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7
哥哥落榜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哥哥的成绩一直稳列前茅。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心态不好,发挥失常。
没多久,哥哥就收拾东西跟着村里长辈去省外打工了。
高二的时候,我的成绩也遭遇了滑铁卢。
从前头直接到了后头。
我选的是文科。
但我发现文科不见得比数理化简单。
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历史比物理还要难。
班主任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来开导我。
「选科后,学习的知识会更加系统全面,考察的点也会更细,像以前那样笼统的学肯定不行。」
「但是你也不要慌,还有两年的时间,找准点位,还是可以追上来的！」
「有不懂的可以多问老师问同学,千万不能闭门造车！」
我谨遵教诲。
但在期中考试的时候也只拿到年级140的名次。
这个成绩距离好大学还远远不够！
我拿着成绩单回家,养父正在门口换下农作的鞋。
我有点不敢面对养父,想直接进屋。
不料却被叫住。
「芹芹,你这回考得怎么样啊」
我支吾了半天,终是低着头,小声道,「我退步了。」
养父的背微微驼着,不知是为了听清我说话,还是因为上了年纪。
养父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我始终不敢看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怕在里面看到失望。
之后在饭桌上,养父还是像以往一样给我夹了许多菜。
养母不满,「儿子在时也没见你给他夹菜。」
养父瞪了她一眼,养母直接站起身往自己碗里多夹些菜,随后端着碗去了门口。
我低着头戳着碗里的菜,「爸爸,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考得这么差。」
养父用筷子在我头上轻轻敲了敲,「胡说！凡事尽力而为就行,俺又不是非要你当啥科学家！」
养父拍了拍我的肩膀,「俺只希望你能健康快乐的长大,那破书爱读就读,读不下去就算了！」
我哭笑不得。
却在看见养父头上突突往外冒的白发时,一下子红了眼眶。
「哭啥都是大姑娘了。」
不！
在您跟前,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
但我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够成为家人的避风港。
您可以在我的双翼下歇歇脚,不用那么辛苦。
有时候我常常想。
人生这个剧本,或许我早在天堂就看了。
之所以选择这个剧本,是因为在这一生中,有我认为值得的地方。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选你做我爸爸。
也希望你愿意再次选我当您的女儿。
08
后来在期末的时候,我考到了年级120。
虽然进步名次不大,但只要步伐是前进的就比任何都强。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高三的时候,哥哥孤身一人回了村。
这次看到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芹芹,还是要多读书。」
「读了大学的在我们厂子里都是主管级别的人物,研究生出来的那就更厉害了。」
「在外头,像我这样的高中文凭真的一抓一大把,根本没含金量。」
月光下,哥哥的后背有一半隐藏在黑夜中。
「哥,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他坚定不移的注视前方,「开店,自己当老板总比打工强！」
「前路再难,我也要闯一闯！」
一瞬间,我觉得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和我拌嘴的哥哥了。
也因为哥哥这番话,我在高中最后一年格外努力。
食堂里的队伍总是很长,于是我会准备一个小册子,上面写一些英语语法或者生僻单词。
趁这个时间,也能记住一些。
我经常会走到最里面的队伍排着。
一是因为里面人少,不会有太多的人穿梭。
二是因为王婶这年来到了学校打工,正好在这个窗口。
每次都会往我盘子里多打些菜。
我还经常奔走于各科老师办公室,为的就是多学点儿知识。
有时悟不透某个知识点,哪怕在校园里碰到了老师也拦上前问。
说实话,有时候老师见了我都想绕道而行。
我的朋友也很少,因为我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不想思考女生之间的小九九。
未来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我希望我的未来是丰富多彩的。
所以,少些朋友又怎样呢
哥哥回村后,就在县里忙着找店面。
在这期间也有人说要给22岁的他介绍对象,但都被哥哥拒绝了。
哥哥最后在县里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买了个铺面,面积不大,却也花光了他打工攒下来的钱,另外部分尾款在三年内结清。
我放月假回家,尽量去帮着他装点铺面。
