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期而遇
消毒水的气味在消毒柜门的开合间更加浓烈。林栀攥着装满精油的藤编盒子,这是她工作室专为医院设计的定制香薰系列。二十七岁的她已经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调香师,尤其擅长调配能舒缓情绪的复合香氛。
推开明德医院VIP住院部的大门,林栀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她今天要来见一位难缠的客户——顾明洲医生。
1709病房的定制香薰到了。林栀将藤箱轻轻放在咨询台前,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顾明洲医生从病历中抬起头,医用口罩上方那双冷静的眼睛扫过她耳垂上那枚微微摇晃的栀子花珍珠耳坠。消毒柜的蓝色灯光映在他镜片上,令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外来物品需要紫外线消毒。他边说边拿出酒精凝胶,淡蓝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在金属台面上留下晶莹的光泽,还有,你衣领上的栀子香精超标了。
林栀的睫毛轻轻颤抖。她今天特意换了无香洗衣液,衣领甚至还特意用酒精棉片擦拭过。但眼前这位冷峻的医生领口露出的听诊器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连带着他说的话都透着刺骨的冷静。
顾医生对气味的评判标准是什么?林栀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顾明洲微微抬头,目光穿过镜片落在她脸上:精准、克制、不逾矩。他说完,转身继续翻阅病历,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须后水气味。
林栀咬了咬下唇,将装着香薰试纸的木盒往前推了推:这是按照您的要求特制的混合香型,清新的佛手柑平衡舒缓的雪松。
顾明洲没有抬眼看她,只是伸出手,取过最上面一张试香纸。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试香纸的瞬间,消毒柜突然发出尖锐的报警声,提示有故障。林栀本能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将桌上的酒精瓶碰倒。玻璃瓶在撞击下裂开,琥珀色的液体在顾明洲的西装裤上蔓延,同时散发着刺鼻的酒精味。
对不起!林栀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寻找纸巾。
顾明洲却站起身,声音波澜不惊:护士站有消毒喷雾。他说完,快步离去,留下林栀和满地狼藉。
林栀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抽出备用的棉签和香水。她小心地擦拭着洒落的酒精,却控制不住想起那个瞬间——当顾明洲的指尖碰到试香纸时,她的香水瓶从口袋中滑落,摔碎在地上,清新的前调混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竟意外地...和谐。
一周后,林栀接到了明德医院采购部的电话,告知她顾医生要求调整配方,需要更多雪松和更少的花香。林栀挂断电话,苦笑了一下。这位医生,看来真是对气味有近乎偏执的要求。
晚上,她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打开了顾明洲的病历。作为调香师,她对人类情绪与气味的关系颇有研究。根据医院提供的有限信息,顾明洲,31岁,心外科主治医师,曾在两年前参与一场重大心脏移植手术,但患者术后出现排斥反应,不久后离世。
难道是因为那次失败,他才会这么抵触香味?林栀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腕内侧的旧疤。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是医院采购部的张姐发来的信息:林栀,顾医生说你的香水里有雪松了,但还是少了点什么。他让我告诉你,试着加一点点...檀香?对了,他让我转告你,那次香水打碎的事,他记得。
林栀盯着屏幕,心中掀起涟漪。三年前,她还在大学学习调香时,曾在医院做义工,照顾一位受伤的小孩。那孩子总是抱怨医院的气味太难闻,她曾调了一款舒缓的香氛给他。难道顾医生就是...
第二天的清晨,冬日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边。林栀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
林栀,1709病房的顾医生需要见你。张姐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
林栀匆忙起床,抓起外套就出了门。她到顾明洲办公室时,看见他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晨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脊梁。听到门响,他转过身,眼神冷淡如冰。
过来。他示意她靠近。
林栀走进办公室,心跳有些加速。顾明洲打开电脑,调出一张图表:你上周送来的香薰,我在手术室测试了。确实有放松效果,但对我的创口有轻微刺激反应。
林栀惊讶地睁大眼睛:刺激反应?怎么可能?
