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8
楚清此番受伤之事,让我恨透了宋挽心。
经过内心反复撕扯,我宁可做个欺骗楚清一辈子的卑鄙小人,也绝不让宋挽心再回到他身边!就算他喜欢的是宋挽心又怎样呢可这两年我不一样能带给他快乐么
我下贱,我无耻,我阴险,我鸠占鹊巢......
可只要楚清和我在一起也能很快乐,我就豁出去背负所有这些恶名了!又能如何
大不了就是死后入地狱嘛。我在人间已经下过无数次地狱了,又有什么好怕的。所以,我已经做好了详尽的计划......
可现在......我欲哭无泪。
我总不能在卑鄙偷换掉他的心上人之后,再让他断子绝孙吧他那么好,那么好......没道理被我这样伤害。
我神思恍惚地走出花园。
回到房中,本是装睡的楚清,竟真的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浓似鸦羽,在眼睑下映出一道浅弧。
鼻峰挺拔,薄唇如画。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哪怕他不与我作任何交流,我都愿意就这么看他一辈子。
可是,终究,我们的缘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楚清晚膳后醒了过来,御医又给他仔细诊查了一番,然后给他加了些安神镇痛的药,让他晚上能得个好眠。我喂他喝了药,又跟他十指相扣依偎着,说了会儿话,他很快就带着笑意,沉沉睡去。
我于是便去柴房看宋挽心。
又是举重石,又是踩木桩,这哪是她这个绣花枕头应付得来的,想必也挨了不少拳脚,此刻正半死不活地躺着。
我拍了拍她的脸,她睁眼一看是我,立刻怒目圆瞪!无奈嘴还被勒着,只能是呜呜噜噜跟我抗议。
我解下束缚,她张嘴就要骂我,我却迅速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掐着她的脖子逼她咽了下去。见她卡住喉咙想往外吐,我淡淡说道,「放心,不是毒药,只是怕你没力气吃饭,给你补补身子。」
「呸,我才不信你有这份好心!我告诉你宋......」
我直接捏住了她的嘴巴,不屑而笑,「这可不是在相府,没人护着你哟。在我的地盘,对我不敬的后果,下午还没尝够么」
「你......」
我拍了拍她的脸,食指竖在唇边,「嘘......要记得自己奴才的身份哦,就算我不罚你,被别人听见你对我大呼小叫,也不会饶了你。惹祸受罚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宋挽心狠狠咽下一口恶气,于是只干瞪着我,不再发声,胸口气鼓鼓的样子,活像只丑蛤蟆。
我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毛巾和水盆,还有我带来的一套漂亮衣服,「姐姐知道你是京城第一美人,哪忍心让你一直扮丑受委屈一会自己整理一下,恢复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模样,夜深了我就送你回家。」
宋挽心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我才不回去,爹爹是要把你送走,我才是安王妃!」
我叹气,「可现在安王受了重伤不能动,以前他只要不舒服,都是我亲自照顾的,从不假手他人。现在恐怕是要没日没夜地替他擦身涂药,端屎端尿,你可受得了我还不是怕你干不了这伺候人的活儿,才想着再替你几天你要是愿意现在就换,我自然没意见。」
宋挽心皱紧了眉。她努力思考的样子,简直蠢极了......只见她最终还是摆了摆手,「那算了,就按你说的,我先回府躲几天,等他好些我再跟你换。」
「好,都听妹妹的。」
「但你可记住啊,这次绝对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咱们都不能再换回来了,否则迟早会露馅的。你娘可被爹爹锁着呢,你再敢耍花招,准让她没命!」
「嗯,记住了,我哪敢。」
「还有啊。」宋挽心目露凶光,「你今天打我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现在是动不了你,但是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大概是欺负我欺负惯了,哪怕眼下这个处境,她骨子里也压根没把我当个人看。
我笑,「好,你消消气,晚上回府后全都告诉你爹,让他替你出气。」她推了我一把,「哼,快滚出去吧,我要洗漱更衣了!」
我把柴房锁死,一路踏着月光,缓缓走回了房。我坐在楚清身旁,就那样一直一直地,默默看着他......
