻轻的。
教那些像我一样,没有家的孩子。
我心中一动,搂紧了她：
好,我们一起努力。
那一刻,未来仿佛不再遥不可及,而是充满了具体的期待和温暖的色彩。
胖子他们几个,也从最初的起哄,变成了真心的祝福。
秦白,你小子真是捡到宝了！姜柔学妹这么好的姑娘,可得好好对人家！
胖子拍着我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
猴子也在一旁点头：
就是就是,以后我们可就指望嫂子多给我们做点好吃的了！
姜柔被他们说得脸红,却也渐渐融入了我们这个小圈子。
她不再是那个孤单一人,在角落里默默无言的女孩了。
她有了朋友,有了欢笑,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看着她越来越开朗的笑容,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晚,送她回那间狭小出租屋的路上。
我骑着电瓶车,她在我身后轻轻哼着歌。
晚风吹拂,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突然开口：
姜柔,我们那个小房间,是不是有点装不下我们这么多开心的事了
她在我身后微微一顿。
然后,我感觉到她抱在我腰上的手臂,紧了紧。
嗯
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07
我那句话说完,姜柔在我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电瓶车平稳地在夜色中行驶,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秦白,
她在我身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是说我们要换地方住吗
我将车停在出租屋楼下,扶着车把,转过头看她。
夜色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期待,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不安。
嗯,
我点头,声音尽量平静.
现在我送外卖的收入稳定了一些,们可以租个好一点的地方。一个真正像家的地方。
她咬着唇,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而且,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
我们现在这样,总挤在一个小房间里,你睡床我睡地板,也不是长久之计。
再说了,我想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饭。
最后一句,我说得有些油腔滑调,却是我真实的想法。
姜柔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低下头,小声嘟囔：
我做的饭又不好吃。
好吃,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我拉起她的手。
走吧,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找房子。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一有空,我就拉着姜柔满城跑。
中介带着我们看了一间又一间,有的太贵,有的太偏,有的环境太差。
姜柔总是很体谅我,从不抱怨。
只是默默跟着我,偶尔小声提点意见。
最后,我们在学校附近一个相对安静的小区,找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
七楼,没有电梯,但南北通透,采光极好。
客厅不大,但摆上一张小沙发和茶几刚刚好。
两个卧室也算宽敞,最重要的是。
厨房很干净,还有一个小阳台可以晾衣服。
就这里吧！
我看着姜柔,她眼睛里闪着光,用力点点头。
签合同,交押金,拿到钥匙的那一刻,我俩都松了一口气。
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温馨的小日子。
搬家那天,胖子他们几个也来帮忙。
我那点可怜的家当,几下就搬空了。
新的公寓空荡荡的,但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充满了希望。
我们一起去逛了二手家具市场,淘了一张半新的双人床。
一个简易衣柜,还有一张小餐桌和几把椅子。
姜柔很会砍价,小嘴叭叭的,愣是把价格又压下去不少,看得我目瞪口呆。
你这砍价的本事,不去摆摊可惜了。
我打趣她。
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脸颊红扑扑的：
那当然,钱要花在刀刃上！
我们一起打扫卫生,她擦窗户,我拖地。
一起组装买回来的简易家具。
虽然手忙脚乱,弄得满头大汗,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点点被填满。
心里那种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
晚上,我们躺在新买的双人床上。
虽然床板还有点硬,但能并肩躺着。
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同居的日子,就这么带着一丝羞涩和甜蜜开始了。
最开始,我们都有些不习惯。
比如
她洗澡出来,只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白皙的脖颈和若隐隐现的锁骨,总让我看得口干舌燥,只能狼狈地移开视线。
而我洗完澡,光着膀子出来,她也会飞快地低下头,耳根却悄悄红透。
最让我脸红心跳的,是有一次我准备洗衣服。
在洗衣篮里翻找自己的脏衣服时,不小心摸到了一团柔软的布料。
拿起来一看,是姜柔换下来的内衣。
我的脸轰的一下就炸了。
像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想把它塞回去。
秦白……
姜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羞意。
我僵硬地转过身,手里还捏着那件小小的内衣,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红着脸,走到我面前,从我手里接过那件内衣。
然后又从洗衣篮里拿出另外几件她的小衣物。
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进我耳朵里：
那个我的这些,你能帮我用手洗一下吗洗衣机洗容易坏我最近不能沾凉水。
我看着她,她低着头。
脸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好几拍。
好。
我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
日子在这样细碎的甜蜜和偶尔的糗事中一天天过去。
我们一起做饭,她掌勺,我打下手,厨房里总是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我们低低的笑语。
她做的菜,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像模像样,我每一顿都吃得干干净净。
晚上,我们会窝在小小的沙发上,一起看一部老电影,或者只是聊聊天。
她会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轻轻浅浅地拂过我的脖颈,痒痒的,却很安心。
夜深了,我们会相拥而眠。
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和均匀的呼吸,我常常会想。
这辈子能遇到她,真是我秦白最大的幸运。
这天晚上,我送外卖回来,看到姜柔正趴在小餐桌上写着什么。
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美好。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写什么呢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回来啦我在看明天要交的作业。
她转过身,仰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秦白,我今天去兼职面试了,一家辅导机构,他们说我可以先去试讲。
08
姜柔去辅导机构试讲那天,我特地请了半天假,骑着我的小电驴送她过去。
她穿了件我给她新买的浅蓝色连衣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别怕,你肯定没问题的。
