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杀死了小镇所有人。
那群人,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
1.
雪儿,来给大娘搭把手。
叫我的是隔壁的林大娘,她独自一人寡居,却跟小镇东边卖猪肉的郑屠夫搞在了一起。
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她给了我一块糕点让我保守秘密。
笑话,真当我是一个畜生这么好打发
但是我还是答应了她。
因为我知道她即将不久于人世。
不止她,生活在这个小镇中所有的人都快死了。
我转过身来,对着林大娘笑了笑:大娘,您先自己忙活,我哥哥给我送信了。
哎,你大哥回来了!林大娘眼光放亮,一脸羡慕,旋即说,去吧去吧,看看你大哥给你说了什么。
我点点头,转身进屋,嘴角弯起的弧度一瞬间落下,脸色冷如寒霜。
我哥哥是小镇里唯一的修士,他拜入山门多年不曾归家,
此次派人给我传来消息,说是三日后回来,但我知道,他一定回不来。
他现在已经死在了疯魔窟。
整个小镇的人都赞扬我、夸奖我、帮扶我,这一切都是仰仗我伟大哥哥的光环。
上辈子,得知哥哥死后,那些面色和善邻居一夜之间全都变了脸色,他们看见我像是过街老鼠一般,个个都能踩上一脚。
歪嘴的媒婆前来说媒,竟然要让我嫁给小镇里流着口水的傻子。
卖肉的郑屠夫因为林大娘的关系,曾送给我几块肉,得知哥哥死去的消息的一刹那,他像是撒开腿的驴子,跑到了我家里,问我要银子。
可我没有钱啊,他二话不说拿走了哥哥唯一的遗物——青冥剑。
那把剑是哥哥随身的佩剑,他死之前曾对同门说过,希望能够把那把剑交给我,留作一个念想。
郑屠夫是一个识货的人,他从我的手中抢走了青冥剑,高价卖给过路的商队。
那时的我太过弱小,又太过懦弱,敢怒不敢言,心中更是难以相信往日互帮互助的邻居居然一夜间变成了这样可憎的面目。
我还不愿意相信,家中没米了,我跑出去借米。
林大娘端起一碗饭倒入狗盆里,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满不屑,冷哼了一声,掀开帘子,走到屋里。
我拿着碗站在冰天雪地中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冰雪冻住了。
怎么······怎么能这样
三个月前,林大娘也问我借了一袋米,她说秋收后还给我,如今,我站在她家门口,却连一条狗都不如。
上辈子的我不相信,挨家挨户问了好几次,没有一个人愿意借米给我。
忽然,左首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心中一喜,立刻转过身,迎面而来的冷水将我浇了个透。
晦气,真是晦气。泼水的人瞪了我一眼,砰的一下关上门。
那个人是叶雪,我们以前是好朋友的,可是自从哥哥走了之后,我们两人之间便渐行渐远,她嫁了人,我还在家中等着自己的哥哥。
后来,直到她把我送上河神的花轿,我才知道,她跟我玩是喜欢我的哥哥,希望我能够帮助她留下哥哥。
2.
我进了屋子里,看着蜷缩在椅子上正在睡觉的大黄狗包子,感到莫名安心。
包子睁开眼睛,看见主人回来了,摇着尾巴跑过来。
我伸手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低声喃喃:包子,你要乖乖的,千万不要跑出去,要不然——他们会吃了你的!
想起那些人,我的眼中就有寒光闪过,他们是一群畜生,罪不可恕!
那时候,他们不愿意借把米还给我,我只好和包子在家中一起吃野菜,日子过得还算安宁。
但是有一天,我回家后,发现包子不见了。
我跑遍了整个小镇,从晌午找到第二天早上,还是不见包子的身影。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桌子上有一块肉,肉香飘散在空中,我不由得咽了下唾沫。
是谁,会在桌子上放块肉
是谁,闯入了我家
带着这个疑惑,我从门边抄起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忽然,一张网从头顶落下来,罩住我全身,顿时不能动弹。
哈哈哈······捉到了捉到了······快来快来······
几个孩子从房梁上跳下来,哈哈大笑,纷纷鼓掌,仿佛取得了什么胜利。
其中一人吹了个口哨,门外一群孩子蜂拥而入,全都聚集在屋子里。
你们······要、要做什么
他们用绳子把我绑了起来。
最看不惯你这个样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走过来,啪的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痛。
我认得这个孩子,他是叶雪的儿子。
真是个贱人!清脆的语声落入我的耳中,我抬头一看,居然是郑屠户的女儿郑昕。
郑昕带有稚气的眉目间弥漫起层层寒意,她走上前,揪住我的头发,恶狠狠道:你个贱女人,帮助那个不要脸的臭婆娘骗我爹的东西,真是该死!
