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被失忆的凶手 > 第一章

我叫沈妍,是一名大三的学生。此时我正躲在宿舍的卫生间,粗糙的热毛巾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这是我唯一能让自己身体暖和起来的办法。头顶的浴霸照的我浑身冒汗,但我的身体依旧很冷;不是意识上的冷,是像死人一样的冰冷。
妍妍,感冒药我放在11桌上了,记得吃哈!门外传来室友的声音,我听见了希望,我祈祷她们尽快睡着,睡着了就不会发现我的身后的影子。
熄灯了,熄灯了!每晚11点,宿舍的鹦鹉报时器响起我都会感到恐惧,我知道我被鬼盯上了。
我是个杀人犯,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我的父亲;
第二个,是我的母亲;
好像还有记不清了。
那些被我杀死的人还在跟着我,只是最近他们出现的越发频繁了。宿舍窗外那个红色缎面裙的女人还在抽烟,她发现我了,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颤抖...
...
1.
两个小时前,我还在快递点工作,学校的快递代收点每小时15块的兼职是我最大的收入来源,关门下班后再帮同学代取赚个跑腿费,勉强能填饱肚子。
我喜欢下雨,穿件雨衣跑两趟,够我和它一周的伙食费。
门口走进一个红色缎面裙的女人,及腰的大波浪丝毫没有被暴雨淋湿。我顾不上细看,取件码。
091024!
我愣了一下,上次听见这个数字还是五年前,回过神来,四位数
哦,那是我搞错了。女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意味深长的看向前方黑乎乎的角落。雨太大了,我能在这里休息会儿吗
我扫了一眼乱成一锅的屋子,目光落在一堆纸盒上,那里有椅子。
多谢!
女人单手处着下巴,眯眼看着我,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如果你愿意花钱让我陪聊的话,也可以不累。
听说学校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要是再不交学费......
你不影响我工作的话,下周就能凑齐。
你家里没给你学费吗
我没有家。
要是他们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样,会哭死的!
我有些生气:你身上很干净,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有伞,或许还有车,我要关门了。
女人微笑着起身,曼妙的曲线被红缎面衬得更加柔和:要是后悔了,可以打我电话!说完在桌上放了一张名片。
我瞅了一眼,随手丢进垃圾桶,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纸质名片。
女人刚走,暴雨戛然而止,我从快递站出来,书包里二手市场淘的旧手机消息声响个不停,我没有手去掏,因为手里、书包里都塞满了快递。
除了那个薄薄的邮政信封,其他都不是我的。
学校催缴学费的短信吵得有些心烦。冷风吹过,双手传来一阵的酸痛,宿舍门禁时间就要到了,我只好咬牙加快步伐。
脚下传来一个令人作呕的声音,我好像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人生理极度不适的血腥味。
我不觉得奇怪,飞速跳到一旁,干呕了一会儿,再次看去,那是一堆血淋淋的内脏......
这东西我经常处理,以为已经习惯了,但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还是让我有些不适,眼看四下无人,我伸出脚,将这东西踹进旁边的湖里。
看样子今晚还有一场大雨,明早地上的血迹就会被冲刷干净,只留下泥土味。想到这里,我收拾好东西淡定的离开。
刚进门,宿舍的老好人刘好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我手里的快递:妍妍,你总算回来了,快来!桌上的打包盒很干净,香味还是溢了出来:我们出去吃火锅了,这是给你打包的。
谢谢!
妍妍,你身上没湿啊,怎么这么冰
没事。我敷衍了一句,急忙跑进卫生间,用热毛巾使劲擦着手臂。熄灯后,我飞速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我能听见女人的高跟鞋声,我很确定她不是活人......
2.
你见过鬼吗彻夜守护在你身边的那种。
早课上,刘好凑了过来:妍妍,那个帅哥是谁啊
我没有回头,警察。
警察妍妍,警察盯着你干什么难道你那天晚上看见的真的是......刘好瞥了瞥四周,压低了声音:你见到的真的是鬼
世界上没有鬼!
