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17日,小满。
陈默蹲在搬家纸箱前,指尖抚过旧报纸边缘。2022年3月14日的社会版头条赫然在目:《六旬老母泣血控诉:逆子锁门断食七日》,配图里王大妈蜷缩在褪色的沙发上,右脸淤青触目惊心,身后的墙面上隐约可见几道抓痕。他喉咙发紧,想起当时为了让照片更具冲击力,特意让实习生调高了对比度,现在看来,那些抓痕竟像某种扭曲的符号。
陈默!林芳在玄关处喊他,过来搭把手,婴儿床的螺丝找不着了。
妻子的声音带着孕期特有的沙哑。陈默慌忙合上报纸,塞进纸箱底部,起身时撞翻了玻璃罐,里面的樟脑丸滚了一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他弯腰捡拾时,看见纸箱缝隙里露出半张照片——三年前采访结束时,王大妈塞给他的全家福,照片里穿蓝色对襟褂子的年轻人正对着镜头微笑,左眼下有颗浅色泪痣。
祥和苑的电梯果然如物业所说正在维修,金属门上贴着泛黄的公告,落款日期是2023年1月,电梯停运那天,正是王大妈儿子头七。陈默背着装满文件的双肩包,看着搬家工人扛着婴儿床往楼梯间去,忽然注意到楼梯扶手内侧有新鲜的抓痕,五道一组,深深嵌入木质纹理,像是某种生物用指节反复抠挖所致。
三楼转角,301室的铁门紧闭,门把手上挂着褪色的平安符,符纸边缘被啃噬得参差不齐,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内衬。陈默想起张婶昨天在电话里说的话:王大姐走后,那屋子就没人敢进,听说半夜能听见里面有动静,像有人在啃苹果...
叮——
婴儿床的栏杆刮到了墙面,剥落的墙皮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涂层。陈默瞳孔骤缩,那不是普通墙漆,是已经氧化的血痂,呈喷溅状分布,最高点恰好与成年人脖颈齐平——和当年法医报告里王大妈儿子坠楼时颈部撞击墙面的描述完全吻合。
老公,你脸色好难看。林芳伸手摸他额头,孕肚蹭到了他的大腿,是不是中暑了先去屋里歇会儿,我盯着工人搬东西。
陈默点头,转身时瞥见对门门缝里闪过一道黑影。他猛地回头,只看见半片蓝色布料消失在门后,布料边缘有不规则的撕裂口,像是被锐器割破的——和警方卷宗里王大妈跳楼时穿着儿子生前衣物的记录分毫不差。
新家的主卧窗户正对着祥和苑的天井。陈默拉开窗帘,看见对面楼墙上有大片霉斑,形状像极了人形,右腿处有块深色污渍,宛如干涸的血迹。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小王就是从对面七楼跳下,落地时右腿骨穿透皮肉,在地面画出半朵暗红色的花。
夜幕降临时,林芳已经在次卧整理好了婴儿用品。陈默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五分。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那是他做调查报道时的习惯,却触到一片潮湿——不知何时,口袋里渗进了暗红色液体,带着铁锈味和苹果的甜腥。
咚。
第一声敲击从墙里传来,像是有人用指节轻叩。陈默屏住呼吸,数到第七声时,声音忽然变成抓挠,指甲刮擦水泥墙的刺耳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墙体都在蠕动。他猛地起身,看见玄关处的墙面上,五道新鲜的抓痕正缓缓渗出液体,不是血,是带着果肉残渣的苹果汁。
陈默林芳的声音从卧室传来,你在和谁说话
客厅的落地钟突然敲响十二点,陈默转头,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身后站着个穿蓝色对襟褂子的身影,右眼下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光泽。他浑身僵硬,听见耳边响起熟悉的沙哑嗓音:陈记者,你看,墙里的眼睛...又多了一双呢。
凌晨三点十七分,陈默的指尖在消毒水味中发皱。
卫生间墙面的抓痕里,暗红色汁液仍在缓缓渗出,混着细小的果肉纤维。他用棉签挑出一丝,放在台灯下细看——那不是普通苹果,果肉脉络呈网状,像极了某种动物的毛细血管。身后突然响起瓷器碎裂声,他慌忙转头,看见林芳赤脚站在厨房门口,脚边散落着牛奶盒的碎片,白色液体里漂浮着几根灰黑色毛发。
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黏腻,孕肚在宽松睡裙下起伏,宝宝饿了,你在伤害宝宝...
