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失踪了。
诡异的是我妈一次也没有提起过我爸。
更诡异的是我梦到自己杀死亲爸的全过程。
我打开了那扇门,却没有发现我爸的尸体。
我爸到底去哪了
我妈说我病情更严重了,叮嘱我要按时吃药。
忘了告诉各位,我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
1
书房里,一把锤子高高举起,突然狠狠地敲击我爸后脑勺,我爸身体晃动了一下便直直地倒下了,血缓缓地流到地板上。
啊！
我猛地惊醒、心跳加速。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呼出一口气,又做噩梦了。
……
今天是我爸失踪的第三天。
我妈如常吃完早饭就去自家的小超市忙活了。
我心不在焉地一边洗碗,一边回想刚才的梦。
太真实了！
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二楼。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穿着拖鞋踏踏地走上楼梯。
最后停留在书房门口,手颤抖着伸向门把手,刚碰到冰凉的金属,楼下就传来不速之客的叫喊。
秦婉儿！
秦婉儿,开门！
这该死的声音,正是我前夫李文！
我和李文有过一段八年的婚姻。
这段婚姻,开始得很仓促,过程很狗血,结局很烂。
为了能早点脱离原生家庭,远离我爸,我只能选择早点结婚。
很显然,我妈的想法和我一致。
等我刚到结婚的合法年龄,我妈就开始给我张罗相亲对象。
22岁时,我终于把婚事确定下来了。
对方家庭关系比较简单,家里父母健在,是独生子。
经济条件也很不错,在县里有一套房,家里经营着小餐馆。
而且,第一次见面时,李文给我的印象就是老实憨厚,还容易害羞,说话声音小小的。
我对他非常满意,我妈也很满意,我爸不发表意见。
婚事进行地异常顺利,结婚后,虽然和公婆住在一起,但他们对我还算客气,不会刻意刁难。
婚后和李文的相处,不管是公事上还是私事上我们都有商有量,日子过得和和气气的。
在我以为我们的婚姻会一直幸福时,问题出现了。
没有孩子！
结婚三年了,我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可把我公婆急坏了。
听闻到庙里的送子观音很灵验,我婆婆便拉着我去拜拜,还在山脚下花巨资请了一座送子观音。
又听闻符纸有用,立马给我灌了一碗符水。
后来不知道我婆婆去哪里找来了很多民间偏方,看着各种各样的黑色汤药,我就想呕吐！
折腾了一番,依旧没有怀孕。
我公婆就让李文带我去医院看看,结果检查了一遍,我身体非常健康,具备怀孕的条件。
于是我就建议李文也去医院做检查,结果一向老实憨厚的老公却大发雷霆：我能有什么问题就是你太瘦了,不易怀孕。
从此,我婆婆就天天逼我多吃肉,多喝补汤,我足足胖了三十斤,还是没怀上。
我婆婆开始隔三差五就找由头骂我,后来更是撕破脸皮了,广而告之地骂骂咧咧,说我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我那老实憨厚的老公一直保持沉默。
可当他爸妈让我们离婚,他却不同意。
日子就这样吵吵闹闹地过着。
后来,李文终于同意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回来告诉我,他的身体也没有问题。当我问他要检查单看看,他却生气地质问我是不是不信任他。
之后李文就经常夜不归宿,他的衣服上也时常有不同的香水味。
炒股亏本后,性格更是变得暴躁易怒,一不顺心就发脾气,甚至染上酗酒的恶习。
每次喝醉酒就对着我拳打脚踢,第二天又哭哭啼啼地道歉。
在遭受多次家暴后,我提出了离婚。
我已经没有办法忍受了,醉酒后打我的李文,他的脸和我爸的脸仿佛高度重合了,常常让我误以为是我爸在打我。
好不容易李文终于松口同意离婚,却在办理离婚证时反悔了,我在民政局发了疯似地打砸。
结果可想而知,我被警察拘留了。
给我做笔录的警官发现我的精神状态不对劲,便联系了我父母和李文。
可是我爸和李文都不想管我,最后是我小弟带我去精神科做鉴定。
医生诊断我患有轻度精神分裂症。
李文终于同意离婚了,这段婚姻总算在一年前很不光彩地落幕了。
没想到今天李文又出现了,他想干什么
2
你来干什么
我隔着院子的大门质问李文。
你先开门,我来见见你,也拜访一下岳父岳母。
滚！已经离婚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却不死心,一副死皮赖脸地恳求我开门。
我错了,你和我回家,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气急了,找了一圈,从厨房端来一盆水往门外泼。
这下总算清净了。
收拾一下院子便去小超市帮忙。
结果,正碰上我妈拿扫帚赶李文,惹得周围一群吃瓜群众嘻嘻哈哈,阴魂不散的家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我若无其事走过去坐在收银台后面,我妈便去整理货架。
看着我妈的背影,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最近我妈好像憔悴了很多,干活也没有以往麻利。
