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京都的秋日,茶肆里桂花飘香。
我端着热茶,透过雕花窗棂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心情格外舒畅。今日是父亲生辰,我特意出来为他挑选礼物。
姑娘,可否借个位子
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便看见了一个白衣如雪的书生。他面容清俊,眉眼温和,只是衣衫有些旧了,袖口还有几处补丁。
自然可以。我起身让了半边座位。
书生坐下后,小二送来一壶最便宜的粗茶。他也不介意,自斟自饮,还不忘向我道谢。
在下萧文渊,多谢姑娘相让。
沈清雅。我回了个礼,公子是要赶考吗
他苦笑一声：正是。只是囊中羞涩,怕是连进京的盘缠都凑不齐了。
我看着他眉宇间的愁容,心中不忍。这样的读书人,应该是有大志向的,却被银钱所困。
公子不必忧虑,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安慰道。
他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很快又恢复如常：蒙姑娘吉言。
从那日起,我们便时常在这茶肆相遇。他说自己租住在城西的破庙里,每日苦读诗书,偶尔也会出来透透气。
我渐渐了解到,他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母亲也病逝了,只留下他孤身一人。他立志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却因家贫如洗而举步维艰。
每次听他说起这些,我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清雅,你为何总是这样善良他轻抚我的手背,声音轻得像羽毛,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我的脸瞬间红了：文渊哥哥,你别这样说话。
他却握紧了我的手：清雅,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是商户千金,而我只是个穷书生。可我还是想问你,你愿意等我吗等我考取功名,能够撑起一片天的时候
我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心跳如擂鼓：我愿意。
他眼中瞬间有了光芒,紧紧握住我的手：清雅,我定不会辜负你。
那一刻,茶肆里的桂花香更浓了,仿佛连老天都在为我们祝福。
从茶肆回到家,我一直在想着刚才的事。父亲看我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问：雅儿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父亲,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我如实说道。
父亲挑眉：哦什么样的人能让我家雅儿这般上心
我便将萧文渊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父亲。父亲听后,沉思片刻：既然是读书人,品性应该不差。只是雅儿,你要记住,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父亲,我明白的。我点点头,文渊哥哥人品极好,我能看得出来。
父亲见我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说,只是叮嘱我凡事要小心。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和萧文渊的感情日渐深厚。他总是温柔体贴,即便生活艰难,也从不在我面前抱怨。我常常偷偷接济他一些银钱,他虽然推辞,但最终还是收下了。
清雅,等我中了举人,第一件事就是来你家提亲。他认真地说道。
我羞涩地点头：好,我等你。
那时的我们,对未来满怀憧憬,以为只要彼此真心,就能克服一切困难。
第二章
春日的午后,萧文渊急匆匆地找到我,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清雅,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他拉着我的手,乡试在即,我却遇到了难处。
我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心中一紧：出了什么事
考试需要路费,还要在京中住上几个月,置办笔墨纸砚...他停顿了一下,我算过了,至少需要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
可我现在身无分文,连明日的饭钱都成问题。他苦笑道,或许,这就是天意,要我这辈子都做个穷书生。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我心疼不已：文渊哥哥,你别这样说。办法总会有的。
可是时间不等人,再过两个月就要开考了。他握紧我的手,清雅,我知道这样说很唐突,但除了你,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心中虽有些犹豫,但看着他眼中的希冀,还是点了点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家不是有一块祖传的玉佩吗若是当了,应该能凑够这笔银子。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知道这对你们很重要,但我发誓,等我中了举人,有了俸禄,第一件事就是把玉佩赎回来。
祖传的青玉佩,那是我们沈家的传家之宝,据说是前朝皇帝所赐,价值连城。父亲平日视若珍宝,从不轻易示人。
可是,那玉佩...我有些为难。
我知道很难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清雅,我真的不想向你张嘴要这些。可是错过了这次乡试,我可能再等不起三年了。
看着他眼中的泪光,我的心彻底软了：好,我想办法。
他猛地抱住我：清雅,谢谢你。等我功成名就,一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当晚,我鼓起勇气向父亲提起此事。
什么你要当掉玉佩父亲猛地站起身,雅儿,你可知道那玉佩的意义
父亲,我知道。可是文渊哥哥真的需要这笔钱,他若错过了这次机会...