陈默注意到她嘴角沾着乳白色液体,后槽牙位置有反光。那不是人类的牙齿,齿冠边缘呈锯齿状,像某种啮齿类动物的门齿。他想起昨夜监控里的画面:林芳咬破牛奶盒时,牙齿刺破包装的力度远超常人。
先回床上躺着,我马上来。他强作镇定,将棉签扔进密封袋,余光瞥见厨房台面上摆着四个啃烂的苹果核,核仁处有明显的咬痕,凹陷形状与成年人的臼齿完全吻合。
卧室里,林芳已经睡着了,右手压在肚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抠挖着床单。陈默轻轻掀开她的袖口,看见腕内侧有三道新月形淤青,像是被某种带齿的生物啃咬所致。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里散发出奇怪的香气,他凑近闻了闻——是苹果煮水的味道,混着一丝铁锈味,和他小时候在中药铺闻到的胎盘味惊人相似。
窗外下起了小雨,祥和苑的天井在夜色中宛如深邃的井口。陈默拉开窗帘,看见对面楼的霉斑人形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模糊的影子,穿着蓝色对襟褂子,正缓慢地向他挥手。他猛地关上窗户,玻璃倒影里,自己的右脸隐约浮现出一块淤青,位置与三年前王大妈照片上的伤痕分毫不差。
凌晨五点,陈默在书房翻出了当年的采访资料。
泛黄的笔记本里夹着半张纸条,是小王自杀前发给母亲的短信:他们都在看我,墙里的眼睛在笑,苹果在笑,连镜子里的我也在笑...字迹被水渍晕开,最后那个句号洇成暗红色,像滴在纸上的血。旁边是陈默当年的标注:疑似精神分裂,需强调病情严重性。
他握着纸条的手发抖,忽然听见客厅传来塑料袋的沙沙声。蹑手蹑脚走出去,看见林芳正跪在婴儿床前,将一件小衣服塞进黑色塑料袋。她的头发垂落遮住脸,肩膀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是在哭泣。
老婆他轻声呼唤。
林芳猛地回头,陈默倒吸一口凉气——她的左眼下方不知何时多了颗老年斑,形状与王大妈的一模一样。她举起塑料袋,微笑着说:宝宝说冷,要穿哥哥的衣服。
袋子里露出的衣角上,印着褪色的小熊图案,正是陈默今天刚
unpack
的婴儿床床单。他想起小王的葬礼上,王大妈曾抱着一个蓝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儿子的遗物,袋子边缘露出的,也是这样的小熊图案。
你...你怎么知道这是男孩的衣服陈默后退半步,撞翻了玄关柜上的相框。玻璃碎裂声中,他看见照片里自己和林芳的笑容被割裂成无数碎片,其中一片恰好落在林芳脚边,映出她此刻的表情——嘴角上扬,眼神空洞,像极了王大妈在镜头前的样子。
林芳没有回答,转身走向厨房,肚子蹭到了餐桌边缘。陈默看见她睡裙下摆渗出淡红色液体,在地板上画出蜿蜒的痕迹,形状与三年前小王坠楼时的血迹完全一致。
冰箱里的苹果又少了三个。陈默数着空空如也的果盘,注意到保鲜层深处有个黑色塑料袋,袋口沾着白色绒毛。他鼓起勇气打开,里面是半块啃过的牛排,肉纤维间嵌着几根灰黑色毛发,长度超过三十厘米,末端有分叉,明显属于某种哺乳动物。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张婶发来的消息:小陈,今晚千万别让你老婆吃苹果。三年前王大姐就是用苹果泡脐带血,说这样能让小王附身在新生儿身上...
