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5.
世界终于清净下来。
我看着手上的婚戒突然发了呆。
那年疫情爆发,我自愿前往外地支援。
大家都说这一遭九死一生。
于是我瞒着所有人出发,唯独没瞒过周景铭。
那时他不顾安危,一个人独自来到重症地。
他穿过人群,在我面前单膝下跪。
时芮,你要是能回来,我补你个婚礼。
要是回不来,我们也相当于结了婚,我下去陪你。
所有人笑他傻,偏偏他固执不听。
留在此地,做志愿者。
他说我去哪,他就去哪,不管出生入死还是刀枪火海。
后来,抗疫成功。
周景铭为我办了场盛大的婚礼。
一向沉稳冷静的他,却哭得像个孩子。
时芮,真好。
这辈子能娶到你,什么都值了。
原本以为一切结束了,我也不会再难过。
可是当美好的回忆涌出,心脏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
我取下婚戒,丢进垃圾袋里。
就当作是对这七年的感情的告别。
下飞机后,我先去了医院报道。
然后回到新房子开始收拾行李。
为了给母亲报平安,我将手机开机。
只是屏幕刚亮,未接电话和短信就源源不断弹了出来。
我刚想按删除,周景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这一按刚好按到了接通。
时芮,你去外地进修怎么不告诉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家里找不到你医院也找不到,你又不接电话！
还好你主任告诉我了,我才松了口气。
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模样,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关键时刻丢下我一个人,事后又说这些肺腑之言。
于是我没了耐心,直言道。
周景铭,你找我干什么
既然都要离婚了,我的事你也不必如此上心。
话落下的瞬间,空气都变得寂静。
静的我只听得见周景铭沉重的呼吸声。
半响,他有些发哑说道。
时芮,不要闹脾气了。
我已经订了机票,马上就过去陪你。
我们见面说清楚好不好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花板。
那你的孩子怎么办
你一来,他就没了爸爸。
周围再次陷入安静,周景铭明显有些为难。
只是很快,他就作出了选择。
时芮,你等等我。
等绵绵一出院,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我忍不住笑出声。
我就知道,只要二选一,我就会变成被抛下那个。
从前是,现在也是。
周景铭,你不用来了。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了,就在卧室的抽屉里。
你签完寄过来给我就行,从此我们也就两不相欠。
6.
说完不等他回应,我就立马将电话挂断。
连同,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一起拉黑。
平复好心情,我给母亲打去电话报平安。
她似乎猜到了大概,平静叮嘱道。
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记得按时吃饭,受委屈记得跟爸妈说。
我哽咽着应下,洋装洒脱。
等我将房子装扮好后,已经是傍晚。
简单吃完饭后,我早早就睡下了。
睡梦中,大门被人敲响。
我披上外套,有些害怕地看向猫眼。
发现是周景铭后,我的害怕变成烦躁。
门刚打开,他就立马挤了进来。
外面下着雨,他的衣服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额前的碎发还在往下滴水。
见我不为所动,他有些愣住。
换做往日,我早已冲进屋内给他拿毛巾擦拭,还会贴心地煮暖身茶。
可现在,我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僵持片刻,他先开口。
时芮,你还在生气吗
你看,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马卡龙！
他将马卡龙掏出,却发现盒子已被雨水打湿,变得湿湿答答皱皱巴巴。
他有些无措,将完好的马卡龙一个个挑出,递到我面前。
这些应该没事,你尝尝！
明天我再叫助理多买些过来。
我看着马卡龙,一点没有接过的意思。
周景铭,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不是都说了你不用过来了吗
周景铭难堪地将马卡龙放回盒子,轻声说道。
你一生气就喜欢说反话,我知道你刚刚说的话也是在赌气。
你其实是想我过来的。
我看着他自以为是的脸庞,不由发笑。
他总是后知后觉发现我的难过,然后应付般哄我。
可有些东西一旦错过时机,就不会有以后了。
于是我接过马卡龙,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扔了满地。
周景铭,但我这次说的是真话。
我不想和你继续了,我们离婚吧。
周景铭终于憋不住,一脚踹在鞋柜上泄愤。
为什么
就因为我没送你回家还是因为我半路放下了你
又或者是我答应你回家,但没有回去
这些都是小事,你一定要这么闹吗
我看着他充满不理解的眼神,淡淡说道。
关于我的事从来都是小事。
只有许思甜的事你才会放在心上。
我真的累了,不想争了,我祝你们幸福美满。
最后一句话像是踩到了他的雷点。
他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礼物全部扔出去。
沈时芮！真是白费我特地赶来一趟！
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跟小女生一样闹脾气！
你就当我从来没来过好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却偷偷在鞋柜上留下一张黑卡。
7.
