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相府的青瓦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月凝站在听雨轩的廊下,望着被雨水冲刷得愈发清冷的庭院,眼神中满是落寞。她轻抚着手中母亲留下的玉簪,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温柔的体温。自从母亲难产离世后,她在相府的日子愈发艰难。
父亲对她不闻不问,一门心思都扑在宠妾柳姨娘和庶妹沈月柔身上。柳姨娘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背地里却没少使绊子,不是克扣她院里的用度,就是在父亲面前说她的坏话。沈月柔更是仗着有柳姨娘撑腰,处处与她作对,在府中联合其他姐妹孤立她。
小姐,该用晚膳了。丫鬟青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青萝是母亲生前房里的贴身大丫头,对沈月凝忠心耿耿,这些年跟着她在府里吃了不少苦。
沈月凝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屋内。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这便是她在相府的待遇,与柳姨娘和沈月柔房里的山珍海味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正当她准备用餐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哟,姐姐在这儿享用美食呢沈月柔那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她身着华丽的绸缎衣裙,妆容精致,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和首饰。
沈月凝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碗筷,妹妹这是何意
沈月柔轻蔑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姐姐看看自己吃的什么,再看看妹妹我,父亲让我给你送些好东西,省得别人说咱们相府苛待嫡女。说着,她示意丫鬟将东西放下,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沈月凝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柳姨娘和沈月柔在父亲面前做的表面功夫,她淡淡道:多谢妹妹,东西放下吧。
沈月柔见她如此冷淡,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假笑着说:姐姐可别不识好歹,这些可都是父亲的一番心意。说完,冷哼一声带着丫鬟们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青萝气得小脸通红,小姐,她们也太过分了,明摆着是来羞辱您的!
沈月凝轻轻叹了口气,不用与她们计较,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她深知在这相府中,自己无权无势,唯有隐忍蛰伏才能活下去。
与此同时,在皇宫的一处偏僻院落里,三皇子谢琮正身着粗布衣裳,专注地摆弄着一些机关零件。他表面上是个闲散皇子,每日只知玩乐,不理朝政,因此并不受皇帝重视,在众多皇子中也毫无存在感。但实际上,他心怀大志,一直在暗中积攒自己的力量,等待时机。
殿下,相府那边有消息传来。一名暗卫悄然出现,在他耳边低语。
谢琮手中的动作一顿,说。
相府嫡女沈月凝在府中处境艰难,不受重视,柳姨娘及其女沈月柔多次刁难她。
谢琮眼神微微一眯,沉思片刻后道:密切关注此事。他早就听闻沈月凝虽为嫡女,却在相府中举步维艰,如今看来,倒是与自己有些相似,都是被边缘化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月凝依旧在相府中小心翼翼地生活着。这日,她像往常一样在后花园散步,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
柳姨娘放心,那沈月凝就是个软柿子,翻不起什么浪来。不过三皇子那边,咱们真要...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沈月凝心下一惊,悄悄躲在树后,只听柳姨娘轻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三皇子虽不得宠,但万一...后面的话被风吹散,沈月凝却意识到,这其中恐怕牵扯到什么阴谋。
她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刚回到听雨轩,就看到青萝一脸焦急。小姐,不好了,柳姨娘说您偷了她的翡翠镯子,父亲大发雷霆,让您即刻去前厅!
沈月凝心中一沉,她知道这是柳姨娘在借机整治她,那翡翠镯子她连见都没见过。但此时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前厅。
2
前厅里,父亲沈相脸色阴沉,柳姨娘则在一旁抹着眼泪,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沈月柔站在柳姨娘身边,眼中满是得意。
跪下!沈相怒喝一声,你身为相府嫡女,竟做出这等偷窃之事,成何体统!
沈月凝跪在地上,挺直脊背,父亲,女儿从未偷过柳姨娘的镯子,还请父亲明察。
柳姨娘哭哭啼啼地说:老爷,那镯子是我最心爱的东西,除了她,府里还有谁会偷平日里我待她不薄,她却做出这等事,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沈月柔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姐姐,你要是喜欢,和我说一声便是,何苦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丢咱们相府的脸!