糊涂！父亲打断我,一个男人,连考试的盘缠都拿不出来,还指望他给你什么好日子
我急了：父亲,文渊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出身贫寒,但品性端正,学问也好。
父亲看着我坚决的模样,叹了口气：雅儿,你太单纯了。这世上有太多男人会用甜言蜜语哄骗女子。
文渊哥哥不是那种人！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父亲沉默良久,最终无奈地摇头：罢了,你既然认定了他,那便由你吧。只是雅儿,若是日后有什么变故,你可不要后悔。
父亲,我不会后悔的。
第二日,父亲亲自取出了那块青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美,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我们沈家的根脉,今日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忍痛割爱。父亲将玉佩递给我,雅儿,你要记住,这不是小事。
我郑重地接过玉佩：父亲,女儿明白。
当我将玉佩交给萧文渊时,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眼中满含热泪。
清雅,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他哽咽道,等我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就是我娶你过门的时候。
当铺的老板看到这块玉佩,眼睛都直了,当场开价八百两。萧文渊大喜过望,当即成交。
拿着银票,他紧紧拥抱了我：清雅,这份恩情,我此生都不会忘记。
看着他准备进京赶考的身影,我心中满怀期待。我相信,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我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三章
萧文渊进京后,音讯全无。
起初我并不担心,毕竟科举在即,他肯定忙于读书备考,无暇他顾。我每日里都盼着能收到他的来信,哪怕只是报个平安也好。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雅儿,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父亲看着我憔悴的模样,心疼地说道,那个萧文渊,怎么连个信都不回
我勉强笑道：父亲,他应该是在专心读书,等考试结束就会有消息的。
可心里,我已经开始隐隐不安了。
又过了半个月,突然传来噩耗——父亲在查看货物时,被倒塌的货架砸中,伤得极重。
大夫说伤及内脏,需要昂贵的药材才能治好,否则性命难保。
需要什么药多少银子我急切地问道。
百年人参、雪莲、还有西域来的血珊瑚,这些加起来,至少要六百两银子。大夫摇头叹气,这些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六百两！家中的积蓄只有三百两,根本不够。
我想到了萧文渊,他手中有当玉佩得来的银子,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我连夜赶路,直奔京城。
京城繁华依旧,可我心急如焚,顾不得欣赏景色,直接找到了萧文渊住的客栈。
您找萧公子店小二为难地说道,他一个月前就退房了,说是要换个更好的地方。
我的心一沉：那您知道他搬到哪里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搬到了城东的富人区,那边的宅子可都不便宜呢。
城东那里寸土寸金,一个穷书生怎么住得起
我心中疑惑,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他。我在京城找了整整三天,问遍了所有的客栈和书院,都没有萧文渊的踪迹。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偶然在一家酒楼里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我循声望去,竟看到萧文渊正坐在雅间里,与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推杯换盏。他穿着崭新的绸缎长袍,头戴玉冠,哪里还有半分落魄书生的模样
我的心狠狠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渊哥哥我怯生生地喊道。
他回头看见我,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如常：清雅你怎么来京城了
我父亲出事了,伤得很重,急需银子买药。我急切地说道,你手中不是有银子吗能否借我一些
他皱了皱眉：银子我哪有什么银子
当玉佩得来的八百两银子呢我不解地问道。
那些银子早就花完了。他不耐烦地摆手,在京城生活开销很大,置办衣物、结交朋友,都需要银子。
我看着他身上华贵的衣裳,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可是我父亲真的很危险,大夫说再不用药就来不及了。
清雅,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我真的没有银子。他的语气有些冷漠,你回去想想别的办法吧。
说完,他就要转身回去继续喝酒。
我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文渊哥哥,你忘了吗那玉佩是我家的传家宝,是为了你的前程才当掉的。现在我父亲生死未卜,你怎么能袖手旁观
他甩开我的手,神色不悦：什么叫袖手旁观我又不是大夫,救不了你父亲。再说,那玉佩是你自愿当掉的,我可没有逼你。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让我彻底傻了眼。
雅间里的那些公子哥都在看热闹,有人窃窃私语：原来是个缠人的女子,萧兄还真是艳福不浅。
还有人笑道：萧兄,这种乡下女子就是麻烦,给她点甜头就以为能攀上高枝了。
萧文渊听了这些话,脸色更加难看：清雅,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雅间,留下我一个人呆立在走廊里。
第四章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酒楼,心如死灰。
夜色深沉,京城的灯火依然辉煌,可我的世界却一片黑暗。
那个温柔体贴的萧文渊去了哪里那个说要娶我过门的萧文渊去了哪里眼前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真的是我深爱的人吗
我在客栈里呆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我赶回家时,父亲已经昏迷不醒,大夫摇头叹息：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怕是...