顾明洲皱眉:可能是某种化学成分与手术器械中的材料发生了反应。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想知道你具体用了哪些原料。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林栀详细解释了每一种成分以及它们的相互作用。顾明洲偶尔会提出问题,两人的对话渐渐从工作转为...更私密的交流。
你的嗅觉很敏锐。林栀注意到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作为外科医生,需要分辨酒精、消毒剂、体味甚至药物气味的细微差别。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但有时候,我更希望能什么都闻不到。
林栀不知该作何回应。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一个护士探头进来:顾医生,3号手术室准备好了。
知道了。他起身整理白大褂,明早十点,新的试香品要准备好。
林栀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她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小块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旧伤留下的疤痕。
那天晚上,林栀在工作室工作到深夜。她重新调整了配方,去除了可能引起刺激的成分,增加了檀香和橙花的调和作用。当最后一滴精油滴落时,窗外正好下起了雪。
第三天清晨,林栀将新的样品送到了医院。在等待顾明洲的间隙,她无意间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
听说顾医生又通宵急诊了,他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唉,听说他母亲当年就是心脏手术失败去世的,这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坎。
林栀心头一震。母亲...难道顾明洲那次失败的手术是...
正当她想得入神,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顾明洲站在门口,镜片后面的目光比往日柔和了些。
林栀,他轻声说,你的新配方...不错。
林栀微笑着递过样品:希望它能让你的手术室少一些冰冷的味道。
顾明洲接过样品,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腕。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变化。
就在这时,紧急呼叫铃突然响起,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不远处的手术室。顾明洲的表情瞬间凝重:急诊手术,我得去准备了。
他匆匆离去,留下林栀一人在走廊思考着那个未出口的问题:你母亲的名字是什么?
第二章:电梯里的秘密
医院的电梯总是拥挤不堪。林栀站在角落,努力避开人群。她今天是来取定制香薰的反馈意见,却没想到会与顾明洲在如此狭小的空间相遇。
不好意思,能让我进去吗?一个护士拽着两个大输液瓶艰难地挤进来。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空间变得越来越狭小。林栀被迫后退,直到后背紧贴电梯壁。而顾明洲就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电梯突如其来的震动让林栀惊呼一声,不小心踩到了顾明洲的脚。她正要道歉,却感觉对方的手臂环过她的腰际,稳稳地将她护住。
小心。顾明洲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顶灯突然熄灭,电梯剧烈晃动后停住了。一片黑暗中,空调出风口的嗡鸣格外刺耳。有人开始小声抱怨,接着是手机的亮光此起彼伏地闪烁。
别慌,已经呼叫维修了。顾明洲的声音穿透黑暗,有没有人感到呼吸困难?
林栀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混着碘伏的味道,与消毒水的气味不同,那是一种属于他的、独特的气息。黑暗中,她的心跳不寻常地加速。
有人低血糖。一个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明洲冷静地回应:来,先喝点水,谁有糖果?
几分钟后,有人摸出了几颗水果糖。顾明洲小心地将糖纸剥开,递给那个女孩:含着,别咽下去。
黑暗中,林栀感到有人轻拍她的肩膀。是顾明洲,他递给她一颗糖:薄荷味的,会好些。
两人靠得很近,林栀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针织衫传来。此刻没有病人需要他冷静诊断,也没有急诊电话打断他的节奏。被困在狭小空间的两个人,终于能以平常人的身份对话。
你知道吗,黑暗中,林栀突然开口,有研究表明,在黑暗环境中,人的嗅觉会更加敏感。
顾明洲轻笑一声:所以?
所以,林栀鼓起勇气,靠得更近了些,此刻,你应该能更清楚地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电梯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顾明洲缓缓抬起手臂,指尖轻触她的耳垂——那是昨晚她偷偷喷了一点新配方试香的耳后。在一片黑暗中,他低下头,几乎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栀子还是雪松,你还是你。
警报声在此时响起。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当电梯门再次打开,人们鱼贯而出,仿佛从未有过那段黑暗中的私语。
顾医生!7号床的监护仪!走廊传来焦急的呼喊。
顾明洲没有回头,只留给林栀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她捏着手中的玻璃瓶,里面的香气在空气中悄然扩散。栀子、雪松、还有今早在实验室偷偷加进去的一点点晚香玉,那是一种只敢在黑暗中才敢释放的香气。
三天后的深夜,林栀突然接到急诊科的求助电话。
你是林调香师吗?我们这里有个病人,对手术室的麻醉剂气味极度敏感,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你能来一趟吗?