消息还没看完,客厅传来林芳的尖叫。陈默冲出去,看见妻子扶着婴儿床,脸色惨白,床单上有五道新鲜的抓痕,和墙上的爪印一模一样。她抬起头,眼神惊恐:老公,刚才有人在敲墙,说...说要拿我们的孩子换苹果...
楼道里突然响起拖沓的脚步声,悉悉索索向301室靠近。陈默冲到门前,透过猫眼望去——
一片血红色中,有个婴儿的轮廓正在蠕动,它的嘴巴张开,露出成人的牙齿,正在啃食自己的脐带。脐带的另一端,连接着穿蓝色对襟褂子的身影,那人抬起头,右眼下的泪痣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正是小王。
第七日,食婴眼。林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机械的冰冷,宝宝饿了,需要眼睛...你的眼睛,或者我的眼睛,老公,你选哪一个
陈默转身,看见妻子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远超七个月的正常大小,睡裙下隐约可见凸起的骨骼轮廓,像是婴儿的肩胛骨。她伸出手,指甲缝里的暗红色物质此时已变成粘稠的血痂,散发着苹果腐烂的气味。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祥和苑的天井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啃咬声,像是无数婴儿正在同时进食。陈默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却触到一片潮湿——里面的磁带早已扭曲变形,露出带芯上密密麻麻的牙印,像极了小王日记里画的墙中眼睛。
老公,林芳一步步逼近,肚子上的青筋突然暴起,形成一个清晰的王字,宝宝说,它最喜欢吃记者的眼睛...因为眼睛里有好多故事,对不对
陈默想跑,却发现双脚已经被地板上的血迹黏住。林芳张开嘴,后槽牙发出咔嗒的咬合声,那是小王跳楼时牙齿碎裂的声音。她的肚子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闪烁的牙齿和血红色的眼睛,与此同时,对门301室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铁门缓缓打开,露出黑暗中晃动的蓝色衣角。
这是第七日,食婴眼的日子。而陈默知道,这只是循环的开始。在祥和苑的墙壁里,在每个苹果的核仁里,在每个孕妇的肚子里,那个被报道杀死的灵魂,正在用最残忍的方式,索要属于他的血债。
2025年5月24日,雨。
陈默盯着浴室镜面上的水雾,心脏狂跳。
那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规则的掌印形状,五根手指的轮廓清晰可见,指尖处有细小的锯齿状凸起——像是婴儿未褪的指甲。他伸手擦拭,掌印下的镜面突然浮现出暗红色纹路,蜿蜒如脐带,末端连接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老公,帮我拿件睡袍。林芳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他转身时,瞥见浴缸边缘有滩褐色液体,里面漂浮着细小的鳞片。昨夜监控里,林芳曾趴在浴缸边缘呕吐,吐出的东西里混着灰黑色毛发和苹果核碎片,此刻那些鳞片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竟与小王葬礼上撒的纸鳞片一模一样。
卧室里,林芳正对着穿衣镜抚摸肚子。她的睡裙已扣不上最上面的纽扣,露出的肚皮上布满网状青筋,在皮肤下缓缓蠕动,宛如活物。陈默突然注意到,那些青筋组成了奇怪的符号——是小篆体的婴字,与小王日记里反复涂鸦的符号完全一致。
看,宝宝在和你打招呼。林芳微笑着
pointing
at
the
mirror。
陈默浑身血液凝固。镜中的林芳肚子上,赫然浮现出一张男人的脸,右眼下的泪痣清晰可见,正是小王。那张脸开合着嘴巴,无声地说着什么,陈默读懂了唇语:第七日,食婴眼;第十四日,食婴指...