更重要的是家里少了一个大活人,她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一样,闭口不提。
嘿！回神了！秦婉儿你在发什么呆
秦明明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你又来买烟了
废话,老规矩,一包芙蓉王。
他拿了烟转身就走,突然,又转过头来,你爸这两天去哪了
我低头整理柜子,不耐烦地回答：不知道。
秦明明欲言又止地走了。
这个小插曲让我心里更不安了,我的自觉告诉我,我爸可能已经遇害了。
我并不害怕我爸死了,准确地说我并不关心他的死活,我只是害怕他的死和我或者我妈有关。
因为我爸并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是一个家暴者。
自从我奶将我刚出生的二妹送养后,我妈和我奶的矛盾越演越烈,最后直接分家了,我奶和小叔一家去县里生活了,我们家留在镇子上单独过。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爸隔三差五就打骂我妈,后来更是染上酗酒的恶习,每次发酒疯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后来小弟出生了,我奶的脸色才有所缓和,过年过节也会走动一下。但是我爸在家暴的路上越走越远。
在我10岁以前,我妈身上经常有淤青。
在我10岁以后,淤青就经常出现在我的身上,就连才5岁的小弟也未能幸免。
一年前,我离婚搬回娘家住,我爸又开始隔三差五辱骂我、动手打我,酒精上头的时候,更是扬言要把我赶出家门,拿茶杯扔我脑袋。
我爸生死不明的这几天,我反倒过得更轻松了。
但我妈的态度让我害怕,总觉得我爸得失踪与我妈有关。
3
晚上,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了打游戏的声音。
以往,我爸经常在书房里用电脑打游戏,可是现在家里只有我和我妈,为什么会有游戏的声音
我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跳动,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
真的有声音！
我下床穿上拖鞋,从椅子上拿了一件外套披上,便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在大厅里,游戏的声音更加清楚,我顺着声音走过去,最后我的脚步停在了书房门口。
我鼓起勇气,打开了书房的门。
里面一片漆黑,游戏的声音也不知道从何时消失了。
啪！
灯亮了,我眯了眯眼睛,适应后才睁大双眼打量四周。
梦里我爸倒地的位置,什么东西都没有,非常的干净整洁。
桌上的电脑也没有开机,一切都很正常。
我关上灯,退了出去,这时却吹来一阵冷风,冷汗从背脊滑落,我逃命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反锁后,才后知后觉外套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我挂着熊猫眼吃早餐。
依旧只有我和我妈两人。
妈,昨晚有听到打游戏的声音吗
没有。
我把剥好的鸡蛋放粥里,接着说：从书房里传出来的！
我妈把勺子放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唇终于动了动,按时吃药！
胃口一下子全没了,把餐具放到洗碗池便拿上水杯回房间吃药。
回到房间看到空荡荡的椅子,才想起昨晚把外套落在大厅了。
但我在大厅并没有找到外套,我又打开书房的门,进去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外套的踪影。
奇怪！
妈！你有看见我粉色格子外套吗昨晚我落在二楼大厅了。
岂料,我妈气冲冲地瞪着我,再说一遍！
虽然不理解,我还是又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妈直接上手弹我脑门,疯了,昨晚你不是放洗衣机洗了吗正挂在阳台上。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看来病情又严重了。
没走几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偷偷把药丢了并一锤定音,以后在客厅当着我的面吃药。
我可以拒绝吗
今天倒霉的事还不止一件,渣男李文又出现在我们的小超市了。
他装模作样地买东西,然后排队等结账。
怎么没看见你爸
李文四处张望。
我并不打算搭理他,迅速地扫码,一共43元。
他没有立即付款,又开始求复合,婉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再也不会动手打你,我们和好吧。
我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不结账就让开。
后面需要结账的请过来！
李文攥着我手腕,隔着收银台将我拉向他,你到底要怎样和我回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无耻之徒！我一把甩开他,不留情面地怒斥：你死了这条心吧！娶不到新媳妇,你就来纠缠我
再来纠缠,我就用大喇叭将你不育不孕的事宣扬出去！
