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一寸山河,寸寸相思 > 第一章

[1]人生需要摆烂
如果有一日,你嫁给了你不喜欢的人,你会如何过完这一生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李卿安却绝不会亏待我自己。
芳菲苑的葡萄架下,我躺在藤椅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翠漪和我说着这府里府外的趣闻。
苏知府的那个不孝子昨儿个娶了第十三房姨太太。
西街的那个杀猪的前天终于娶了他暗恋多年的他铺子对面那个卖豆腐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前些日子街头卖饼的那个憨厚老实人的死因终于查了出来,原是他家媳妇偷汉子怕他发现,于是联合那野汉子和她家附近那开茶馆的王婆一起害了他
……
听着这些七里八里的事情,我总忍不住唏嘘。
时光缓慢而悠闲的度过,许是阳光太过温和,我的瞌睡渐渐地爬了上来,眼皮止不住的打架。
疲惫中,似乎听到翠漪提了一个名字,赵流芳。
好像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在半梦半醒间我如是想道。
终于在我失去最后一丝意识沉睡之前,我想起,这是我夫君的名字。
而我礼部尚书嫡女李卿安,现在是他们赵家的媳妇。
*
嫁给赵流芳约摸是月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李家大小姐,天天无忧无虑,为非作歹。
记得圣上的旨意下来的时候,我正在西街的茶馆内大闹,因为我怀疑卖饼的老实人的死和开这茶馆的王婆有关。
没错,我一个千金大小姐不知为何就是与其他的闺阁女子不同,我不喜欢琴棋书画,不喜欢刺绣扑蝶,就喜欢鸣天下所有不平事。
那时我正双手叉腰,气势强硬,咄咄逼人的和王婆对质。
却不想这人是个老狐狸,油滑得很,和她磨了大半时光的嘴皮子,她竟然未露出丝毫破绽。
正当我有些黔驴技穷时,我爹派的人在西街找到了我,说是当今圣上下了旨意,将我许给了当朝宰相赵流芳,让我速回李府领旨。
什么!我的气势霎时就卸了下来,什么王婆李婆都成了过眼云烟,一排又一排的问号从脑子里冒出。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震惊中回神,蓦然发现,家丁和翠漪正拖着我朝李府的方向走去。
*
传送旨意的公公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脸色黑如锅底。
彼时我爹正坐在客厅的主位上喝茶,一派悠然自得,丝毫不顾那张黑如锅底的脸。
见我从门口踏进来,他方才收掉那一脸悠闲的表情,一脸急切的走向我,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我的脑门说,又去哪里野去了,高公公都等了几盏茶的时光了。
高公公的脸色这才缓了一缓,没好气的看了我们父女一眼说道,行了,来了就快接旨吧。
对于我爹浮夸的演技,我心里已经翻了好几个白眼,当然,这白眼不光是对我爹,还有对这突如其来的旨意。
我虽不是很晓朝政,但当朝宰相赵流芳还是晓得的,他横空出世,惊才绝艳,年轻不过才二十出头,却已贵为一朝宰相。
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在这一路上我大概也觉出味来,赵流芳是太子党的人,而我爹是四皇子党的人。此番赐婚大概是皇帝为了制衡四皇子。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脑海里面还在想着能不能抗旨拒婚,便被我爹一把扯着跪下了。
臭丫头还在发什么愣啊!
空旷的李府客厅内,高公公传旨的声音响起,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极其不真实。
*
我终究还是嫁给了赵流芳。
阿爹说,皇命不可违,赵流芳和他虽然是政敌,但是赵流芳此人为人还是挺不错的,他还是颇为欣赏。
就这样,在阿爹的劝说和旨意不可违逆的无奈之下,我嫁给了这个我素未谋面的宰相大人。
因为是御赐的婚姻,我还记得我出嫁那天,整个盛京城都沸腾了。
从李府敲敲打打了一路,直到到了宰相府这份热闹也未曾歇下。
轿帘忽然被人掀开,透过红色的头纱,我隐隐约约看到,面前的人长身玉立,身姿格外挺拔。
他俯下身贴近我的耳朵轻声说,我已有心上人了,从此以后我们便相敬如宾,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
我愣了一瞬,没想到我未来夫君竟然在新婚之日给我来这么一出,还未来得及反应,我便被他拉出了轿门。
轿门外的赵府热闹依旧,仿佛刚刚他说的那句话不过只是我的错觉。
*
成婚当日,赵流便宿在了书房。
我没有伤心失落,而是松了一口气。
反而是翠漪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朝她安慰的笑了笑,说道,没事,你先出去吧。
我的确没事,我又不喜欢他,两厢不扰最是合我心意。
翠漪神色仍有些犹豫,但在我的执拗要求下终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一个人坐在大红色的喜床上,我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心里却是在想我的小哥哥。
没错,我有喜欢的人,那人不是赵流芳。
是十年前,我七岁时,在蜀中遇到的小哥哥。
蜀中啊……
我轻轻的呵了一口气,记忆中关于蜀中的岁月似乎已经开始泛黄。
那时,我爹李忠国还是蜀中的一名地方官。
后来因为得四皇子赏识,四皇子在圣上面前美言了几句,才被提拔来到了盛京。
而我与小哥哥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过。
*
葡萄架下,时光静谧安然。
我倏地从梦中惊醒,翠漪正在旁边帮我打着扇子,扇风吹起我鬓角的一缕发丝,我一时间有些怔忡。
小姐,怎么了翠漪摇扇子的手一顿,语声关切。
无事,我笑了笑,从躺椅上起身,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我下意识仰头,葡萄架上的葡萄藤不期然间映入了眼帘。
青色的小葡萄成簇排列,可爱得紧,想来再过不久便能吃上了。
翠漪似乎还想跟我说点什么,然而还不待她开口,管家慌慌张张的声音便从院外传来。
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爷他受伤了!
不一会儿,管家便出现在了芳菲苑内,他的额前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中满是急切,夫人,老爷他受伤了!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沉着而冷静,是宰相夫人该有的沉稳模样。
皇上从大相国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刺客,老爷帮皇上挡了一剑。
他现在在哪
流渊阁里。
流渊阁,赵流芳居住的地方,我只是在大婚那一日去过,自那之后,我再未有踏足过流渊阁。
我身形一顿,终于还是说道,走吧。
[2]照顾他是为了自己
走在前往流渊阁的路上,我总是止不住走神。
成婚当日我便知道了,赵流芳心里有人,而那个人不是我。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这盛京城里有名的才女萧潇。
萧潇……
我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
眼眶忽而有些湿润。
幼年时,我们曾是无话不谈的玩伴,我想起十年前在蜀中时,她曾拉着我的手说,思思,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没错,我认识赵流芳的心上人,不仅认识还很熟稔,十年前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来了盛京之后却渐行渐远。
盛京啊,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夫人,到了,管家的声音忽而在我耳边响起,唤回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小院抬脚朝里走去。
赵流芳的房门外,站了两个守卫,看见我恭敬的唤了一声夫人。
我点点头,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回禀夫人,太医正在里面给大人诊治。
嗯,我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
房内,赵流芳正躺在床上,脸色煞白.
太医正在给他把脉,见我进来了,想起身给我行礼,被我给制止了。
你安心给宰相大人看病就是了。
太医闻言没再起身,认真的给赵流芳把脉,他眉头微微蹙起,面容间染了几许忧愁。
情况似乎不大乐观。
我踱步至床前,看着正昏迷的这个人,心情有些复杂。
此刻他脸上虽失了血色,可是那眉眼依旧好看。
是了,我朝的宰相大人不仅年轻有为,而且是盛京第一美男子。
那脉号了许久,太医终于松开了手,他起身转头看向我,赵夫人,赵大人病情危重,脉象虚浮,倘若熬不过今晚,怕是要……
本来我来之前还未将这当作一回事,便是刚刚也还镇定自若的欣赏赵流芳的盛世美颜。
皆因我觉得,赵流芳虽为皇帝挡了一剑,可是这一剑无论如何也不至要人性命这么严重。
我的心底忽地开始慌了,我这刚嫁过来一月便要成寡妇了
空气沉默了几秒,我看着太医,语声微不可察的带了一丝颤音,姜太医,你诊错了吧
老太医捋了捋自己已经花白的胡须,看着我的眼神中不含丝毫玩笑的成分,身家性命乃大事,老夫岂会当作儿戏!
