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的姑姑。
植物人奶奶。
精神恍惚的大伯母。
颐指气使的二伯母。
我和我妈是家里唯二正常的女性。
爷爷在外提到我总是一脸开心。
祖宗保佑,我家的小福娃,要健健康康长大。
晚上耳边有人轻语。
杨家的女人活不了......
1.
我出生时,家里摆了豪华的满月酒。
这是我们家第一个宝贝孙女。
爷爷抱着我向祖宗牌位磕头。
伯伯们也到处显摆。
杨家的小女娃真漂亮。
这孩子出生时间好,大吉！
大伯母拉着我的小手。
二伯母忙着招待,笑的比我妈还开心。
我爸妈在一边骄傲地看着。
客人离开,我被爷爷抱到奶奶床边。
老伴,看看你这小孙女,多可爱。
奶奶昏睡了二十多年,看不见。
我是杨家五代以来第一个正常的女孩。
奶奶三个儿子,就一个女儿,还是个疯子。
大伯母神神叨叨,无儿无女。
二伯母多年前生下双胞胎男孩,仗着有孩子,在家嚣张跋扈。
总是欺负我妈。
我出生后,她对我妈却变好了。
一岁抓周。
我抓到学业有成。
当年中考,两个堂哥考上重点初中。
爷爷兴奋地抱着我转圈。
孙女吉时出生,旺我杨家后代啊。
从那以后,每逢年节,家里上香让我磕头,两个堂哥都排后。
家里的好消息也越来越多。
爸妈企业效益变好,得了分房资格。
大伯父找到了一个好工作。
二伯父家的两个堂哥又接着考上了重点高中和大学。
除了姑姑一直疯疯癫癫的,病情没有好转。
一大家子的生活质量都直线上升。
爷爷碰到人就夸我,事事提及我。
给我孙女买肉去。
裁点布,给我孙女多做几件漂亮衣服。
孙女过生日,我去定个大蛋糕。
我孙女是女娃,爱漂亮,出门太多会晒黑的。
杨家的小孙女给家里带来了好运。
镇上的人都这么说。
你们看看,就这一个宝贝孙女,杨老头天天疼的哟。
可不是,他家日子越过越好,这个小女娃不得了。
家里。
孩子们上学辛苦了,多吃点排骨。
堂哥吃肉,我吃菜。
做了两件新衣服,换上试试。
脸上扔过来一件又脏又臭的男生旧衣,改改就是我的新衣。
蛋糕分好了,快点,都来吃。
我的生日蛋糕分成两块,堂哥一人一块。
地拖干净点,碗在池子里。
洗不完的衣服干不完的活,我没有出门的时间。
泡在冷水里的手长满冻疮。
八岁,腰已经酸到站不直了。
爷爷抽着烟,看着做饭的我。
唉声叹气,一脸嫌弃。
什么福气吉祥的,还不是个没用的女孩。
2.