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父亲！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大夫于心不忍,勉强开了几副药先稳住病情,但也明确表示,没有那些珍贵药材,父亲撑不了几天。
我四处奔走,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可凑来凑去还是不够。
眼看着父亲一天天虚弱下去,我心如刀割。
雅儿...父亲在清醒的时候,艰难地握住我的手,为父...对不起你...是我看错了人...
父亲,您别说话,您会好起来的。我拼命忍住眼泪。
那个萧文渊...他...父亲想说什么,却因为太过虚弱而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想问萧文渊的事,可我怎么忍心告诉他,那个他曾经不太信任的男人,果然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父亲走得很安详,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守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面容,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
从小到大,父亲就是我的天,是我的依靠。如今他走了,我真的成了这世上的孤儿。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原本殷实的沈家,如今只剩下一座空房子和满心的绝望。
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萧文渊竟然回来了。
他站在门外,还是那身华贵的衣裳,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清雅,听说你父亲...他欲言又止。
是的,他走了。我平静地说道,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
我很抱歉。他低下头,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
恨我笑了,我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有着我看不懂的神色：清雅,有些事情我想向你解释...
不必了。我打断他,萧公子,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萧公子他愣了一下,清雅,你为什么这样叫我
因为我们本就是陌生人。我看着他,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萧公子,请你离开吧,这里不欢迎你。
他急了：清雅,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冷笑,那是哪样你用我家的传家宝换来银子,在京城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而我父亲却因为无钱治病而死,这些都是假的吗
他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萧公子,请你走吧。我转身要关门,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清雅！他突然大喊一声,然后拿出了一样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我回头一看,竟是那块青玉佩。
这...这怎么可能我呆住了,你不是当掉了吗
我从来没有当掉它。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清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看着那块失而复得的玉佩,我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愤怒。
你既然没有当掉它,那八百两银子是哪里来的我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清雅,我的真实身份...
第五章
我不是什么落魄书生。萧文渊,或者说我应该叫他的真名——萧慕宸,缓缓开口,我是当朝三皇子。
这句话如雷击顶,让我彻底傻了眼。
三皇子那个在京城声名显赫,深得皇上宠爱的萧慕宸
不可能...我摇着头,你怎么可能是...
我知道很难相信,但这就是事实。他苦笑道,我伪装成落魄书生,是为了体察民情,也是为了寻找一个真心爱我的女子。
我只觉得头晕目眩,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演戏在欺骗我我的声音在颤抖。
不是演戏！他急切地解释,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从来没有半分虚假。
真的我冷笑,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我父亲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在京城花天酒地为什么我苦苦哀求的时候,你无动于衷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清雅,你听我解释...当时我正在处理一件重要的案子,不能暴露身份...
够了！我愤怒地打断他,萧慕宸,你的身份再高贵又如何你的理由再充分又如何我父亲已经死了！
看着我悲愤的模样,他也红了眼睛：清雅,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是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若是贸然出手,可能会...
会怎样会让你的身份暴露会让你的计划泡汤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在萧皇子心中,我和我父亲的命,还比不上你的一个计划重要。
不是这样的！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清雅,我承认我处理得不对,但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
心意我指着地上的玉佩,这就是你的心意拿着我家的传家宝去演戏,看着我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而焦头烂额,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
他拿起玉佩,双手捧到我面前：清雅,这玉佩我从未当掉过。当时我用自己的银子让人假扮当铺老板,演了那出戏。我只是想看看...想看看你是否真心...