我不懂,为什么人只有在感到快失去的时候才会珍惜。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想。
于是关紧房门,逼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我早早去到医院开会。
因为今天是医院成立三十周年,所以下午集体去团建聚餐。
火锅店里,大家没了工作的压力,开始释放八卦本心。
时芮,你长这么漂亮,结婚了没有啊
我一顿,放下手中的茶杯。
正在离婚。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见我反应平淡后,大家才又热闹起来。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我们的顾科长现在还是单身呢,你们说不定可以凑一对！
就是啊,郎才女貌,我看挺配！
谈笑间,我抬头看向对面的顾清风。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有些眼熟。
只是很快我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大家情绪高涨,纷纷玩起大冒险。
酒瓶对准我,我的大冒险是和对面的人十指紧扣对视二十秒。
周围瞬间沸腾,纷纷带起节奏。
我正准备喝酒逃避时,顾清风已经走到我的身旁。
他拉来一个椅子坐下,挑了挑眉。
可以开始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抓住衣领拎了起来。
我疑惑地转过头,发现对方是周景铭后,顿时皱起眉。
周景铭看出我眼中的不满,冷笑道。
怎么,看见是我很失落
是不是我再晚点来,你们都亲上了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弄的有些烦躁。
关你什么事
周景铭没有回我,而是转过头看顾清风。
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是阴魂不散
大学跟人跟上瘾了,现在还跟着呢
此话一出,我终于记起是哪里见过顾清风。
大学时,总有个男生跟在我的身后。
他什么都不说,但会在我上体育课时悄悄送水,在我没吃早餐的时候偷偷递来包子。
还有在我睡觉时,偷偷帮我做笔记。
他好似无存在感,却又参与了我大部分生活。
只是周景铭和我在一起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现在看来,他的消失多半出自于周景铭之手。
太多人在场,我不想闹的太难看。
于是我扯住周景铭的袖子,拉着他往外走。
直到出火锅店门口,他忍不住甩开我。
你为什么拉我出来是怕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还是因为我打扰了你跟顾清风的好戏
我看着他的脸,越看越陌生。
总觉得我好像不认识他了。
周景铭,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能不能别缠着我
你的孩子呢不去看他吗
周景铭没说话,盯着我空荡荡的右手。
半响,他红着眼质问。
婚戒呢我们的婚戒呢
我语气平静,好似在我心里,婚戒根本不重要。
丢了。
都要离婚了,还戴干什么
周景铭被我气的青筋暴起,他钳住我的肩膀,嘶吼道。
只要我不签字！你就别想离婚！
丢了婚戒,是因为其他人吧
戴着婚戒妨碍你勾搭其他男人了是吧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重重甩在他的脸上。
我看着他泛红的脸颊,讽刺道。
不要因为自己眼脏,所以看什么都是脏的！
离婚的理由明明是你婚内出轨,你却想尽办法把责任转到我身上。
周景铭,有时候我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也可能是我根本就不了解你,所以才对你那么失望。
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8.