当林栀赶到医院急诊室时,看到的却是穿着手术服的顾明洲。他正为一名年轻女孩做紧急气管插管,手术灯在他的侧脸投下阴影,手指的动作精准而冷酷,仿佛与那个西装笔挺送她巧克力的男人判若两人。
直到手术结束,顾明洲摘下口罩,林栀才发现他左眼角下的泪痣——和三年前大学艺术展上,那幅她最爱的画中人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明洲一边摘手套一边问,声音里有一丝疲惫。
急诊科的林医生认识我,林栀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她说你可能闻不到,但你的病人可能需要这个。
袋子里是一个精致的香囊,顾明洲打开闻了闻——是安神的洋甘菊和薰衣草混合着一点龙涎香,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有平静。
你调的?他问。
林栀点头:专为医护人员设计的,能缓解紧张情绪,同时让病人感到安心。她犹豫了一下,我在里面加了一点...檀香。
顾明洲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在探究什么:你调查我。
只是...好奇。林栀低下头,玩着衣角,你母亲是不是也是因为心脏手术...
没等她说完,顾明洲已经转身走向值班室:晚安,林栀。
那个夜晚,林栀独自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望着急诊室亮着的灯光。一个护士悄悄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你是顾医生的...?
只是认识。林栀回答。
他母亲当年也是心脏病,那场手术...是顾医生亲自参与的。护士压低声音,但术后出现了意外,他母亲没能挺过来。从那以后,他就变得...特别。
特别?
对气味特别敏感。他总说医院的气味让他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他父亲也因此搬离了这座城市。但你知道吗?护士神秘地笑了,每当有危重病人奇迹般康复时,他总会独自站在花园的栀子树下,一站就是很久。
林栀心中一震。栀子树...那不正是她大学时最喜欢画的主题吗?
凌晨时分,林栀接到顾明洲的电话:能来一下急诊室吗?3号床的病人...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当林栀赶到时,发现床上是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妇人。她见到林栀,浑浊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小栀?是你吗,小栀?
林栀手足无措:您认错人了,我是林栀。
没错,林栀...我记得你的栀子花香...老妇人喃喃自语,那年夏天,在福利院...你给我调了第一瓶香水...
林栀愣住了。她从未听说过自己与福利院有任何联系。
妈,您是不是又糊涂了?一旁的老伴儿无奈地说,这位是医生朋友。
林栀正要解释,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确实申请过福利院的志愿者,但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成行。难道...
老妇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警报。顾明洲冲进病房,一边紧急处理一边对林栀说:她的氧气饱和度在下降,先出去。
林栀被推出门外,顾明洲迅速关上了门。她听到里面传来紧张的指令声和仪器的滴滴声。五分钟后,门再次打开,顾明洲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她没事了,他轻声说,但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二天,林栀在医院的小花园见到了顾明洲。他难得地穿着便服,看起来放松了许多。
那位老太太...有阿尔茨海默病,他开始解释,她记不清人了,但有时候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
林栀点头:她提到了福利院和栀子花香。
顾明洲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十五年前,那所福利院发生了火灾。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但失去了记忆。
林栀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我父母一直告诉我,我是家中独女。
不,顾明洲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旧怀表,火灾那天,有人把这个交给我的母亲,说是一个小女孩托她保管的。上面刻着'给我最爱的小栀'。
林栀小心翼翼地接过怀表,翻开背面,看到一行小字:To my sweetest Zhuizhi. 那是她小时候的昵称,全世界只有家人知道。她颤抖着翻开表盖,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小照片——三个小女孩的合影,其中一个扎着小辫子,抱着一只小猫的,赫然是年幼的自己。
火灾后,你被一对夫妻收养,他们改了你的姓氏,顾明洲轻声说,而那对夫妻...就是在你被领养后没多久就遭遇车祸去世了。
林栀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现在闻不到栀子花的味道了,对吗?顾明洲直视她的眼睛,而我是唯一能让你重新记起那气味的人。
夕阳下,两人的影子在草地上拉得很长很长。林栀忽然问:那你怎么会知道福利院的事?
顾明洲的目光变得深远:因为我母亲就在那场火灾中...她本来可以逃出来的,但是为了救一个孩子,又回到了火场。
林栀惊讶地望着他:所以...你不恨医院?不恨气味?
顾明洲苦笑:刚开始确实恨。但后来我明白了,气味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我们给它们赋予的意义。他停顿了一下,正如爱一样。
夜幕降临,林栀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她工作室的伙伴发来的消息:紧急订单!急诊科的护士长需要一批舒缓香薰,说是顾医生要求的。
林栀望向顾明洲,他点头:去吧,记得加一点檀香和雪松。
当林栀准备好产品赶回医院时,已是深夜。她在急诊室的走廊上遇见了正在打电话的顾明洲。他背对着她,声音低沉:...我正在努力,爸。给她一些时间...