慢慢长大,我知道,爷爷并不喜欢我。
不过,我有爸爸妈妈疼爱就够了。
妈妈温柔耐心,爸爸话少,但对我很好。
经常搂着我在祖宗牌位前许愿。
希望妈妈再生个宝宝。
高一那年,家中有了件大喜事。
妈妈生了个小弟弟。
全家又一次摆宴。
爸爸妈妈一边抱着弟弟,一边抱着我。
好女儿,乖女儿,有你真是我们的福气。
那次宴席,妈妈没看爷爷的脸色。
夹给我一个大鸡腿。
爸爸也不听爷爷的阴阳怪气。
给我盛了一碗鸡汤。
我在十五岁吃上了第一口肉。
弟弟身体不好,经常生病。
爸妈总是往医院跑,对我的耐心也越来越差。
弟弟哭了,我想哄哄。
被妈妈推到一边,嫌我碍事。
弟弟摔倒,我想去扶。
爸爸跑来,怨我没看护好。
弟弟一靠近我,爸妈就把他拉开,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
全家人仔细地照顾着,弟弟还是三天两头不舒服。
肯定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小的没有他姐姐有福气。
镇上的人又开始说。
你怎么从来不生病！我儿子的福气都被你抢了。
丧门星,吃里爬外的东西,只保佑别人儿子了,自己的亲弟弟没捞到一点好！
妈妈指着我的脸骂着,边骂边看着一旁的二伯母。
二伯母捂着我的耳朵把我拉开。
孩子,别听你妈胡说。
我明白了,爸爸妈妈也不喜欢我。
多了个至亲血缘,却多招来两份怨恨。
以前蛋糕分两份,现在分三份,哪份都没有我的。
所以我又跑到祖宗牌位前许愿。
希望自己有个妹妹。
这样,在这个家,我就不是唯一的女孩了。
这丫头哪里是福气了简直是晦气。
你看她从小就吃剩菜剩饭,鸡蛋都没吃过几个,和牛一样壮。
肯定是吸走了我们小宝的福气,才会身体虚弱。
不如把她送走,说不定我儿子就好了。
我的爸妈在和全家商量,想把我过继给别人。
爷爷抱着弟弟,点头赞同。
大伯母不吱声。
那丫头出生在吉时,全镇都知道,送谁家都便宜他。
大伯父和二伯父反对。
那就别白送,把这些年养这丫头的钱算清楚,钱留下,人才能带走。
要送早送,现在都十多岁了,能跟谁亲送谁家谁要
......
屋里都是我的血缘至亲,每个人都想把我丢掉。
最后只有平时跋扈的二伯母站出来反对。
你们当父母的,怎么能把自己的女儿送人
孩子养这么大,没关系的都会心疼,你们可好！
必须让女娃好好读书,和她两个哥哥们一样上大学。
我妈妈生了弟弟,也不再唯唯诺诺。
她嫌我的福气都给了二伯母家,早都看她家不顺眼了。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谁的便宜了我说句公道话都不行
两个人吵了起来。
爷爷气的摔了杯子。
爸爸和二伯父忙着劝和。
几个人讨论了一晚上也没个结果。
我这个多余的人是送不出去了。
我妈没办法,坐在椅子上直叹气。
早知道,那次就让她淹死算了。
我爸也捂着脸,无奈附和着。
也是,都怪那个多事的。
小时候在河边玩水,我掉进河里。
在挣扎中也没听到爸妈呼救,以为他们吓懵了。
最后是个邻居叔叔把我救上来。
原来,我妈生我是因为别人说她肚子尖是男孩。
可惜出来后是个女娃,还没死掉。
3.
我没被送出去,一家人都不再给我好脸。
我孙女爱喝牛奶,给她买点。
我宝贝孙女想吃这些糖果,贵点也没事。
爷爷依然在外面一口一个孙女,当着天下第一好长辈。
爸爸妈妈也不装了。
弟弟生一次病,我就要在牌位前挨一次打。
洗奶瓶、尿布、衣服全都是我承包。
扫把星、赔钱货、催命鬼......
疯子姑姑学着我爸妈的话,天天重复着这些词。
把我们两个的鞋刷了,轻点刷。
两双男鞋被扔到盆里,溅我一脸水。
堂哥们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吃着零食看着电视,讨论着未来。
从前还能上桌。
如今我只能干完活,蹲在厨房吃饭。
每天凉透的剩菜剩饭,肉是更别想。
这个家只剩二伯母疼我。
二伯母将堂哥的笔记拿给我,叮嘱我好好写作业。
堂哥欺负我,她去阻拦,训斥两个儿子。
在我饿到发慌时,会偷偷拿给我一个鸡蛋。
我退步了,她不停地鼓励我。
我考的好,她会激动地看着排名。
丫头啊,一定要考上好大学,当个女大学生。
二伯母总在反复说着这句话。
我猜,她有了两个儿子,可能想要一个女儿吧。
高三结束,一张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
我考上了！
学校比两个堂哥都好。
这下,家里又开始愁了。
爷爷不同意我继续读书。
一个女孩,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浪费钱。
爸爸妈妈哭着说弟弟用钱多,钱要省下来用在刀刃上。
二伯父在一边摇头。
你也体谅下你爸妈,你弟弟一个男孩,生病读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不能帮衬,别添乱了。
两个堂哥也开始嘲讽。
还真让你考上了,重点大学可不好读,能不能毕业还说不定呢。
对啊,你一个女生毕不了业都是白花钱,不如在家多干点活。
二伯母是唯一脸上笑开花的。
说将家里西边的一间房卖掉,给我凑点学费。
这可不得了。
全家都跳起来反对,连不做声的大伯父都急得冒火。
怎么能卖房呢就为这个臭丫头
家里三个男孩,房子本来就不够,不能卖。
养她这么大已经可以了,非要读,让她自己去打工。
......