时间一长,免不了闲言碎语。
「老刘家那儿子还没找对象咧。」
「人家老刘是聪明人,儿媳妇一早就养在屋里咯！彩礼钱都不用操心！」
「嘿,我就说当初喊他把闺女嫁到老张家,他咋不乐意呢！」
不料谈话被养父听到。
养父抽出嘴里的烟,就往他们身上扔。
那些人打马虎眼说是开玩笑。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儿子和女儿清清白白,轮得到你们在这胡说八道！」
临走的时候还往地上啐口水。
养父回家没看到我,眼珠子一转,拔腿就往屋外走。
在店里忙活了半天,我腰酸背痛。
哥哥拿来一根玉米,掰成两半。
我正准备接,玉米却被抢了。
「一根玉米还对半分,你们倒是比我还抠搜！」
养父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抢过玉米,抱着就啃,还把哥哥那份也拿了过来。
「有好东西不知道孝敬你们老爹爹,在这儿吃独食！下次可不准了......嗯,还挺甜。」
我和哥哥一头雾水,但也忙点头。
天气渐渐变热,高考也如期而至。
出成绩的那天,养父一大早起来,没去干活,就在屋里瞎转悠。
把我喊醒后就一起守着手机。
等班主任的电话打进来时,养父又缩着脖子站在一边。
我深吸一口气,捏了捏已经出汗的手心。
「芹芹,恭喜你啊！超出一本线三十分！」
夏日里的枝桠疯长,却怎么也挡不住艳阳。
我抱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正准备感谢老师。
手机被养父一把夺过,「谢谢老师哈,老师辛苦了,我家芹芹有今天的成绩多亏了您悉心教导啊......」
我站在一旁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角竟泛出了泪。
三年呐,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是整整三年的寒来暑往！
我终于拼出来了！
后来,我们的生活在慢慢变好。
哥哥的店子对面新修了一所小学,人流量渐渐多起来,生意也有了起色。
哥哥还谈了个女朋友,两人都看上眼了。
不料最后还是犯了难。
09
女方父母提出的彩礼价有点高,我家现在的条件还拿不出来。
再加上那边是独生子女,肯定不会放过「挣钱」的机会。
养父母因此更加努力的赚钱。
养父手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存款的,虽然不多。
但那是留给我读大学的钱。
养父基本上都会在工地上干体力活,家里的农活就交给了养母。
哥哥每天也是起早贪黑,眼皮下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这样一来,我仿佛成了村里人口中的罪人。
「瞧瞧,养一个捡来的孩子,还给她念大学,自己儿子如今娶媳妇都拿不出彩礼钱哟！」
「我闺女出嫁时收了六万彩礼,那可帮衬了家里不少咧！」
「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做甚,到时年纪大了谁还要」
走在路上,我都不敢抬头。
虽然我知道这种靠「卖」女儿得来的钱并不值得说唱,但我仍然心里堵得难受。
就好像确实是自己耽误了哥哥。
之后去了外地读大学,养父母和哥哥都来火车站送我。
养父原本想送我到学校的,但看着昂贵的车票费又踌躇不前。
我拖着行李箱转过身,便看见他们朝自己挥手告别,眼里全是期许与不舍。
一时间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风筝。
父母不断放开手中的线,而我也越飞越高。
但是,不论我飞得多高多远。
家永远是我的根！
在大学里,我也不敢松懈。
因为读大学并不是我人生道路的终点,而是一个新的开始,新的起点。
我所学专业是新闻学。
为了不断提升自己,我刻苦学习,拿下励志奖学金,成为党员,参加大大小小的演讲比赛......
四年时间里,和我最亲近的恐怕就是图书馆的书桌了。
毕业后,我成为了一名记者,并且考取了事业编制,被电视台录取。
「爸,我要当记者啦！」
养父把手机音量放大,将耳朵紧紧贴着屏幕,「你说啥,考上啥了」
我对着手机大喊,「记者！过段时间就要去电视台啦！」
「哎呦,这个工作好呀！这得给你整酒！」
养父整理下衣服,顺了顺头发,双手背在身后就开始在村子里溜达。
逢人就炫耀自己女儿考上了事业编制。
「不得了了嘞,你女儿真有出息！」
「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啊,老刘,你以后尽管吃香的喝辣的就行！」
养父回到家的时候,双手提满了各家送的小菜,兜里还插了几根烟呢。
坐在小木椅上拿出一根烟点着,笑的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酒席上,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人人都在向我贺喜。
更有些夸张的长辈把自家孙子抱到我面前,说是要和我握握手,沾沾喜气。
但就在我们举杯相庆的时候,门口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10
「闺女啊,妈终于找到你了！」
我那多年未见的生母不知从哪得来消息,找上了门。
眼泪鼻涕快要糊到我身上,我下意识就想要抽出手臂。
她把身后的男孩扯到面前,「儿子,快喊姐！」
男孩撇撇嘴,双手插兜,「有什么好喊的,丢人现眼。」