我捏了捏她的手,给她打气。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走进了那栋办公楼。
我在楼下等得百无聊赖,刷着手机短视频。
看着那些拍日常的博主,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每天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的,也算是一种独特的城市游侠体验吧
如果把这些拍下来,会不会有人看
再加上我和姜柔……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雨后的春笋,噌噌往上长。
等姜柔兴奋地跑出来,告诉我试讲通过了的时候,我把我的想法跟她说了。
拍、拍我们
她瞪大了眼睛,脸颊有点红。
我上镜不好看的。
瞎说,我女朋友最好看。
我刮了下她的鼻子。
就拍着玩,记录一下我们的生活,没人看也没关系。
我花了几百块,买了部二手的运动相机。
小巧玲珑,可以别在我的头盔或者胸前。
最开始,镜头里只有我一个人。
穿梭在江城的大街小巷,记录着送餐路上的风景和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
偶尔,我会对着镜头自言自语几句,吐槽一下奇葩的顾客,或者分享一下抢到大单的喜悦。
姜柔一开始很抗拒出镜,每次我把镜头转向她。
她都捂着脸躲开,或者干脆背过身去。
直到有一次,我拍她在我新租的小公寓厨房里,笨拙地给我做可乐鸡翅。
她系着围裙,小脸被油烟熏得红扑扑的。
一边手忙脚乱地翻着锅里的鸡翅,一边小声嘀咕：
盐是不是放多了呀
那副认真又可爱的模样,我没忍住,偷偷录了下来,剪进了视频里。
没想到,那期视频的播放量意外地高。
评论区里一堆人喊着：
小姐姐好可爱啊！
博主女朋友也太贤惠了吧！
想看更多情侣日常！
我把评论拿给姜柔看,她又羞又喜,嗔怪地捶了我一下：
都怪你！
但那之后,她渐渐不再那么抗拒镜头了。
有时候我拍她,她会对着镜头甜甜一笑,或者做个鬼脸。
我们一起逛超市,一起在阳台种花,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这些琐碎又温暖的日常,都被我用镜头一一记录下来。
我的账号粉丝,也从最初的几十个,慢慢涨到几百,几千,然后是几万。
直到有一天,我看着后台那个鲜红的10万+,还有些不敢相信。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零星的广告合作。
虽然钱不多,但足够我们改善一下伙食,或者给姜柔买她眼馋了很久的一条小裙子。
生活好像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网友们很喜欢看我们这种真实又接地气的生活,他们叫我外卖小哥秦白,叫姜柔神仙女友。
评论区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祝福和鼓励。
看你们的视频,感觉又相信爱情了！
小哥要对小姐姐好一点哦,这么好的女孩不多了！
神仙情侣,一定要幸福久久！
每次看到这些评论,姜柔都会红着眼圈,把头埋在我怀里,小声：
秦白,我们好幸福。
为了回馈粉丝,也为了给我们自己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我开始在Vlog里整活。
姜柔生日那天,我偷偷联系了胖子他们。
在我俩租的小公寓里,给她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派对。
当她推开门,看到满屋子的气球和亮闪闪的彩带。
还有胖子他们齐声唱起的生日歌时,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我把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推到她面前。
她哭得像个孩子,抱着我,一遍遍地说：
谢谢你,秦白,谢谢你。
那期生日Vlog,成了我们播放量最高的一期。
评论区里全是甜哭了羡慕这样的爱情。
我们也曾一起攒钱,去了一趟邻市的海边。
那是姜柔第一次看到大海,她像个孩子一样在沙滩上奔跑,捡贝壳,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我用镜头记录下她每一个开心的瞬间,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阳光洒在她脸上,美得像一幅画。
当然,有阳光的地方,也难免有阴影。
随着粉丝越来越多,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开始出现。
作秀吧哪有这么完美的情侣
这女的肯定是看上男的流量了。
送外卖的能有多大出息,迟早得分。
一次,姜柔看到一条恶意评论。
说她长得一般,配不上我,气得眼圈都红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
她委屈地看着我,声音带着哭腔。
我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别管那些人,他们就是嫉妒我们过得比他们好。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
我把那条评论截图,直接在Vlog里怼了回去：
我女朋友好不好看,我说了算。不喜欢看的可以不看,别在我这儿找存在感。
那之后,类似的评论少了很多。
我们也学会了不去理会那些负能量,专心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Vlog带来的额外收入,让我们对未来有了更多的底气。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姜柔会靠在我怀里,拿着手机刷那些装修漂亮的房子图片。
秦白,你说我们以后,能不能也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呀
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
当然能,
我搂紧她。
等我们毕业了,一起努力,肯定能买上。买个大一点的,带阳台,种满你喜欢的花。
她在我怀里蹭了蹭,声音甜糯：
嗯！还要有个大大的厨房,我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心里一片滚烫。
看着身边熟睡的她,恬静美好,我悄悄打开手机。
看着那个不断上涨的粉丝数,还有银行卡里慢慢多起来的存款。
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找工作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姜柔比我低一届,我得先规划好。
是留在江城找份稳定的工作,还是继续送外卖,同时把自媒体做得更大
我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夜深了,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我轻轻握住姜柔的手,感觉未来。
就像这城市的灯光一样,充满了无限可能。
09
秦白,我们以后,能不能也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呀
姜柔在我怀里,声音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心里一片滚烫,未来,似乎触手可及。
日子像装了加速器,转眼就到了大四下学期。
毕业的氛围像是无形的网,笼罩在整个校园。
空气里弥漫着论文的油墨味、散伙饭的酒气,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与期待。
我也不例外,找工作的压力像块巨石压在心口。
送外卖和自媒体的收入虽然还不错。
但总觉得不是长久之计,我想给姜柔一个更稳定的未来。
秦白,这个公司的招聘简章你看一下,专业挺对口的,待遇也还可以。
姜柔比我还上心,她虽然才大三,却每天抱着电脑,帮我筛选招聘信息,修改简历。
灯光下,她蹙着眉,认真比对我简历上每一个字眼的模样,让我心里暖洋洋的。
还有这个,他们说需要有项目经验,你那个校园歌手大赛的组织经历可以写上去,还有我们Vlog的运营数据,也算是一种项目成果呀！
她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总能给我一些意想不到的建议。
我捏了捏她微蹙的眉头：
知道了,我的小军师。别太累了,你自己的功课也重要。
她却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等你工作稳定了,我才能安心准备考研呀。