夜里。
爸妈的房间,弟弟又开始哭闹。
大伯父的屋亮着灯,不停的传来叹气声。
二伯父一家还在抱怨伯母提出卖房的建议,两个表哥尤其不满。
我在后院呆坐着,手上拿着录取通知书。
月光皎洁,门外蹿过一个身影。
我怕家里进了贼,壮着胆走出去看了看。
人影没见到,脚边一堆焦黑的东西。
是烧过的冥纸。
还有几个没烧干净的花色碎布条。
谁跑到我家院门口烧纸钱
回到屋里,掀开被子。
掉出来一大捆百元现金,够我两年的学费了。
4.
开学,我一个人带着钱偷偷去报到。
一边兼职一边读书。
离开家的生活反而过的更好了。
大二暑假,学校户籍问题,必须回家一趟。
两年没回来,我以为回去就会挨一顿鞭子。
可是踏进门,全家却热情相迎。
妹妹回来啦,两年不见更漂亮了。
堂哥们忙着接过我的行李。
弟弟长大了,却不会喊姐姐。
我爸妈站一边对我笑着,笑的特勉强特尴尬。
爷爷破天荒地拉着我的手,询问我过的好不好。
孩子,这两年都不回家,可把我想死了。
二伯母从厨房冲出来,抱住我。
我去奶奶房间看了看她。
姑姑依然把脸涂的乱七八糟,在奶奶身边唱着儿歌。
二伯母做了一大桌子菜,推着我坐到爷爷旁边。
多少年没在家上桌吃饭,我不适应。
丫头,坐下吧,你是家里的福气娃,是咱们家第一个女大学生。
爷爷拽着我坐着,笑着给我夹了几块肉。
我又成福气娃了
走前不还是丧门星吗
全家人的样子没变,但似乎又变了。
我在家待了一个星期,享受了20年来最好的待遇。
妈妈突然给我买了一件新衣服。
说我穿的太素了。
早晨又来我房里,帮着我梳头。
我女儿去了大城市上大学就是不一样了,越来越洋气。
木梳顺过我的长发,我感受着不熟悉的母爱。
早饭没吃完,家里就来了一个人。
大腹便便,穿着不得体的西装,头发也没剩几根。
二伯父二伯母热情地招待对方,爷爷也开心地让我过去。
这是张叔叔,前些年做生意发了财,现在已经搬到省城了。
爷爷指着那个西装男,对我说。
这个男人看我的眼神像是打量商品,最后露出满意的笑。
你家孙女上大学了,就是不一样啊。
我被妈妈带回房,不知前厅在说什么。
但从他们哈哈大笑声,听得出,他们都很开心。
半夜,一家人聚在爷爷房中。
我装睡后来到外面偷听。
透过门缝,爷爷的桌子上放着好多钱。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桌上的那一沓沓钱上。
爷爷笑的嘴都合不上,点上烟呢喃着。
都够了,三个都够了,还多了不少。
二伯母得意地说着。
听我的没错吧,让她上大学,人家提亲出的钱才多,女大学生最值钱。
我爸妈两眼放光。
还真是,比别人家的彩礼多好几倍。
不过,她是我女儿,我们家要分大头。
二伯父二伯母听到我妈这话马上变脸开怼。
当初不是我出主意,这丫头早被你俩送人了,还能读书能考上大学
张秃子也是我们家介绍的,不然你从哪找这有钱的爆发户你过继才能赚几个钱！
我妈拍着桌子,面部扭曲。
她是我女儿,彩礼给她亲弟弟留着,天经地义。
介绍人是我们家,我两个儿子从小就指望这丫头卖个好价钱,你想独吞,没门。
......