生母对着儿子的脑袋瓜弹了弹,搁那儿嘿嘿笑。
养父给二人安排了座位,但他们非要挨着我。
「闺女,我听说你以后要到电视台上班啊」
她一边往儿子碗里夹肉一边同我搭话。
「那以后的工资一定挺高的吧」
「妈妈当年抛下你也是不得已,你别怪我,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不心疼呢」
我安静的坐在一旁吃饭,只听不答。
这一桌,除了我,养父母还有哥哥也都沉默不语。
生母摩挲着我的手,眼眶微微泛红,「闺女,你看你现在发达了,是不是也该接济一下家里人,我们这些年过的不好,你弟也快要高考了。」
我瞟向旁边一身肥肉的弟弟,轻笑一声。
生母见我没任何表示,只好腆着脸继续。
「妈也知道你刚就业有难处,也不要多了,你每个月给我们打一千块就行。」
我放下碗,甩开她的手,「我不是什么圣母,没有那么多同情心,谁对我好,我分得清。」
「你是我的生母,对我有生育之恩,但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父母也不容易。」
「所以,你们老了的时候,我自然会搭把手,其余的也无需多说。」
生母眼见捞不到好处,索性也不装了,抬手就想打我。
「你个没孝心的,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你竟然这么对我说话！」
一旁的哥哥猛地站起身,把我拉到身后。
「今天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妹！」
哥哥身材高大,个子矮小的生母一下子就没了气势。
养父母也站了起来维护我。
隔壁桌的王婶直接拿着竹扫帚过来赶人。
「腌臜婆,我扫走你这个晦气东西！」
「你,你们......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呐！」
生母和弟弟只好落荒而逃,但最后还抓了一把桌上的瓜果塞进口袋里。
养母把他们二人用过的塑料碗筷直接扔进垃圾桶,「呸呸,要给也是给我钱,哪轮得到你！」
我看着身边真正爱护我的人,心里一暖。
养父在一旁吃饭,一言不发。
我坐了过去,「爸,不论发生什么,这儿才是我的家,你们和哥哥才是我的亲人。」
养父握筷子的手微微一颤,随即招呼我吃菜。
「爸知道。来,你也吃菜,今天可是请大厨烧的菜！」
11
一段时间后,我来到了电视台工作。
我和同事经常外出,实地考察找新闻素材。
最近环境质量有所下降,于是我们打算查询一下附近工厂的污水废气排放量。
结果途中被相关人员阻拦并且发生矛盾。
而我为了保护拍摄设备,被撞成了轻微脑震荡,身上也有些许擦伤。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我体子比旁人虚一些,需要修养几天。
后来电视台给予了我两千块的物质补偿。
但不知这件事怎么又传到了生母耳朵里。
她便来到电视台闹事。
「哎哟哟,我女儿都受伤了,也不给个说法啊！」
生母赖在大厅门口,怎么也不肯走。
好不容易挤出几滴泪,赶紧嗷嗷大叫。
「还说你们是正经单位,员工受伤了,给几个小钱就打发了,我女儿命苦啊！」
上司只好喊保安把她拉到休息室,然后给我打电话。
我来到电视台,看到生母,只觉头疼。
生母见我过来,忙拉过我的手,把我拽到上司面前。
「领导你看看,我女儿脸色这么苍白,一看就伤得很重！」
上司忍着脾气,「大娘,我们是正经的事业单位,您女儿因工作受伤,我们已经作出了物质补偿,并且给她进行了调休。」
生母抹着脸上少得可怜的眼泪,「哎呦,我女儿打小就身体不好,这要是落下病根子可怎么好静养需要花好多钱。」
我嗤笑,原来是为了钱来的。
上司深吸一口气,脸色很不好。
「首先,我们已经做出了补偿,其次,你女儿受得也不是什么重伤,我们的补偿非常合理,甚至可以说比较高的了。」
「大娘你如果继续胡搅蛮缠,我们只能通过报警来解决问题了！」
生母神情一僵,没有说话,似乎在盘算什么。
看啊,她此时此刻是不是巴不得我受的伤再严重一些,这样子理由可以更充分一些
「主任,对不起,给您添乱了,我现在就把她带回去。」
我朝上司鞠了躬就拽着生母出去。
生母计划没得逞,不愿走,使劲儿掰开我的手。
「闺女,你松手,我这得给你要个说法去！」
我脑瓜子气得嗡嗡响。
「你这是给我要说法吗你是为了你自己吧！」
「你要是真心希望我好,就不会来这闹事,我在休病假,你却来打扰我休息,这是为我好吗」
生母愣在原地,讪讪一笑,「妈这不是一时忘了嘛。」
够了,我不想在听这些虚情假意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红票子,扔在地上。
「你不是要钱吗拿去！」
生母一见到钱就两眼放光,赶忙蹲在地上捡。
还不忘举起来对着光线仔细看看是不是假钞。
「狠话我撂在这儿,从今以后,如果你还到我工作处闹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生母宝贝般的亲了亲那两张红票子,一脸不情愿,「晓得了晓得了。」
我无声的叹口气。
有时候只觉得命运真是爱捉弄人。
亲生父母在我小时候将我狠心抛弃,现在又像蛀虫一样无情的啃噬着我。
而他们却只是口口声声说这是在爱我。
这件事后,生母倒是消停了,我也安安稳稳的工作了一段时间。
这天,养父给我打了个电话。
12
「芹芹,你过几天有休假吗你哥要结婚了。」
我一脸震惊,「就要结婚了」
这些年哥哥赚了些钱,不仅结清了铺面尾款,彩礼钱也备好了。
「有啊,肯定得有！哥的婚礼我一定到场！」
......