你忘了上次图书馆的事情了......
刘好是唯一一个见过我身后东西的人,那天也是这样下着暴雨,我在图书馆四楼帮她做补考前的辅导,整栋楼都停电了,我们推开了唯一还在亮灯的旧报室......
桌上那盏古老的台灯亮的很刺眼,屋内身穿60年代蓝色布衣的男人,头上的血迹还未干;我把刘好背回了宿舍,她坚信那不是梦,我却故意装作失忆。
老师讲课口音太重,听的有点困。我回过头,猛地看见窗外一个红衣女坠下!
怎么了
老师,窗...窗外,好像有人掉下来了...
白发的苍苍的老教授将头伸出窗外。
这位同学,这刚开学压力就这么大,建议你去找心理老师聊一聊......
我坚信自己的眼睛,匆匆跑到窗边,红色缎面裙的女人还在向我招手,但真正令我感到害怕的她身边的那对衣裳发旧的中年男女.......
时间已经过去一周,今晚又下起了暴雨,快递站只有我和角落里那两个东西,只要没有其他人,我也无所谓。
你好,在听吗取快递的女孩把我从发呆中拉了回来。
哦,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
你这样不累吗女生刚走,那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又出现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来接人的,不,准确说是来帮你的。
不需要!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些人死后会一直等着凶手。
我不相信什么鬼。
可你身后一直有鬼啊!女人阴森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我很讨厌别人离我那么近,我将她推开,那个女人没有撞到柜子上,而是像空气一样穿过货架,隐藏到黑暗的角落,角落里那对中年夫妻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我被门口传来的人声吓到了,起身冲出门外,正好撞上那个叫周宇的警察。再次回到代收点,红衣女悠闲的坐在我的座位上,口中吐出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游走。
回来了还带了帮手!
沈妍,角落里那两个要是还不愿意跟我走,我就会砍了他们!红衣女淡定的说道。
沈妍同学,太晚了,尽快回去吧!从周宇的话里,我发现他看不见那个女人。
周警官,你们一直跟着我,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你不吃内脏
我惊讶的抬头,周警官的眼神有些冷漠。
他把我送到了宿舍楼下,我躲在墙后观察了许久,看见他徘徊在门口抽了两根烟才离开。我偷偷溜回快递站,那道被杂物遮挡住的门里传来一阵指甲抓门的声音。
3.
我穿过纸箱,用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锁,一只白色的长毛大猫缓缓走了出来。这是我的宠物,准确说是我的朋友。我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黑乎乎的快递站等它。
它出去觅食去了,我不知道它爱吃什么,放任它在夜晚游荡。学校里除了偶尔有人说见过一只妖怪,其他的没听说过有人受伤。
我趴在桌上睡得正香,有人敲了敲我的桌子:你的朋友回来了!
我睁开眼,大猫缩成一团,要不是两只硕大的耳朵,和普通的猫咪没什么区别。
周警官你没走
这家伙是你养的
是!
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孟极,上古妖兽,形似狸猫,通体雪白;能吞噬梦境,亦可改变梦境!我帮大猫擦干净嘴角的血渍。
哟,知道的不少啊。果然是互联网发达了!周宇拍了拍手。
五年前,我刚上高二。
看着成绩单上的排名不断往下掉,我感到很焦虑。
第二人民医院到了,下车的乘客......喇叭里传来提示音,在这个站点下公交的人脸上都不会有喜悦。
我不想进去,一个人医院门口溜达了一会儿。
旁边的巷子背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匆匆走出,手里不锈钢饭盒还冒着热气。我也到巷子里煮过饭,5块钱,锅碗瓢盆应有尽有,我喜欢过放很多调料,拌着饭就不容易饿了。
对了,巷子里的折叠床位是最便宜的,这会儿应该到点了,巷口的人多了起来。
我走进病房,床上瘦的皮包骨头的男人是我的父亲,要不是还插着氧气管,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妍妍回来了,快和你爸说说今天在学校好玩的事情。妈妈一边帮父亲擦着胳膊,一边说道。
高中生哪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我拿起空空的烧水壶走出门外。
我和父母一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们那时候还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小学五年级的知识还在磕磕碰碰就南下打工。
我是他们意外的产物,初中以前和奶奶生活在农村老家,如果不是爸爸得了重病,妈妈也不会把我接到城里上学,十几岁的女儿虽然没有经济能力,但来给她打个下手也是可以的。
妍妍,这几天你爸的病情好了一点,厂里的刘组长还来看过。
嗯!我听不进去她的话,母亲好几次有意无意提及那个玩具厂的待遇很好,领导也很好。
091024号家属来一下!