偷听的我,全身发冷。
这个家像一个巨大的诈骗窝点。
我唯一当亲人的二伯母,从过去就开始策划用我给她两个儿子换钱。
自己的亲爸妈忙着抢卖女儿的彩礼钱。
用力踹开门,我想看看这屋里人可怕的嘴脸。
你们还是人吗！贩卖人口违法都不懂
我爸妈见我突然出现,愣着不动。
爷爷气我没规矩,敢对长辈吼叫。
人面蛇心的二伯母又开始表演。
小丫头说什么呢,什么贩卖人口,这是给你说亲呢,张家有钱,人家看上大学生的身份,你以后享福的命。
我不嫁！我是个人,你们凭什么替我安排！
我疯了一样地嘶吼着。
爷爷抓起烟灰缸砸向我。
头上黏黏的。
上了几年学就想翻天了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我妈见着血,忙着给我擦拭。
爸呀,她一个姑娘,砸破相,彩礼就得减半了。
我的亲妈,不管我死活,只在乎我值多少钱。
推开她,我愤怒地跑回屋。
第二天一大早,门口来了两个人。
是杨家吗
我透过窗子看到来人,激动起来。
是我的救赎！
爷爷他们出来,也是惊讶。
我们是镇上公安局的,你们家谁报的警
我,是我报的。
冲出房门,我举着手机。
哭了一晚,我在清晨拨通了110。
你这孩子,报警干什么
我爸恶狠狠地盯着我,嫌我丢人。
自古家丑不可外扬,院外看热闹的邻居已经围了过来。
二伯父谄媚的笑着,将两个警察带进屋,把院门关死。
询问了我报警缘由,我将家里强迫我嫁人的事说的清清楚楚。
一个人听着,一个人记录。
她虽然是你们女儿,但现在婚姻自由,父母不能干涉。
我爸忙着给警员点烟。
你们搞错了,人家介绍,我们就是提了一嘴,孩子当真了,跟我们闹别扭呢。
二伯母和妈妈把我扭拽到隔壁。
过了好一会,才被喊过去。
你都是大学生了,也不懂事,爸妈介绍都是为你好,年轻人总想着自由恋爱,过不好了还得父母操心。
都是家务事,父母体谅孩子,孩子也要心疼父母嘛,今天这个案子就算过去了,家和万事兴。
今天这事就这么说了,家里事都是小事,以后别随便报警找麻烦。
两人将记录纸递给我爸签字,而不是我这个报案的。
我知道,这警是白报了。
一个镇上的,都是和稀泥。
看着两个警员笑呵呵地被我爸妈送到门口,心如死灰。
我被爷爷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丢人的家伙,还敢报警抓自家人。
大伯父和二伯父把我关进柴房。
别管她,明天人家上门带走,等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跑哪去。
门口声音渐远。
手脚被捆住,嘴巴贴着胶带无法发声求救,我绝望到想死。
夜里,突然听到开门声。
我以为是张家的人来了。
躲在角落,屏住呼吸。
看清来人。
是姑姑！
嘘~
姑姑解开我的绳子,带我到后院翻了墙。
陪着我绕着小道,从镇子的另一条路离开。
丫丫,回学校吧,别再回来了。
手上又被塞了一叠现金。
原来,姑姑没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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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逃离那个家后,我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家里唯一的女孩。
姑姑四岁时,奶奶又生了一个女孩。
月子里,女儿在襁褓中被爷爷闷死。
为此,奶奶和爷爷争吵,被打成植物人。