我眼前发黑差点厥了过去。
倒不是我有多爱赵流芳,和赵流芳感情有多深,而是我刚嫁来不过月余,倘若赵流芳一死我怕是要被安上一个克夫之名,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
老太医开了药,便提着药箱走了,说是要回宫里给皇上复命,汇报情况。
夜半三更,我坐在赵流芳的床旁,死死盯着赵流芳,眉头皱成了川字。
夫人,要不你去歇歇吧,老爷这边我来守。
终于,在我第十六次‘小鸡啄米’之后,翠漪语声担忧的说道。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打了个哈欠对翠漪说道,无事,不过就是熬个夜而已。
床上,赵流芳安静的躺着,脸色苍白而无血色。
纵使如此,他的眉眼却一如既往地好看。
自与他成婚以来,似乎直到现在我才有好好的打量他。
寂静的夜色里,我忽然想起出嫁之前阿爹劝我出嫁时的话,赵流芳虽然和我各为其主,但是为人还是不错的,你嫁过去断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阿爹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让我受委屈。
只是……我两人均心有所属,终究是走不到一起。
困意一阵又一阵的袭来,我转头看向翠漪,你去打盆凉水来。
夫人!翠漪犹犹豫豫。
我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翠漪,近来你越来越婆妈了。
翠漪咬了咬下唇,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我知道翠漪是担心我,可是,一些事该不该做,我还是拎得清的。
*
一时之间,房间内只剩下了我和赵流芳,长夜寂静,虫鸣声透过屋子传了进来,声声不绝。
我怕自己不小心睡过去,于是开始左顾右盼以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赵流芳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只放了一些必要的家具,不远处的案几上铺陈着一张宣纸,上面是一幅未画完的山水画。
我觉得那画有些眼熟,刚想起身去看看,便听见一声虚弱的声音响起,相……相思。
宁静的夜里,赵流芳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很清晰。
我蹙起了眉,走近他,问,你说什么
他的双目仍旧紧闭,唇瓣轻轻的蠕动,相思……
毫无疑问,赵流芳在说梦话,可是……我的双手攥成了拳头,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叫相思还是……他在说,他在相思自己的心上人
不待我细想,翠漪已经打好了水进来,我撸起袖子,掬了两捧水到脸上。
灵台霎时变得清明,我将目光投向床上的赵流芳,他不再说梦话,而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似乎刚刚听见他喊相思只是我太过疲倦而产生的幻觉。
*
阳光透过纱窗,我倏地惊醒,披在身上的水色长衫随之滑落。
对上一双探究的眸子,我愣了一下,脑子里想的是我昨天晚上到底还是睡着了啊。
赵流芳忽而出声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你守了我一夜
我刚惊醒,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回答他,是的,我守了你一夜。
你其实……不必如此的,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下意识的怕他误会我对他有企图,于是连忙解释,你别想多了!我才嫁来这宰相府月余,倘若你就出了事,外人会怎么想,万一让我背负一个克夫的罪名,我下辈子还过不过来!
嗯,赵流芳轻轻的应了一声,眉目间看不出喜怒。
我总觉得还要再说些什么,于是再接再厉,况且虽然我两只是表面夫妻,但是既有夫妻之名,那么就要照着那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次还未待我说完,他便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道。
我看着他,一时无言。
朋友……你这样聊天真的好么
[3]再遇故人却不知
随着时光点滴流逝,赵流芳的伤也渐渐好转起来。
而我则幸免于年纪轻轻就要成为寡妇的悲剧。
然而,自那日他醒转之后,我便再未见过他。
倒不是我对此事漠不关心。
而是,一则他是为皇上所受的伤,自他伤势开始好转之后,上至天子,下至九品小官,来探望他的人络绎不绝。
我不大喜欢这种氛围。
二则那天晚上他说梦话的事,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想问,却又觉得不知道问什么。
问你口中的相思是何意倘若他说是想萧潇了,那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难堪。
又或者我期望从他口中听到,相思是一个人的名字,是他儿时的玩伴我明知这种回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就是在痴人说梦罢了。
夫人,再往前走就是流渊阁了,翠漪忽而出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一个激灵从走神中回神,看着眼前流渊阁的大门,只觉得自己最近大概脑子被驴踢了,总是胡思乱想。
正当我转身准备回我的芳菲苑的时候,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从耳旁响起,进去坐坐吧。
我身子一僵,缓慢的转头,赵流芳的气色好了许多,然而脸色仍旧有些苍白,此时他眉头微微拧起,抿唇看着我。
就……不必了吧,我扯出一个微笑,内心疯狂吐槽,怎么这也能遇到!
*
赵流芳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听说,你小时候也是长在蜀中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加个也,但是不过片刻,我便明白了。
因为萧潇和我一般来自蜀中。
明明已经入夏,天气竟还微凉,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我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是的,蜀中算我的故乡,那里有我最难忘的童年。
还有我最难忘的小哥哥。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我问他。
犹豫了片刻,他终究还是开口了,那天晚上多谢你的照顾,但是你是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萧潇一人。
身后是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正值春末,树上的叶子绿油油一片,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我沉默了会儿,将视线从赵流芳身上挪开,发现翠漪这丫头不知何时溜得不见了人影。
最需要她的时候就闹失踪,这个臭丫头!
很抱歉。见我长久不回答,赵流芳又开口说道,我的思绪被他拉回。
似乎这已经是赵流芳第二次提醒我对他不要有非分之想了,上一次,还是在大婚那天,我心里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竟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你误会了。
我的声音从容和缓,没有一丝被人拒绝、侮辱的窘迫。
毕竟,本来我也并未因有意于他而守他一夜。
那晚守你不过是尽妻子本分,小则是为自己,为赵府,大则是为社稷,毕竟丞相大人对于朝纲而言,可是不可或缺的。
如此便好,赵流芳似乎松了一口气,再与我说话时,语气便洒脱了几分,对了,过段时日便是端午,圣上将在曲江祭天,朝堂官员需带家眷出席,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届时场面定然盛大非凡,你可要去
虽然我喜欢热闹,但是和赵流芳一同去,势必要伴在圣上左右,想到那束手束脚的感觉,即使场面浩大那也与我无关。
我眼珠转了转,心下顷刻间便有了计量,于是试探着问道,我……可以不去吗
或许是对我有愧,赵流芳对我向来宽容,除了感情,但凡他能办到的,他都会尽量满足我。
赵流芳盯着我的脸思索片刻,终于无奈说道,也罢,便说你身体不适吧。
*
端午这天,天方微亮赵流芳便乘着马车离府而去。
他要先进宫面圣,待一切事项准备妥当,再随着皇上及众官员一同从皇宫出发前往曲江。
因心里想着出府凑热闹,这天我也起得极早,几乎是赵流芳前脚刚走,我便穿着一身男装从侧门出了丞相府。
天子祭天,自然是不同以往,尽管天刚擦亮,街上已然是热闹非凡了,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食物的香气溢满整条街道。
脚步渐渐缓了下来,我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抬头望天。
今儿个出来得太匆忙以致忘记吃早膳,身旁的馄饨铺飘来一阵又一阵香气。
我犹豫了半秒钟,果决的转身,迈步朝馄饨铺走去,索性还早,吃一碗馄饨也不影响去曲江凑热闹。
老板,一碗馄饨!我走近馄饨铺,对低头忙碌的老板喊了一嗓子,想了想又补了一嘴,再加个煎蛋。
好嘞!老板从忙碌中抬头,笑眯眯的看着我,客官您里边请。
铺子里人满为患,只余下零星几个空位,我挑挑捡捡了好一会儿,直到老板馄饨都做好了,我才在一个锦衣公子的桌边坐下。
公子脸上戴着半块面具,看不清具体样貌,我猜想,那被遮住半张脸上大概有什么丑陋的疤痕。
纵然心下十分好奇,但是我还是面色平静,一勺又一勺平稳的往嘴里塞着馄饨。
眼睛都看直了,接下来该流鼻血了吧,低沉温润的声音在嘈杂的馄饨铺里响起,带了几许轻蔑。
这是什么自恋自大言论还用这么平淡无奇的语气叙述出来,这得是脸皮多厚
不过只是因着那男子脸戴面具,内心好奇随便看了几眼,哪曾想,对方竟然直接说出了这样一番言论。
我一时愣住,未有反应。
锦衣男子误解了我的沉默,只当我是被他戳穿而羞囧,于是继续说道,一个大男人偷偷摸摸看人就算了,被揭穿了怎么还害羞上了呢。
我看见那男子说完此话,露在面具外面的半边脸,眉毛竟还皱了皱!
你大爷的!害羞你妹啊!