门外的护士声音传来,我还在低头削着苹果,不为所动。母亲犹豫的起身走出门外。
这已经是医院能为你们争取的最大权限了,如果明天还是交不了医药费,我们也没办法,这是规定!护士无奈的说着,一边伸手想把跪在地上的母亲拉起来。
我转身回了病房,父亲依旧昏迷不醒,隔壁床的病友还在打呼,父亲这边却是寂静如死灰。
五年了,父亲躺在病床已经整整五年了,我还记得五年前母亲回到老家,说要接我到城里念书时的兴奋。
她其实没有骗我,市里的中学确实比镇上敞亮许多,教室里闻不见家禽的粪便味,午餐里每天都有肉,白米饭里也没有粗糙的麦壳。这些足以让我忽略掉放学后给母亲顶班带来的不自在。
法律不允许用童工,但偶尔替自己的母亲看一下摊子也没人会管。
我的成绩不错,考上了市重点,母亲表现的很兴奋,但经常无意间提及别人给她介绍的工作待遇有多么的好。
我很快就听出母亲的言外之意,我能理解,父亲的病花光了家里本就薄薄的积蓄,母亲一边摆摊一边打工,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看起来像五十多。
医院里,母亲抱着父亲的尸体哭的整层楼都能听见,而我却显得有些冷漠。
警察匆匆做完笔录就走了,是医院报的警,父亲除了每天会有一两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其他已经和植物人差不多,从医学角度来说,他现在的状况不会突然死亡,是输氧机断电导致的......
4
是你杀了你父亲周警官看我的眼神不像犯人,反而多了一丝怜悯,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是!不过我妈坚持和警察说那个时候我和她在一起。
她知道是你杀的,但是因为你是女儿,所以撒了谎。看来你妈妈不止爱你父亲,也很爱你!
我冷笑一下:可我和他们不熟!
你还想见他们一眼吗
已经见过了!我抬起头,看向角落里的男女。周警官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我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惊恐。
我摸了摸手臂,他们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我没有冰冷感。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冷血
你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
你知道吗,贫穷生来就是一种罪。
我至今记得小学班主任朝我翻的白眼:没交伙食费的都给我自觉一点儿,中午没有免费的午饭。
我把头埋得很低,耳边回响起奶奶的话:交什么交,你爸妈挣钱容易吗,你跟老师哭一哭他还能不给你饭吃!就是死脑筋!
我没有朋友,奶奶告诉我多交点朋友,让人家给你分点。可虚荣心和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我曾和父母大吵过一架:不想养就别生!
你的故事很感人,但不是我来的目的。周宇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还有什么
你的故事里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称职的警察,一眼就能发现我的谎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父母一直跟在你身边,但一直不敢靠你太近,这是为什么
鬼离活人太近不好吧。
是他们不想靠近你,还是不敢
我突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好,我取一下快递!取快递的人打断了死静的气氛。
来了!虽然很奇怪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来,但她给了我喘息的机会。
取完快递,我见周宇还坐在椅子上:周警官你还不回去吗
你希望我尽快回去。
周警官没有听说过这学校闹鬼吗‘
那你为什么不怕
我是个警察!
哦!