姑姑装疯得到了镇上的补助,才保下了一条命。
我的学费,是大伯母存的私房钱。
大伯母生过两个女儿,都被大伯父溺死在粪水里。
从此,她精神恍惚。
这个世代重男轻女的家庭。
无数女孩死于非命。
她经常偷烧纸钱,祭奠杨家所有死去的女孩。
我听了姑姑的话,逃走后再也没回过家。
大四毕业,我找到了心仪的工作,留在了大城市。
离校前,导员说我家打了无数个电话。
上次跑回学校,我将镇上的公安投诉到省厅。
家里人也知道我不好惹,没再找过事。
突然找我,我担心姑姑和大伯母。
回到陌生的老家。
得知,弟弟已经病重去世。
你这个不孝女啊,克死亲弟弟,不管父母,不孝啊。
从我进门,爸妈就开始哭着骂。
我给弟弟上了一炷香,便进了奶奶的房。
姑姑和大伯母看到我回来,都笑了。
晚上,饭桌上又吵了起来。
二伯母说弟弟死了,家里只剩她两个儿子能续香火,要独吞老宅。
爷爷一直疼爱她家两个孙子,没有反对。
我爸妈刚死了儿子,眼看自己要被赶走,指着二伯母一家骂了起来。
大伯父没孩子只能将气撒在大伯母身上。
我淡定地吃着饭,不参与这闹剧。
突然,全员安静下来。
丫头既然能耐了,在大城市工作,也该帮衬家里了,毕竟是有血缘的。
爷爷打起了我的主意。
6.
对,我有女儿,我女儿有本事,谁敢独吞财产就试试！
爸妈这时候想起了我这个晦气女儿。
挂着泪柔弱地哭诉。
闺女,你弟弟没了,你再不管你爹妈,我们可怎么活呀。
身为子女,我还是不忍对父母太过绝情。
决定每个月给家里一点钱。
回家的几天。
我发现大伯母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她怀孕了。
失去了两个孩子,四十多岁得到这个孩子非常不易。
大伯母的好日子要来了。
家里得知她的身孕,没人关心她的身体。
拼命地让她吃偏方,说可以生男。
我的宝贝,妈妈一定护你周全。
大伯母经常温柔地看着肚子。
一个月后。
大伯父突然带着两个会看相的医生来到家里,给大伯母把脉。
全家人围着,等着开盲盒。
看这脉象,八成是个女孩。
大伯父紧张的脸一下变得狠厉。
又是个没用的东西,没用啊。
爷爷将烟一扔,走出了屋。
伯母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惊恐。
我们去医院做检查,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
我想拉着伯母去医院,却被她挣脱。
是男是女,这个孩子我一定要。
第二天,大伯母的脸多了很多淤青。
下午,她就消失了。
家里去报了案,也没找到人。
爷爷对大伯父报警这事非常不满。
别找了,想滚让她滚,生不出男孩,留着也没用。
可是年底,大伯母又出现了。
怀里抱着一个女婴。
我有妹妹了！
元旦假期,我等不及回了老家。
看着伯母身边可爱的小娃娃,捏了捏她的小手小脸。
现在不是二十多年前,爷爷和大伯父不敢再乱来。
但姑姑和大伯母还是全天轮流照顾妹妹,一刻也不敢离开。
二伯母看到生的是个女孩,翻着白眼一脸不屑。
一个赔钱货,还当个宝贝。
女孩没资格和她儿子抢房,又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爸妈看到大伯母这个年纪还能有孩子,重新点燃了生男孩的希望。
姑姑不疯了,家里的救助没了。
爷爷对这个没被害死的女儿恨得牙痒痒,每天骂骂咧咧。
死样,和她妈一个样儿！
有了这个小妹妹,我对这个家有了牵挂。
姑姑和大伯母会经常给我发妹妹的照片。
我会给妹妹买很多东西,托同乡悄悄拿给姑姑。
妹妹是这一代唯一和我性别相同的人,我想好好保护她。
7.