虽然内心活动丰富,可是我更不想理这种自大狂,眉毛一挑,自以为冷淡异常的抛下一句,这位兄台,你误会了。
复又低头安安静静的吃自己的馄饨。
美味的汤汁平复了下刚刚我内心升起的躁动,是馄饨不好吃还是曲江的祭天不敢看何必和自大狂一般见识呢
自大狂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说这样一句话,他嘴角勾起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我将手从袖中拿出,皱着眉头看着那只剩一点汤汁的空碗。
平时出门都是带着翠漪,付钱一事从来不用我亲自操心,都是翠漪帮着付就行了,是以这些年来我养成了出门不带钱的习惯。
现下这碗馄饨虽然不值几个钱,可是……
要不直接跑或者赊账让店主直接去丞相府拿钱可是店主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招摇撞骗的
老板,结账!
正当我纠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对面那位戴面具的自大狂开了口。
老板有些忙,应了声,好嘞!客官,稍等!
却没有立时来。
我坐在他对面,心情如风吹江面,波动起伏,终于,眼睛一闭,心一横趁老板还没来对那男子说道,麻烦你帮我付下钱好不好到时我一定双倍还你。
锦衣男子斜睨了我一眼,还没说话,老板就来了,这位客官,五文钱。
老板和锦衣男子说话的空当,余光看见我这头碗也空了,于是顺便问道,这位公子是否也结账
我硬着头皮答道,我……
这是十文,付两碗的。
话还未说完,便被对面那人截断,我目光看向他,他朝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周遭明明很嘈杂,可是我却觉得所有的一切似乎静了下来,只余我止不住的心跳,那一刻我竟有一丝紧张。
恍惚中,我甚至觉得他长得有些像小哥哥。
大概是他这神秘的面具所惑,我想。
好嘞,两位客官慢走!老板收了钱,笑眯眯的离开。
饭桌上,我与这锦衣男子面面相觑,他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骤然被人一问姓名,我条件反射的作答,李相思。
这个名字怎么娘们兮兮的,男子嘀咕,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我正处于将自己闺名透露出去的懊恼当中,于是赶忙解释,是襄阳的襄,斯文的斯。
男子想了想,用食拇两指搓着下巴说道,不就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怕他再深思些什么其他的,于是赶忙转移话题,你呢叫什么名字
胡慕,云胡不喜的胡,思慕佳人的慕。
[4]昔日好友竟成情敌
赶到曲江河畔的时候,祭典已经开始了,一众官员均着素色衣衫站在祭台之上。
我混迹在人群中,看着台上的人,我父亲正站在中间,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子站在最前方,而赵流芳就站在他的身侧,他俩正在交谈,人声嘈杂,我听不真切。
这有什么好看的,一道不满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收回投注在看台的目光,看着身侧这人,翻了个白眼,难道是我逼你来的
注意你现在说话的态度,男子看着我,语声威胁,眼中却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调笑。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馄饨店遇见的那位锦衣男子,据他自己所说自己叫胡慕,来自蜀中,初次来这京城,想找个向导,好好逛一逛这京都。
因我与他有缘,他也懒得去找了,于是便定下了我。
我对于蜀中来的人总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好感,于是莫名其妙的我便成了他的向导。
听着他语声中的威胁,再想到刚刚欠他的那五文钱,我终是软了语气,这曲江祭天十年一遇,这是我能想到的,曲江最热闹的地方。
我两人正在说着,嘈杂的人群不知为何忽然安静了下来,我也随着这份安静停止了说话。
由是看台上,帝王与赵流芳之间的交谈便变得清晰起来。
爱卿,你前段日子以身救朕,朕今日许你一个承诺,你可有什么想完成的心愿啊
帝王的身边,赵流芳笑了笑,后退几步朝他行了一礼,忠心护主乃是臣子本分,陛下无需赏赐。
不可!帝王皱起了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朕向来赏罚分明,倘若你不接受朕的赏赐,朕日后如何御下!
赵流芳欲言又止,倒是帝王身边的那个太监开了口,奴才听坊间传闻,赵大人与咱们这京城第一才女萧小姐两情相悦,只是苦于这萧小姐乃商贾之女才迟迟未曾定下来,不若圣上给赵大人和萧小姐赐婚,让这有情人终成眷属,让这世俗的偏见无话可说。
哦当真帝王挑眉,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李忠国,又移向自己身侧的赵流芳。
身周的嘈杂声忽又重新响了起来,不再听得清楚赵流芳后面回答了什么,不知为何,我心间竟然有些烦躁。
我开口,声音带了几分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不快,胡慕,你说得对,这的确没什么可看的,我带你逛逛京城其他好玩的地方。
*
我带着胡慕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内一通乱走,最后是胡慕实在看不下去,叫住了我。
李襄斯!你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被他一喊,终于停住了脚步,觉得有些茫然。
是啊,我为什么要开启暴走模式好好的十年一遇的曲江祭天,我就因为刚刚那些话就不看了
他赵流芳不过是我有名无实的丈夫,他娶谁我与我何干
思及此,我有些头疼的扶额,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境,目光忽然被不远处那人潮汹涌的酒楼吸引,我转头笑嘻嘻的看着身边的胡慕,走!爷带你去醉春楼吃香的喝辣的!
在胡慕还未反应过来,为何我心态转变得比翻书还快的当口,他已经被我拖进了醉春楼。
醉春楼,是京都最负盛名的酒楼,坊间有言,食得醉春一道菜,堪比人间山珍味,饮得醉春一口酒,唇齿留香半日久。
当然,醉春楼除了这酒食出名,服务也是一流。
我与胡慕刚跨进大堂,便有跑堂的迎了过来,笑容堆了他满脸,两位客官,不好意思,现下正是饭点,小店已经没有位置了,两位客官要吃饭的话需要等一等,可以先把菜点了。
跑堂的说话的当口,我已经扫视了一圈大堂,的确是座无虚席,但是,二楼不是还有雅间吗也满了
有是有,只是……跑堂话还未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忽而在身后响起,打断了跑堂的话。
小二,我一个时辰前让下人来订的雅间没给别人吧
我手指轻颤,不过须臾那声音便来到了近前,再出口时便带了几分惊讶,相思!你怎么会在这流芳说你在府里养病啊。
袖中,我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懊恼今天出门前为何不看看黄历。
虽然想转身就走,可是身体却不允许我这样做,于是我转头,看着她礼貌得体地笑,好久不见,萧潇。
*
人生在世,有许多事情都是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
我从未想过,与萧潇再次相遇会如此毫无预兆,就像我从未想过,我与她会渐至陌路。
而且,这在来盛京就变得淡漠的关系,在嫁给赵流芳后变得更加微妙。
是啊,好久不见,萧潇眉眼弯弯,似乎极为高兴,刚刚进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个背影像你,这一瞧,果不其然。
萧潇打量了一眼我身侧的胡慕,亲热的挽起了我的手,怎么是和朋友来吃饭吗
她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眼中有几分探究。
我本就不欲和她周旋,再想到方才在曲江河畔,皇上和赵流芳的那一番谈话,心间刚消失的燥烦忽的又升了起来。
是,但是没位置,所以我们打算走了,我语气带了几分不耐烦。
跑堂的此时已招呼别的客人去了,而胡慕则静静站在一侧未有言语。
我试图将被萧潇抓住的手从她怀里抽出来,然而被她死死的拽住,她仍旧笑得人畜无害,相思你们不若和我一起吃吧,人多热闹,况且咱们早晚都会成为一家人。
早晚成为一家……
我手上带上了些许力道,终于将手抽了出来,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面上倒也不恼,相思,你这是不愿啊。
萧潇,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了是吗
眼前的人笑容忽然僵住。
门口,有一群食客走了进来,我没有等她的回答,拉起身侧看戏的胡慕的手便朝酒楼的门外走去。
今日也不知是触了什么霉头,无论走到哪里都遇上不如人意的事。
[5]隐匿十年凶手再现世
不知走到了何处,周遭寂静了下来。
我蓦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还抓着某个刚认识的男人的手,虽然我与赵流芳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此时我亦身着男装,但是到底是于理不合。
于是赶忙松开他的手,转身对着他歉然一笑,胡兄,抱歉。
胡慕倒也不恼,他打量了我几眼,眼中带了几分玩味,李卿安,十年不见,你依然是这副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但实际上内里怂得一批的性子啊。

兄弟,你谁!
我看着胡慕,满脸震惊,在我这短短的一生里,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叫胡慕的这号人出现过啊。
给你点提示,胡慕双手背在身后,在我面前踱步,青城山下少年郎。
青城山……少年郎……我骤然眼前一亮,兴奋的看着眼前的胡慕,小哥哥!
