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青梅为了不让我去南极跳海以死相逼。
我为了救她,失去了记忆。
五年后,我想起一切回到她身边。
却发现她身边多了一个与我有八分像的男人。
她对我说：他只是我的潜水教练。
我信了。
可后来,我看到了他俩的结婚证。
才知道,原来我才是那个小三。
我质问她：你到底喜欢谁
她一脸无辜：为什么非得选一个你们俩就不能和睦相处吗我们三个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1、
老师,我愿意加入地质探测队,跟科考队一起去南极为国家寻找新型能源。
这个任务保密级别很高,一旦加入就必须斩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短则三年五年,长则数十年不能回来,你确定要参加吗
老师可惜的看着我,
五年前,秦琪为了不让你参加这个项目以死相逼,你为了救她坠海失踪。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她会同意你去
不需要她同意,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能为国家效力是我父母的遗愿,也是我毕生的理想,以前是我太儿女情长了。
老师赞许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你能有这个觉悟,老师很高兴。国家就急需你这样的人才,等我把资料报上去,七日后,你就可以去项目组报到了。
出了研究院大门,我低头苦笑。
不是我觉悟突然变高,而是秦琪身边已经有了新人,不需要我了。
周岩！我回到家,秦琪激动的搂住我的胳膊,扬起手机让我看,屏幕上正在一条跳伞广告正在播放,画面上人们背着滑翔伞,从飞机上自由跳下,在空中翱翔。
你还记得我们约定的100件事吗
我点头。
那是我和秦琪刚确定关系时约定好的,我们要一起做100件值得回忆的事,然后结婚。
五年前,她想去坐一次邮轮,那是我们一起做的第99件事。
我准备好了求婚戒指,准备在邮轮上跟她求婚,当作第100件值得回忆的事。
可她却听到老师游说我参加南极科考队的电话。
为了不让我去,她纵身跳入了大海。
我为了救她,紧跟着跳了下去。
却因体力不支,只将她推上了救生艇,自己沉入了深海。
我运气很好的没有死,但却失去了记忆。
直到一个月前,我才想起我是谁,想起和秦琪的点点滴滴。
周末我们去玩这个好不好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发紧。
我有严重的恐高症,连站在阳台上往下看都会发抖。
秦琪不是不知道,当初买婚房的时候秦琪想买顶楼,我说我恐高,好说歹说,她才同意买的五楼。
可是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硬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这算是第100件事吧
当然。
好,我们周末去。
或许我心里还存着一些幻想吧,等做完了100件事,她会跟张浩宇离婚,跟我结婚。
秦琪踮起脚尖,在我嘴角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勉强笑着,手心已经渗出冷汗。
为了掩饰不安,我低头假装研究广告：这个...安全吗
当然安全！有专业教练带着飞。别担心啦,我会保护你的。
2、
周六早上,我几乎一夜没睡,胃里像塞了块石头。
秦琪却精神抖擞,一路上哼着歌。
你确定要穿这件外套她皱眉看着我的黑色冲锋衣,拍照会不好看。
保暖比较重要。我小声辩解,其实是因为这件衣服口袋深,能藏住我发抖的手。
到达基地后,秦琪忙着拍照打卡。
我正想问她要不要先去培训区,一个只听过一次,却让我终身难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秦琪！
我转头,看见张浩宇向我们挥手。
他穿着亮蓝色运动外套,头发也精心抓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比我的黑色冲锋衣耀眼多了。
浩宇！你怎么也来了。秦琪惊喜地跑过去。
张浩宇亲密的搂住她的肩膀：你不是在朋友圈说今天来玩滑翔伞吗我想着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就过来陪你们啦。
我站在原地,感觉像个局外人。
是个潜水教练,秦琪在我沉海失踪后很自责,说自己要是会游泳就好了。
她就可以自己游上救生艇,我就不会为了救她而死了。
她报了潜水班学习潜水,想要找到我的尸体。
张浩宇就是她的潜水教练。
秦琪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两天前,我收拾家里的时候,在床垫下面看到了他俩的结婚证。
原来在我失踪的五年里,秦琪已经和别人结了婚,两人还住在我买的婚房里。
不过我不怪秦琪,那时我沉入海里,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她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和别人结婚无可厚非。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周岩,你不介意吧张浩宇挑衅的看向我。
当然不介意。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培训时,教练讲解注意事项,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耳边全是秦琪和张浩宇的笑声。
喂,认真听啊。秦琪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待会儿可是要从一千多米跳下去。
我脸色发白：一……一千多米!