想看看我是否真心我只觉得荒唐至极,所以我父亲的死,就是你试探真心的代价
他跪了下来,眼中满含热泪：清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愿意用一切来弥补,只求你能原谅我。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皇子殿下,我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凉。
萧慕宸,你错得不是不救我父亲,你错的是根本不把我们的命当命。我平静地说道,在你眼中,我们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用来满足你的游戏心理。
不是的,清雅,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转身走向房门,萧皇子,您请回吧。您的身份尊贵,不应该屈尊来这种小地方。
他急忙追上来：清雅,你要去哪里
这与你无关。我头也不回地说道,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清雅！他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喊着,我可以给你一切,可以让你做皇子妃,可以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我停下脚步,缓缓回头：萧慕宸,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要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我要的只是一颗真心。而这颗心,你给不了。
我可以给！他哭着说道,清雅,我的心从始至终都是你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再演一出戏给我看吗我苦笑摇头,萧慕宸,你这辈子都学不会什么叫真心了。
我大步走出门去,身后传来他痛苦的呻吟声,但我再也不会回头了。
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被人欺骗,而是明知道被人欺骗,却还要为那个人找借口。而最绝望的事,则是连找借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慕宸,我们真的结束了。
第六章
我离开了那座空荡荡的房子,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带着父亲的遗物和最后的一点银子,我踏上了前往南方的路。听说那里有一座尼姑庵,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
一路颠簸,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清水庵坐落在半山腰,青砖黛瓦,古朴清幽。主持师太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听了我的遭遇后,慈悲地收留了我。
阿弥陀佛,施主与佛有缘。师太轻抚我的头,在这里静心修行,或许能找到内心的平静。
我跪在佛前,看着那尊慈悲的观音像,心中默默发誓：从今以后,我沈清雅再不问世事,再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在庵中的日子很平静,每日里诵经礼佛,浇花除草,倒也清静。只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父亲,想起那些美好却虚假的往昔。
一个月后,师太告诉我,有人在山下等我。
我下山一看,竟是萧慕宸身边的侍卫。
沈姑娘,殿下想见您一面。侍卫恭敬地说道。
请回去告诉你家殿下,我已经遁入空门,不再见外客。我淡淡地回道。
侍卫为难地说：殿下说了,若是姑娘不愿见他,他就长跪在山下,直到见到为止。
我冷笑：那就让他跪着吧,与我何干
可是师太知道这事后,却劝我去见一面：施主,怨恨会让人堕入魔道。既然有缘相遇,不如化解恩怨,也算是为自己积德。
我拗不过师太,只好下山去见他。
萧慕宸果然跪在山脚下,已经跪了三天三夜,面容憔悴,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半分皇子的威仪
清雅！看到我,他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而腿软摔倒。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萧皇子,您这是何苦
清雅,我想通了很多事。他挣扎着爬起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亲。我愿意用我的命来偿还这份债。
说着,他竟拔出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萧慕宸,你疯了吗我下意识地喊道。
清雅,只有我死了,才能平你心头之恨。他的眼中满含决绝,来世,我再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住手！我急忙上前夺下匕首,萧慕宸,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清雅,你...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我不是在乎你。我冷静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背上杀人的因果。萧慕宸,你的命与我何干你死了,我父亲就能活过来吗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清雅,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要你活着。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好地活着,用你的身份和能力,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不要再玩什么试探真心的游戏,不要再让无辜的人因为你的自私而丧命。
他的眼中瞬间有了光芒：清雅,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打断了他的话,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路,再无瓜葛。
不！他想要抓住我,清雅,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
萧慕宸。我看着他,神色平静得像古井无波,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恨你了吗
他怔怔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因为恨一个人太累了,而你,不值得我花费这么多的力气。我转身向山上走去,萧皇子,保重。
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可我再也不会回头了。
第七章
回到庵中,我原以为会就此平静度日,却没想到萧慕宸并没有放弃。
他在山下搭建了一座茅屋,就那样日日夜夜地守着,风雨无阻。
施主,山下那位公子已经守了三个月了。师太有些不忍,他每日里不言不语,只是静坐在那里,连饭都不怎么吃。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
我心中毫无波动：师太,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们无关。
师太摇了摇头：施主,你虽然嘴上说不在乎,可心中还是有执念的。有执念便难以真正清净。
我默然不语,因为我知道师太说得对。我虽然不愿承认,但萧慕宸的存在确实让我无法真正平静。
又过了一个月,侍卫上山报告,说萧慕宸病倒了。
殿下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念着姑娘的名字。侍卫跪在地上哀求,姑娘,求您救救殿下吧！
我深吸一口气,对师太说道：师太,我想下山去看看。
师太点点头：去吧,有些事情,该了结的还是要了结。