那臭婆娘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他们是一群孩子,本来没有什么好怕的,但人一多,汇聚在一起,把他们恶意宣泄在我的身上,心里瞬间就慌了。
我说:那你怎么不去找臭婆娘,为什么来找我
你还敢说郑昕洁白的脸孔变得扭曲起来,恨不得撕烂我的脸,她左看看右看看,从桌子上拿起一盏茶,浇在我的脸上,冷笑,当然是找你了,那女人我爹在护着,拿她没有办法,难不成还治不了你!
郑昕转身:叶来,把东西拿上来。
叶雪的儿子叶来也在冷笑,他把桌子上的肉拿过来,递给郑昕。
旁边的一群孩子都是看好戏的眼神,有的还流出了口水。
我想吃。一个胖嘟嘟的孩子伸出手。
滚一边去。郑昕瞥了他一眼,孩子瞬间缩回手。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郑昕拿着那块肉,慢悠悠道。
我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隐隐约约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我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硬着头皮道:是猪肉。
猪肉闻言,郑昕的脸蛋上交替着各种神色,最后哈哈大笑起来,猪肉,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那群孩子也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涌入我的耳中,每一声都像是尖刺般刺入我的心脏。
这是那条死狗的肉。郑昕还是说出了我不愿承认的事实,她带着报复后的快意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说,那只畜生的肉好不好吃
不······我摇头,不知不觉中泪水流了下来。
包子是我从年幼时就带在身边的,爹娘死后,它陪着我和哥哥,哥哥走了以后,它就陪着我,每次回到这个空旷寂寥的屋子里,只要看见包子,总会感到一股暖意。
她是我的朋友,我的玩伴,我永远的家人。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疯狂地挣扎起来,凄厉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冲出来:放开我!放开我!把包子还给我!还给我!
包子郑昕故作不懂,转头,问,你们看见哪里有包子吗
屋子里的孩子们齐齐摇头。
啊,你饿了呀,包子没有,狗肉倒是有一块。郑昕拿着包子的肉,笑眯眯,想不想吃啊
不——不——不!我拼命地大叫起来,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救命——救······呼喊声还没有冲破喉咙,郑昕已经将肉塞入我的口中,逼着我吞下去。
我用力地摇头,泪水划过脸颊,心中的憎恨在那一刻达到了顶端,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将所有的肉吞进去之后,嗓子里一股黏腻腻的感觉,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叶来却猛然抓住我的头,按住我的上下颚,对着那群孩子们说:找点针线过来。
他们翻箱倒柜,把干净整洁的屋子捣鼓的混乱不堪,终于在角落找到了银针细线。
郑昕接过针线,脸上带着笑,她将白色的细线穿过针孔,不顾我的挣扎,将针尖刺入我的嘴唇,刺痛传遍全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落下。
我的嘴巴被缝了起来。
我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他们聚在一起疯狂的笑,他们笑声是魔鬼的笑声,他们是一群恶魔!
等到那群孩子尽兴了,离开了,我撤掉渔网,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我的房子仍旧像从前那样干净整洁,空气中也没有奇怪的肉香味。
我走到镜子跟前,看着自己被缝住的嘴巴,忍着痛将线扯下来,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我一弯腰,吐了出来。
地上一片污秽。
屋子不干净了,我要快点打扫。
3.