怎么,你不会怕了吧要不你在下面等我们张浩宇嘲笑道。
我咽了口唾沫：不,这是我和秦琪约定好的第100件事,我答应陪她的。
张浩宇鼻孔发出一声嗤笑,显然,他也是知道我和秦琪之间的约定的。
登机前,工作人员给我们分组。原本应该是我和秦琪一组,张浩宇单独一组。
等一下,秦琪突然说,我和浩宇一组吧,他有点怕高。
我愣住了：什么
张浩宇立刻做出夸张的害怕表情：是啊,我从小就恐高,需要有人陪着。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恐高张浩宇上周还在朋友圈晒蹦极视频。
而我,一个真正的恐高症患者,现在要独自面对跳伞
那我也不跳了。我说。
我本来就是为了陪秦琪完成第100件事,现在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3、
别啊,秦琪皱眉,钱都交了,你不跳多浪费。
就是,张浩宇附和,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把我按在座位上,不让我下飞机。
随着引擎轰鸣,飞机起飞,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透过小窗户,地面越来越远,树木变成小点,道路像细线一样蜿蜒。
好美啊！秦琪贴着窗户惊叹,完全没注意到我惨白的脸色。
张浩宇突然抓住她的手： 天啊,这么高！琪琪我害怕！
他装模作样地把头靠在秦琪肩上,冲我眨了眨眼。
我胃里一阵翻腾,既是因为高度,也是因为愤怒。
别怕,我在这儿呢。 秦琪柔声安慰他,完全忘记了真正恐高的人是我。
教练开始检查装备,轮到我们组了。我僵硬地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
我……我恐高……我艰难地说,喉咙发干。
周岩,都到这了,别扫兴行不行。秦琪不耐烦地说。
就是,像个懦夫一样。张浩宇冷笑。
教练帮我系好安全带,舱门打开了。狂风灌进来,我死死抓住座椅,指节发白。
三、二、一,跳！
下一秒,我感到背后一股推力。
转头瞬间,我看到秦琪和张浩宇的手还悬在空中,他们一起把我推了下去。
玩得开心！秦琪的声音在风中飘散。
我尖叫着坠落,世界天旋地转。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我,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被背叛的痛楚。
风在耳边呼啸,我死死抓住安全带,眼泪被气流吹散。
不知过了多久,降落伞终于打开。
我像破布娃娃一样悬在空中,心脏仍在狂跳。
下方是蔚蓝的湖泊和翠绿的田野,美得令人窒息,但我无心欣赏。
安全着陆后,我瘫坐在草地上,双腿不听使唤。
远处,秦琪和张浩宇的降落伞也陆续落地。
他们笑着跑过来,脸颊因兴奋而泛红。
太刺激了！秦琪欢呼,周岩,你感觉怎么样
我抬起头,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容,突然感到无比陌生。
你们把我推下去的。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嘛,你不是没事吗。张昊满不在乎。
秦琪蹲下来,戳了戳我的脸：别这么严肃啦。看,你这不是克服恐惧了吗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我慢慢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草屑。
阳光照在她脸上,那么明媚,那么残忍。我突然明白了,在她心里,我的感受从来都不重要。
我们分手吧。我说。
秦琪的笑容僵住了：什么就因为这点小事
这不是小事。我摘下安全带,扔在地上,你知道我有多恐高,知道我为了陪你才来的。但你选择了陪他,还和他一起推我下去。
你太敏感了,张浩宇插嘴,秦琪不就是想帮你克服恐惧吗
我冷漠的打量两人,所以他们是想干嘛,拿我当猴耍吗
行了,不用在装了。我说,我已经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不用在我面前演了。
不是,周岩,你听我解释……秦琪慌了。
我都已经看到结婚证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深情的看向她,五年,我不怨你。之前是我太天真,以为陪你做完一百件事,你就会信守承诺,跟他离婚,跟我结婚。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我就不该回来。
我已经提交了南极科考申请,七天后就会离开,以后不会有人再打扰你们了。
不！秦琪怒吼,你不能去,你又要再一次抛下我不管吗！
data-fanqie-type=pay_tag>
她死命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陷入我的皮肤,掐出了血印。
你不能走,你答应过我会爱我一辈子的！
五年前,我为了秦琪其实已经拒绝了老师的邀请,但她不相信,非要我以死明志。
这一次我没有了任何留恋。
放手吧。我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向张浩宇使了个眼色：你赢了,我不跟你争了,并真心的祝福你们。
张浩宇也接收到了我的讯号,抱住秦琪的双肩安慰：琪琪,周岩哥才刚知道我们的事情,一时接受不了是正常的,我们给他点时间。