我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她总是这样,事事都先为我考虑。
我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孩。
考虑到姜柔还有一年才毕业,我心里盘算着,最好能在学校附近找份工作。
这样可以多陪陪她,或者,暂时就先继续送外卖,把自媒体账号再做大一点。
等她毕业了,我们再一起规划。
柔柔,如果我暂时找不到特别合适的工作,就先继续送外卖,你不会觉得……
她没等我说完,就捂住了我的嘴,眼神坚定：
秦白,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送外卖不丢人,你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比那些眼高手低的人强多了。
而且,我们的Vlog不是做得越来越好了吗这也是一份事业啊。
有她这句话,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学校一年一度的春季校园招聘会如期而至。
体育馆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穿着正装,拿着简历,脸上写满忐忑与期盼的毕业生。
我穿上姜柔特意为我挑选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她还细心地帮我把领口抚平,笑着说：
我家秦白穿什么都帅,一定能马到成功的！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简历,那上面有姜柔熬夜帮我修改的痕迹。
加油！
她在我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像一道阳光,驱散了我心头所有的紧张。
体育馆里有些闷热,各个公司的展台前都挤满了人。
我穿梭在人群中,仔细看着每一家公司的招聘信息。
遇到合适的就上前递上简历,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一圈下来,口干舌燥,也投出了七八份简历。
走出体育馆,阳光有些刺眼。
我掏出手机,想给姜柔报个平安。
电话刚拨出去,就接通了。
喂,秦白怎么样怎么样
她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笑着说：
还行,投了几家感觉不错的,等通知吧。
太好了！
她在那边欢呼一声。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的！晚上我做好吃的给你庆祝！
好啊,
我听着她雀跃的声音,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等我找到工作,发了工资,我们就去吃顿大餐,然后去看你上次说想看的那部电影。
嗯嗯！还要去游乐园,我要玩那个最高的过山车！
好,都依你。
我们聊着对未来的憧憬,好像那些美好的画面已经近在眼前。
房子、工作、她的学业,还有我们共同的小窝,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挂了电话,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
只是最近,身体好像有点不听使唤。
偶尔会觉得特别疲惫,明明睡够了时间,还是哈欠连天。
有时候骑着电瓶车送外卖,会突然一阵头晕眼花,得停在路边歇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我没太当回事,只以为是最近送外卖太拼。
加上熬夜剪辑视频累着了,想着等忙过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站起身,准备回宿舍整理一下今天收集到的招聘资料。
刚走没几步,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天旋地转。
我下意识地想扶住旁边的树干,却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好似姜柔刚才带着笑意的声音还在回荡,却越来越远。
我想开口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砰——
世界,在我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10
世界在我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姜柔电话那头雀跃的期盼。
再次有意识时,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刺得我脑袋一阵阵发懵。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我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惨白的天花板模糊地晃动着。
秦白！秦白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是姜柔。
我转动眼球,看见她扑到床边,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甜美笑意的小脸。
此刻布满了泪痕,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头发也有些凌乱,看得我心口一抽。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冰凉的手指微微颤抖。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语无伦次,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我张了张嘴,想安慰她,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了过来,是个中年男医生,表情严肃。
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凝重。
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乏力,脑子也昏沉沉的：
我怎么了
你晕倒在学校招聘会现场,是你的同学把你送过来的。
医生说着,目光扫过姜柔,又落回我脸上。
我们给你做了一些初步检查。
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将我紧紧包裹。
医生顿了顿,语气沉重了几分：
秦白同学,根据目前的检查结果,我们高度怀疑,你患的是急性白血病。
轰——
我的大脑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急性白血病
这六个字,像六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搅得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怎么可能
我明明还这么年轻,我还有姜柔,我们还有那么多约定没有完成……
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他平时身体很好的,就是最近有点累……
姜柔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绝望的哀求。
医生推了推眼镜,神情带着同情,却依旧冰冷：
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骨髓穿刺来确诊,但从血常规和外周血涂片来看,情况不容乐观。
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这种病发展很快,后续的治疗费用会非常高昂。如果不进行系统治疗的话,生存期可能只有不到半年。
半年……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眼前浮现出爷爷佝偻的背影,他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他。
我又想起这几年送外卖的风餐露宿,省吃俭用,银行卡里那可怜的两三万存款。
在这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面前,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敢生病我怎么能生病