说完,我转身离去,剩下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独自坐在石凳上散心,时不时往河里扔一枚石子。
以前和周景铭在一起时,他也总喜欢这样扔石子。
把烦恼告诉石子,然后将石子丢进河里,就相当于把烦恼丢弃。
那时候的他天真浪漫,恨不得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给我。
可现在的他自私虚伪,对自己的错误避而不谈。
我不禁感叹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
时间让人淡忘了爱,只剩下喋喋不休的争吵。
不开心吗
顾清风漫步走向我,在我身旁落座。
我摇摇头,轻声说道。
没有,只是在想以前的事情。
顾清风有样学样地往河里丢石子。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在回忆里刻舟求剑。
我转头看向他,认同的笑了。
第二天回到医院工位时,多了几束花。
贺卡上的字迹格外熟悉。
时芮,你昨天说的话我回去好好想了,我会等到你愿意原谅我的那天！
我有些无语,转头丢进垃圾桶里。
因和顾清风顺路,所以晚上我们一起下班。
只是刚出医院门口,周景铭就捧着花看向我。
时芮,这是新品种的花,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没接,只是觉得讽刺。
结婚后他便很少送我花。
我原本以为他是不懂风情,可现在看来他是懒得上心。
他明明什么都懂,却装不懂。
我刚想将花扔他脸上,一个稚嫩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
爸爸！
周景铭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小男孩跌跌撞撞跑到他身边,撒娇道。
爸爸,你这段时间都不来看绵绵,绵绵好想你。
而且妈妈总是在晚上偷偷哭。
听闻,许思甜缓缓走到他身边,眼皮红肿像是才哭过。
周景铭有些为难地看向我,小声斥责道。
你带孩子来着干什么
我不说了我忙完就会回去吗
小男孩连忙站出来替许思甜说话。
不怪妈妈,是我要来的,是我想见爸爸！
周景铭终究心软,宠溺地揉了揉小男孩的头。
时芮,我先将他们安顿好,到时候跟你解释。
我懒得理会他,撞开他就往前走。
看见顾清风跟着我一起走时,他明显顿了一下。
他刚上前一步,许思甜就拉住了他。
绵绵还没吃东西呢,我们先去吃饭吧。
周景铭叹了口气,只能把话憋在喉咙里。
一路到家门口,顾清风才停下脚步。
晚安,早点睡。
我点点头,刚回卧室,闺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芮芮,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呀
小姐姐我休年假了,明天去找你玩啊！
想起满满的日程表,我有些头疼说道。
我的时间都用来和阎王抢人了,暂时没有假期。
闺蜜安静了一会,然后激动说道。
不行,我机票都定了。
那我在你家给你做饭好了,反正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就这么说定了,你家地址记得发给我哦！
我无奈地笑了,轻声应下。
第二天,不出所料,工位上又放着一束花。
我刚将花丢掉,闺蜜的电话就来了。
小芮芮,现在应该是你午休时间吧！
我就在你医院门口,一起吃个饭啊！
刚出门口,我就看见林伊凡。
她热情地抱住我的胳膊,撒娇道。
啊啊啊,真是八百年没和你一起出去玩了！
天杀的医院！还我自由小芮芮！
我笑着推她的脑袋,带她来到医院旁边的餐厅,
刚点完菜,林伊凡就立马八卦起来。
你和周景铭真的要离婚了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视线却不由落在她身后。
9.
许思甜和小男孩就坐在后面。
小男孩脸颊泛红,好像发烧。
但许思甜还在不停地给他扇风,逼他脱外套。
妈妈,我好冷,不想脱衣服。
许思甜连瞬间黑了下来,责备道。
你要是不生点病,你爸哪会陪在我们身边
你现在才三十八度还不能住院,要再烧厉害一点才行。
说罢,她不顾天气寒冷,自顾自帮男孩脱衣服,脱的只剩下一件薄薄打底衫。
林伊凡不知何时录了视频,凑到我耳边说道。
靠！靠孩子绑住男人,这个女的够坏啊！
她孩子都冻成这样了,她都一点不担心！
我这就发到网上评评理！
我伸手拦住她,轻声说道。
她就是周景铭出轨的女生,孩子也是她和周景铭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下一秒,周景铭推门而进。
对上我的视线时,他眼底明显闪过欣喜。
他走到我的桌前,殷勤说道。
好巧啊时芮,你也在这吃饭
我送你的花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他光顾着看我,没注意到他身后的许思甜此刻恨不得杀了我。
我不着痕迹往旁边移,冷淡说道。
以后不要送我花了。
周景铭一愣,有些无措。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那我下次送其他花。
或者我每种花买一支,组成一束送给你怎么样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不是不喜欢花,而是不喜欢你,所以你送什么我讨厌什么。
离婚协议你拿了这么久,怎么还不签字
我突如其来地输出,让周景铭有些愣住。
时芮,你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生气了
不是我叫他们来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来。
我保证,我今天就把他们送走,不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的生活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孩的哭喊声就传了过来。
呜呜呜,爸爸,我头好晕,好像发烧了！
10.