沈月凝心中悲愤交加,她看向父亲,父亲,女儿真的冤枉,还请父亲给女儿一个查清楚的机会。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通报声:三皇子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谢琮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沈相这是在审案呢本皇子来得可真巧。
沈相连忙起身行礼,不知三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谢琮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沈月凝身上,这位便是沈府嫡女怎么跪在此处
柳姨娘和沈月柔心中有些不安,柳姨娘强装镇定地说:回三皇子,是这孽女偷了妾身心爱的镯子,老爷正在教训她。
谢琮挑眉,饶有兴趣地说:哦本皇子倒是觉得沈姑娘不像是会偷东西的人,不如让本皇子来查一查,说不定能找出真凶,还沈姑娘一个清白。
沈相面露为难之色,额角沁出细汗:三皇子万金之躯,怎能为这点家务事劳神......话音未落,谢琮已踱步至柳姨娘面前,指尖划过案上陈列的赃物檀木匣,鎏金纹路在他掌心下泛着冷光。
柳姨娘这镯子价值不菲,他突然捏住匣中翡翠镯子,对着烛火端详,翠色映得眼底波光流转,听说西域进贡的翡翠,断口处必有冰裂纹——可这镯子内侧光滑如镜,倒像是去年琉璃坊的仿制品。
柳姨娘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三皇子说笑了,这分明是......
搜!谢琮突然扬声,早候在门外的侍卫如潮水涌入。沈月柔尖叫着阻拦,发间金步摇晃得叮当作响。一盏茶工夫,侍卫从她妆奁底层翻出个锦盒,真正的翡翠镯子在其中泛着幽幽绿光,内侧冰裂纹清晰可见。
沈相的脸色由青转白,抓起案上的镇纸便要朝沈月柔砸去:逆女!竟敢栽赃嫡姐!谢琮轻飘飘抬手拦住,袖口绣着的金线暗纹若隐若现:沈相息怒,此事传出去于贵府名声有损。他转身看向跪坐在地的沈月凝,眼神意味深长,不如让沈姑娘随本皇子入宫,面见皇后娘娘,讨个公正处置
沈月凝垂眸思索片刻,叩首行礼:多谢三皇子恩典。马车驶离相府时,她透过车窗回望,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将雕梁画栋的府邸晕染成一片朦胧。青萝攥着她的手微微发抖:小姐,咱们真要去宫里
谢琮倚着车壁轻笑,从袖中取出块帕子擦拭指尖:沈姑娘不必忧心,皇后膝下无女,正想收养宗室女。他忽然倾身靠近,冷冽的龙涎香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不过沈姑娘今日所见所闻,最好烂在肚子里——比如柳姨娘与某些人的勾结。
沈月凝心头剧震,终于明白他为何突然出现。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谢琮率先下车,伸手时袖中滑落半块刻着螭纹的玉佩。沈月凝俯身拾起,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与这纹路契合的密信。
三皇子的玉佩。她将玉佩递还,目光坦荡。谢琮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改日,本皇子想听沈姑娘讲讲,在相府后花园听见的故事。
3
入夜的坤宁宫灯火通明,皇后轻抚着沈月凝的发丝,眼中满是慈爱:可怜的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铜镜中,沈月凝望着皇后鬓边的东珠,突然想起白天柳姨娘与神秘人的对话。当皇后提及要为她择婿时,她鬼使神差地说:女儿想为三皇兄分忧。
暗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轻响,谢琮倚在门框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玄色衣袍上,腰间螭纹玉佩与沈月凝藏在袖中的半块遥相呼应。宫墙之外,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雨幕中悄然酝酿。
自入坤宁宫后,沈月凝的日子并未如想象中平静。皇后虽将她视如己出,却不知宫中暗流汹涌。三皇子谢琮的势力在暗处悄然扩张,而朝堂之上,太子与二皇子的争斗也愈发激烈。
一日午后,沈月凝正在皇后宫中研习女红,忽然有小太监来报,说是三皇子请她前往御花园一叙。她放下手中绣帕,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却还是整理好衣装,跟着小太监出了宫。
御花园中,谢琮斜倚在凉亭的石凳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见她到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沈姑娘近日在宫中可还习惯