婚礼现场。
哥哥今天穿了个西装,倒是像模像样。
他带着嫂子来到我这桌敬酒。
哥哥怕嫂子不胜酒力,把她那份儿一并喝下。
「看啊,新郎真心疼媳妇儿,就连喝口酒都舍不得嘞！」
「我看啊,老刘你这不久就能抱孙子咯！」
隔壁桌王婶笑呵呵的打趣,嫂子面皮薄,一下子就红透了。
养父母也笑得合不拢嘴,操劳了大半辈子,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
我也打心底里替哥哥高兴。
哥哥虽说总爱和我拌嘴,但却是一个良善之人,刀子口豆腐心。
宴席开到一半,人们的注意力都被门口的二人吸引了过去。
养父母脸色一变。
生母头发凌乱的朝我冲了过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臂,把我往外拽。
我想要挣脱,却被一旁的生父制止,动弹不得。
哥哥和养父连忙跑过来将我与其松开。
嫂子把我拉到一边,挡在我前头。
「妹子别怕,嫂嫂在呢！」
生母见我被扯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发狠的瞪着我,像是要吃人。
「闺女,你跟妈走一趟,你弟弟得了糖尿病肾病,只有你才能救你弟弟！」
「只要一颗肾就好,你是他亲姐姐,不能见死不救啊！」
生父在一旁附和,此时此刻他们真像一对疼爱孩子的父母。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二人,这可是我的亲生父母啊！现如今却为了救儿子的命要拿走我一颗肾！
我嘲讽的笑了笑,「所以,你们为了救儿子就要牺牲我吗」
生母忙摆手,「不不,只要一颗肾就好,人有两颗肾,我们都和医生了解好了。」
我推开嫂子走在前面,「那你们又有了解换肾的要求吗我自小体弱,换肾的话很有可能会危及我的生命！」
生母木讷,「可你不还有另一颗肾」
看啊,她算的多好,独独没有考虑过我能不能承受的住。
我冷笑一声,声调拔高,「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生母见我不答应,一下子就像发疯一般张牙舞爪要朝我扑过来。
哥哥拼命阻拦。
养父气得脸色铁青,抄起垃圾桶旁的火钳就要往生父母身上戳去。
「我铲死你们这些个棺材瓤子！」
「俺把闺女养得这么好,平日里打骂都舍不得,你居然敢拿走她一颗肾！」
「你儿子出事也是遭报应,这报应的因就是你们！」
养母怕养父惹上人命官司,一把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手。
生母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开始鬼哭狼嚎。
「你放屁！她是我女儿,这条命都是我给的,就是要换心脏,她也得给！」
养父听了后,脸色涨的通红。
一时气结,指着对方说不出一句话,张口便是,「你…你…」
养父气急攻心,倒在了地上。
13
大家伙儿瞬间慌了神,还是哥哥马上喊送医院。
我坐在床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养父,心生愧疚。
养父一生操劳,眼角爬满了细细的皱纹。
今天又因为这破档子事搅糊了哥哥的婚礼。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将他们二人三刀六个洞！
养父在医院修养期间,他们二人还厚脸皮来过。
但都被赶回去了。
我定是不会把自己的肾交过去,于是用他们手机在网上发布信息寻求资源。
至于结果如何就和我没关系了。
作为血缘上的女儿,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并且往后我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的交集。
他们心有不甘,试图询问我生活费的事情。
「我之前说的很明白,二位老了,我不会撒手不管,但如今你们可以靠自己挣钱,想从我这里拿钱绝无可能！」
生母想要拉住我,但被生父阻止。
那样子仿佛在说,不要一时撕破脸,以后总归用得着。
我懒得琢磨他们二人的心思。
后来养父康复出院,我便要他待在家里,尽量别干农活。
养父口上答应得好好的,但还是会跑去干活。