绝望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困在其中,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痛。
不会的……不可能……
姜柔猛地摇头,脸色惨白如纸,她抓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秦白,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像是要说服我,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可那声音里的颤抖和绝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为什么……
她突然像疯了一样。
为什么啊！为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怼。
每一声,都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口来回切割。
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在剧烈颤抖,想开口安慰,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姜柔压抑不住的悲泣,还有我胸腔里空洞的回响。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生疼。
可那温暖的光线,却一丝一毫也照不进我们此刻灰暗绝望的心。
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姜柔的肩膀：
家属,先冷静一下,病人现在需要休息。
姜柔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双手捂着脸,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断断续续,令人心碎。
我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
秦白……
姜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床边。
她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会救你的……
她的话,像一根细弱的稻草,我却连抓住的力气都没有。
11
那句厄运专找苦命人的哭喊。
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扎进我耳朵里,搅得我五脏六腑都跟着痉挛。
医生那句生存期可能只有不到半年,更是将我彻底打入无间地狱。
整个下午,我都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任凭医生护士在我身上摆弄。
姜柔一直守在我身边,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地哭喊。
只是红着眼圈,死死地攥着我的手。
那力道,仿佛要将我从死神手里拽回来。
夜,终于安静下来。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还有姜柔压抑的、细微的抽泣。
她趴在我的床沿,肩膀一耸一耸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我的病号服袖口。
我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惨白的天花板,一夜无眠。
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爷爷佝偻的背影,一会儿是姜柔在江边哭泣的模样。
一会儿又是我们一起在出租屋里打闹的画面。
白血病……这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
我怎么会得这种病
我明明还这么年轻,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我还没给姜柔一个家。
天刚蒙蒙亮,姜柔就醒了。
她眼睛肿得像核桃,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回来时。
脸上已经看不出太多哭过的痕迹,只是眼底的红血丝触目惊心。
秦白,我去学校一趟。
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刻意压制后的平静。
你乖乖在这儿,我很快回来。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出病房。
她这一走,病房里就更安静了,静得让人心慌。
我看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的天色,心里却是一片死寂。
姜柔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还有一些换洗衣物。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照顾我,喂我喝粥,帮我擦脸擦手。
动作轻柔,仿佛我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掩饰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像个陀螺一样,在学校和医院之间连轴转。
白天要处理我的休学手续,应付老师同学的询问,晚上还要在医院照顾我。
我眼睁睁看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下巴越来越尖,眼窝也深陷下去。
好几次,我半夜醒来。
都看见她蜷缩在陪护的小床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
每当这时,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是我拖累了她。
如果不是我,她现在应该在教室里认真听课,或者在图书馆里安静地看书。
而不是在这里,为一个看不到未来的我日夜操劳。
那些我们曾经拥有过的甜蜜时光,此刻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我想起她在江边被我救下时无助的眼神。
想起她在我们的小屋里第一次为我做饭时手忙脚乱的可爱模样。
想起她在舞台下为我欢呼时闪亮的眼眸……
如果我真的只有半年时间……
姜柔该怎么办
她也是个孤儿,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她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我不敢想,如果我不在了,她一个人要怎么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
这天,一个年轻的护士给我换药。
看见姜柔正细心地帮我掖被角,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你女朋友对你真好,小伙子,你可得坚强起来。
姜柔勉强笑了笑,眼圈却红了。
护士又小声对姜柔说：
医药费的压力确实很大,不过你们也别太绝望,现在有很多社会救助渠道。
比如一些慈善基金会,还有网络筹款平台,都可以试试。
社会救助
网络筹款
这几个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死水般的心里,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绝望感淹没。
那些,真的有用吗
下午的时候,胖子、猴子他们几个拎着水果和牛奶来了。
看到我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眼圈都红了。
秦白,你小子怎么回事啊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胖子声音有些哽咽,把手里的东西往床头柜上一放。
猴子和小明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安慰我,让我好好养病,别想太多。
他们还凑了一些钱,塞到姜柔手里,说是同学们的一点心意。
嫂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胖子看着姜柔,一脸担忧。
姜柔红着眼睛,一一谢过他们。