然而我这份兴奋不过持续了一秒,脑袋就遭到了一个爆栗。
胡慕鼓起双颊说道,是我!
看着他骤然圆润的脸,一个胖嘟嘟的脸忽然在我脑海中浮现,小胖!
胡慕放掉嘴巴里鼓起的气,满意的看着我,还好没有太无脑。
我震惊,你怎么这么瘦了青城山的道长虐待你了!
*
街边的小吃摊里,我将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你不是和小哥哥一起上的青城山吗小哥哥呢
世事漫随流水去,转眼之间十年已过。
记得那时我还是一个小屁孩,天不怕地不怕,对于世上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十年前的农历七月初七,青城山脚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被发现时衣衫不整,作为蜀中的地方官,阿爹自然是要去处理。
我自小便乐衷于锄强扶弱,对于这些案件,可谓是格外上心,于是在我的声声哀求之下,阿爹带我去了青城山脚。
那时的我与小哥哥已经相识,与我们玩在一起的还有小胖,小胖是我自己揍回来的小弟,因为担心我去青城山查案无聊又危险,由是小哥哥和小胖也跟我去了青城山。
也是那一次,青城山的道长说他们与道法有缘,便将他们留在了青城山。
那时我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有时间便会上山去看他们找他们玩,可是世事难料,我随父亲离开蜀中来到了盛京,这一别就是经年。
十年前,真的发生了太多事情,阿娘惨死,朋友离散,背井离乡。
脑中想着过往,我的眼角忽然有些湿润,趁胡慕不注意的当口,我悄悄的将眼角的那一抹湿润抹去。
胡慕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死了。
我眼角的那一滴泪才刚抹去,心间的酸涩仍在,胡慕这话一出,我顿时觉得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便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对面的胡慕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
小时候,我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谁要是欺负了我,我便会把那人揍到哭着喊爷爷为止,此刻,他乍然见到我哭,愣神过后,便是无措。
我骗你的!胡慕急道,你那时不是说要来青城山看我们的吗可是他等不到你,便下山去了,现下他在哪,我也不知道!
可是,听见这话,我哭得更凶了。
胡慕无措的抬起手帮我擦眼泪,我抽抽噎噎道,小哥哥不知所踪,萧潇将我视为敌人,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我话音刚落,胡慕略带欣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太好了!你果然和她闹掰了。
大兄弟你怎么回事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因他这份欣喜,我掉得正凶的眼泪竟奇迹般的止住了。
*
暮色四合,街上的行人相较于白天少了许多,我和胡慕走在回丞相府的路上,就着清冷的月色,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近况。
我说在酒楼的时候她的语气怎么这么酸呢,原来是你抢了她喜欢的男人,胡慕将手背在身后,恍然大悟道。
抢男人我蹙眉,我自己都是被逼的,这应当不算吧
不过,胡慕喊道,抢得好!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正沉浸于是不是抢了萧潇男人这个问题的我蓦的被他吓了一跳,倏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想吓死人啊!
胡慕周身的气势骤然弱了下来,有些委屈道,那人家也是激动嘛。
我蹙眉,问出了多年来的疑问,小时候我就发现你不喜欢萧潇,为何
提起萧潇,胡慕一脸嫌弃,这个女人做作得要死,又是个麻烦精,真不知道当年你为何会和她玩到一起去。
这算是什么原因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胡慕,你这是毫无缘由的偏见。
虽然我嫁与赵流芳实属无奈之举,但萧潇与赵流芳之间,终究还是我插足了,由是,我内心总有那么一丝愧疚挥之不去。
没有毫无缘由,那是你不知道,她……胡慕嘴唇开合了几下,最终却还是闭上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他们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吗
然而,胡慕却将头挪开了。
我刚想再问,便听到一道呼喊从身侧不远处传来,声音极其熟悉,李卿安。
我下意识转头,便看见一袭白衣的赵流安站在自家后门口。
原来,不知不觉间,宰相府已经走到了。
我看着赵流芳,没有说话。
他黑着脸朝我疾走而来,走到我面前时,一把将我拽到他身边,低头看着我,厉声道,为何这么晚才回来!你今日去哪里了
嫁给他这月余,我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莫说见到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了。
一瞬间,我竟被他唬住了,愣愣地没有说话。
你身为宰相夫人,与一个男子厮混至此时,你难道一点都不知羞耻吗他语气严厉,表情严肃。
我看着他蹙起的眉头,竟觉鼻头微酸,莫名委屈,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我两本就是有名无实,况且你要娶萧潇了,我和个男人厮混又如何了!
我没有,赵流芳怔了怔,回答道,谁和你说我要娶她了
我自己在曲江祭天典礼上听到的。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带了一分无奈,你怎么听话只听半截
什么半截我不解。
曲江祭天时,皇上明明说因他救驾有功,要满足他一个愿望,而他的愿望除了国泰民安之外,不就是与萧潇在一起吗
而且,萧潇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明显是事已成定局。
正当我准备开口问点什么的时候,一道绿色的身影从府门口奔出,扑到我身上,紧紧的抱住了我。
她哭着,声音哽咽,小姐,你可吓死翠漪了。
月色皎皎,夜风轻轻的吹拂起我的裙摆,我看了一眼胡慕,又瞟了一眼赵流芳,实在是不大能明白,我明明就只晚回来了一会儿,为什么赵流芳要严厉质问我,翠漪会哭成这样。
我抬起手,安慰的抚了抚翠漪的脊背,乖,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是发生了什么吗怎么哭成这样
翠漪声音哽咽,想回答我,可是却一直在打嗝,说不出话来。
我双手仍旧在轻抚翠漪的脊背,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赵流芳。
约摸黄昏时分,城南小树林了发现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死状极其可怖,赵流芳话音一顿,打量了我一眼,犹豫片刻,又继续说道,与十年前蜀中的密林连环女尸案十分相似。
十年前……
连环女尸案……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忽然炸开了,双脚甚至有些站不稳,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胡慕扶住了我,我大概已经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了。
回忆如潮水般在脑海里炸开,我忽觉眼睛发酸,泪水便模糊了眼眶。
十年前,蜀中大乱,数名女子接连失踪,最后被人发现惨死于密林内。
那月,青城山脚又发生了一起女尸案,我爹作为蜀中的地方官,离开芙蓉城,前往青城山进行调查,而我为了磨砺自己,亦随阿爹一道去了青城山。
正当案子有些许头绪之时,芙蓉城内传来消息,说在芙蓉城东三十里的小树林里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而这名女尸不是别人,正是我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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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决心独自查明真相
翠漪打小便跟着我,见我泣不成声,知晓我这是回忆起了伤心事。
小姐,她用力抱了抱我,用手轻拍我的背安抚我,都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凶你,怎么忽然哭了,赵流芳问,语声隐隐含了一丝担忧。
我原也不是因为这事哭,十年前的那件案子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我想回答他,可是抽抽噎噎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夜色下,胡慕忽而语声清冷道,卿安的母亲十年前便是死于密林连环女尸案。
这事他也是下了青城山之后才知道的。
一年前,师父说他尘缘未了,放他下山,让他去了却尘缘,他的第一个念头的便是回到蜀中去找李卿安。
如此想,便也如此做了。
然而,等他回到蜀中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李卿安,甚至整个李家都从蜀中蒸发了。
他询问打探了好一番才知晓,九年前,李郡守的夫人也死在了那起密林连环女尸案中,事发后,李郡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三天三夜。
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李郡守带着他的女儿连夜离开了蜀中,有人说是去了京城,有人说是逃命去了。
他略微思索,便收拾行李北上,承蒙上天眷顾,他果真在盛京遇见了李卿安。
另一侧,赵流芳听罢胡慕的话,蹙起了眉头,十年前的那桩案件他晓得,只不过……他低垂着眼,若有所思。
沉默了几秒,他抬眼打量了几眼自己面前哭得抽噎的女人,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许温柔,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夜色渐深,一群人一直站在丞相府的侧门的确不像话,我强迫自己平复心情,抽噎声渐渐小了之后,转身问胡慕,有地方住吗丞相府客房很多,在京都的这段时间,你便住在丞相府吧。
好啊。
不可!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我转头红着眼睛看着赵流芳,赵大人,作为宰相夫人我有分寸的。
赵流芳也不知自己心间的那抹无名郁气从何而来,他闷声道,随你。
说罢便转身朝门内走去。
安顿好胡慕,我领着翠漪朝芳菲苑走去。
十年前,阿娘惨死,阿爹所查出的证据均指向盛京,恰好那时四皇子抛出了橄榄枝,让阿爹回京任职,助他一臂之力。
为查明真相,找出凶手,我与阿爹便来了这盛京。
一晃竟已过去了十年,这十年来凶手藏得很好,然而,我与阿爹亦从未放弃追寻真相。
这一回,无论如何我都要揪出凶手!