我送你回宿舍。
路上,我不安的四处张望着。
你好像很不乐意我跟着。
没有一个杀人犯会喜欢被警察跟着的感觉。
即便你承认了,没有证据我也不能抓你。
我到了!
你用孟极改了医院人的记忆。
这重要吗
我是个警察,追求真相是我的本职。
五年前,奶奶去世,爸爸还在病床上躺着,我一个人回老家给奶奶办完了葬礼。奶奶的墓地选在深山,路上我捡到一只熟睡着脏兮兮的大猫。
警察同志,真的不是我女儿,她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妈妈的口供漏洞百出,但有一点她很坚定,出事时她和我在一起。
我确实看见沈妍从开水房出来,但沈母我不确定。值班的护士笃定的说道。
五年前,我躲在门后,静静的听着母亲不断哀求着护士长。回到病房,我还帮隔壁床的大叔加满了热水。
再次回来,母亲呆滞的坐在床边,一旁的心跳显示仪已经成了一条直线。
父亲被送到了停尸房,母亲不知所踪,我平静的收拾着遗物,我们今天就会离开医院。
抽屉里好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安眠药,医院的晚上还是太吵了,晚上我和母亲都靠这个入眠。
5
我在消防通道的角落找到了呆滞的母亲,她手里正握着那瓶药。那天母亲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那是她下午刚发的工资,还没来得及交住院费。
我没有拿走母亲的安眠药,偷偷溜到桥下,那天我第一次让孟极帮我吞噬一个人的梦境,代价是我杀害了自己的父亲。
在那之后母亲变得逐渐正常,没有了之前的呆滞和不安,一如既往的在玩具厂打零工。
一年后,母亲在家服用安眠药离世,我熟练的料理完丧事便匆匆背上书包,高考考场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昨晚爸妈没有站在床边,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也没有来,我难得睡得那么安稳。我看着快递站的杂物间,我少了一个朋友。
突然,杂物间再次传来爪子挠门的声音......
推开门,大猫夺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我回头,桌上躺着一堆血淋淋的内脏,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解剖刀,我好像又失忆了。
我走到桌前继续切割着那堆尸体,好像是什么动物,记不得了。我将生肉整齐的堆放在碗里,送到杂物间,我们都不喜欢内脏,我像往常一样将将内脏抛到湖里。
湖面上泛起一阵血腥味,草丛里传来尖锐的叫声,女孩在男友的搂抱下尖叫着逃离。
我被带到了学校教务处,他们看起来很怕我,两个保安守在门口,时不时朝里边张望。
我打开手机,学校表白墙上都是我的照片,解剖时溅在身上的血迹在手机镜头下显得有些阴森。
照片上的我竟然是笑着的!
我早就说上个月失踪的那个同学肯定是熟人作案!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闹鬼,没想到竟是分尸狂魔!
天哪,太可怕了!
我认识她,她就在学校快递代收点兼职,每天晚上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还送外卖,我的外卖里不会也有尸块吧,太恶心了!
......
我微笑着看一条条留言,好像听见门口的保安在窃窃私语,我扭头,两个保安惊恐的背过身去。
就在这里!门锁被打开了,周警官和他的那位女同事杨漓淡定的走了进来。我突然发现杨漓和那晚的红裙子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你换衣服了我问杨漓。
你还记得我
你还是穿警服比较好看,红裙子不适合你。
杨漓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警察局的味道有些熟悉,我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上次是因为什么呢记不得了!