沈月凝福了福身,轻声道:多谢三皇子关心,皇后娘娘待我极好。
谢琮起身走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沈姑娘可还记得,答应过本皇子的事他说的自然是相府后花园听到的那段对话。
沈月凝微微颔首:自然记得。只是当日听得断断续续,只知柳姨娘似与他人密谋,与三皇子您有关。她顿了顿,又道,后来在父亲书房,我曾见过与您玉佩纹路契合的密信,只是当时并未多想。
谢琮眼神一凛,没想到她竟如此细心。他沉思片刻,道:看来柳姨娘背后之人,想借相府之手对付我。沈姑娘,你可愿助本皇子一臂之力
沈月凝心中一震,她从未想过会卷入皇子争斗之中。可想到在相府所受的委屈,还有母亲不明不白的死,她咬了咬牙:但凭三皇子吩咐。
谢琮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神色一变,迅速拉过沈月凝躲进凉亭后的假山石后。
来人是太子与二皇子,二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太子满脸怒容:三弟最近动作频频,不得不防!二皇子则阴恻恻地笑道:不如趁早除了他,省得夜长梦多。
沈月凝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谢琮将她护在怀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莫怕。
待太子与二皇子走远,谢琮才松开她。沈月凝脸颊微红,别过脸去。谢琮却认真地看着她:沈月凝,你今日听到的,比在相府听到的更危险。从今日起,你我便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此后,我开始暗中帮谢琮收集情报。借着在宫中走动的机会,留意着各方动静。而谢琮也会时不时找我,或是商议对策,或是闲聊几句。在这冰冷的皇宫中,两人的心竟渐渐靠近。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柳姨娘得知沈月凝在宫中与三皇子来往密切,坐不住了。她买通宫中太监,在皇后的茶中下毒,企图嫁祸给沈月凝。
4
那日,皇后突然腹痛难忍,太医诊断是中毒。柳姨娘趁机在皇上面前哭诉,说是沈月凝忘恩负义,毒害养母。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将沈月凝关入冷宫。
冷宫中,沈月凝蜷缩在角落,心中满是绝望。她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更担心皇后的安危。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谢琮来了。
他浑身湿透,显然是冒雨赶来。见到沈月凝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别怕,我定会还你清白。他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我已派人去查下毒之人,你且在此耐心等候。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自己或许已经爱上了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怀天下的三皇子。而谢琮也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待他日登上皇位,定要十里红妆迎娶心爱的姑娘。
谢琮离开冷宫后,连夜提审了皇后宫中所有宫人。烛火摇曳的密室里,十二道酷刑用了一个遍那名下毒的小太监早已瘫软如泥,在刑具的威慑下,供出了柳姨娘这个线索,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柳姨娘与二皇子勾结的密信。
信笺上二皇子龙飞凤舞的字迹,成为了扳倒对手的关键证据。
去请父皇移驾大理寺。谢琮将染血的密信仔细收入袖中,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龙纹佩剑。
等等,再传暗卫,即刻包围相府!
5
次日破晓,晨光刺破乌云。沈相跪在太极殿前,额头渗出的血珠混着冷汗滴落在青砖上。当柳姨娘被押解着出现在殿外时,这位一向威严的丞相彻底慌了神。柳姨娘披头散发,口中还在疯狂叫嚷:二皇子答应过我,会保沈家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哈哈哈哈......
够了!皇帝怒拍龙椅,震得殿上的琉璃灯都微微晃动,沈卿家治家无方,勾结皇子意图谋害皇后,该当何罪
我端庄跪在皇后身侧,看着父亲如筛糠般颤抖的背影,可是心中却无半分快意。直到谢琮出列呈上证据,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回响:儿臣近日查得二皇兄与朝中官员私通密切,意图不轨......