果然！他立马急红了眼,抬起手就要打我。
你敢！
一声怒吼,转眼间只见李文已被撂倒在地。
我松了一口气,幸好小弟及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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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姐,他经常来骚扰你吗
来了两回,今天彻底撕破脸,估计以后不会再来了。
我安抚地拍了拍小弟的肩膀。
我妈捏了捏元宝的脸蛋,抬头问小弟：怎么突然回来了
因为不想和我爸住在一起,小弟一家早早就搬到市区生活,偶尔会回来吃顿饭,不过一般会提前打招呼,很少会临时起意回老家。
今晚同学约饭,元宝也嚷嚷想奶奶了,反正顺路就回来一趟。小弟解释道。
元宝早就跑去零食区了,弟媳偷笑：小家伙最想念的是零食吧。
才不是！是小超市想念元宝了。小家伙狡辩道,惹得大家哈哈笑。
时间不早了,我打算回家准备午饭。
弟媳主动请缨到厨房帮忙,她挽起袖子,将菜叶子放水里清洗干净。
我无意间看见她手臂的淤青,心不由咯噔一下。
很快四菜一汤就做好,就在开饭时,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弟问：爸怎么还不回来吃饭
问完就拿起手机要拨号,我妈用筷子敲了敲碗,不知道去哪了,不用管他,我们先吃饭。
我夹起一根青菜,刚要往嘴里送,弟媳又问：姐,给爸留饭菜了吗
我愣了一下,放下筷子,转身进厨房拿了一个碗,从饭桌上夹了一些菜。
小弟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
这顿午饭,异常的安静。
饭后,我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听到元宝突然哭喊了起来。
我连忙跑到客厅,只见小弟拿着棍子往元宝身上招呼,元宝一边跑一边哭。
这个情景太过于熟悉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拿着棍子打孩子的是我爸。
够了！元宝才3岁多,做错了就好好教,不要动不动就打孩子。
我把元宝拉到身旁,带小家伙去涂药。
看着元宝大腿和手臂上的红痕,我的心情非常复杂。
很多年前,我也曾看着小弟身上的红痕难过。
姐,我想杀了爸爸。
小弟,不要乱说话。
爸爸拿杯子扔我的时候,拿拖鞋拍我头的时候,用脚踹我的时候,我都想杀了他。姐,我是不是不正常
我当时是怎么安慰小弟来着
或许每一个小孩都幻想过杀死自己的爸爸,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来,所以我们也不要说出去。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嘶,元宝用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姑姑,轻点。
对不起,姑姑刚才走神了,姑姑给元宝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小家伙乖巧地点头。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小弟怎么能那么狠心地揍他
难道家暴也会遗传
直到小弟一家离开,也没有人再提起过我爸。
有惊无险又过了一天。
但我知道纸永远包不住火。
5
当天晚上,我又做噩梦了。
我梦见一个女人,从一楼的杂物房拿了一把铁锤,光着脚悄悄地尾随我爸上了二楼。
我爸刚进了书房,她立即打开书房的门,用锤子狠狠地敲击我爸后脑勺,我爸身体晃动了一下便直直地倒下了,血缓缓地流到地板上。
女人缓缓转过头来,翘起了嘴角！
这张脸太熟悉了,我照着镜子就能看见她。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停地吸气、呼气。
我拍了拍脑袋,努力回想。
我爸失踪前一晚,在客厅我们再次起了争执,准确来说是我爸单方面辱骂和殴打我。
他拽着我的头发扇我耳光,让我滚蛋。
后来我发疯似地咬他的手,他暴怒了,用力将我甩到一边,我的头撞到墙上,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而且我记得是在床上醒过来的。
所以我到底有没有杀了我爸
辗转反侧,我拿起水杯往楼下走。
一楼瞎灯黑火的,咕咚,咕咚客厅传来喝水的声响。
我连忙打开一楼所有的灯。
周围瞬间明亮了起来,灯光下,我妈正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玻璃杯还有小半杯水。
虚惊一场,我拍了拍胸口,到厨房装了温开水,便坐在我妈的对面。
我妈抬眸看了我一眼就转移视线了,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褐色外套的口袋有点浅,白色药瓶露出了三分之一。
妈,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睡不着而已。
我拿起水杯一边喝水一边观察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爸去哪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我。