我挣开秦琪的手转身离开,这一次我没有回头,风吹干了我脸上未落的泪水,脚步越来越坚定。
高空坠落教会我一件事：有些关系,就像不合格的降落伞,迟早会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而这一次,我要自己掌握着陆的方向。
4、
我在酒店开了个房间,准备度过最后的五天。
秦琪现在住的房子是我五年前为了结婚买的,但是我都要走了,房子留给她住也无妨。
我给她发了条消息：我一会过去收拾东西,在你找到新住处前,可以继续住在里面。
钥匙插进锁孔,一阵阵暧昧的声音传入耳膜。
轻……轻点……啊,我受不了了。
是秦琪的声音,甜腻中带着我从没听过的放浪。
我和秦琪恋爱三年,感情很好,但我们一直没有突破最后一层。
不是秦琪不愿意,而是我想把那一刻留到我们的新婚之夜。
鬼斧神差的我推开了门,客厅里散落着男士外套和女士内衣。
浩宇,别……别……周岩刚发消息了,可能随时回来……秦琪的声音喘息不断,伴随着床垫有节奏的吱呀声。
回来又怎么样,我们是合法夫妻,他要想加入我们就得接受。
啊！秦琪的声音一浪比一浪高。
我握紧拳头,准备离开。
却听到张浩宇问秦琪：你是更爱我,还是更爱他
秦琪嗯嗯的喘息声盖住了她的话,听不太清。
只听张浩宇又说：那个书呆子有什么好的。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根本不懂你的心思。还搞什么柏拉图爱情,哪个女人不想要。
透过门缝,我看到秦琪趴在张浩宇身上,头发凌乱,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沉醉。
她俯身吻他：傻瓜,我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习惯。他就像个邻家哥哥,会修电脑、会帮我工作还会洗衣和做饭,她的手指划过张浩宇的腹肌,但对你,我才是真的离不开。
呵呵。张浩宇得意的笑声充斥整个房间,我就知道,你最爱的是我！看在他听话又赚钱的份上,我就容忍他的存在吧。
我听不下去了,捂住嘴巴想吐,后退时撞到了门口的衣帽架。
秦琪猛地抬头,我迅速闪进厨房门后躲起来。
秦琪裹着床单跑出来。
怎么了张浩宇跟出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
好像有人,不会是周岩回来了吧。秦琪紧张地环顾四周,就快要进厨房了。
张浩宇无所谓：怕什么。撞见正好,把事儿说清楚,以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了。
秦琪推开他：好了,周岩快要来了。我去洗个澡,你也赶快把衣服穿起来。
厕所里,我听到秦琪和朋友打电话的声音。
我不会让周岩走的,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他。
浩宇当然也留下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为什么非要选一个我爱他们,他们也都爱我,我就想两个都要不可以吗
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浴室水龙头的声音还响着,厨房的门却突然被打开。
哟,邻家哥哥还有偷窥癖啊张浩宇站在门口,冲我挑衅的笑。
秦琪慌张的看着我：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还不等我回答,她随即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
你看到了正好,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谈你怎么同时吊着两个男人,在我买的房子里做嗳在谈怎么像个傻子一样还想要和你再续前缘
张浩宇光着膀子坦然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还不忘拍下我狼狈的模样：表情不错,要不要发个朋友圈,配文‘年度最佳备胎’怎么样
秦琪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浩宇,你不要这样,谈正事呢。
她转向我,眼里居然有泪光：周岩,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你失踪的那几年,我天天睡不着觉,是浩宇陪着我,我才没有自杀。
爱我指着床上凌乱的痕迹,这就是你的爱这是我们的婚房,我还没搬出去,你就迫不及待的带人回家上床
那是因为你突然要分手！秦琪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我需要安慰啊！你知道我多没安全感吗
张浩宇从背后搂住她,挑衅地看着我：听见没是你先抛弃她的,她需要我。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房间,胡乱的把我的衣服塞进包里：听到了,我走！我成全你们！0
秦琪赤脚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别走,我们三个人可以好好相处的,我需要你。周岩,我真的需要你。
我甩开她,她踉跄着跌坐在地,立刻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张浩宇冲过来推我：你他妈敢动手