镜子脏了。林芳拿起抹布擦拭,镜面恢复清明,你是不是太累了医生说孕妇家属也容易出现幻觉。
她转身时,睡裙下摆扫过床头柜,陈默看见抽屉缝隙里露出一角蓝色布料——是小王的对襟褂子。昨夜他明明把那件从顶楼祭台带回的证物锁在保险柜里,此刻却出现在这里,布料边缘的撕裂口还在渗着苹果汁。
上午十点,产科诊室。
林女士的情况很特殊。新上任的周护士戴着口罩,右眼下的老年斑透过缝隙露出边缘,胎儿的咬合肌发育异常,建议做一个全面的口腔检查。
陈默看着B超屏幕,胎儿的轮廓在幽绿的光影中蠕动,头部下方有团阴影格外突出——那是正在发育的牙齿。周护士移动探头,屏幕上突然闪过一张人脸,闭着眼睛,右眼下有颗泪痣,正是小王七个月大时的B超照片。
这...这不可能!他猛地站起身,撞翻了诊疗床。
周护士微笑着扶住他:陈先生还记得三年前的报道吗有时候,真相就像镜子里的倒影,看起来不一样,其实...她凑近他耳边,声音突然变成王大妈的沙哑嗓音,是一模一样的。
回家的路上,林芳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肚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陈默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头发里夹着半根脐带,末端还连着一块指甲大小的胎盘组织,正在渗出苹果汁样的液体。
宝宝说它饿了。林芳突然开口,眼睛仍闭着,需要吃带眼睛的苹果,红苹果,眼睛越多越好。
陈默想起张婶的警告,摸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通讯录里张婶的号码变成了乱码,通话记录里最近的联系是三天前,而她昨天明明还发过消息。他后背发凉,意识到祥和苑正在抹去所有试图揭露真相的人。
傍晚,陈默在书房整理小王的日记,发现了关键一页:
妈今天买了七个苹果,她说用脐带血泡七七四十九天,就能让我重新当宝宝。苹果核里有眼睛,好多眼睛,它们在看我笑,妈妈也在笑,镜子里的我也在笑,原来当宝宝这么开心...
字迹在此处被大面积血渍覆盖,后面用红笔写着重复的句子:别吃苹果核别吃苹果核别吃苹果核——它们会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
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他冲到阳台,看见周护士正在和王大妈(小王)交谈,两人都穿着蓝色对襟褂子,手里提着黑色塑料袋。周护士转身时,口罩滑落,露出整张脸——那是王大妈的脸,右眼下的老年斑与左眼下的泪痣对称分布,形成一个诡异的哭字。
陈记者,她们同时抬头,声音重叠在一起,该给宝宝喂苹果了,这次要挖掉果核,因为...
林芳的尖叫从卧室传来。陈默冲进房间,看见她跪在穿衣镜前,双手抠进肚子,镜子里的倒影却在微笑着抚摸腹部。她抬起头,眼神空洞:老公,镜子里的宝宝说,它想要你的眼睛...这样就能看清报纸上的字了。
镜面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婴儿手印,每个手印中央都嵌着一颗带血的苹果籽,排列成三年前那篇报道的标题:逆子虐待老母,天理难容。林芳的肚子突然剧烈蠕动,一个凸起的轮廓从肚脐处开始,沿着肋骨向上攀爬,那是婴儿的手,正握着一颗带眼的苹果。
陈默后退到墙边,触到了身后的保险柜。他颤抖着输入密码,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腐臭扑面而来——里面不是小王的褂子,而是七个泡在血水里的苹果,每个苹果核都被挖空,里面嵌着一只婴儿的眼睛,正齐刷刷看向他。
这是第十四日,食婴指的日子。而陈默知道,当苹果核里的眼睛全部睁开,当林芳肚子里的牙齿全部长齐,那个被报道杀死的灵魂,将借着他孩子的身体,完成最后的重生。
2025年5月25日,阴。
消毒水与苹果腐烂的气味在产科走廊里诡异地混合。陈默盯着周护士胸前的工作牌,瞳孔骤缩——照片上的女人左眼下有颗泪痣,与小王的位置分毫不差,而昨天她右眼下的老年斑此刻已消失无踪。
陈先生,她转身时,发梢扫过脖颈,露出与王大妈
identical
的胎记,林女士的脐带血检测结果出来了。
诊疗室的灯光突然
flickering,陈默看见病历单上的周敏二字渗开成血红色,下面的检测结果栏写着:样本中检测出男性Y染色体,STR分型与2022年3月14日坠楼身亡者王XX高度吻合。
不可能!他抓住周护士的手腕,却摸到一片松弛的皮肤——那是属于老年人的触感。她微笑着掰开他的手指,露出袖口下的淤青,形状与林芳腕上的咬痕完全一致:陈记者,你见过双胞胎吗姐姐生儿子时难产死了,妹妹就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姐姐的样子...