哈哈,我尴尬地笑了笑,我以为他会告诉你。
她依旧不搭理我,将剩下的小半杯水喝完,摆了摆手,便起身回房间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妈知道我爸在哪里。
6
第二天,民警上门了。
我们接到知情人士报警,秦仁寿失踪了。
一胖一瘦两位民警,向我们了解情况。
秦仁寿是否失踪了
最近他没回家。
民警蹙起了眉头,接着问：你们就没有找过他吗
没有。
两位民警对视一眼,有点恼怒地质问我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五天前。我低头想了想,4月10日早上就没有见过我爸了。
你爸失联了为什么不报警
我耸了耸肩膀,以为他只是外出了。
……
详细询问完,民警就离开了,临走时建议我们张贴寻人启事。
为了给民警找一张可用的照片,我还是给小弟打去了电话,告知他此事,并让他将我爸的照片发过来,提供给警方。
对于我爸的失踪,小弟刚开始是惊讶,接着就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秦明明在乎我爸的生死。
是的,我怀疑秦明明就是那个报警的知情人士,昨天晚饭时间,他提着酒来家里找我爸约酒。
我没有心情理会他,目前要配合警方寻找我爸。
于是我到处张贴寻人启事,上面的照片是从小弟结婚时两家拍的大合照中截取的。
没想到因此招惹了麻烦,三天后的傍晚,前夫李文拿着寻人启事再次找到了我,他以为我保密为条件威胁我和他复合。
秦仁寿真的失踪了恐怕早已遇害了吧
我并不想与他纠缠,直接拿扫帚驱赶。
他却阴险地笑了笑,压低声线：岳父大人是你杀的吧
只要我们复婚,我可以为你保密。
看着他胜券在握的样子,我怒极而笑：不管你是得了妄想症还是失心疯,请你去精神科找医生,不要再纠缠我。
滚！
李文骂骂咧咧地走了,扬言要我付出代价。
两天后,民警上门带走我。
有人举报你杀害了秦仁寿。
据我们调查,秦仁寿经常家暴你,是否因此怀恨在心于是杀害了他
我否认,在看守所等待律师保释。
结果律师还没到却先传来了我妈自首的消息。
7
我立马要求重新录口供,我要自首！
警官,我要自首！
我爸是我杀的！
两位民警对视了一眼,让我继续录口供。
秦婉儿,你要知道录假口供也是犯法的！希望你坦白交代一切事实。
你的作案动机是
我抠了抠手指,开始老实地交代作案动机。
我爸经常家暴我,4月9日晚上,我们在客厅撞上,他嫌弃我挡着他的道了,便拽着我的头发扇我耳光,我那刻起了杀心。
民警又让我交代完整的作案过程,我眼里充斥着疯狂的光芒。
我爸将我推倒后,我从一楼的杂物房拿了一把铁锤,尾随我爸去了二楼的书房。
在书房里,我用铁锤狠狠地敲击我爸的后脑勺,他当场就死了。
民警抬眸看我,问到：用铁锤敲了几下
一下。
民警又接着问：你把凶器藏哪里了
杂物房。
你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我愣了一下,尸体是怎么处理的梦里没有告诉我。
我会怎么处理
我将尸体拉到镇上的垃圾站,然后分尸,和各种垃圾混合在一起。
对面的民警脸色有点变了,他们快速地记录并询问我妈是共犯还是知情不报。
我妈并不知情。我妈患癌症后,时常精神不济,早早回房间休息了。
看到我妈口袋的药瓶后,我偷偷去她房间拍了药瓶的照片,向医生咨询后才知晓我妈患癌症了。
丈夫不见了,孙丽芬就没有怀疑过吗
我低头想了想,没有。
我妈并不关心我爸去哪了,他们的感情并不好,只是勉强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
我终于见到了我的辩护律师。
我非常详细地告知他我的作案动机和详细的作案过程。
李律师点点头,手上在翻阅纸质资料。
自从你离婚后搬回娘家住,你爸就开始频繁地对你实施家暴
是的,不过准确来说是从我10岁后就隔三差五打我,直到我结婚。离婚后一起住又开始打我。
所以,你看到你爸,精神会紧张吗
会。
案发前,你爸再次家暴你,当时你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我想杀了他！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
李律师的脸突然靠近,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回答我,你是否患有精神分裂症
是的。
案发前,你有按时吃药吗
我……我吃了。
没有,你觉得自己没有精神病,经常故意不吃药。
你觉得自己没有精神病,经常故意不吃药。
记住了吗
我有点疑惑,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只能点了点头。
接着李律师告诉我,他会着重从我爸经常家暴我导致我在面对他时容易发病,和案发时我爸在家暴,而我处于发病期间来为我进行辩护。
我对此没有异议。
8
没想到我很快又见到李律师了。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如果你信任我,请把真相告知我,秦仁寿到底是谁杀的
我怔了一下,回答：我呀。
据我所知,你妈孙丽芬也自首了。
你是不是认为精神病就可以不负刑事责任所以想帮你妈顶罪！
我苦笑一下,反问他：人是不是我杀的,我能不知道吗
杀死我爸的情景在我脑海里上演了将近二十年了。
我当然是凶手啦!