意识到林栀的到来,他迅速挂断电话:你来了。
林栀将香薰放在桌上:这是新调配的,适合长期接触,不会有头晕的副作用。
谢谢。顾明洲接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其实,我还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下个周六,能来我家吗?我父亲...想见你。
第三章:血色记忆
周六清晨,林栀站在顾家门前,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位面容和蔼的老人,正是顾明洲的父亲顾建国。
是小栀啊,快进来。顾建国热情地将她迎进屋内,寒声在厨房,别客气。
客厅里挂着一家三口的合照——顾建国、一位优雅的妇女,以及年幼的顾明洲。林栀的目光停留在妇女的脸上,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妈很喜欢花,特别是栀子花。顾建国注意到她的视线,轻声说道。
妈?林栀不解地回头。
啊,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顾建国连忙改口,我是说,明洲的母亲生前最爱栀子花了。
林栀感到一阵眩晕。她从未听说过顾明洲的母亲,只知道他父亲再婚了。难道...
这时,顾明洲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两杯咖啡:来得正好,尝尝看,新学的拿铁。
林栀接过咖啡,轻啜一口:不错。
谢谢夸奖。顾明洲在她身边坐下,爸,我爸让我问,你那天的回忆...还记得多少?
林栀放下杯子,有些犹豫:其实,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站在一片火海中,有人抱我逃出来。但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雪松香。
顾明洲和顾建国的表情同时凝重起来。
雪松...那正是我的香水。顾明洲低声说,小时候,母亲常给我身上抹这个。
但还有栀子花的味道,林栀接着说,在梦的最后,我闻到了很浓的栀子花香,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顾建国叹息一声:那场火...毁了我们一家。明洲的母亲本来是个调香师,大火后,她失去了嗅觉,再也无法调香了。那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
顾明洲握紧了拳头:所以我发誓要成为一名医生,保护那些无法自救的人。
林栀感觉有什么在胸腔里膨胀:所以...我真的是...
火灾中,明洲把你交给了一个刚好路过的消防员,顾建国解释道,但你被送进福利院后,那场车祸带走了你的养父母,院方认为这是你的保护人,于是没有联系其他亲属。
直到三个月前,顾明洲补充道,我在一次国际医学会议上,遇到了一个研究童年记忆与嗅觉关联的美国教授。他提到一个理论——某些强烈的嗅觉记忆可能会被压入潜意识,但特定气味会触发它们。
林栀震惊地看着他:所以你一直在用我的香水找我?
顾明洲摇头:最初不是。我是在父亲书房的旧相册里发现了这张照片。他拿出手机,展示一张模糊的照片,我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栀子花的胸针,与你工作室标志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照片里,林栀抱着一束栀子花,笑得很甜。更令她惊讶的是,怀表的链子从脖子上垂下,挂在胸前。
那天火灾过后,父亲在家里的小盒子里发现了这个。顾明洲拿出了林栀的怀表,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和日期,那是你五岁生日。
林栀颤抖着接过怀表,泪水模糊了视线。二十三年的空白记忆,正在被一块块拼凑完整。
但为什么你母亲会...不告诉我?林栀泪眼婆娑地问。
顾建国沉重地叹了口气:因为她觉得亏欠你。她本来可以更早找到你的,但...她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恨她。顾建国解释,当年火灾并非偶然。院方为了扩建设施,擅自改造电路,埋下了火灾隐患。你母亲知道这一点,但她没有勇气站出来指证医院,因为她的工作和医院的声誉息息相关。
林栀跌坐在沙发上,心潮澎湃。那场火灾不是意外,而是一场人为的灾难。她的养父母也不是无缘无故地遭遇车祸,而是调查医院时被人报复...
那次送你去福利院后,母亲每天都会去福利院后墙外偷偷看你,顾明洲轻声说,直到她去世前几天,还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
林栀抱紧怀表,哽咽道:我只记得一个温暖的怀抱,和雪松的味道...
那是母亲的香水,顾明洲握住她的手,混合着栀子花香的气味,是我后来调香时的灵感源泉。
顾建国慈爱地看着孙女: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全家终于完整了。
接下来的几周,林栀搬进了顾家的老宅,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碎片。顾明洲全程陪伴,耐心地帮她连接过去和现在的点滴。
一天傍晚,林栀在花园里发现了一株栀子树,树上开满了洁白的花朵。
这是母亲种的,顾明洲走过来,轻轻抚摸树干,她说栀子花是希望的象征,无论多么黑暗的夜晚,只要还有栀子花开,就总有希望。
林栀伸手摘下一朵,放在鼻端深深嗅闻:真好闻...