她摘下口罩,左右脸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右脸布满老年斑,是王大妈的模样;左脸光滑细腻,有颗泪痣,正是小王满月照上母亲的样子。陈默想起小王日记里的话:妈妈说她有两个子宫,一个生了我,一个住着妹妹。
脐带血是最好的肥料,周护士(或者说王大妈的双胞胎妹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泡着扭曲的脐带,姐姐用它泡苹果,我用它养树苗,你看,楼下那棵梧桐...已经长出了新的枝桠。
陈默猛地转头,诊疗室的窗户正对着祥和苑天井。那棵三年前还光秃秃的梧桐树,此刻枝叶繁茂,树干上缠绕着无数脐带,每个脐带末端都挂着腐烂的苹果,果肉里隐约可见婴儿的手指。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当年的实习生李薇发来的消息:陈老师,我撑不住了,当年王大妈的采访录音是伪造的...她塞给我两千块,让我把她儿子的哭声处理成叫骂声...
消息附带了一段音频,里面传来王大妈的哀求:求你帮帮我,我儿子已经半个月没开口说话了,医生说要刺激他...你就写他打我,求你了...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扶住诊疗床。床帘后突然传来塑料袋的沙沙声,他拉开帘子,看见林芳躺在检查床上,肚子高高隆起,上面插着一根输液管,另一端连接着周护士手中的玻璃瓶——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管子流入她的体内,那是浸泡过苹果的脐带血。
宝宝需要营养,林芳的声音空洞,周姨说,喝了哥哥的血,就能听见他说话。
她抬起手,陈默看见她指尖缠着几根脐带,脐带另一端连着窗外的梧桐树。树皮上有个树洞,里面露出半张婴儿的脸,右眼下有颗泪痣,正在啃食自己的手指。
傍晚回家,陈默在监控录像里看到了更骇人的画面:
凌晨两点,林芳拖着沉重的肚子走到阳台,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条脐带——那是她昨天做B超时护士不小心遗漏的。她用牙齿咬断脐带,血珠滴在花盆里,很快长出一株幼苗,叶子呈锯齿状,像极了小王日记里画的婴魂草。
更恐怖的是,周护士(王大妈妹妹)竟出现在画面里,穿着蓝色对襟褂子,手里提着装满苹果的篮子。两人像是排练过无数次,默契地将脐带血浇在幼苗上,林芳的肚子随之蠕动,而周护士的腹部却平坦如常——陈默这才惊觉,她根本没有怀孕,所谓的孕妇身份,不过是用来接近他们的伪装。
书房里,小王的日记摊开在台灯下,最新的批注是用鲜血写的:第十四日,食婴指,用记者的食指挖苹果核,让宝宝学会数数...
陈默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第一节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伤口,伤口周围泛着青黑色,像是被某种酸性液体腐蚀过。他想起今早给林芳削苹果时,水果刀突然打滑,而她当时轻声说:别削太干净,宝宝喜欢吃带皮的,带血的...
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陈默看见无数婴儿的手从树叶间伸出,每只手上都戴着蓝色对襟褂子的袖口,正对着他比划七的手势——那是诅咒的第七日,也是第十四日的开始,食婴指的仪式,即将开始。
他摸出抽屉里的美工刀,决定先下手为强。如果诅咒的关键是脐带和苹果,那么...当他割开林芳床头的苹果时,里面滚出的不是果核,而是一枚带血的戒指,戒指内侧刻着王XX三个字——那是小王的婚戒,据说他跳楼时戴在手上,后来却离奇失踪。
老公,林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机械的温柔,宝宝说它已经长出了第一颗牙齿,想要尝尝你的手指...就一口,好不好
陈默转身,看见她的肚子已经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闪烁的牙齿和正在啃食脐带的婴儿。婴儿的手腕上戴着蓝色袖套,上面沾着苹果汁和血渍,而林芳的嘴角,正挂着半根带指甲的手指——那是属于张婶的手指,指尖还涂着她常用的红色指甲油。
这是第十四日,食婴指的夜晚。祥和苑的每扇窗户里都亮起了烛光,陈默听见无数个声音在哼唱同一首童谣:苹果核,脐带血,宝宝咬一口,记者断根指,七加十四,二十三,妈妈的肚子里有座坟...