走到芳菲苑的门口时,我脚步顿了顿,抬头望向那星星点点光亮密布的天空喊道,翠漪。
怎么了,小姐翠漪站在我身侧轻声问。
他们定了萧潇何时进门吗
嗯翠漪目露疑惑,萧潇为什么要进门
咦我莫名,曲江祭天的时候,陛下不是打算赐婚吗
噢,翠漪听罢竟笑了笑,赵大人给拒绝了。
拒绝这让我有些看不明白了,他与萧潇不是两情相悦吗,如此好的机会为何拒绝
纵然内心觉得奇怪,但我也只当这之间或许大概有所隐情,并未去多想。
况且……我抬头看了看黑黝黝的天空,现下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翠漪,我踏入芳菲苑内,看了一眼院内的葡萄架,我阿爹知道了这件事吗
十年前,阿爹在青城山脚查案时,骤然得知阿娘惨死的消息,带着我连夜赶回了蜀中。
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义庄,便看见阿娘双目紧闭,安静的躺在棺材里。
阿爹沉默着将阿娘抱起,嘴里轻声呢喃,阿妍,我带你回家。
那时,天已破晓,晨光打在阿爹的身上,尽显无限苍凉,我沉默的跟在阿爹身后,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
回到家,阿爹便将自己与阿娘的尸首一起关在书房,而我则蹲在书房门口,呆呆的望着远方,谁劝也不听,谁劝也不动。
终于,第三天,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书房的门开了。
阿爹看见门口蹲坐着的我,微微怔了怔,走到我面前将我抱起,揉了揉我的头,卿安,我们去找出凶手,为你阿娘和这所有死去的无辜女子报仇!
我一生未曾见阿爹哭过,可是那一次,我似乎看见了阿爹眼角隐隐有些湿润。
在青城山查到的线索直指盛京,于是阿爹将阿娘的遗体安顿好之后便带我出了蜀中。
可是,这一查就是十年,这十年来,阿爹和我从未放弃寻找真相。
阿爹混迹朝堂,居庙堂之上以寻找蛛丝马迹,而我混迹人群,渴望于市井之中,找到线索。
然而,对方躲得太好了,这么些年来,我与阿爹也只摸到些零零碎碎的线索。
而现下,似乎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大概还未,翠漪恭敬答道,宰相大人是因怕小姐出事,才将此事告知于我的,还说此事事关机密叫我不许外传。
那就一直瞒着我爹,我将视线从葡萄架上移开,这贼人能隐匿行踪如此之久,定是穷凶极恶之徒,阿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有些事情,只我一人承担便好,阿娘的仇,我定然会报!
对了,翠漪,我停下脚步,转头凝视翠漪,我决定暗中查案一事必须保密,赵流芳也不必告诉。
翠漪点点头,而后蹙眉看我半晌,目露担忧,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小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
翠漪紧抿了唇,自她五岁进李家起,她便一直跟着小姐,可以说,小姐便是她的天。
小姐要查夫人之死,她知劝不动小姐别管,她也没有理由劝小姐别管,但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看着面前满脸担忧的翠漪,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翠漪,我知晓你是担忧我,但查案一事并不是人越多越好,况且,我也需要你留在城中替我打探消息。
顿了顿,我眼色一沉,继续道,譬如今日,倘若你们不说,我也不会知晓连环女尸案的凶手又重出江湖了。
翠漪看着我,纠结再三,终究还是缓缓道,好的,小姐。
[7]义庄相遇,共同查案
经百般打听,我终于打听到,昨日惨遭毒手的女子的尸体停在了城南的义庄。
死者是西街卖豆腐的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前些日子才刚嫁给她铺子对面那个杀猪的,好日子还没过了几日。
凶手真是没人性!
我赶到义庄的时候,闯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趴在一张停尸床旁哭得肝肠寸断,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而且势有再哭上三天三夜的气势。
我被这阵势唬得一愣,挠了挠头,转身先退出了停尸房。
不一会儿,义庄的管事便来了,对着我点头哈腰。
此人油滑得很,看似热情招待,然而当问到关键问题时便敷衍过去。
心知这人见我是女子,便欺我,可我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脸色一沉,冷笑一声,何管事,你可知我是谁
义庄管事被我唬得一愣,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下去。
他还没说话,一声疏朗的声音蓦然响起,李卿安,你怎么在这
我转头看去,一身素色长衫的赵流芳映入眼帘。
依旧是身姿挺拔,俊逸非凡。
看见赵流芳,何管事脸上又挂上了那抹谄媚的笑容,赵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为什么来,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赵流芳睥睨何管事,说话毫不留情。
方才,这人欺负李卿安,他全听见了。
何管事脸上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过来,赵大人说笑了,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
说完,何管事又悄悄打量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我。
赵流芳自然捕捉到了男人的小动作,他上前几步,走到我的旁边,轻轻牵起我的手说,这是我的夫人。
我震惊的看着挽着自己的那只手。
赵流芳这是转性了
做完这一切,赵流芳开始问何管事,说吧,除了我们,今天还有哪些人来过
死者家属,官府的人,李大人。
李大人
我追问,哪个李大人
李忠国李大人。
阿爹果然还是知道了。
赵流芳安抚的拍了拍我的手,继续问,还有其他人吗
何管事思索片刻,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还有四皇子。
四皇子对阿爹有知遇之恩。
据说十年前,四皇子的母妃贤妃在宫斗中惨死,他受牵连,被流放蜀中。
虽说是流放,但他到底贵为皇子,曾最受天子宠爱,所有人都知道他再返盛京只是早晚的事。
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那时,阿爹还是蜀中郡守,因而与四皇子也有了些交集。
后来……阿娘惨死,阿爹备受打击。
恰逢朝中风云变幻,四皇子寻得机会重返盛京,他爱惜阿爹的才能,便向阿爹递出了橄榄枝。
阿爹本犹豫不决,然而,他在调查连环女尸案和阿娘的死因发现的证据全部都指向了盛京。
指向了那个人。
于是第三日,阿爹便收拾包袱,带着我北上盛京。
然而,那个人藏得实在是太好,这十年来竟再未露出丝毫蛛丝马迹。
赵流芳又问了何管事几句,何管事均规规矩矩作答。
看人下茶碟不要太明显,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仵作验尸了吗赵流芳忽然问。
停尸房里,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动静小了些。
赵流芳此言一出,我和何管事的目光均移到了那个汉子身上。
何管事苦笑一声,没呢,指了指趴在尸体旁哭得不能自已的汉子,家属悲伤过度,情绪激动,不让我们动尸体。
*
午夜,子时三刻。
我跟着赵流芳偷偷从后门出了赵府,直奔城南义庄。
坐在高头大马身上,赵流芳转头看我,李卿安,义庄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不,我死死抱住赵流芳的劲瘦的腰,这件事对我十分重要,你别想抛下我。
赵流芳全身僵住,他眼神盯着我,凝固了几秒,张了张嘴,无奈道,那你答应我,倘若遇见危险,记得躲在我身后。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知为何,我恍然间想起还在蜀中时的小哥哥。
听见没有,见我没回应,赵流芳催促我。
听见了。
我回神,悄悄将抱住赵流芳的手臂收回,他终究不是我的小哥哥。
然而,赵流芳一甩缰绳,我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我哆哆嗦嗦的又抱紧了赵流芳的腰,你慢点啊。
头顶传来赵流芳的声音,行。
呼啸的风声从耳旁划过,我却感觉这马越跑越快了。
夜晚的义庄与白日全然不同,黑黢黢的,透着一股肃杀。
受害女子尸体的放在停尸床上,虽然用了防腐的药水,然而这具尸体已经放了多日,腐臭的气味已开始从尸体上传来。
白天的大汉仍趴在停尸床边,眼下青黑,胡子拉碴。
我心下惊异,这大汉竟然如此痴情!