滚开！我一拳砸在他鼻梁上,鲜血立刻涌出,你们真让我恶心！
秦琪尖叫着去扶张浩宇,转头对我怒吼：周岩！你怎么会这么暴力！一点都不能理解我！
理解这奇葩的爱情我永远无法理解。
我最后看了眼这个家。
茶几上还摆着我熬通宵做的她的生日礼物一个手作的模型,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送给秦琪的,但是她没有耐心拼,我就拼好了给她,现在它旁边放着用过的避孕套包装。
关门时,我听见秦琪哭喊：周岩,你别走,我不许你走！
你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我再也不会等你了！
电梯镜子里的男人双眼通红,我机械地按下1楼,手机突然震动。是秦琪的短信：
周岩,我错了,刚才太激动,你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能离开你,你别走好不好……
我没看完就直接删除了消息。
走出小区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背包里少拿了很多东西,但有什么比尊严更重要呢
转角便利店,我买了包最便宜的烟。
第一口呛得我咳嗽,就像刚回来时看到秦琪身边的张浩宇时一样狼狈。
那时她怎么说的来着
浩宇只是我的潜水教练,你失踪五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我吐出烟圈,给老师发去消息：我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然后拉黑了秦琪的所有联系方式。
5、
我跟所有朋友告别,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却在出发前一天被人绑架了！
睁开眼,我双手被铐在餐厅椅背上,脚踝也被绑住。
更可怕的是秦琪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
秦琪,你要干嘛！
别怕,睡一觉就好了。
你到底要干嘛！放开我！我挣扎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秦琪叹了口气,像在哄不听话的孩子：周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爱到不能让你离开我。
她边说着,边将针头刺入我的脖子。
可是你总是那么的不听话,非要去南极,那有什么好的。我不会让你去的。
麻醉剂像冰水一样顺着血管蔓延。
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秦琪拿出手机：浩宇,搞定了,带人来吧。
再次醒来时,刺眼的无影灯直射眼睛。我躺在冰冷的不锈钢台面上,手腕和脚踝被皮带固定。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腐烂的甜味,墙上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这么快就醒了琪琪,你还是太心软了,用的药剂量不够。张浩宇埋怨的对秦琪说。
秦琪穿着粉色护士服,头发整齐地盘起,仿佛在玩角色扮演游戏：我又不是麻醉师,万一用多了,把人弄死怎么办。
我艰难地转头,看到墙角挂着仁爱诊所的褪色牌子,油漆剥落得像皮肤病患者的皮肤。这不是正规医院,而是某个地下黑诊所。
放我走……我艰难的说,这是犯罪……
笑着抚摸我的脸：放心,不疼的,一会就好了。
你到底想要干嘛
助人为乐啊,浩宇患了肾癌,需要换肾,正好你的血型符合,我要把你的肾换给他。
这样你就不用去南极了,少一个肾,体检肯定不合格,他们不会要你的。
她的手指划过我的侧腹：这样你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你疯了！这是谋杀！我剧烈挣扎。
怎么会秦琪歪着头,表情纯真得令人毛骨悚然,人有一个肾也能活啊。我用你的肾救浩宇,用他的病留住你,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张浩宇也笑着说：别担心,我认识最好的外科医生。他在黑市做了二十年移植手术,零失误。
戴口罩的男人走近,手术刀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不！停下！我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诊所里回荡,秦琪,你说过爱我的！
我当然爱你,所以我要把你留下,哪怕犯罪也在所不惜。
黑医生将麻醉面罩按在我脸上,甜腻的气体涌入肺部。
睡吧,亲爱的,醒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秦琪温柔的抱住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张浩宇对我竖了个小拇指,我知道他的病是假的。
黑暗。
疼痛先于意识回归。我的左腹像是被烙铁灼烧过,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睁开眼,我躺在诊所的恢复室里,墙壁上的霉斑组成扭曲的人脸。
你醒啦秦琪坐在床边削苹果。