这间屋子应该叫审讯室,我等了好久,一直没有人进来,我想他们应该在所谓监控室。滴答、滴答、滴答......警察局居然漏水,看来豆腐渣工程已经渗透到政府部门了。
等等,这声音有些熟悉,应该不是水滴声。我起身推门,没有锁。走廊里有些冷,这里不是警察局,是市医院的太平间,周宇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我随手推开一间屋子,解剖台上那名女孩看起来也是个学生,手腕上还挂着血迹,看起来是割腕。我走向解剖台,熟练的分离了将女孩的内脏剥离出来。
随着解剖的动作,我感受到脑海中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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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今天是11月17日,双十一狂欢后快递站上班时间延长了两个小时。收拾完已经快十二点了,冬天刚开始,道路两旁的树叶已经掉的光秃秃。月光的照射下,树影有些晃动,我意识到树后有人。
我晃了晃脑袋,再次回到现实,解剖台上变成了一具完好的女尸,我正要下刀,猛然间发现台上竟是杨漓。
我丢掉解剖刀朝门外跑去,冷风吹过我的耳旁,一片枯叶正好遮住了眼睛。我伸手摘下枯叶,树林里一个白色卫衣的男人在朝地上击打,我听到女孩子的惊叫声。
我的力气很大,石头砸中了男人的头部,鲜血顺着草坪流进了学校的湖里,女孩还在发抖。
别怕,我已经报警了......我的话还没说完便发现被人用绳子勒住了脖子,对面的女孩正要上前帮忙,却突然惊恐的看向我的身后,慌慌张张逃离,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死去的父母......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四肢传来酸痛,我动了动双手,耳边传来冰冷的手铐声,我被锁在病床。
沈妍同学,你醒了!
周警官你们要干什么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对了,我被警察从学校带了出来,车上我睡着了!
你哪里来的解剖刀
嗯我意识到是说我给大猫准备晚餐用的那把。学校实验室拿的!
我不是说的那个。
哪还有什么......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一些记忆的碎片。
猫猫,来吃饭了,今天做的有点多,够你吃一阵子了。我抚摸着大猫的头,它从嘴里吐出一枚指甲。
又没弄干净,对不起啊,下次我再仔细点儿!
想起来了周宇问道。
我杀了一个人!
是什么人
一个变态。
周宇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你能详细说一下吗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女警,杨漓机灵的拿出本子开始记录。
......
我的故事讲完,周宇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一旁的杨漓却显得有些纠结,显然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要是想起什么随时叫杨漓,她在门外!
周宇离开后,我透过门上的玻璃清晰的看到杨漓又穿上那条红色的缎面裙。躺在床上,洁白的天花板上反复放映着那天的画面。
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我以为今晚就可以见到父母了,刚闭上眼却发现脖子上的布绳渐渐松开。
我挣脱了束缚,那个男人僵直的倒了下去,瞪大的双眼里全是惊恐,旁边的一对中年男女有些眼熟。
我下意识的出声:爸,妈!
他们没有回答,指了指不远处,大猫的眼睛在黑夜里亮的像两颗萤光珠。大猫将男人的尸体拖回了快递站,我在那里帮它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对,我又杀人了。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我的父亲,我拔掉了输氧机的电源,隔壁床大叔不是在做梦,大猫改了母亲和值班护士的记忆,却忘了半梦的隔壁床大叔。
出院那天大叔握了握我的手:以后好好念书,考上大学就算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大叔的儿子是个销售,一个月来不了医院几次;他时常盯着自己的输氧机发呆。
大叔故意在我拔掉电源时醒来,眼里没有恐惧,全是渴望,可是病房里每台输氧机的电源都是独立的,大叔的氧气机还在亮着灯。
7
我杀的第二个人是我的母亲,父亲走后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有时很正常,有时变得很敏感,尤其是很怕我。
高考前的三个月,她的精神状况越发糟糕,经常半夜提着菜刀在我的房间里徘徊,我每次都背对她装作熟睡的样子,然后清醒着到天亮。
那天,我发现她的安眠药吃完了,新买的药我告诉她可以多吃一粒,睡得会更安稳些。
离高考还有一周,我回到家,没有闻见米饭的味道,母亲出摊的三轮车还停在楼下。我推开母亲的卧室门,然后报了警,警察说母亲是服安眠药自杀,我在死亡通知书上签了字。
没有要求尸检,警察自然不会发现我倒进马桶的半瓶安眠药。
刚想闭上眼,门外红裙子的杨漓正以一种诡异的笑看着我,我感到有些头皮发麻,脑海里闪过一丝画面,杨漓左手拿着一根腰带,右手的石块还在滴着血,脸上被溅上不知谁的血。
杨漓发现了我,她微笑着向我走来,我挣扎着四肢,冰冷的手铐和铁架床发出清脆的声音,还有杨漓高跟鞋的声音......