二皇子被带走时,怨毒的目光如毒蛇般剜向谢琮。而沈月凝在混乱中与他对视的刹那,看见他唇角扬起一抹只有她能读懂的笑——那是蛰伏多年后,即将破茧而出的锋芒。
三日后,圣旨下达。沈相削职为民,抄家流放,将沈月柔贬为庶人,柳姨娘直接赐白绫。而嫡女沈月凝因护驾有功,被正式封为和宁郡主,赐居长乐宫!
册封那日,谢琮在宫道上拦住她的鸾驾。春樱纷飞中,他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好一派玉树临风,温暖的手掌中捧着一个不大的朱漆木盒:这是当年沈夫人未送出的聘礼。打开盒子,一对羊脂玉镯温润生辉,内侧刻着永结同心。
沈月凝指尖轻颤:三皇子这是......
月凝,他突然执起她的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腕间,待我登临大宝那日,你可愿凤冠霞帔,坚定的站在我身边,往后与我共赏这万里山河
我耳边听着真挚的告白,脸热的不行,耳尖都能红的出血。这副小女儿的姿态落在谢琮眼里,对我更是怜爱不已边拉着我的手,一边念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远处传来晨钟暮鼓,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望着他眼底的深情,仿佛要溺在那漩涡中,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宫墙之外,新柳抽芽繁花似锦,春光无限好,往日的阴霾都被春风吹散,打破层层禁锢迎来新生。
同年冬,新皇登基,登基大典上,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凤印交到我手中,低声道:朕的承诺,今日兑现。
我接过凤印,心中百感交集。从备受欺辱的相府嫡女到六宫之主,这条路我们走得惊心动魄。
三年光阴如同白驹过隙,京城的街头巷尾流传着新的歌谣。
不被大家看好的三皇子谢琮,杀伐果决,在那场与太子他们夺嫡惊心动魄的夺嫡之战中力挽狂澜,踏着血色登上了皇位。而昔日相府中受尽欺凌的嫡女沈月凝,也褪去了满身阴霾,以皇后之姿入主中宫。
大婚那日,长安城张灯结彩,十里红妆绵延不绝。沈月凝端坐在鎏金鸾轿中,凤冠上的东珠随着轿辇的晃动轻轻摇曳,映得她眉眼愈发明艳动人。自冷宫之劫后,她便彻底与过去斩断牵绊,在谢琮的支持下,暗中协助他整顿朝纲,铲除余党。那些挑灯夜谈商议国事的时光,早已将两人的心紧紧缠绕在一起。
花轿行至宫门前,谢琮身着玄色龙袍,亲自掀开轿帘。四目相对时,我看到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深情与骄傲。月凝,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伸手将她扶下轿辇,掌心的温度透过嫁衣传来,恍若当年在冷宫中给她的安心。
坤宁宫内,红烛高照。谢琮执起玉壶,为两人斟满合卺酒:还记得初见时,你在相府前厅倔强的模样,那时朕就想,一定要将你护在身后。
沈月凝脸颊绯红,轻抿一口酒:陛下可还记得,御花园假山后,是谁将臣妾护在怀中
那夜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我的丈夫,是我一生的托付。
凝儿,他轻唤我的小名,现在,这江山是我们的了。
我靠在他怀中,望着窗外的明月,轻声道:不,这江山是你的。而我...只是你的。
他低头吻住我,月光下,我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两人相视而笑,过往的艰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甜蜜。
婚后,沈月凝恪守皇后本分,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时常在御书房陪伴谢琮处理政务,凭借着在相府历练出的聪慧和在宫中积累的见识,为他出谋划策。朝堂上,谢琮雷厉风行,推行新政,减轻赋税;后宫中,沈月凝广施仁德,抚恤宫人,深得众人敬重。
一年后,沈月凝诞下嫡长子,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谢琮抱着粉雕玉琢的孩子,笑得眉眼弯弯:就叫谢明昭,昭告天下,他的母后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望着父子俩温馨的模样,我惬意地靠在床头,眼中满是幸福。窗外,明月高悬,清辉洒落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曾经那个在相府中孤独无依的少女,终于在这帝王的深情与天下的盛世中,寻得了属于自己的圆满。而他们的故事,也将如同那轮皎洁明月,永远照亮这大好河山,成为百姓口中代代相传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