我试图坐起来,却引发一阵剧痛。
掀开被单,我看到左腹缠着渗血的绷带,一根导尿管连接着床边的尿袋。
我的肾,真的没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秦琪放下水果刀：我说过了,我不想你去南极,不想你离开我。
她抚摸着我的脸颊,我本能地瑟缩：现在好了,你少了个肾,根本不可能再去南极了,只能乖乖的留在我身边了。
她站起来,在我唇上吻了一口：别担心,我不会嫌弃你的。一个肾的男人也很性感哦。
琪琪,过来看！我尿量正常了！门外,张浩宇在喊她。
来啦。秦琪甜蜜的笑着。
现在她在我面前是演都不演了。
我先去陪浩宇,一会再来陪你。
我的手指碰到床垫下坚硬的东西——是秦琪落下的水果刀。麻醉让我的动作迟缓得像老人,但我还是慢慢把它藏进了袖口。
几小时后秦琪才回来,脖子上还有无数被鲜红的牙印。
医生说你可以喝水了。她扶起我的头,乖,多喝水对剩下的肾好。
水里有苦味,我假装吞咽,实际让液体顺着下巴流到枕头上。
秦琪皱眉擦拭：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为什么选我我虚弱地问,张昊没有其他朋友吗
秦琪的眼睛突然湿润：你是最合适的。血型、基因配型都完美。而且这样我们三个人就永远联系在一起了。我爱的两个人流着同样的血,多浪漫啊。
浪漫我看着她脖子上新鲜的吻痕,胃里翻涌着恶心和愤怒。
袖中的水果刀像块烧红的炭,灼烧着我的皮肤。
再睡会儿吧。 秦琪调整我的点滴, 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
她关门离去的咔嗒声像是枪栓。
我等脚步声消失后,用水果刀慢慢锯着手腕上的束缚带。
剧痛让眼前发黑,汗水浸透病号服,但我不能停。
三小时后,我挣脱了所有束缚。
导尿管被粗暴拔出时,我咬破嘴唇才没叫出声。
蹒跚走到门边,我听到隔壁房间秦琪和张浩宇的喘息声。
他会不会报警
敢报警就把他另一个肾也摘了。
你答应过我不让他死的。
那得他听话才行。
我还是过去看着他吧,万一他逃跑怎么办。
放心吧,不是绑着的吗,而且一个刚做完肾摘除的废物能跑多远。
我的指甲陷入掌心。
走廊尽头的出口亮着安全通道的绿光,但必须先拿到证据。
黑医生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放着我的手机和一份文件——《器官自愿捐赠协议》,末尾是我的 签名 。
我颤抖着拿回手机,拍下协议和手术室环境。
转身时却不小心撞到器械台,手术钳哗啦落地。
谁张浩宇的喊声从隔壁传来。
我踉跄着冲向出口,身后响起开门声和咒骂。腹部的伤口裂开,血渗透绷带,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消防通道的门被锁住了,而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岩！ 秦琪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跑！你会死的！
张浩宇先追上来,我侧身闪避,水果刀划过他的手臂。
啊！ 他捂着伤口后退, 秦琪！他伤了我！
秦琪冲过来时,我举起手术刀： 别过来！否则我割断自己的喉咙！你们需要一个活着的器官库,对吧
她僵在原地,眼泪滚落： 不是的,不是,我爱你啊,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
爱你的爱比癌症更可怕。
张浩宇突然抓起燃烧的酒精棉扔向我。
火苗窜上窗帘,瞬间蔓延开来。
浓烟中,我看到秦琪拉着张浩宇逃跑的背影,而我被热浪逼到角落。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撞碎窗户玻璃,从二楼坠入垃圾箱。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求生的本能让我爬向远处的路灯。
警笛声响起时,我已经昏迷在便利店门口。
醒来是在正规医院的病房,警察等着做笔录。
但当我拿出手机想展示证据时,发现所有视频和照片都被远程删除了。
三个月后,我带着剩下的一个肾和六级伤残证明离开医院。
新闻上没有关于地下诊所火灾的报道,秦琪和张昊像人间蒸发一般。
警方以 证据不足 结案,而我因为失去了一颗肾,体检不过关,不能参加南极科研队。
老师对我的遭遇很同情,但是也无能为力。
现在,每当我抚摸左腹那道狰狞的疤痕,就会想起秦琪最后说的话： 我不会嫌弃你的。
多么讽刺啊。
她偷走了我的肾、我的梦想,却以为这只是一场需要原谅的小任性。
6、
去不了南极,我只能跟在老师手下做实验。
日子平淡的过去,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秦琪了,没想到她竟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天下班,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我摸着黑一步步往上爬。
六层楼梯,对普通人来说不过五分钟的事,对我却像一场马拉松。
左腹那道二十公分长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我身体里永远缺少的那个器官。
钥匙刚插进锁孔,一个黑影从楼梯间窜出来,吓得我手一抖,钥匙掉在地上。
岩哥。沙哑的女声让我浑身血液凝固。