妍妍,妍妍,对不起,对不起......
我躺在床上,背对着母亲,听着她的道歉。学校的事情一遍遍在脑海中浮现,我亲手断掉父亲输氧机电源的事情全校都知道了,没错,是母亲突然发病时说漏嘴的。
母亲的道歉声中我清晰的听见一个女人的高跟鞋声,杨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床边:沈妍,我带你离开这里。
没等我开口,杨漓已经解开了我身上的手铐,这是我第一次触碰杨漓的手,比我温暖,是活人。
杨漓拉着我来到一处偏僻的树林,树上的新发的嫩芽散出的气息让人很安心,这是我第三次杀人的地方。我想起了,被拖进树林的女孩穿的就是一条红色的缎面裙。
我扭头看向杨漓,她的脸逐渐和那天的女孩重叠,我惊奇的喊出:那天是你
嗯!
为什么不抓我
你没有杀人,为什么要抓你
我明明......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女孩,是杨漓杀了那个男人。
我的脖子被身后的男人死死勒住,杨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砸向那个男人。
男人吃痛的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我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像地狱的魔鬼,男人的脸被她砸了个稀烂,左手不忘用那根绑过她的皮带狠狠抽打着尸体。
喵~喵~我的大猫叫声使她清醒过来,她看了看大猫,又看了看我:你能帮帮我吗
我和她一起将男人的尸体搬回了快递站,她熟练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套解剖工具。
那是我第一次看活人解剖,她见我呕吐不止,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第一次也吐了很久,习惯了就好!你帮帮我递一下镊子吗
快递点最亮的那盏台灯成了‘解剖室’唯一的光源。很快一块块切的方正的肉块被送到了大猫的房间,她走后,我将一箱内脏倒进了湖里,大猫刚才闻了一下,它好像不喜欢内脏。
8
昨晚下了一场暴雨,一大早快递点匆匆来往的人脚下带来了泥土,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杨漓,直到一周前,她再次出现,还是那条红色的缎面裙。
你没有杀人。
杨漓话音刚落,大猫的叫声再次传入我的耳朵。
半年前,大猫品尝了鲜肉的香甜,不再吃猫粮,起初我从食堂偷偷带回一些生肉,但这远远满足不了它。
我开始放任它自己出去觅食,有时它带回来的是老鼠,有时是流浪的小猫小狗,我学着杨漓的手法帮它把晚餐切成一个个个方正的小块。
我喜欢下雨,雨水会冲刷掉湖边的血迹,也会掩盖不合时宜的血腥。
我重新回到了学校,表白墙的留言贴里,我从杀人犯变成了心理变态,因为我杀了自己的宠物,昨天晚上解剖的就是大猫。
宿舍里,我的东西已经有人帮我收拾好,除了刘好没人会碰我的东西,好像那里面藏着什么不干净的凶器。
妍妍,没关系,等你治疗结束,还是可以回来接着念书的!刘好帮我把行李送到楼下,我看出她眼里的疑惑。
我是个孤儿,周警官帮我申请了特殊待遇。我平静的答道,一个警察来接曾经的嫌疑犯去接受心理治疗,听起来是有些奇怪。
我走进医院,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被焊死在地上的床,床单很整洁,除了精神病医院那几个字有些刺眼,其他的我都很满意。
对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了,杨漓偶尔会来看我,跟我讲她和那个穿缎面红裙女人的关系。
杨漓和萧烬是双胞胎,父母离婚后杨漓和妈妈一直生活在北京,她喜欢色彩,喜欢心理学,去年毕业后到警察局做了一名侧写师。
她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在解剖,醒来后直犯恶心。
三个月前杨漓接到一通电话,匆匆从北京赶到W市,时隔十六年的第一次见面,见到的是姐姐冰冷的尸体,她是割腕自杀。
从警察的档案中她才知道父亲一家早就去了国外,姐姐除了每月能按时拿到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和孤儿没有两样。
她在鉴定中心实习,半年前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途中遇上了一个白色卫衣的男人。同一天晚上,远在北京的杨漓做了一夜的噩梦。
杨漓在姐姐的出租屋里发现大量的酒瓶,夜店的会员卡和五颜六色性感的裙子,从姐姐的微博中她知道有个女孩救过她一命,姐姐发现那个女孩最近精神状况不太好。
9
第一次见到沈妍时,她好像忘记了姐姐,于是她穿上了姐姐的红裙......