当我走进那座简陋的茅屋时,萧慕宸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他瘦得不成样子,颧骨高突,完全没有了当年的丰神如玉。
殿下！看到我,侍卫们都激动得要哭了,姑娘来了,您快醒醒啊！
萧慕宸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清雅...你来了...他的声音虚弱得像游丝。
萧慕宸,你这又是何苦我在床边坐下,折磨自己有什么意义
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他艰难地说道,清雅,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我真的爱你。
爱我苦笑,萧慕宸,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看着我,眼中有着深深的痛苦：我...我不知道以前算不算,但是现在,我明白了。爱就是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意你受伤害。爱就是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也要守护你一辈子。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萧慕宸,你的觉悟来得太晚了。我轻声说道,我父亲已经死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我知道。他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滑落,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想...只想在能看到你的地方,静静地守着你。等你不再痛苦的时候,我就离开。
看着他憔悴的模样,我的心忍不住软了一下。可是一想到父亲,那一丝柔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慕宸,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站起身来,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接受你的守护。你若是真心为我好,就离开这里,去做你该做的事。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屋。
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一次,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心疼他,而是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我以为我遇到了今生的挚爱,却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我以为我可以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却没想到最后连父亲的命都搭了进去。
萧慕宸,你毁了我的人生,现在又想用你的真情来感动我吗
可惜,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修复了。
第八章
萧慕宸的病情越来越重,御医都来了好几拨,可他就是不配合治疗。
他这是寻死。御医无奈地摇头,若是再这样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他。
消息传到京城,皇上震怒,差点要派兵来抓他回去。最后还是太后出面,亲自来到了山下。
不孝子！太后看着奄奄一息的萧慕宸,又气又心疼,为了一个女子,你就要丢掉性命吗
萧慕宸虚弱地摇头：皇祖母,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不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太后流着眼泪说道：慕宸,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怎么会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萧慕宸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太后,太后听后久久无语。
慕宸,你...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太后痛心疾首,那个姑娘的父亲,就是因为你而死的啊！
我知道,所以我不配活着。萧慕宸闭上眼睛,皇祖母,让我在这里赎罪吧。
太后叹了口气,亲自上山来找我。
见到这位后宫之主,我连忙行礼：民女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吧,孩子。太后看着我,眼中满含怜惜,慕宸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父亲。
我默然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这是应该的。太后拉着我的手,但是慕宸现在的样子,真的是要死了。我不是要求你原谅他,只是想请你去见他最后一面,让他安心地去吧。
我看着太后苍老的面容,心中不忍：太后娘娘,不是我不愿意见他,而是见了又有什么用呢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
孩子,我知道慕宸犯了大错,但他现在是真心悔改了。太后眼中含泪,他说,只要你能过得好,他死也瞑目了。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一痛。
太后娘娘,我去看看他。
当我再次走进茅屋时,萧慕宸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听到脚步声,他才勉强抬起眼皮。
清雅...你来了...他的声音轻得像蚊子。
嗯,我来了。我在床边坐下,萧慕宸,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艰难地抬起手,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样东西——正是那块青玉佩。
这个...还给你...他将玉佩放在我手中,对不起...清雅...我对不起你...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萧慕宸,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我哽咽道,就算你死了,我父亲也不会活过来。
我知道...可是我不死...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萧慕宸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清雅...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比我的生命还要深...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他现在的悔改是真的。或许,他现在的爱意也是真的。
可是,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萧慕宸,我相信你现在是真心的。我轻声说道,但是我父亲已经死了,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
他点点头,眼中满含绝望：我知道...我知道的...清雅...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第九章
萧慕宸的死讯传开后,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皇上亲自为他主持葬礼,太后更是哭得晕厥过去。谁都没想到,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三皇子,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自尽。