感应灯突然亮了,照出一张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秦琪,三年前和张浩宇一起摘掉我一颗肾的女人。
现在像个流浪汉一样站在我家门口。
她曾经柔顺的长发现在像枯草一样打结,眼睛深陷在青黑色的眼圈里,嘴角还有未愈的裂口。
你换锁了。她盯着门锁,语气委屈得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我弯腰捡钥匙时眼前发黑,不得不扶住墙壁。每天下班后都是这样,少了一个肾的身体像台超负荷运转的老机器。
滚开。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秦琪突然跪下来抱住我的腿：岩哥我错了！张浩宇他不是人,他逼我……逼我…… 她哽咽着说不出口,眼泪蹭在我裤子上,我逃出来第一个就想到找你。
我掰开她的手指,发现她手腕上有密密麻麻的针眼,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三年前你们迷晕我,割走我的肾,然后逃去国外,现在你跟我说你错了
她仰起脸,泪水冲开脸上的污垢：他骗了我！说好只拿一个肾,结果他……他在菲国开黑诊所,让我去骗中国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听话他就打我,还让我接客……
报警吧。我掏出手机。
不要！她尖叫着扑上来抢手机,力气大得惊人,我不能和被警察抓走,我会坐牢的。
拉扯中我的外套被扯开,露出腰间的疤痕。
她盯着那道疤,表情突然变得柔软：还疼吗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
三年前那个地下诊所,我被绑在手术台上,她也是这样问我：还疼吗
然后让那个黑市医生给我注射更多麻醉剂。
不想让我报警就快滚。我推开她,终于把钥匙插进锁孔。
秦琪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更多淤青和疤痕：你看！这都是他打的！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我每天要接十几个客人,不然就没饭吃。岩哥,你以前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
张浩宇在哪我问。
我不知道……我趁接客时打晕客人逃出来的……她眼神闪烁,他肯定在找我。岩哥,就收留我几天好不好
我打开门,在她惊喜的目光中冷冷道：在这儿等着。
秦琪欣喜若狂：周岩,谢谢你。你果然是最爱我的。
我没有理会她,关了门,独自出去,来到了附近最繁华的街道上。
背叛过我一次的人,还把我害得那么惨,我可不会再相信她。
我拿出手机：喂,110吗我这里有个在逃犯罪嫌疑人。
回到家,秦琪正蜷缩在墙角,看起来可怜极了。
岩哥。她怯生生地伸手想碰我的脸,我躲开了。
警察马上到。我说。
她的表情瞬间扭曲： 你报警了！我会死的！张浩宇在警局有人！ 她扑上来抓我的脸,被我抓住手腕按在墙上。
那就一起死。 我贴在她耳边说, 反正我这破身体也活不了几年了。
她突然安静下来,眼神变得陌生： ...你变了。
是啊, 我松开她,摸了摸左腹, 少了个零件,整个人都升级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
秦琪开始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她在笑。
你以为赢了 她低声说,嘴角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张浩宇就在楼下面包车里,如果你让我进门,她的手突然摸向我腰间, 就取走另一个肾。
我后退不及,她的指甲已经划过我的疤痕。
就在这时,电梯 叮 的一声打开,两名警察冲出来。
救命！他要杀我！ 秦琪瞬间切换成受害者模样,扑向警察, 他是我前男友,一直骚扰我！
年长的警察皱眉看着我： 周先生是你报的警
对。 我拉开距离, 她就是三年前参与割我肾的在逃犯秦琪。同伙张浩宇可能就在楼下银色面包车里。
秦琪的表情凝固了。
年轻警察立刻呼叫支援,另一人控制住她。
我没有！他胡说！ 她挣扎着尖叫,声音刺得我耳膜生疼, 岩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爱你啊！
爱 我掀起衣角露出疤痕, 这是你爱我的证明
警车带走她后,我在楼下草丛里发现了那辆银色面包车。
车门大开,里面散落着麻醉剂和手术器械,还有一张我的近期体检报告——张浩宇早就盯上我剩下的那个肾了。
雨越下越大。我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全身。
左腹的疤痕又开始疼,但这次我不再抚摸它。
这疼痛不再是软弱的证明,而是活着的勋章。
第二天,警察告诉我秦琪已经供出张浩宇的藏身处。
他们找到他时,他正在另一个地下诊所准备 手术 受害者是个刚被骗来菲国打工的大学生。
医生说再晚半小时,那孩子就会少个肾。 老警察递给我一杯热茶, 你救了他一命。
我捧着纸杯,热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三年来第一次,我感觉左腹那个空荡荡的地方不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