他说自己闲不住,但我心里明白,他是想尽量减少我们这些子女的负担。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之后,我的事业蒸蒸日上,也遇到了值得相伴一生的人。
我们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在房子装修时,养母拿了一张银行卡给我。
「这里面有二十万。」
这是男方家给的彩礼钱,养父母居然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我。
「这可不是免费送的,你得记住这份人情,到时候我和你爸老了,可不能不管！」
婚礼定在了城里一家酒店。
生父母可真是一次次刷新我的三观。
他们居然妄想让我对象喊他们爸妈,想从中获取一点好处。
我丝毫情分都不顾,挽着对象,「我爸妈在那头呢！」
在给养父母敬茶时。
对象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爸,妈。」
养父母眼中含泪,连连点头答应,苍老的手接过茶。
「芹芹一路走来不容易,你以后可不能亏待了她。」
站在边上的哥哥挺起了胸膛,「你要是敢对我妹不好,可没好果子吃！」
对象搂着我,语气坚定,「放心吧！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我靠在他肩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家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想,世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了吧。
婚后,我们便在城里生活,好多次都想把养父母接过来,但他们总是拒绝。
「还是乡下住着舒服,这双脚不踩点儿泥土,心里反而不踏实。」
我在城里总是买不到土鸡蛋,某天打电话无意间和养父抱怨了会儿,隔几天就收到了寄来的包裹。
包裹里是一个个用柚子皮包住的土鸡蛋。
养父怕鸡蛋在运输过程中被磕破,便用柚子皮包住。
但是剥了皮的柚子肉,他们二人也没舍得吃,放在塑料袋里一并给我寄了过来。
因为用了好几个柚子,便嘱咐我这几天得把柚子肉吃完。
我把柚子肉塞进嘴里,差点儿忍不住哭了出来。
养父母给予的爱永远这么笨拙,但就是这样的爱治愈了我整个童年。
14
养父年纪越来越大,头上的黑发寥寥无几。
我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趁父母身子骨还算硬朗,带他们旅游。
我给他们点奶茶喝,养父母喝得一点儿不剩。
「这点儿水这么贵,可不能浪费了！」
带他们去动物园,二人争着抢着要去和狮子合照。
尤其是养母,明明怕的不行,还硬是要和养父一决高下。
他们二人这辈子没出过小山村,我便带他们来看看大海。
来到海滩上,养父一看到部分穿着比基尼的女人,吓得连忙闭眼摇头。
我和养母在一旁捧腹大笑。
之后我回去过年的时候,养父基本上就只能瘫在床上了。
哥哥嫂子在厨房里忙活,我老公帮着检查家里的线路有没有问题。
我细心的坐在床前给他喂粥。
「唉,要不是下不了床,我高低得去村子里炫耀一番,我一双儿女这么有本事！」
养父老了,就连说话都十分费力。
我逼着自己露出笑容,「您好好养身体,以后自是有机会。」
养父不说话,只是嘿嘿笑着。
......
养父终是扛不住生老病死,在这年永远的离开了我。
从此,养父家里多了养父的画像。
可是,养父家里再也没有养父了。
面对亲人的离世,我很恍惚,心里难受却哭不出来。
养父去世后的一周,一只蝴蝶飞了过来,落在了画像上。
我伸出手抚摸,蝴蝶顺势爬上手的瞬间。
内心仿佛听到了养父唤我「芹芹」。
我红着眼眶笃定这一定是养父回来了！
蝴蝶扇动着翅膀,仿佛在安慰流泪的我。
原来,养父的离世不只是一时的冲击,它会潜移默化的渗透我的生活,在熟悉的场景里一遍遍的震荡我的灵魂,就像钝刀子割肉,十分窒息。
后来啊,我看到过无数次浪漫的夕阳、蔚蓝的大海、耀眼的星辰。
我可以看世间万物,可是我再也看不到养父了。
爸爸的花儿落了,但他悉心培育的小花仍在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