而他知道,当第二十一日的太阳升起,当最后一颗苹果核被啃食殆尽,林芳的肚子将变成小王的坟墓,也将成为他的重生之门。所有的谎言与鲜血,都将在这个吃人的老楼里,结成最毒的果实。
2025年5月26日,暴雨。
陈默冲进报社大楼时,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大理石地面画出蜿蜒的血痕状水迹。他攥着录音笔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仿佛握着的不是证据,而是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张总编在吗他推开编辑部的玻璃门,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
实习生李薇看见他,脸色瞬间煞白,转身想躲进茶水间,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她袖口滑落,露出腕内侧与林芳
identical
的咬痕,齿印边缘还沾着苹果汁——那是昨晚监控里,周护士(王大妈妹妹)用牙齿撕开她手腕的画面。
陈老师,对不起...李薇哭着跪下,他们说只要照做,就不会伤害我女儿...那个苹果,那个泡在血水里的苹果,我女儿吃了半块...
总编办公室的门吱呀打开,张建国叼着雪茄站在门口,身后的书架上摆着七个水晶苹果摆件,每个苹果核位置都嵌着一枚带血的臼齿——正是小王缺失的那半枚。
进来谈。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你以为当年那篇报道是你一个人写的全报社都知道王大妈在撒谎,可你看看这个...
他拉开抽屉,扔出一叠文件。陈默翻开,瞳孔骤缩——里面是祥和苑的拆迁补偿协议,甲方签字栏赫然盖着王大妈的手印,而签约日期是2022年3月15日,正是报道见报的第二天。
开发商要拆楼,王大妈想拿儿子的死换补偿,张建国吐了口烟,烟灰落在文件上,像骨灰,你以为她真的想救儿子她只是想让他变成新闻里的‘逆子’,这样赔偿金才能翻倍。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文件从手中滑落,露出里面夹着的照片:王大妈和双胞胎妹妹站在顶楼,两人都穿着蓝色对襟褂子,怀里抱着七个啃烂的苹果,苹果核里嵌着婴儿的眼睛。照片背景里,小王的尸体趴在天井里,右手攥着半块带牙印的苹果,指缝间露出拆迁协议的一角。
现在轮到你了,张建国绕过桌子,拍拍他的肩膀,林芳肚子里的孩子,是最好的新闻素材。你说,要是报道‘记者妻子怀鬼胎’,报社能拿多少流量
窗外的雷声炸开,陈默看见玻璃倒影里,张建国的脸逐渐变成小王的模样,右眼下的泪痣渗着血珠。他后退半步,撞翻了桌上的水晶苹果,其中一个裂开,里面滚出半枚带肉的臼齿,齿根处缠着婴儿的胎发。
与此同时,手机传来监控报警。他颤抖着点开画面,看见林芳正跪在婴儿床前,用一件小熊图案的连体衣擦拭苹果。那件衣服是他们昨天刚买的,此刻却沾满褐色污渍,她的动作机械而温柔,宛如在擦拭婴儿的身体。
更恐怖的是,她的肚子已经垂到了膝盖,皮肤薄如蝉翼,能清晰看见里面蠕动的轮廓——那不是胎儿,而是个蜷缩的成年人,穿着蓝色对襟褂子,正在啃食自己的脐带。
宝宝说它喜欢看报纸,林芳对着镜头微笑,露出后槽牙的锯齿状缺口,尤其是爸爸写的报道,咬起来...嘎嘣脆。
陈默转身冲向电梯,却在走廊尽头看见周护士(王大妈妹妹)推着治疗车走来,车上放着七个不锈钢托盘,每个托盘里都摆着削好的苹果,苹果核位置挖空,里面盛着新鲜的脐带血。她微笑着掀开白大褂,里面穿着的不是护士服,而是王大妈的寿衣,左胸位置别着陈默的记者证,证件照上的人脸被啃出了两个血洞。
陈记者,该去顶楼了,她的声音混合着王大妈的沙哑与小王的清亮,仪式就要开始了,你看,梧桐树上的苹果都熟了。
祥和苑顶楼,狂风卷着暴雨拍打在铁门上。陈默撞开门的瞬间,看见周护士正在用婴儿骸骨摆阵,二十八具骸骨围成圆圈,中央是林芳的超声波照片,照片上的胎儿被画满牙齿,正在啃食陈默的脸。
第一日,食谎言;第七日,食婴眼;第十四日,食婴指;第二十一日...周护士将小王的婚戒戴在林芳无名指上,食记者的心,用他的心脏做肥料,让宝宝在苹果树下重生。
林芳躺在阵眼处,肚子裂开的缝隙里伸出无数只小手,每只手上都拿着半块带血的苹果。她看见陈默,眼睛亮起诡异的光:老公,宝宝说谢谢你的报道,让它不用当逆子,可以当妈妈的乖宝宝...