只要空闲下来,我就会感到心慌,我会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肚子,也会不由自主地拿着剪刀在肚子上比划。
我吃不进去任何东西,原本就瘦弱的身体变得更为羸弱。
我想要报仇,可我没有力量。
我想要找到包子的尸体,可是它已经被那群孩子吃到了肚子里。
忽然间,门开了一线,外面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一线,我看着那束光,抬起苍白的手,抚摸上去。
我以为自己会这样不甘地死去,却没料到他们已经丧失了人性。
砰,门彻底洞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跨进来,伸手扇了扇,道:什么味啊,这么臭
我沉默地抬起头,我想自己的样子一定不好看,要不然那个男人不会大叫一声鬼啊跑出去。
镜子就摆在柜子上,我站起身来,走过去,镜子中的人,眼睛深凹,颧骨高耸,仿佛一层皮贴在骨架上。
恍恍惚惚中,一群人冲了进来,将我五花大绑起来,塞入一个红色小轿中,一顶红色的盖头落下来,遮住我所有的视线。
轿子摇摇晃晃,我又想吐了。
外面敲锣打鼓之声不绝于耳,他们谈论的声音也送入耳中。
今年年成不好,大旱呐,天上是一滴水都没有落下。
哎,这也是没办法,一定是
我们惹怒了河神,所以没有雨,这次把新娘给他送过去,一定会有雨的,到时候庄稼就有救了。
幸好她全家都死了,要不然可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就连镇子里那个傻子都还有老娘要照顾。
她也真是天煞孤星,生下来娘死了,过不了多久,爹又从山崖上摔下去死了,一个哥哥算是好苗子,进入山门中,谁知竟然是个短命的,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
他要是不死,我们镇也不会变成这样。
山门中人见自己家乡遇到劫难,有能力的都会帮一帮,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往日,小镇中遇到天灾人祸,修士们总会来帮忙,现在,自从我的哥哥死后,简直是什么福利都没了。
我坐在花轿里,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沿着乡间小道一路上敲锣打鼓,把我送到镇子十里外的那条河边,然后将花轿带人一起放入河中。
河水从脚踝漫过膝盖,再到腰际,最后弥漫至我的口鼻,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我听见了外面人们的嚎叫声和乞求声。
河神发怒了。
太好了,他们活不成了。
好开心,好开心······
4.
三天后,会有一群修士进入小镇,把哥哥的遗物交给我,趁着这个时间,我想自己改做一些事情了。
郑屠户的女儿郑昕和叶雪的儿子叶来都在学堂中上学,课业结束后,他们必定会经过月湖。
这两个孩子是镇中孩子的老大,他们调皮顽劣,最喜欢在夏天的时候摘莲子。
正巧,现在就是夏天。
月湖中层层叠叠的荷叶仿佛伞盖,荷花的清香飘在空气中。
我躲在荷叶下,整个人潜入水中,用一只芦管插在口中呼吸。
一群孩子们纷纷脱掉衣服,噗通,跳入水中。
郑昕年纪虽小,胆子却大,正往湖中心游。
叶来见她游得那么快,大喊道:等等我!
郑昕转头,嘴角露出一丝笑,继续往前游。
我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忍不住想要笑容,远处叶来还在岸边,游过来也需要点时间。
我猛然潜入水中,抓住她的脚,用力往下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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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手中的人慢慢挣扎,到后面,动静渐渐小了,我还在水下待了一会儿,找了根水草拴在她的脚腕上,这才满意地游到另一株荷叶下。
我只露出一双眼睛,暗中窥视他们。
叶来在水中到处乱游,可他不敢靠近湖中心,转了一圈,又回到岸边。
我心道不好,他肯定是回去给家中大人通风报信了!
郑昕突然消失在水中,任谁都会有所怀疑的。
我连忙游到另一侧岸边,抄小路回到家中。
甫一进门,林大娘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雪儿啊,你在家吗
我快速地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换上一身整洁的新衣服,连忙答道:在啊,你等等,我这就来给你开门。
门一打开,林大娘径直走了进来。
可地上还有水的痕迹,林大娘果然奇怪道:哎,你这地怎么湿了
幸好现在天黑,院中湿漉漉的痕迹看不出来,我笑了笑,说:之前不小心打破了茶盏,茶杯倒是收拾了,身子有点累,就先躺了一会儿。
林大娘也没在意,往外瞄了一眼,关上门,拉住我的手,神秘兮兮: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还堆起一个笑容:他信中没说。对了,大娘,你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哎,你瞧,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的了。林大娘笑呵呵,我侄女那长得可是亭亭玉立,一表人才,你哥哥也早都到了说亲的年龄,我想······
我直接打断她:大娘,我哥哥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害怕耽误了你家姑娘,嗯······这样吧,如果我哥哥哪一天回来了,我一定给他说一声。
林大娘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连连说了那姑娘的许多好话,才离开。
我关上门,包子跑到腿边,欢喜地摇动尾巴。
乖啊,过不了多久,我们就离开这里。
第二天,郑昕的尸体被人打捞起来,郑屠户的妻子可闹腾了起来,我也是被吵醒的。
林大娘住在我的隔壁,女儿死了,郑屠户的妻子怎么可能会放过林大娘这个姘头。
一定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郑屠户的妻子声音尖利,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你胡说什么!林大娘的声音也传过来,分明是你女儿自己溺水而死,与我何干!