哟,现在回来的挺勤快,也不知道谁才是你爹妈。
晦气~
春节假期,回到家,爸妈就开始阴阳怪气。
他俩求子不得,看我过得越好,便愈发对我怨恨。
给我孙子买肉去。
别提那个不孝女,上了大学就拽了,没孙子懂事。
爷爷再也不在外夸我。
杨家那个小女娃长大后对她爷爷和父母一点也不好。
早都听说了,一年也不回来几次。
上次一点矛盾,竟报警抓自己父母,这种孩子,她爷爷白疼她了。
和她那个姑姑一模一样,都是白眼狼。
镇上人见到我就评头论足。
一个个说的眉飞色舞。
你们几个去厨房吃,桌子坐不下了。
爷爷将两碗红烧肉推到两个堂哥面前。
我端着碗,转身就笑。
太好了,厨房藏着我买好的排骨。
我从回到家,每天都去买好吃的。
带着姑姑、大伯母和妹妹开小灶。
灶台上的饭菜热乎乎的,妹妹喝奶喝的胖嘟嘟。
大年三十,姑姑照顾妹妹。
我和大伯母忙了一天,准备了一大桌饭。
爸妈看着电视,二伯母一家嗑着瓜子,吃了一地的瓜子皮。
今天能上桌吃饭。
两个堂哥祭拜了祖宗。
来,我两个乖孙子,我们杨家的荣耀。
爷爷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他俩。
以后杨家还是得靠你们两个,来,陪爷爷喝一杯。
爷爷瞥我一眼,将我买的酒拿了过去,给他两个孙子和二儿子倒上。
二伯父二伯母得瑟地看着大伯父。
大伯父嫌弃地看了一眼妹妹。
这小崽子抱过来干啥,不能吃不能干活的,回房屋里去。
大伯父不受亲爹待见,将怨气撒在妹妹身上。
一个桌子,饭菜分两半。
一半是今天刚做的,一半是之前的剩菜剩饭。
我和姑姑自然是吃剩饭。
没事,我在屋里藏了零食。
大堂哥吃了一半要和朋友去喝酒,爷爷拉不住。
我儿子人缘好,朋友多,应酬多。
二伯父对自己儿子的离席原因很骄傲。
爷爷边说我买的酒好,边夸着自己的孙子懂事、有本事。
第一年工作,我就得了优秀。
听说会有一笔奖金。
饭后我刷着碗,手机响了
没想到年三十的晚上到了账。
好运来！
不好了,不好了,杨家有人吗出事了！
前院大门咚咚咚的响,敲门声很急。
喝着小酒,拍着爷爷马屁的二伯父不愿起身。
使唤我去开了门。
镇上的邻居慌张地冲进屋。
老二呀,你家大儿子酒驾撞死了！
堂哥酒后和朋友逞能飙车。
撞到了大桥杆。
爷爷两眼发愣,呼吸急促。
二伯父二伯母扔下手中的酒杯,哭喊着跟邻居离开。
大年初一,家里就摆了灵堂。
就是你这个丧门星回来,故意买酒害死我儿子。
还有你这个小东西也是个害人精,出生不久,我儿子就没了。
二伯父二伯父要打我和怀中的妹妹,被来吊唁的人拦住。
我爸妈看着大堂哥的照片,阴笑后又想起了弟弟。
立马加入了二伯母家对我的责骂。
丧事办完,年也过完了。
爷爷失去了疼爱的大孙子,伤心不已。
这房,我准备过户给我小孙子。
爸！你不能这么偏心！
8.