同学们的到来,给这间死气沉沉的病房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但他们走后,巨大的空虚和绝望感再次将我吞噬。
秦白……
姜柔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却异常坚定。
你别放弃,好不好医生说了,只要积极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我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强装出来的坚强,心里五味杂陈。
希望
我的希望在哪里
钱呢
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几十万的治疗费,我们去哪里弄
姜柔身体一僵,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是啊,钱。
这个最现实的问题,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们面前。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感觉自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绝望的深渊里,越坠越深。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时。
姜柔突然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秦白,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想到了,我可以去找学校,去找老师帮忙,发起捐款！
12
姜柔说完那句要去学校求助的话,眼里的光像是要把这惨白的病房都点亮。
第二天,她眼底带着熬夜的红血丝,却强撑着精神,一大早就出了门。
我躺在床上,连抬手的力气都微弱,只能目送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又酸又胀。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额角渗着细汗。
但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
秦白,
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扑到我床边,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去找辅导员了,还有系里的领导……我把我们的情况都说了。
她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滚落下来,滴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他们……他们说,你是好学生,每次国奖都有你,他们都记得……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告诉我,老师们听到我的病情。
又知道我们俩都是孤儿,无依无靠,都非常同情。
我看着她哭得通红的鼻子,想抬手帮她擦擦眼泪,却使不上劲。
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学校决定为我们组织募捐了,秦白！
她突然抬起头,像是要把这个消息用尽全身力气告诉我。
辅导员说,倡议书很快就会贴满校园,让大家都来帮我们！
校园募捐
这四个字,像是一缕微弱的阳光,试图穿透我心头厚重的阴云。
接下来的日子,姜柔就像上了发条的陀螺。
她每天在医院和学校之间来回奔波。
一边要照顾我日常的饮食起居,喂我喝那些苦涩的药；
一边还要配合学校那边,提供各种证明材料,参与募捐的宣传。
我眼睁睁看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迅速凹陷,下巴尖得让人心疼。
眼窝也越来越深,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
好几次,我深夜从昏沉中醒来,都看见她蜷缩在旁边那张小小的陪护床上。
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细微得像小猫的呜咽。
每当这时,我的心就疼得像被刀子反复切割。
是我,是我拖累了她。
几天后,姜柔带着一个布袋子兴冲冲地跑进病房。
她把袋子打开,里面是零零散散的现金,还有一些写着祝福的小纸条。
秦白,你看！这是学校第一批募捐到的钱！
她把钱小心翼翼地倒在床头柜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雀跃。
老师同学们都很好,他们都在帮我们！
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堆在那里,像一座小山。
我看着那些钱,看着姜柔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感激,温暖,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酸楚。
这点钱,对于那天文数字般的治疗费,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它却像一粒火种,在姜柔近乎绝望的心里,重新点燃了一丝希望。
她每天都会跟我念叨募捐的进展。
告诉我今天又收到了多少善款,哪个老师又私下里塞给了她一个红包。
可我知道,这点钱,远远不够。
这天下午,姜柔正在给我削苹果,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起初还带着一丝疑惑。
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变得惊讶起来,眉头也微微蹙起。
您是记者
她捂着话筒,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我。
记者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挂了电话,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秦白,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我床边坐下,声音有些干涩。
刚才是一个社会新闻的记者打来的电话。
他说,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们的事,被我们的故事打动了,想采访我们。
帮我们把事情报道出去,争取社会上的捐款。
社会募捐……
13
她挂了那个记者的电话后,脸色就一直很复杂,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
秦白,
她走到我床边,声音有些干涩。
那个记者说,他想来医院看看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我心里咯噔一下,记者
这种时候,我不想面对任何人,更不想把我们的狼狈暴露在镜头之下。
但还没等我开口,病房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小伙子。
是秦白同学和姜柔同学吧我是江城都市报的记者,姓王。
他伸出手,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姜柔有些局促地站起身,轻轻嗯了一声。
我躺在床上,连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弱地点了点头。
摄像机的镜头,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毫不客气地扫视着这间狭小的病房,最后定格在我苍白如纸的脸上。
那一刻,我所有的不堪和脆弱,都无所遁形。
姜柔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她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微微挡在了我和镜头之间。
她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碗,里面是她刚从我们租的房子里做好带来的饭菜。
保温桶打开,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散出来——是我最爱吃的红烧排骨,还有一盘翠绿的炒青菜。