陈默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正是三天前张婶送的礼物。镯子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婴魂归位,血债血偿——那是张婶的遗物,她的手指此刻正插在苹果核里,充当果柄。
窗外的梧桐树突然剧烈摇晃,无数苹果砸在顶楼上,每个苹果落地时都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儿,右眼下都有颗泪痣。周护士拿起一把手术刀,在陈默手臂上刻下记者二字,鲜血滴在苹果上,婴儿们张开嘴,露出与小王一模一样的牙齿,开始啃食他的皮肉。
看,周护士指着天井下坠的雨滴,每滴雨里都映着陈默三年前的脸,所有的谎言都会变成苹果核,卡在喉咙里,永远烂不掉。
陈默感到有双手从背后抱住他,是林芳的肚子里伸出的手臂,穿着蓝色对襟褂子,袖口沾着他女儿的头发——他突然想起,女儿上周说看见墙上有哥哥在吃苹果,原来那不是幻觉,是婴魂在挑选祭品。
这是第二十日,距离第二十一日还有最后一夜。祥和苑的每个角落都响起咀嚼声,陈默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他将成为苹果树下的肥料,而林芳的肚子,将成为小王重生的产房。所有的真相与谎言,都将在这个吃人的循环里,被永远啃食下去。
2025年5月27日,芒种。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浓重的苹果腐烂味,产科手术室的顶灯忽明忽暗,在林芳汗湿的脸上投下青灰色阴影。陈默握着她的手,触到腕骨处凸起的齿痕——那是昨夜她啃食他手臂时留下的,齿印边缘已长出细小的绒毛,像苹果皮上的果霜。
用力!周护士(王大妈妹妹)举起手术刀,刀刃上刻着小王的生辰八字,宝宝的头已经出来了,看看它多漂亮...
陈默猛地转头,看见产床上的林芳肚子里伸出一只手,皮肤青白,指甲缝里嵌着苹果渣,手腕上戴着蓝色袖套——那是小王坠楼时穿的衣服碎片。手的主人在拉扯,林芳的腹部随之裂开,露出里面堆积的苹果核,每个核里都嵌着一颗带血的臼齿。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颤抖如落叶。
三年前参与报道的七个人,周护士用手术刀挑起一枚苹果核,臼齿上的珐琅质反射着冷光,张总编的牙最硬,适合当果核。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实习生李薇冲了进来,头发里缠着脐带,脸色惨白如纸:陈老师,报社...报社的人都变成了苹果...