许思甜立马默契地摸他的头,焦急说道。
阿铭,绵绵好像发烧了！他额头好烫！
周景铭再也顾不上我,立马冲了过去。
林伊凡替我打抱不平,气的冲上去就要拆穿她。
我却平静地拉了拉她的手,轻声说道。
别急,先看看她要演什么戏。
周景铭抱起小男孩,就往医院赶去。
我不慌不忙,安静地吃完面前的饭。
等我回到医院时,小男孩已经躺在床上挂水了。
周景铭难得没有守在床前,而是坐在外边的椅子上。
见我出现,他起身朝我走来,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时芮,我好累啊。
以前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总会帮我按摩替我解忧,一点也不觉得累。
我发现了,我根本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我伸手将他推开,好心劝说道。
你既然有了孩子,就要好好对他。
而不是还在这跟我谈什么旧情。
你要是离开了他,他怎么办
周景铭紧抿唇,半响才说道。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哥一直想要个孩子,但他老婆不能生育。
所以我打算把绵绵送到他们那去养,这样我也放心。
我再一次被他的自私逗笑。
你的意思是,在绵绵已经知道你是他爸的情况下,把他送给其他人。
然后让其他人当他爸,你这样做考虑过他的想法吗
周景铭不想回答,只是一昧说道。
我只想先考虑你。
之前是我忽略了你,一直让你受委屈,现在我只想好好对你。
我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
那我呢
许思甜从病房内走出来,红着眼质问。
那我怎么办,阿铭
周景铭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道。
这些年,我对你们也足够好了。
绵绵送人后,我会给你笔钱,安排你离开。
许思甜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抓住他的衣领再次问道。
你是说,你不仅要把我的孩子送给别人,还要把我也送走,让我们见不了面
周景铭没再说话,似是肯定。
许思甜咬着唇,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孩子生病时,你不在就算了。
现在还要把他送给别人！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烧就是因为他昨天晚上为了跑去见你,连衣服都顾不上穿！
他就穿了个单薄的秋衣,然后一路跑到医院说要见爸爸。
可你呢你却在这跟其他女人你侬我侬！
说完,她怨恨般瞪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拆散别人家庭的坏种。
我有些无语,拿出闺蜜拍的视频。
明明是你故意叫孩子穿这么少的。
为的就是博他同情。
你真是为了男人,不惜伤害自己孩子的身体健康！
许思甜刚要抢过手机,就先被周景铭夺走。
视频中的对话清清楚楚。
周景铭死死捏住手机,咬牙切齿说道。
所以之前那么多次生病,都是你故意的
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想法！
事到如今,许思甜也懒得装了。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你不也是没有商量就要把绵绵送走吗
说到底你才是最狠的那个人！
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多看我两眼,多陪陪我！
周景铭冷嘲出声。
少在这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们之间没可能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看在孩子面上！
如今你却拿着孩子来算计我！你真是个毒妇！
听闻,许思甜掏出刀,笑的阴狠。
毒妇
那我还真想做做毒妇
我真想看这么好看的皮囊被我一刀刀划开,会是什么样
说罢,她就要走向我。
一个小身影突然窜了出来,抱住她的腿。
妈妈不要,不可以伤人。
许思甜一脚将他踹开,咒骂道。
你还真跟你爸一个德性,胳膊肘往外拐！
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一点用都没有,就知道给我添乱！
到底是年纪小,承受不住压力。
小男生跌坐在地上,哭得惨烈。
许思甜却当作没听见,举起刀就要捅向我。
我下意识闭上眼,可预料中的痛意却没袭来。
等我睁开眼时,许思甜已经倒在地上,胸口不断往外冒血。
周景铭吓得连连往后退,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他原本想夺刀,却没曾想捅了许思甜。
经过抢救,许思甜命是保住了,但却变成植物人,终身要躺在病床上。
而周景铭因故意杀人,被判入狱。
小男孩绵绵被寄养到了周景铭哥哥家。
所有人都为自己犯下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天,我看了眼工位上的花,有些纳闷。
怎么还有花
只是下一秒,顾清风就探出脑袋。
我送的,自己家种的。
我淡淡一笑,将花收下。
下次记得用粉色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