你这个生不出孩子的贱女人,你个灾星,你一定是嫉妒我,才害死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争吵声、劝架声、厮打声······千奇百怪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我觉得那就像是优美的音乐,如此动听。
他们从白天吵到晚上,等人终于散去的时候,我提灯走了出来。
我们两家之间的墙坍塌了一部分,站在这侧,我看见林大娘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林大娘。我轻轻叫了她一声,林大娘呆滞地转过头来,笑了两声,骂道:贱女人!她从地上爬起来,砰一声关上门。
她在骂谁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更不想多管闲事。
我熄灭了灯。
住在镇子里的人我都十分清楚,哪怕没有灯光,我也摸到了叶来的家中。
我知道叶来这小子有些怪癖,曾有一天晚上我发现他趴在别人家的窗户上不知道在偷窥些什么,稍微近了一点,里面嗯嗯啊啊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当时的我面红耳赤飞速逃离,现在那声音可谓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果不其然,叶来趁着父母睡着之后,翻墙出来,左拐右拐,拐入窄巷中。
我猫着腰跟随他,看见他跃入别人家的院子,悄咪咪地趴在窗口那里。
我从地上捡颗石子,扔在窗户边,里面立刻传来男主人粗犷的声音:谁
叶来心头一紧,急中生智,学了声猫叫:喵~
他往后退了几步,里面再度传出声音:原来是一只猫啊。
叶来翻过墙,逃了出来,他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蹲着的人。
我拿起一块砖头,用力一拍。
叶来晃悠悠倒下。
我看着他的尸体,想了一会儿,还是把他拖到他家门口。
5.
晌午时分,在林大娘的带领下,几名修士走入我家院子,像上辈子一样,说了一些客套话,把哥哥的遗物青冥剑交给我。
我拿了东西,二话不说,直接送客。
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些人的脸色也不必看。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郑屠夫跑了过来,谁不知道他妻子一毛不拔,就算是根猪毛,也要人家一分钱。
我之前给了你几块肉,一共十两。郑屠夫开门见山地说。
我曾给你家送过三袋米,你还给我,我就把钱给你。我说。
郑屠夫登时火冒三丈,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你说什么我可怜你是一个孤女,帮扶一下,你现在竟然跟我讨价还价!他眼睛一瞥,看到桌上的青冥剑,也行,你不用给钱,把那把剑给我。
那是我哥哥留下的,不能给你。我立刻拒绝道。
郑屠夫嘿嘿一笑,拿起剑就走,我夺不过他,摔倒在地,追出去,林大娘看戏的表情映入眼帘,我想了想,大哭起来:你不能这样······这是我哥哥的东西······你会被诅咒的······你拿走了东西,整个小镇都会被诅咒的······呜呜呜······我要离开这里······
郑屠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我当着林大娘的面哭泣着回到屋子里。
林大娘可是镇上有名的大嘴巴,消息只要一经她口,必定传得满天飞。
第二天,一大早,我拿着包袱,带着包子,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清晨时分,小镇里笼罩着薄薄的雾气,太阳即将从地平线跃起,我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到舒畅无比。
我和包子到了一个新的小镇,我在这里当医馆的学徒,陷入异常的忙碌中。
就这样,匆匆过去了几个月,现在已是第二年的夏天。
镇上传来各种消息,说是隔壁小镇把屠夫的媳妇拿去献祭给河神,乞求能够下雨,但不知河神为何发怒,整个小镇中无人生还。
我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又低头看向蜷缩在脚边睡觉的包子,不由得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