没想到刚下完迷药,你们就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挑衅的看向赵流芳,堂堂宰相大人也来查案
眼中的惊异还未散去,我又再次惊讶的看向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胡慕。
赵流芳无视他的挑衅,嘴巴却不肯吃亏,难怪空气中一股未散去的劣质迷药的味道,原来是你。
好了好了,我赶忙阻止要吵起来的人,正事要紧。
窗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赵流芳和胡慕验尸,我手执蜡烛替他们照明。
死者同十年前连环女尸案的那些死者一样,都是容貌昳丽的妇人,且被害也都先是被侵犯,而后掐脖窒息而死。
我的眉头控制不住地紧紧的蹙起。
脑海中想起年幼随阿爹查案时曾看到过的细节。
将手中的蜡烛递给旁边的赵流芳,我咬牙掰开了死者已经僵硬的大腿。
只见,在死者大腿根内侧极其不显眼的位置,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
果然又是这朵芙蓉花。
我的心情蓦然沉重下来。
身旁传来赵流芳略显沉重的声音,太子殿下极喜爱芙蓉花,随身之物均要印上,我曾在殿下的一柄折扇中见过,与这女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空气寂静下来。
良久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知道。
[8]所嫁之人或是心中之人
验尸完毕,天已擦亮。
胡慕要送我,被赵流芳拦了下来。
我自己的夫人,我自己送。
我没心情听他们争吵,对胡慕道,男女有别,我已嫁为人妻,小胖,你明白吗
说完我便走到了赵流芳面前,走吧。
明明才过了一夜,从义庄回到赵府,我却恍若隔世。
赵流芳翻身下马。
蓦然,他腰间一个熟悉的东西映入我的眼帘。
怎么了他问我。
我没有回答,而是立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伸手将他腰间那个荷包拽下来。
待到看见全貌,我整个人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是我的荷包。
明明当年已经遗失在了蜀中。
现在怎么会在他这里
这是萧潇送我的荷包,赵流芳解释,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佩戴了。
又是萧潇。
将荷包攥在手中,我的声音微微颤抖,这是我的荷包。
为了证明,我将荷包的内衬翻出来,一粒栩栩如生的红豆便暴露在了空气中。
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我继续,我喜欢将红豆绣在荷包内衬里。因为红豆即为相思。
相思即为我。
这隐秘的心思,我从未对他人诉说。
面前,赵流芳的面色几经变幻,他的嘴张了张,似乎要说些什么。
可是我此刻满腹心思都在密林女尸案上,不想让他和萧潇之间的纠葛乱了我的心神。
既是我的荷包,我理当可以拿走,丢下这句话,我捏着荷包匆匆转身,逃也似的朝着府内走去。
脚下迈得飞快,思绪也纷杂不堪。
为什么我的荷包会到了萧潇手上
又为什么要将我的荷包送给赵流芳
这个荷包是我当年曾同小哥哥说过,绣好后送给他的。
可是后来事出突然,没来得及……
一个荒诞、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产生凝聚。
然而,第一次,我产生了退缩的情绪。
一刻不停,我很快便踏入了芳菲苑,抬眼看见翠漪朝我走了过来,她说,小姐,萧潇要嫁人了。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道,她……什么时候入府
不是嫁给姑爷,翠漪解释,是嫁给四皇子。
听说昨日萧潇不慎在曲江落水,被四皇子救下,所以这门亲事便定下了。
女子贞洁在这个时代极其重要,四皇子救了她,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萧潇便也只能嫁给他。
我忽然觉得有些荒唐,想了想,我继续问,那她是入府当侧妃吗
怎么可能,翠漪道,她那个身份,又是这样的情况,嫁给四皇子顶多只能当个没名分的贵妾,听说今晚酉时便要从侧门抬入四皇子府了。
张了张口,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
躺在床上,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那朵芙蓉花。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屋外梧桐树的枝桠被风吹得不停摆动。
蓦然,翠漪的声音响起,不好了小姐!老爷出事了!
赵流芳
他刚刚和我一起回来的,能出什么事。
在外奔波劳碌了一晚,我已是困顿至极,况且一想到从赵流芳腰间夺下的那个荷包我的心绪便烦乱不已,现下我并不想理会他的事。
打了个哈欠,我继续惫懒的躺在床上没动,而是回道,翠漪,你过完年也是要及笄了,别总还一惊一乍的。
然而,翠漪仍旧十分着急,她说,小姐!李府传来消息,说老爷被下了大牢。
李府!
阿爹!
我快要闭上的双眼蓦然睁开,奋力从床上爬起,囫囵套了一件衣服便往府外赶。
小姐!你慢点!翠漪道。
我吼她,慢什么慢!那是我阿爹!
翠漪看着我怔住。
我竟然吼了翠漪,我想安慰她,可是脑子里全是阿爹下了大牢这件事,终究还是不管不顾的朝着芳菲苑外跑去。
然而,刚跑出去没多久,赵流芳忽然冒出来拦住了我,他看着我说,相思,我们聊聊。
不想聊,我无视他想继续往前走,可是这人烦得要死,总是挡在我面前。
眼泪抑制不住从眼角流出,我崩溃大喊,我阿爹出事了!那是我阿爹!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蓦然,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赵流芳一手死死抱住挣扎着的我,一手捧起我的脸,擦掉我脸上的泪痕,郑重道,相思,你还有我。
他……他叫我相思。
他……他真的是……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我将头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声音闷闷,小哥哥……
*
赵流芳将我带到他的书房。
我再一次看见了上次在他房里看见的那幅山水画。
上次这幅山水画尚未完成,而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全貌。
他画的是芙蓉城,是青城山。
我眸光微闪。
赵流芳已经开口,对不起,是我将萧潇错认成了你。
我张了张嘴,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却又无从说起。
走到书房的椅子上坐下,我说,我们先说说我阿爹的事吧。
坐在赵府书房的椅子上,我的精神仍是不太好,灵台却恢复了一丝清明。
连环女尸案凶手再度出手,而我阿爹入狱,这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件事,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阿爹或许发现了什么,凶手慌了。
将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我开口问,我阿爹入狱的罪名是什么
谋反。
绝无可能!
羽林卫在岳父书房发现了谋反信,那些信全是岳父的字迹。
我缩在椅子上,头痛欲裂,脑海里塞满了芙蓉花。
这件事是太子做的吗
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赵流芳开口,不是太子。
且不说十年前,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有去过芙蓉城,就是那芙蓉花,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喜爱芙蓉花,他不可能傻到欲盖弥彰的在尸体上印上芙蓉花,话说一半,他撇开脸,耳尖泛红,磕磕绊绊的说完余下的话,即使是……是那种隐秘的部位。
不是太子,那会是谁呢
是谁与太子有仇想要嫁祸到他头上
蓦然,一个人影在我脑海中闪过。
初时不觉异样,可是这么多年来,不论当年在蜀中,还是现下在盛京,密林女尸案发生的时候,那人似乎一直都在。
倏地,我在抬头看向面前的赵流芳。
是……他
[9]拨开云雾
盛京,大理寺。
近日因连环女尸案的一事,大理寺所有人都加班加点,忙得焦头烂额。
赵流芳走进大理寺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有人埋头整理卷宗,有人匆匆忙忙跑进跑出,有人胡子拉碴低着头沉思发呆
……
赵流芳不过扫了一眼,便直奔那胡子拉碴低头沉思的人的书案。
听见动静,肖若云茫然从书案上抬头,看见的便是这位年纪轻轻便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
将自己在案件上的思绪拉回,肖若云看向面前的人,神色玩味,昨日他岳父才下了大牢,今日就找到大理寺来了。
到底是哪个坊间传闻,传出的两夫妻不睦的
放下手中的卷宗,肖若云问,赵大人这是
赵流芳开门见山,我今日来,是来同你说连环女尸案的。
连环女尸案
肖若云瞬间肃穆了神色。
连环女尸案起于十年前的蜀中,死者都是容貌昳丽的妇人。
所有死者均是被侵犯,而后掐脖窒息而死。
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凶手是贪图美色。
然而,接二连三的死者都是如此,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凶手是变态!
十年前此案本是由当时的蜀中郡守李忠国调查。
然而,这凶手藏匿极好,李忠国一连调查多日均无所获。
正当他毫无头绪时。
他发妻竟也被凶手奸杀,尸首丢弃在了密林之中。
据说此事对李忠国打击极大,他一连三日都将自己关在房内米水未进。
后来也不知他怎么想通了,跟随当时返京的四皇子离开蜀中来到了盛京,此后一路高升,官拜礼部尚书。
而他离开蜀中后,一连十年,密林女尸案凶手未再作案,直至前段时间,盛京郊外又再现死状一致的受害者。
坊间有人说,凶手就是李忠国本人,自己查自己当然查不到凶手,为此他甚至不惜杀害自己发妻,不然为何十年前他离开蜀中后,凶手也一起消失了。
也有人说,凶手和李忠国有仇,不然为何凶手在他辖区闹事,杀他夫人。
然而,不管如何,这凶手在十年前李忠国离开蜀中后,便销声匿迹了。
近些日子来,密林女尸案凶手重出江湖,李忠国身上有嫌疑,大理寺本想先将李忠国扣押下来,可是李忠国毕竟是朝中重臣,大理寺不好动手,正在纠结之际,竟有人举报李忠国谋反,大理寺便顺势将他扣了下来。
此案死者甚多,牵涉甚广,于是肖若云赶忙问,赵大人是有什么线索吗
赵流芳点点头,线索在李忠国。
果然!