她话未说完,腹部突然炸开,滚出七个啃烂的苹果,每个苹果上都贴着报社同事的工牌。陈默认出其中一个苹果上沾着张建国的雪茄灰,果肉里还嵌着半枚金牙——那是张总编昨天还叼在嘴里的。
报应开始了。周护士微笑着切开林芳的肚子,里面不是婴儿,而是团蠕动的蓝色布料,布料上沾满苹果汁与血痂,小王说,吃了记者的心脏,就能从树根里长出来。
林芳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她的嘴巴张开到不自然的角度,露出后槽牙的锯齿状缺口,里面滚出半块带皮的苹果——果皮上用指甲刻着血债血偿四个字,正是三年前他在王大妈家看到的抓痕。
老公,宝宝要你的心...她的声音变成小王的男中音,肚子里的蓝色布料蠕动着缠上陈默的脖子,当年你吃了我的名声,现在我要吃你的心,公平吧
陈默挣扎着摸到口袋里的美工刀,用力刺向林芳腹部的布料。刀刃没入的瞬间,布料发出婴儿的啼哭声,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深褐色的苹果汁,里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牙齿。周护士趁机按住他的肩膀,手术刀抵住他的胸口,刀尖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第二十一日,食记者心,她在他耳边低语,你看窗外,梧桐树已经开花了。
手术室的窗户正对着祥和苑天井,那棵梧桐树此刻已高耸入云,树枝上挂满了人形的苹果,每个苹果都穿着蓝色对襟褂子,右眼下有颗泪痣。陈默看见女儿站在树下,脚踝被树根缠绕,手里拿着半块带血的苹果,正在啃食。
爸爸,苹果好甜,她抬头看向他,嘴角沾着果肉,哥哥说,吃完这个,就能看见你了。
剧痛从胸口传来,陈默低头,看见周护士的手术刀已经没入他的胸腔,刀刃上的生辰八字正在吸收他的鲜血。林芳的肚子里,蓝色布料缓缓展开,露出小王的脸,右眼下的泪痣正在滴落苹果汁,与王大妈的老年斑连成一线,形成一个完整的恶字。
谢谢你们的报道,小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现在,轮到我当记者了,我要报道的新闻是——记者陈默,心脏被苹果核刺穿,死在了妻子的产床上。
陈默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周护士将他的心脏挖出,放进一个苹果核里,苹果核瞬间长成树苗,根系缠绕着林芳的脖子。林芳的嘴巴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牙齿,开始啃食自己的肚子,而窗外的女儿,正被梧桐树的根系拖入地下,手里的苹果核里,长出了陈默的头发。
手术室的顶灯彻底熄灭,黑暗中响起无数咀嚼声。陈默知道,他的心脏将成为苹果树的肥料,而小王将借着这棵树重生,继续吞噬所有说谎者的心脏。在祥和苑的地下,在每个苹果的核仁里,那个被报道杀死的灵魂,正在用最残忍的方式,书写着永远不会结束的头版新闻。
2028年5月,祥和苑拆迁现场。
挖掘机的铲斗掀开最后一面墙,露出墙体里密密麻麻的苹果核,每个核里都嵌着一枚带血的牙齿。工人尖叫着后退,因为他们看见,在牙齿中间,有具男性骸骨正抱着一颗腐烂的苹果,右手攥着半支记者证,上面模糊的照片里,男人右脸有块淤青,像极了被打的痕迹。
看新闻了吗年轻夫妻站在新搬的公寓里,妻子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祥和苑拆迁挖出了记者的尸体,听说他当年写过一篇轰动的报道...
那种记者死有余辜,丈夫打开冰箱,拿出苹果,吃苹果吗楼下超市新到的,核特别小。
妻子接过苹果,咬下一口,忽然看见果肉里有根细小的脐带,末端连着半枚带血的戒指。她想尖叫,却发现丈夫正对着她微笑,右眼下不知何时多了颗泪痣,手里拿着的苹果核里,露出半根人类的手指,指甲上涂着红色指甲油。
宝宝饿了,丈夫的声音变成沙哑的女声,需要吃带眼睛的苹果,你说,你的眼睛...甜不甜
妻子惊恐地转头,看见穿衣镜里的自己肚子上,正浮现出一张男人的脸,右眼下的泪痣正在流血。镜子旁边,婴儿床里摆着七个啃烂的苹果核,每个核里都嵌着一只眼睛,正齐刷刷看向她。
祥和苑的旧址上,一棵新的梧桐树正在茁壮成长,树枝上挂着无数苹果,每个苹果里都封存着一个谎言。当风吹过树叶,会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低语:血债血偿,头版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