秦白,先吃饭吧,你一上午没吃东西了。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她舀起一小块炖得软烂的排骨,仔细地吹了吹,才递到我嘴边。
排骨的香气钻进鼻腔,曾几何时,这是我最期待的味道。
可现在,我只觉得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那么瘦,下巴尖尖的,眼窝深陷,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却还强撑着,为我做饭,喂我吃饭。
我张开嘴,机械地咀嚼着。
排骨炖得很入味,入口即化,青菜也带着一丝清甜。
可我尝不出太多的滋味,每一口吞咽,都伴随着眼角不受控制的湿润。
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吃到她亲手做的饭。
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天
一勺,又一勺。
她喂得很仔细,很耐心,仿佛喂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要窒息。
对不起……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我拖累了你。
她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你走吧,
我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别管我了。
我知道这样说很残忍,可我不想再拖累她。
她还那么年轻,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被我这个废人困住。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摄像机细微的运转声,像一只讨厌的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
说什么傻话呢！
姜柔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她放下碗,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秦白,你看着我！
她强迫我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含泪却无比坚定的眼睛。
你肯定会好起来的！你忘了吗当初在江边,是你救了我！这次,换我来救你！我一定会的！
她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像是一把锤子,狠狠敲在我的心上,也敲在旁边那个记者的心上。
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颊,看着她眼神里那股不顾一切的执拗。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扛着摄像机的小伙子。
镜头正对着我们,那红色的录制灯,刺眼地亮着。
他们刚才,全都拍下来了
一股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你刚才拍下来了吗
我急切地看向那个王记者,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能不能删掉求求你,把刚才的都删掉！
别拍我女朋友,她……她以后还要嫁人的！不能让她因为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柔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
傻瓜！
她猛地转头,对着镜头,也对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要嫁,肯定也是嫁给你！秦白,你听到了吗我要嫁给你！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看着她,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个傻姑娘,她怎么就这么傻
王记者显然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了。
他愣了几秒,才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复杂：
两位的感情,真的很令人动容。
他示意摄像师先暂停一下。
秦白同学,关于刚才的视频……
他沉吟了一下。
我理解你的顾虑。你放心,涉及到你女朋友隐私和个人意愿的部分,我们是不会随意播出的。
我喘着粗气,心里却依旧惴惴不安。
真的吗你一定要删掉,拜托了。
嗯。
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随后,他简单地问了我一些关于病情和家庭情况的问题。
我都一一作答,声音嘶哑,情绪低落。
姜柔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却给了我一丝若有若无的力量。
采访很快结束了,王记者带着人离开,临走前。
他又看了一眼姜柔,眼神里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意味。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和姜柔。
她趴在我的床边,肩膀微微耸动着,压抑的哭声再次传来。
我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柔柔……
我轻声唤她。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那眼神,看得我心都碎了。
秦白,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不会走的,死都不会。
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傻姑娘,已经把她的心。
她的未来,都和我这个将死之人捆绑在了一起。
14
我不知道那个姓王的记者最后会不会信守承诺,删掉那些不该播出的片段。
那几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半是绝望,一半是对姜柔那傻气的担忧。
她依旧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只是话更少了,眼底的红血丝也愈发骇人。
大概是采访后的第三天,胖子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了病房。
手里举着他的手机,屏幕亮着,声音外放。
秦白！姜柔学妹！你们快看！火了！你们火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姜柔也停下了给我削苹果的手,紧张地望向胖子。
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是那天在病房里的一幕。
镜头从我苍白憔悴的脸开始,然后是姜柔一勺一勺喂我吃饭的场景。
她瘦削的下巴,红肿的眼睛,清晰可见。
接着,是我那句混账话：
你走吧,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然后,是姜柔带着哭腔的怒吼：
说什么傻话呢！你肯定会好起来的！你救了我,这次我肯定也会救你的！
最后,是她对着我,那句斩钉截铁的：
傻瓜！我要嫁,肯定也是嫁给你！秦白,你听到了吗我要嫁给你！
视频的背景音乐配得很煽情,解说员的声音也带着哽咽。
我整个人都懵了,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凉。
那个记者,他没有删！他竟然把这些全都放出去了！
你把这个关掉！
我声音发颤,几乎是吼出来的。
姜柔的脸也白了,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自己,嘴唇微微颤抖。
胖子手忙脚乱地想关掉,却点到了评论区。
密密麻麻的评论瞬间涌了出来。
卧槽,这什么神仙爱情！我一个大男人看哭了！
小姐姐太好了吧！小哥你可千万不能放弃啊！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太心疼了,已捐！
链接在哪我要捐款！必须救这个小哥！
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不离不弃,我哭了,你们呢
视频的播放量已经突破了百万,点赞和评论数还在疯狂上涨。