坊间传闻都是真的!
肖若云问,所以是他杀的还是他仇家杀的
赵流芳一脸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肖若云,语气却十分平静,都不是。
那是
这么多年,李忠国大人大概已经查到了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
头儿!身着修身官袍的年轻男人忽然闯了进来,他看向肖若云,气喘吁吁,圣上方才下旨,礼部尚书李忠国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今日午时在神武门斩首!
肖若云脸色一变,不好!
*
盛京城,酉时,四皇子府。
夜色浓重,无人注意到,一架大红喜轿从侧门悄悄抬进了府里。
轿夫在府内长廊穿行,不一会儿,便大红喜轿停在了一处偏院。
管家和丫鬟早已等在门口,见状,管家赶忙让府里的丫鬟将轿子里的新娘子扶出喜轿,自己立即掏出钱袋给轿夫付了银子。
四个轿夫收了银子,说了几句吉祥话,心满意足地抬着轿子原路返回。
送走轿夫,管家走到萧潇面前说道,进去吧,姨娘。
萧潇轻轻点头,丫鬟便扶着萧潇朝房间里走。
明明是喜庆的日子,可是从头到尾,都安静得可怕。
喜房内摇曳的红烛甚至有些瘆人。
萧潇被丫鬟扶着坐到喜床上。
管家对萧潇说道,姨娘,若没有什么事,我便下去了,我还要去同殿下禀告一声。
好。
萧潇说完,管家便带着丫鬟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萧潇听见了丫鬟的声音,管家,这回这个姨娘真年轻,也不知……
不想活了管家打断了丫鬟接下来的话,在府里切记谨言慎行。
大概是他们走远了,丫鬟模模糊糊回了管家句什么,萧潇并未听清。
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内更加安静了。
这回这个姨娘是什么意思
四皇子他纳了很多姨娘吗丫鬟后面未说完的半句话又是什么呢
萧潇有些害怕,绞紧了手中的喜帕。
她嫁给四皇子,是个意外。
那日,她刚在醉春楼同李相思炫耀,她和赵流芳情比金坚,可是转头回去,她父亲便告诉她,赵流芳在曲江祭天时向圣上当众拒绝了和她的婚事。
她当然不信,问了府里的许多人,然而,得到的答案都和父亲给她的别无二致。
从小到大总是如此。
只要李相思在,她永远都只能作配!
她讨厌李相思身上那股无忧无虑的洒脱。
本来她已经抓牢赵流芳的心,可是莫名其妙的皇家赐婚又打乱了这一切。
她心中烦闷,便去了曲江畔散心,可是没想到那日江边人多,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她竟失足跌落水里。
挣扎许久,她听见有人跳下水里将她拦腰抱起,她模模糊糊睁眼,看见面前抱住她的是一个陌生男子。
后来他们告诉她说,那是四皇子。
想到此处,萧潇绞紧的手帕又紧了紧。
蓦然,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打断了萧潇的思绪。
萧潇看见一道人影朝床边走来。
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是不是等很久了
萧潇没有回答。
她不喜欢四皇子,比她大不说,她看见他总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更何况,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赵流芳。
虽然他娶了李相思那个贱人,可是只要再努努力,她总能进赵府,为此,她已经努力的这么多年。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萧潇攥紧了藏匿在袖中的匕首。
男人忽然靠近,掀开了盖在萧潇头顶的红色喜帕,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霎时间她全身鸡皮疙瘩炸起。
萧潇再也忍不住,紧紧攥着利刃,朝四皇子刺了过去。
四皇子与萧潇靠得极近,匕首刺得又太过突然,他一时避闪不及,只得徒手死死攥住那朝他刺来的匕首。
怒气在四皇子双眸中不断汇聚,他满眼阴骘,尔敢!。
鲜红色的血液从刀刃溢出,滴落在大红喜袍上,四皇子用力夺下萧潇手中的匕首,用力扔到墙角。
四皇子攥住萧潇的衣领,狠狠将她掼在地上,他看向萧潇,眼中全是暴虐,为何总是如此母妃是这样,你们这些女人也全都是这样!什么天荒地老,什么至死不渝,假的!全都是假的!
萧潇想爬起来,四皇子立即整个身子压到萧潇身上,一只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物。
疯子,四皇子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萧潇剧烈反抗,然而她的那点力气犹如蚍蜉撼树。
因为缺氧,萧潇的脸色涨得通红。
小时候那些在蜀中,在芙蓉城的过往在她脑海中走马观花般浮现。
她恨,她不甘心。
可是再不甘心,似乎也无济于事了。
没有人会来救她,萧潇的挣扎渐渐小了下去。
最终她垂下了双手。
四皇子看着面前没有了生气的女人,双目赤红,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听话的就该立即去死。
正当他要从萧潇身上起身时,喜房的门蓦然被人从外踹开。
什么人,竟然敢打扰他。
四皇子不耐烦回头,便看见赵流芳和肖若云领着羽林卫带头闯了进来。
赵流芳!你在盛国当个宰相,竟连我的府邸都敢闯了,四皇子扫视了一圈,看见管家正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见他朝他看过去,哆哆嗦嗦跪了下来。
殿下恕罪!他们人多势众,奴才拦不下来。
没关系,四皇子明明声音淡然,可是出口的话却十分瘆人,等会儿自己去领罚就好了,我还是很仁慈的,砍掉一只手还是一只腿你自己选。
听见四皇子的话,管家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前方,面如死灰。
真是疯子,疯得彻底。
殿下,赵流芳看向四皇子,不卑不亢,为什么闯你府邸,你应当知晓。
四皇子瞥见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萧潇,忽然想起坊间传闻,于是指了指萧潇道,怎么因为这个女人
曲江祭礼上你不是拒绝了她吗如果你想要,我还给你啊!他分明是笑着,可是脸上的表情却透着一股瘆人。
空气蓦然安静了下来。
人群忽然被人从后拨开,接着李忠国站到了众人面前。
看见李忠国四皇子身子僵住,按照计划,李忠国今日午时便该被斩首了,过了良久四皇子才缓缓道,原来你没死啊。看来你们都知道了。但是,那又怎样我可是皇子,杀几个人又怎么了
看着面前仿佛陷入癫狂的人,赵流芳无奈摇头。
肖若云拍了拍赵流芳,示意身后的羽林卫将四皇子拿下带走。
四皇子的怒吼声响起,肖若云!你这样做就不怕我父皇吗!
肖若云假模假样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大理寺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是当今圣上给的特权。
四皇子被羽林卫押了下去,四周的环境蓦然安静下来。
赵流芳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衣不蔽体的萧潇,神色复杂。
虽然说,她用相思的荷包欺骗他,可是看见她这副惨状,赵流芳心中仍是不忍。
他拿起床上的被子盖住萧潇,起身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管家,派人将尸体送回萧家。
[10]真相
赵府,芳菲苑。
昨晚睡到半夜我从梦中惊醒,因心中装着事,实在是睡不下,我硬生生睁眼挨到了天亮。
翠漪进来看见我布满血丝的双眼时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又一宿没睡!
我摇摇头,前半夜睡了会儿。
翠漪伺候我更衣,苦口婆心,小姐,你得相信我们姑爷,他一路走来腥风血雨,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翠漪这副小老太太苦口婆心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状,翠漪松了一口气,她帮我把洗脸水架好,继续道,小姐,你可算笑了,这段日子你总是丧着个脸,都不像你了。
我微怔,翠漪随我多年,我的确少有这般面无表情,凶神恶煞的模样,似乎下人对主子这般表情都有些惧怕
想起昨日控制不住情绪吼她,愧疚感丝丝缕缕涌上心头,于是我问她,昨日是不是吓到你了
翠漪摇摇头,我的好小姐,无论你如何都不会吓到我的,我只是担心你。
她拧干洗脸帕递给我又继续说,昨日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就囫囵披了一件衣服就这么跑出去了,还好姑爷看见拦住了你……
我蓦然抱住她,她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一直以来我好像都忽略掉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昨日早晨,我在赵流芳面前歇斯底里,说我在这个世上只有阿爹这一个亲人了。
其实不然,翠漪跟了我这么多年,她也早已如同我的亲人一般。
对不起,我抱着她,声音闷闷的,我昨日不该吼你。
翠漪依旧是温柔的看着我笑,她安慰我,小姐,没关系的。你是小姐,我是下人,被你骂一下没什么打紧。
我眼珠子滴溜一转,话音一转,这样啊,那我以后就可就不客气了。
翠漪被我这话吓到,推开我,气鼓鼓道,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刚想说话,外面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相思!阿爹回来了!