大伯父摔了果盘,叫了起来。
他是家中长子,一直没有儿子,被弟弟嘲笑。
我爸妈单位分了房,他们一心想生儿子,没精力和二伯父家再争了。
爷爷失去了大孙子,一心想着小孙子。
何况,房产早都打算留给老二家。
大哥,我给杨家生了儿子,续上香火,以后父母都得我照顾,这房子就该我得。
二伯父大儿子刚没,他在争房问题上,倒是精力充沛。
爷爷怕大家再和他孙子抢房子,找了镇上几个人当证人。
当着大家面宣布,以后这房给二儿子。
二伯父二伯母兴奋的,也当众表态,一定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
大伯父没捞到房,又丢了人。
晚上在房间看着床上的妹妹,一脸愤恨。
狠狠地打了大伯母,又抱着妹妹要摔死她。
爷爷在主屋听到声音,不想管。
一个丫头死就死了,家里死的女娃也不少。
我和姑姑用力抢过妹妹,带着大伯母躲到奶奶那屋。
妹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和我小时候一样。
都是爷爷偷偷掐的。
她还不到一岁,受了惊,连着哭了几晚。
放到奶奶身边却安静了许多。
看着大伯母和妹妹,我决定帮她离婚。
老家的人,我是不相信了。
一个个看着是老好人,其实都是搅屎棍。
回到工作地,大学法律系的同学帮我请了律师。
大伯父自然不愿离,大闹法庭。
爷爷到处诋毁大伯母不守妇道,不尽孝道。
好在大伯母早已在屋内放了监控,一切证据都有了。
大伯母不仅赢了官司,还分走了大伯父一大半的财产。
她带着妹妹回到了娘家。
人财两空的大伯父失了魂。
每日喝酒抽烟,看着空空的屋子。
突然开始烧纸。
给我两个女娃娃烧点钱,多烧点,下面饿不着。
爷爷踢翻了火盆。
二堂哥在考公务员,怕影响他孙子运势。
两个女娃死了多少年了,烧什么烧,不吉利。
大伯父看着一地的烟灰,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再也没回来。
二伯父一家哼着小曲,将大伯父的房间整理出来,放进自家的东西。
第二年的端午。
二伯母举着二堂哥的公务员录用书。
我儿子当官了,以后不一样喽。
爷爷烧着香,感谢祖宗保佑。
一只鸡全被放进了二堂哥的盘子。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还在睡觉就被我妈拽着头发拉了起来。
我的箱子被扔在了门口。
滚,再也别回来,就是你这丧门星害我们生不出儿子,今天就断绝关系。
爸妈为了生儿子,一大早去寺里求签。
结果是【大凶,难遂愿。】
迈出前院大门。
我最后看了老家一眼。
再也不用回到这个窒息的地方,彻底松了口气。
我的事业越来越好,当了小领导。
二堂哥当了公务员也是顺风顺水。
但是太顺了,飘了。
欺负同事,压榨百姓。
不停地在红线边缘触碰。
年底,他贪污巨款被举报,羞愧的跳了楼。
9.
三年内,接连失去了两个孙子。
爷爷受到重击,瘫痪了。
二伯母最骄傲的两个儿子都没了,精神失常。
每日烧纸念叨,让她儿子们来找她。
大伯父至今毫无音讯。
二伯父终于继承了这个破破烂烂的家。
面对疯癫的妻子,还要照顾不能自理的老爹。
二伯父砸了祖宗牌位。
什么狗屁祖宗！杨家这一代都断子绝孙了！
不能动的爷爷,成了最疼爱儿子的出气筒。
幸运的是。
爷爷倒下了,奶奶却醒了。
很久后,我得知妈妈也是她那边家里唯一的女孩。
从小洗衣做饭,看人脸色,被全家欺负。
所以,她一心要生男孩,给自己撑腰。
一代一代的可怕思想就这么传下来了。
姑姑带着奶奶搬到了我的城市。
在郊区租了房,找了工作。
大伯母经常带着妹妹来看我和姑姑。
奶奶身体越来越好,见到我和妹妹,每次都笑的红了眼。
十年后,我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女儿。
婆家对我疼爱有加,对我女儿更是当成公主。
一日,我在商场碰到了同乡。
才知道老家的情况。
爷爷几年前就被二儿子打死了,死不瞑目。
二伯父因为虐待老人致死被抓。
我的爸妈已经五十多岁了。
依然每日坚持吃素,给祖宗上香。
求祖宗保佑生儿子。
可惜,善行佑子孙,恶行断子绝孙。
我家祖宗是保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