姜柔捂住了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这一次,却不全是悲伤。
她点开了视频下方挂着的链接,那是我之前在医院无奈之下注册的水滴筹账户。
上面的数字,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动着。
几百,几千,几万……
不过短短几分钟,那个原本只有几千块募捐额的账户,数字已经飙升到了五万,十万,而且还在持续不断地往上涨。
秦白……你看……
姜柔哽咽着,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看着那些来自陌生人的善意,眼眶瞬间就湿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温暖的人。
就在这时,姜柔的辅导员也打来了电话,声音激动：
姜柔啊,学校这边也看到新闻了！
校领导非常重视,决定再次组织全校师生进行募捐,还联系了几个校友企业家,希望能帮上秦白！
希望,像是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从层层叠叠的乌云背后。
猛地穿透出来,照进了我这间昏暗的病房,也照亮了我们近乎绝望的心。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那条视频在各大短视频平台疯狂传播,无数网友被我们的故事打动。
水滴筹的金额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很快就突破了三十万,五十万……
基本覆盖了医生预估的第一期治疗费用。
各大媒体也纷纷跟进报道,报纸、电视、网络新闻,铺天盖地都是我和姜柔的故事。
有记者想来采访,都被姜柔婉拒了,她说我需要静养,不想再被打扰。
学校那边的捐款也进行得非常顺利,老师同学们,甚至很多已经毕业的校友,都伸出了援手。
短短一周时间,我那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竟然真的有了着落。
医生查房的时候,看着我们,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秦白同学,现在资金基本到位了,我们可以马上安排你进行更系统的治疗。有这么多人支持你,你可要加油啊！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
姜柔握着我的手,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却笑着对我说：
秦白,你听到了吗我们有救了！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我知道,这一切,都源于那个意外传播的视频,源于那个记者最终的选择。
虽然他违背了对我的承诺。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没有删,才有了这后续的一切。
我和姜柔商量后,用她的手机录了一段简短的视频。
镜头里,我依旧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姜柔坐在我身边,眼睛还是红红的。
谢谢大家,
我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谢谢所有帮助我们的人。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份恩情,我和姜柔永世不忘。
姜柔也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谢谢这个温暖的世界。我们会努力的,秦白一定会好起来的！
视频发出后,评论区又是一片加油和祝福。
我看着姜柔脸上终于露出的笑容。
虽然还带着泪痕,却是我这段时间以来见过最美的表情。
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格外明媚起来。
15
那笔从天而降的巨款,像一针强心剂,直接扎进了我几乎已经冰封的心脏。
有了钱,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医生很快为我制定了详细的治疗方案,化疗、靶向药……
那些曾经只在电视剧里听过的名词,现在成了我生活的主旋律。
第一次化疗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猛烈。
药水顺着输液管一点点滴进我的血管,起初没什么感觉。
但几个小时后,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袭来。
我趴在床边吐得昏天暗地,胆汁都快呕出来了,整个人虚脱得像一滩烂泥。
姜柔端着水盆,一次次帮我擦拭,她的眉头紧紧蹙着,眼圈通红,却一句话都没抱怨。
只是在我吐完的间隙,用沾湿的棉签润湿我干裂的嘴唇,声音轻得像羽毛：
秦白,再忍一忍,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她的手很凉,握着我的手却很用力,仿佛想把她的力量传递给我。
夜里,我常常因为骨髓抑制带来的高烧而辗转难眠。
浑身忽冷忽热,意识也迷迷糊糊的。
每一次睁开眼,都能看见姜柔守在床边。
用温水一遍遍擦拭我的额头和手心,试图帮我降温。
她的下巴越来越尖,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我知道她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白天要应付各种检查,晚上还要照顾我。
柔柔,你去睡会儿吧,我没事。
我声音嘶哑,心疼得厉害。
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不困,你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可我怎么睡得着
看着她强撑的模样,我的心像是被泡在黄连水里,苦涩不堪。
化疗的日子是灰暗的,但病房里也不全是绝望。
隔壁床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也是白血病,比我早来半个月。
他很乐观,总是乐呵呵的,常常跟我开玩笑：
小伙子,你看你女朋友多好,为了她,你也得挺过去！
他会跟我分享一些对抗化疗副作用的小经验。
比如含块姜片能止呕,或者多吃点什么能升白细胞。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
因为免疫力低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无菌仓里。
偶尔护士会推她出来放放风,她会隔着玻璃,冲我做一个可爱的鬼脸。
姜柔会偷偷给她买一些小零食,拜托护士带进去。
看着他们,我心里会多一丝莫名的勇气。
连一个小孩子都在努力活着,我有什么理由放弃
第二次化疗结束后,医生拿着我的检查报告,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秦白,好消息！你的病得到了有效控制,各项指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继续保持,很有希望！
那一刻,我和姜柔都愣住了。
几秒钟后,姜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扑进我怀里,捶打着我的胸口,哭得像个孩子：
太好了,太好了秦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
我也红了眼眶,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希望,真的来了。
又经过了几个疗程的巩固治疗,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转。
头发虽然掉光了,但精神却越来越好,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终于,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医生笑着对我说：
秦白,你可以出院了！后续定期回来复查就好。
出院那天,姜柔帮我收拾好东西。
我们俩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姜柔紧紧挽着我的胳膊,仰头看着我。
眼睛里闪着泪光,嘴角却带着灿烂的笑容：
秦白,我们回家。
嗯,回家。
回到我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一切都还是离开时的样子。