三个月后......
我从精神病院出来,周宇一个人来接的我,杨漓已经回北京了。
周警官,你分得清杨漓和萧烬吗
周宇被我的问题吓得一个急刹车,你什么意思
你是萧烬的男朋友。
周宇没有回答。
一个星期前,杨漓来和我道别,她切苹果的手法很熟练但又有些别扭,准确说不是切开的,是一点点划开的。
你明天就回北京了
嗯!
我也去过北京,陪我爸去治疗,北京一碗素面都要20块。
是吗
高架桥下虽然有些吵,但却是最暖和的,晚上11点之后就不会有城管来赶人了。
嗯!
我接过杨漓递过来的苹果,她的脸再一次和萧烬给我递肉的脸重合......
我拖着行李来到上大学前和母亲住过的出租屋,因为母亲在里面自杀,这里成了凶宅。
但因为价格很便宜,很快还是租出去了,我敲了敲门,现在的住户是一对民工夫妻。
我告诉他们我想来拿一下之前拉在这里的东西,阿姨看我的眼神里有些怜悯,他们应该听过这间屋子的传闻。
我来到我之前的房间,从床下掏出一本旧书。离开时,那个阿姨一直在安慰我。
我拨通了书本上的电话,那是之前母亲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工作,据说待遇不错。我申请了休学一年,现在还剩一点时间,我打算先挣点学费。
公交车经过市医院,下车的人脸上依旧看不出喜色,花台边上头上打着绷带的中年夫妻夹着不锈钢饭盒里的菜,背上的孩子睡得正香。
前几年老城区改造,没想到巷子里的临时厨房还在运行。五年前,我在这家医院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我接完水回到病房,看见目光呆滞的母亲,手里正握着输氧机的插头,她抬头看见我,眼里全是惊恐与纠结。
我其实不止一次看见母亲试探性的想要拔掉插头,但还是没能下得去手。我接过她手里的插头,示意她出去等我。
母亲刚离开,隔壁床的大叔就醒来,他满眼欣喜的看着我手里的插头,笑了笑,继续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母亲的精神变得很恍惚,我从那本旧书上学到了心理暗示,我一直告诉她,是我拔掉了电源,她信了。只要她认为是我杀了父亲,那她就没有作恶,这一切的罪恶根源都是我。
可总有些时候她很清醒,清醒的时候就会很自责,不停的哭。她偷偷用菜刀割破了手腕,大概是疼痛让她放弃,安眠药她吃了三分之一,我倒了半瓶,是我杀了她,她没有自杀,她不会下地狱。
我是九个月前第一次见到死去的父母,从我第一次往湖里扔内脏开始,他们就一直跟着我。
火车站在郊区,公交驶过一片农田时,我又看见了我的大猫,对了,这才是我的大猫。周宇带回来的那只小猫,虽然花色和它很像,但我很清楚它们不是同一只,于是我解剖了它,留着给大猫。
所谓的精神病院除了每天按时给我送药,我几乎没有见过任何医生,更别说治疗。我没有吃药,不过我在杨漓面前表现得很乖,这样他们才会放我离开。
我还是能看见农田边上鼓起的坟包上,一个脸色苍白的白色卫衣男正盯着我。
还有,我其实分得清杨漓和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