赶紧囫囵收拾一通,快步走出房门,我便看见了站在院内葡萄架下的赵流芳和阿爹。
阿爹!我立即冲了上去,你没事太好了。
阿爹双手抱臂,满脸得瑟,那可不,你阿爹不仅智勇双全还福大命大。
仍旧是那副臭屁的老样子。
我笑了笑。
下人们拿来藤椅,我们三人在葡萄架下坐下。
阿爹看了一眼我的葡萄藤,毫不客气的从藤上摘了一串葡萄。
不知何时,这葡萄竟然熟了。
怎么能不洗就吃,我从阿爹手中夺过那串葡萄,递给身边的翠漪,交代道,多摘几串洗了再拿过来。
阿爹看了我一眼,嗔怪道,你这臭丫头。
以前我总是会回怼臭老头回去,可是现在,臭丫头就臭丫头吧。
我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阿爹身上并未受伤,方才松了一口气。
情绪放松下来,我开始问,阿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密林女尸案是四皇子的手笔
阿爹摇摇头,我最开始怀疑的是太子殿下。
你还记得我们查到的芙蓉花吗
记得。所有被害者大腿根部都被印上了一株栩栩如生的芙蓉花。
十年前,四皇子曾不经意间告诉我,当朝太子极其喜爱芙蓉花,会将芙蓉花刻印在各种地方,当时我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些许蹊跷,可是那时你阿娘也遇害……阿爹声音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当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于是总觉得这件事跟太子有关。
恰逢四皇子要返京,他同我说见我才能出众,在蜀中只怕会被埋没,邀我一同返京,那时我满脑子想着查明真相找太子报仇,于是我跟随四皇子来到了盛京。我也因此成了四皇子党,帮他做事,替他在朝堂周旋。
然而,李忠国的声音一顿,随着调查,我却渐渐发现,这件事背后竟然还另有隐情。
看来这是一个不短的故事。
下人已经洗好葡萄端了上来,我拿起一串递给阿爹,与四皇子有关
阿爹点点头,当年四皇子因贤妃之死而被流放蜀中,通过调查我发现,贤妃之死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那桩事算得上皇室丑闻,早已被皇上压了下来。
当年,四皇子对自己的母妃贤妃产生了别样的情愫,他不顾伦理纲常向贤妃剖白心意,却不曾想在争执中失手杀了贤妃。
知晓这件事的宫人早已被四皇子杀光,只有伴在贤妃身边多年的一个老嬷嬷因在四皇子动手前回乡探亲,方才幸免于难。
光找到这位老嬷嬷,李忠国也是颇费了些周折。
阿爹继续说,声音怅然。
后来我才意识到,四皇子那句说太子喜爱芙蓉花的话并非不经意,而是刻意,他想在我心间埋下一颗种子。
一颗太子是杀人凶手的种子。
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吗
我心间悚然一惊。
贤妃倾城绝色。
而四皇子所挑选的迫害对象也都是容貌昳丽的妇人。
大概是为了满足他那扭曲的心理。
真是彻彻底底的疯子、变态。
我叹了口气,唏嘘不已,这皇家的人有些可怖。
并不是,一直在一旁未曾说话的赵流芳反驳我,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未来定是明君。
忽然想到一事,我斟酌片刻,还是问了出来,那……萧潇呢
阿爹看着我目光复杂,赵流芳也看着我欲言又止。
那一刻,我懂了。
人死如灯灭,在这一刻,我心中的情绪皆一一消散,只剩下了怅惋。
她的尸体我派人送去萧家了。
他话音刚落,墙角边蓦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转头看去,胡慕正站在墙角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
他掸完灰尘起身抬头,看见我们正看着他们,疑惑道,诶,大家都在
赵流芳脸色一黑,好好的院门不走,偏生学小人行径翻墙。
胡慕看他一眼,大言不惭,不是你们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什么
胡慕仍在继续,我担心相思,翻墙悄悄看她一眼,也就没人会传男女授受不亲了。
这不是害我吗
我震惊的瞪大双眼,慌忙解释,这可不是我教的!
赵流芳脸色越来越黑。
阿爹的笑声却忽然响起,哈哈哈,小胖也来了,这下人齐了。
现在是管人齐不齐的时候吗
不对,阿爹管他叫小胖
我从这称呼中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阿爹,你认识他我问。
认识啊,阿爹答得理所当然,这不是上了青城山的小胖吗现在这么瘦了,还是青城山的饭菜养人。
思思啊,……
阿爹越说越来劲,却没觉察出我越来越沉的脸色。
倘若阿爹一眼便能认出小胖,那小哥哥……
为了印证某种猜测,我问阿爹,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赵流芳是小哥哥
当然,阿爹似乎还有些小得意,要是让你嫁给什么其他阿猫阿狗,你阿爹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抗旨拒婚,但是嫁给你的小哥哥,阿爹不会拦。
我还是不敢相信,可是这都过去了十年,他们的相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阿爹你怎么可能认出来。
有变化吗阿爹上下打量了一下胡慕,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流芳,除了小胖变瘦了差别有些大,流芳不是等比例长大的吗
可是我……
阿爹截断了我的话,你从小随你娘脸盲认不出我理解,可是流芳怎么也认不出你
对啊!小哥哥竟然认不出我。
我转头幽怨的看向赵流芳。
大概是没想到回旋镖来得如此之快,向来能言善辩的赵流芳磕磕绊绊的解释,我……我也脸盲。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我气鼓鼓道,和离!赵流芳必须和离!
怎么就和离呢
……
李忠国看着面前吵吵闹闹的两人,伸手拿了一串桌上的葡萄。
当初他要对付四皇子,无奈求皇上给赵流芳和相思赐婚。
他可听翠漪说了,相思自入府以来,赵流芳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现在大仇已报,威胁清除,他都想好了,若相思同赵流芳和离,他养相思一辈子。
见状,胡慕也拿了一串葡萄和李忠国坐在一旁看起了戏。
吵起来才好,吵起来他才有机会。
[番外]
赵流芳近来十分头痛。
不仅他的岳丈天天盼着他同自己夫人和离,府里还住着一个天天想要撬他墙角的人。
最麻烦的是,他看不透自己夫人的心思。
毕竟他真的有过一段对她不好的时光。
夫人呢赵流芳刚回到府里便问下人。
在院子里乘凉。
李相思十分喜爱院内的那株葡萄架,葡萄藤上的葡萄吃完了,她又让下人种上了新的爬山虎。
赵流芳脚步一刻不停的朝着芳菲苑走去。
刚走进院子,果然看见李相思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同丫鬟们聊八卦。
赵流芳朝他们走去,轻咳了几声。
听见动静,李相思抬头看向他,今日下朝这么早
嗯,赵流芳回答她,今日朝中无甚大事,便早了些。
看了一眼围在李相思身旁的下人,赵流芳道,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们一一退去。
李相思看向赵流芳面露不解,出声询问他,你让他们下去做什么,她们下去了谁同我讲八卦
我啊,赵流芳看着她,满脸笑意,李相思甚至觉得里面似乎有些讨好。
近来赵流芳似乎的确有些不对劲。
他不仅开始对他嘘寒问暖,甚至总是从外头给她带些新鲜玩意。
现下竟然还要同她讲八卦!
他一个大男人同她聊八卦
他聊得明白吗
李相思狐疑的看着他,那你说一个试试。
吏部侍郎的女儿看上了进京赶考的一个穷小子,逃了吏部侍郎给她选的亲事,现下全城都在找那位小姐……

他真的会讲!
李相思眼睛亮了亮,津津有味的开始听赵流芳说这些趣事。
时光飞快流逝,翠漪忽然打断了他们,小姐,姑爷,该吃饭了。
李相思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的确饿了。
赵流芳见状说道,那先去吃饭吧,后面的以后再说。
李相思点头,准备从躺椅上起身,然而,她躺着不动太久,一起身竟觉得头脑一片花白,直直地朝前倒去,赵流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李相思倒在赵流芳怀里,蓦然笑出了声,小哥哥,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是了,你呢
赵流芳眼中的慌张心疼还未来得及收回,闻言他手一紧回答她,我也是,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