阳台上,姜柔种的花开得正艳。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我的运动相机。
姜柔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秦白,你这是……
我调整好角度,对着镜头,也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外卖小哥秦白,我又回来了！
从今天开始,我会继续更新我的Vlog,记录我康复后的生活,记录我和姜柔的点点滴滴。
我想把这份幸运和温暖,传递给更多的人。
姜柔捂着嘴,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的病情耽误了毕业,但学校那边很照顾我。
辅导员特意打来电话,说学校为我保留了学籍。
等我身体完全康复后,随时可以回去完成学业。
晚上,我和姜柔窝在沙发上,她靠在我怀里,小声规划着未来。
秦白,等你身体再好一些,我们就回学校好不好我陪你一起上课,一起毕业。
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却坚定：
好,都听你的。
窗外的月光很亮,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
16
我对着镜头,说出那句我又回来了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忐忑的。
我不知道网友们还会不会接受一个病愈归来,头发都没长齐的外卖小哥。
没想到,那条宣布我回归的Vlog,一夜之间播放量就冲破了千万。
评论区里,密密麻麻的欢迎回来、秦白加油、等你很久了。
看得我和姜柔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生活,好像真的按下了重启键,而且是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
我的账号粉丝量像是坐了火箭一样往上涨。
很快就突破了百万,然后是三百万,五百万。
各种合作邀约雪片般飞来,收入也水涨船高。
我不再需要顶着烈日暴雨去送外卖,我成了别人口中全职的Vlog博主。
每天的工作,就是记录我和姜柔的生活,分享我们的喜怒哀乐。
把那份从绝望中生出的温暖,传递给更多的人。
一年后,姜柔也顺利毕业了。
毕业典礼那天,我去给她送花。
她穿着学士服,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秦白,以后我跟你一起拍Vlog好不好
她挽着我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一起,把我们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我当然求之不得。
姜柔的加入,给我们的Vlog注入了新的活力。
她细腻温柔,总能发现生活中那些被我忽略的小美好。
我们一起策划选题,一起拍摄,一起剪辑。
镜头前,我们是恩爱的情侣。
镜头后,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赚到的第一笔可观的收入,我和姜柔商量了很久。
决定拿出一部分,用我们俩的名义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助学基金。
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像我们曾经一样,孤立无援,却又努力生活的孤儿和贫困学生。
基金成立后,我们收到了第一封感谢信。
来自一个和姜柔当年一样,站在人生岔路口,迷茫无助的小姑娘。
姜柔读着信,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秦白,
她声音哽咽。
我们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是啊,有意义。
我们从黑暗中走来,所以更懂得光明的可贵。
日子在我们共同的经营下,越来越好。
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那些曾经错过的风景。
又是一个傍晚,我特地选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座跨江大桥。
夕阳把江面染成了金色,晚风轻拂,带着一丝水汽的微凉。
我让姜柔闭上眼睛,从身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戒指。
姜柔,
我单膝跪地,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还记得这里吗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浑浑噩噩地送着外卖,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如果不是我,你可能……
她猛地睁开眼,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看到我手里的戒指,她捂住了嘴,呜咽出声。
后来,你又救了我一次。我们说好的,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
现在,我想问你,姜柔同学,你愿意让我用余生,来好好地‘救’你,照顾你,爱你吗
她哭得泣不成声,却拼命点头,把手伸向我。
冰凉的戒指套上她无名指的那一刻,她扑进我怀里,哭着说：
我愿意！秦白,我当然愿意！
周围不知何时聚拢了一些散步的路人,他们认出了我们,纷纷鼓起掌来,送上祝福。
那一刻,江上的晚霞,美得像一幅不真实的画。
求婚成功后,买房子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凭借着这几年的积蓄,我们在大学所在的城市。
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小区,买下了一套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
不大,三室一厅,却有一个洒满阳光的阳台。
拿到钥匙那天,我和姜柔站在空荡荡的毛坯房里。
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秦白,我们有家了。
她靠在我肩上,声音轻轻的。
嗯,我们有家了。
一个真正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婚礼办得很简单,却很温馨。
我们没有请太多人,只有胖子他们几个好兄弟。
还有学校里一直关心帮助我们的老师,以及几个从我们最开始就一直支持我们的粉丝代表。
姜柔穿着洁白的婚纱,美得让我移不开眼。
当她挽着我的手,一起走过红毯。
听着神父念出誓词,交换戒指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胖子他们几个在台下哭得稀里哗啦,比我们两个新人还要激动。
秦白,姜柔学妹,你们一定要狠狠地幸福啊！
胖子红着眼睛,举着酒杯大声喊道。
我们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很多年过去了,我和姜柔依旧经营着我们的Vlog账号。
粉丝们喜欢看我们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喜欢看我们从青涩的校园情侣。
变成现在为柴米油盐奔波,却依旧恩爱如初的夫妻。
我们会在阳台上一起种花。
会因为晚饭谁洗碗而小小争执,然后又在对方的一个亲吻里和好如初。
晚上,她依旧喜欢靠在我怀里,看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电视剧。
我喜欢闻着她发间的馨香,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
有时候,她会突然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秦白,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江边,你说,你救了我,以后我再救你一次,我就可以去死了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
傻丫头,那都是骗你的。
她却认真地摇摇头：
不,你说的是真的。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然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