就在这时,她感到一阵眩晕,怀表从口袋滑出,缓缓打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表盖内侧竟浮现出一行她从未见过的字迹:
栀子花开的季节,我们终将重逢。——F.Y.Z 1997
这是谁的笔迹?林栀困惑地问。
顾明洲面色大变:这是我的笔迹,但我从没写过这句话!
他迅速掏出手机,调出1997年火灾当天的家庭录像。画面模糊,但能辨认出一个年幼的男孩将一朵栀子花别在一个女孩胸前,随后女孩摘下自己的怀表送给男孩,男孩在表盖上匆匆写下这行字。
记忆错位...林栀喃喃自语,但我确实拥有这段记忆,却以为发生在火灾那天...
顾明洲紧紧抱住她:也许这不是你的记忆,而是我的...我一直在潜意识里重构那个场景,然后错误地当成了你的经历。
林栀摇头,泪如雨下:不,我们都曾在那个栀子树下相遇,只是时间不同...
那晚,林栀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福利院火灾现场,一位女士冒着浓烟将她抱出火海。女士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而当她把她交给一位消防员时,消防员身上散发出栀子花香。她想看清他们的脸,但梦境突然断裂,转而变成成年后的顾明洲站在栀子树下,递给她一瓶香水。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最后礼物,梦中的顾明洲说,她希望你能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林栀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顾明洲的房间。令她惊讶的是,顾明洲也醒着,正握着那块她早上摔碎的怀表。
它自己复原了。他递给她,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寒声',那是我母亲对我的昵称。
林栀接过表,表盖内侧的刻字依然清晰:栀子花开的季节,我们终将重逢。——F.Y.Z 1997
F.Y.Z...是'forever you, Zhuizhi'的缩写吗?林栀猜测。
顾明洲摇头:不,这是母亲的签名方式。F代表Fiona——我最小的姑姑的全名是Fiona Yi Zhen,但你...你是怎么知道要拆开怀表找密码的?
林栀困惑地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这个方法对我有效,仿佛有人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指引。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开始一起调查二十三年前的真相。林栀在调香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创作出一种新香水——它融合了顾母擅长的雪松基调与栀子花香,名为Eternal Moonlight。林栀声称这是她的新作,但顾明洲发现,这瓶香水的配方竟与二十三年前顾母未完成的一份草稿惊人地相似。
一天深夜,林栀在实验室发现了父亲留下的一封信。那封信是写给亲爱的栀子的,而笔迹分明是顾明洲的。信中提到:每次闻到医院的消毒水,父亲都会想起母亲最后的微笑,那是栀子花香的香气。如果栀子能回来,她一定能重新点燃母亲的希望。
这是...林栀惊讶地抬头。
那是我写的。顾明洲站在门口,我以为永远也寄不出去了。
为什么叫我栀子?
因为...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朵在火中绽放的栀子花,无论历经多少磨难,依然芬芳如初。
林栀泪流满面,扑进他怀里:我也是...我梦见过我们的相遇,虽然有时记不清细节,但总觉得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顾明洲轻吻她的发顶: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恐惧。
一个月后的一个雨天,林栀正在画一幅新香水的设计草图。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她手中的栀子花香水配方。配方上的某个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雪松香料的含量与她记忆中的配方有微妙差异,而这微妙的调整竟然与顾明洲血液样本中的某种特殊成分完全吻合!
她颤抖着拿起电话:顾明洲,你能来一下工作室吗?我有个重要的发现。
顾明洲立刻赶到,看着林栀的发现,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这不可能...我的血型与顾家不符的事,只有爸知道。
顾明洲,你到底是谁?林栀声音颤抖。
雨水拍打着窗户,伴随着一个电话,真相终于揭晓——医院档案室的一名工作人员联系了顾建国,提供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二十年前的顾家,曾有过一个流产的女婴,而顾明洲的血型与顾建国夫妇都不匹配。
寒声,我一直在偷偷调查你。顾建国声音虚弱却坚定,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顾明洲仿佛预料到了这一切:我早就知道有些不对劲。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出生证明?为什么父亲对我的身世总是含糊其辞?
林栀紧紧握住他的手:但你的气质、你的习惯、你的喜好...这些都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顾建国拿出一个尘封已久的盒子:这是你母亲的遗物,里面有一封她没来得及寄出的信。
信中写道:亲爱的明洲,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没能活着回来。寒声不是我的孩子,她是当年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婴儿,脖子上戴着我设计的栀子花胸针。我查过她的背景,她的亲生父母应该是...医院的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