我跪在他的灵前,看着那张安详的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萧慕宸,你这又是何苦呢我轻声说道,你用你的死来赎罪,可这份罪孽,本就不该用死来偿还。
太后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孩子,慕宸走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这孩子从小就倔强,认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摇摇头：太后娘娘,我没事。
孩子,慕宸临走前留下了一封信,要我亲手交给你。太后将一封信递给我,你看看吧。
我颤抖着接过信,缓缓打开：
清雅,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请不要为我伤心,这是我应得的结局。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道歉,都无法换回你父亲的生命,也无法挽回你对我的信任。我用死来赎罪,不是为了感动你,而是因为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清雅,我想告诉你,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罪孽。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做个真正的落魄书生,也要用真心来爱你。
我在城西建了一座学堂,专门收留贫寒子弟读书。我还在各地设立了医馆,免费为百姓治病。这些都是以你父亲的名义建立的,算是我对他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清雅,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快乐,要幸福。如果可能的话,请你嫁一个真心爱你的人,过上安稳的日子。
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祝福你的。
爱你的萧慕宸
看完这封信,我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原来,他真的知道错了。原来,他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
可是,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呢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明白这些道理呢
孩子,慕宸在各地建立的学堂和医馆,都需要人来管理。太后轻抚我的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去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吧。这样,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我抬起头看着太后,点了点头：好,我愿意。
从此以后,我便游走在各地,管理着那些学堂和医馆。看着那些贫苦的孩子能够读书识字,看着那些病人重新恢复健康,我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萧慕宸想要的结果吧。他用自己的死,换来了这些善举,也算是对我父亲的一种补偿。
虽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但我会继续这些善事,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有些人注定要在你的生命中留下深深的印记,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已经成为过去。
萧慕宸,愿你在天之灵安息。愿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第十章
三年后,我已经走遍了大半个国家,那些以父亲名义建立的学堂和医馆都运转良好。
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我遇到了现在的夫君——一个温和善良的大夫。他知道我的过往,却不介意我曾经的伤痛,只是默默地陪伴在我身边。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没有华丽的排场,只有真心的祝福。当我穿上那身素净的嫁衣时,心中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婚后一年,我生下了一个女儿。看着她睡梦中甜美的笑容,我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每年父亲的忌日,我都会带着女儿回到故乡祭拜。坟前总是有很多新鲜的花朵,那是学堂里的孩子和医馆里的病人送来的。
娘亲,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来看外祖父女儿仰着小脸问我。
因为外祖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大家都记得他。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们要像外祖父一样,做一个善良的人。
女儿点点头：我知道了,娘亲。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经过了一座新建的寺庙。门口的香客告诉我,这座寺庙是三年前一位皇子出资建造的,专门为那些冤死的魂灵超度。
我停下脚步,看着寺庙中那尊慈悲的佛像,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萧慕宸,你真的还在为那些事情赎罪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那些往事。想起初见时的美好,想起相恋时的甜蜜,也想起最后的痛苦和绝望。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还会选择爱上萧慕宸吗
我不知道答案。
但我知道,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些痛苦,我才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正是因为失去过,我才更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真心。
夫君常常说,我眼中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像是心里藏着什么秘密。我只是笑而不语,有些秘密,注定要埋在心底一辈子。
有时候在梦中,我还会梦到那个白衣如雪的书生,梦到他温和的笑容和真挚的眼神。醒来时,枕头总是湿润的。
萧慕宸,如果你还活着,看到我现在的生活,应该会安心了吧我对着夜空轻声说道,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风吹过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声,仿佛是他在回应我。
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些人,一些事,改变我们的轨迹。有些改变是美好的,有些改变是痛苦的,但无论如何,都是我们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萧慕宸,感谢你曾经来过我的生命,也感谢你最终离开了我的生活。
如今的我,已经学会了释怀,学会了感恩,也学会了珍惜。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女儿在摇篮里发出轻柔的呢喃声,我走过去轻抚她的小脸。
宝贝,娘亲会保护你,让你永远快乐。
愿所有的孩子都能在爱中长大,愿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白头偕老,愿这世间再无因为试探真心而造成的悲剧。
这是我最深的祝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