李律师的脸色突然变得有点古怪。
你该不会真的没有按时吃药吧
你妈妈说你近期频繁出现幻觉,你确定你杀死你爸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吗
我有点无奈,问道：那你觉得我妈是凶手吗
我妈没有足够的理由要去杀我爸。
她有癌症,时日无多了。
她想替我顶罪。
李律师却平静地告诉我,检方可能只起诉我妈。
为什么
我才是杀人凶手,为什么不起诉我
我握紧拳头,睁大双眼死死盯着他。
李律师此时有点不悦：你没有和我说实话。
据可靠消息,警方并没有在杂物房找到凶器,反而根据孙丽芬的供词找到了凶器和秦仁寿的尸体。
我怔愣一下,控制不住捂脸痛哭。
怎么会这样
我脑海一片空白,心脏的血液好像停止运作了。
最后,李律师成功将我保释出去了。
可我依旧不死心,我要找我妈问清楚！
几天不见,我妈的脸色更不好了,她却先发制人：听说你去自首了
人是你杀的吗就上赶着去认领。
叫你记得吃药,记得吃药,总是不吃药！
我连忙打断她：妈,爸真的是我杀的。
噗嗤,我妈低笑了一声。
是不是你的辩护律师告诉你,可以用精神病的借口免去刑事责任
不是的,人真是我杀的！我连忙反驳。
那好,你还记得是怎么杀的吗
我就把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我妈却反驳我,说我爸不是这样死的。
那天晚上,你和你爸在客厅发生冲突后,你就晕过去了,后来还是我送你回房间的。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痛恨着你爸,我饱受病痛并且时日无多了,他作恶多端,凭什么健康地活着我觉得老天爷不公平。
所以我只能亲自动手了。
我拿上铁锤,迅速打开书房的门,狠狠地敲了一下他脑袋。
你爸死后,我才开始后怕。便把铁锤和尸体装进麻包袋绑上石头一起沉江了。
看见我呆滞的表情,我妈再次提醒我。
记住了吗
9
我摇摇头,我不相信。
你要杀他的理由并不充分。
我妈却没有正面回应我。
她垂下了眼帘,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抬眸,很平静地问我：你恨我吗
我当然是怨恨的,我怨恨我爸打我时袖手旁观的妈妈。
不过我还是摇了摇头。
我妈却毫不犹豫的拆穿我。
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还记得,你10岁那年,我拿菜刀砍你爸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那是我妈终于结束了被家暴的人生,同时也开始了我和小弟被家暴的人生。
我妈拿着菜刀一直追着我爸砍,我爸身上有好几道血痕。之后我爸再也不敢动手打我妈了。
但是暴力并没有因此消失,它转移到我和小弟的身上了。
我的噩梦从此开始了,我爸一不顺心就拿孩子出气。
每次我爸揍我和小弟,我妈就在旁边看着,只有打狠了才会大声制止。
以前外婆总是抱怨我妈薄情,明明娘家那么近,却不常回娘家看看父母兄长。
我不太理解什么是薄情,10岁之后每次我爸揍孩子,我妈在旁边看着时,我就理解了。
我妈见我没搭话,便继续说：从此,你爸再也不敢打我了。
她停顿了一下,他把拳头对向孩子了。
你是不是一直怨恨我,在你爸打孩子的时候没有帮你们
我是故意的。
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不拿你们泄气,就会拿我泄气。
我怕死,怕痛,还很自私。
我妈哽咽着说：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我心里很难受,也很愧疚。
后来我想,反正你们总会长大,总会有离开这个家的一天。有盼头就能活着,离开了,就好了。
此刻,我妈已经泪流满脸。
可我没想到,我女儿会被丈夫家暴,我儿子会家暴妻儿。
暴力从来没有消失,它只是转移了对象。
她好像在对我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真的做错了吗
其实,我能理解妈妈的崩溃,她以为孩子长大后离开家暴的父亲,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家暴对人的影响真的会随着父亲拳头的消失就完全消失吗
现实确是家暴的父亲,自私懦弱的母亲,继承了家暴的儿子,被家暴且精神分裂的女儿。
好荒谬的一家人！
沉默许久,她又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我时日无多了,我也想作为一个妈妈,为孩子做一件正确的事。
我是恍恍惚惚地离开看守所的,我妈嘱咐不要再来看望她,没有父母后,开始新的人生。
我妈被判了死刑缓期两年。
却在坐牢的第一年就去世了。
她走了,也带走了秘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