直到亥时,丞相府的人过来接人。
我给昏睡的宋挽心蒙上面纱,亲手把她塞进了去往状元府的马车。
19
我塞给车夫一大叠银票,他喜出望外向我保证,绝不会伤害宋挽心分毫,保证把人平平安安送到状元府。
我不能让宋挽心被毁容,因为她这张脸对我还有用。
夜深人静,我默默地等着,好戏就要开幕了......
果然,丑时刚过,院子里就嘈杂起来。很快,便听见了丫鬟月霜焦急却又小心试探的声音,「王妃......王妃您在房里吗」
我勾起唇角,长长舒了一口气。
宋小鱼......
尽管把这些年所遭受的那些羞辱,统统报复回来吧!身侧的楚清还在熟睡,是我悄悄加了一些药量,怕的就是晚上的闹剧会吵了他休息。
我起身,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但愿,楚清......你不会对我失望......
我披上外衣,轻手轻脚走出房。
月霜见了我,连连拍着胸脯松了口大气!她急急把我拉到一旁。
「王妃王妃,大事不好了!长公主捆着一个女人闯进了王府,正在前厅大闹着要王妃出来见她!她说了好多辱骂王妃的话!关键是......是......她带来的那个女人和您长得一模一样!」
我故作吃惊,旋即快步往前厅走去。
还没到,就先听见了长公主的大嗓门,「左骁,你想死是不是居然连本宫都敢拦!」
「给本宫滚开!本宫今天非要去九弟的房间把他喊起来!让他过来看看他宠成心肝宝贝的宋挽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都看仔细了,这是不是你们那不要脸的王妃好个胆大包天的宋挽心,竟然敢趁着九弟有伤在身,半夜跑去跟本宫看上的男人鬼混,被本宫抓个现行!」
「今天本宫定要九弟看清这贱人的真面目,天明就押着这贱人去见父皇,非砍了......」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她足足石化,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我目若无睹,温声开口,「烦请长公主念在我夫君有伤需要静养的份上,稍安勿躁。」
长公主紧紧盯着我,盯了足足半晌,又猛地回头去看跪在地上满身狼狈的宋挽心......
「你,你们......」
我叹气,「本来家丑不该外扬,终究还是让长公主见笑了。」
话落,我快步走向宋挽心,抬腿便给了她重重一脚,「不争气的东西!为何偏偏不听我的劝,明知许砚书已经是长公主的人,为何还要去招惹他」
宋挽心望向我的眼睛里几乎要射出刀子来,「你......宋小鱼......你敢......算计我!」
20
我一声冷笑,挥了挥手,「左骁,给我打!打到她不敢大放厥词为止!」
「遵命,王妃!」左骁上前便薅起倒地的宋挽心,左右开弓,毫不客气地打了下去。
一开始还能听见宋挽心的咒骂声,渐渐地,她终于闭了嘴。
我对还云里雾里懵着的长公主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长公主落座,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是我爹的庶女,我的姐姐宋小鱼。因她娘恰好是我母亲的庶妹,也就是我的姨母,两人相貌十分相像,而我们姐妹又是同年同月所生,所以我们的相貌巧合得形同孪生。
原本我爹只爱我母亲一人,并不喜欢姨母,只因他在一次家宴中,酒后错把姨母认成我母亲,导致姨母有了身孕......才不得以纳了姨母。
这件事让原本恩爱的母亲和爹爹生了罅隙,母亲终日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爹爹便全都迁怒于她们母女。尤其当爹爹发现日渐长大的姐姐竟和我相貌一模一样时,这种厌恶和愤怒便一发不可收拾,逼着姐姐变作男装,始终以奴仆的身份示人,是以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姐。
我母亲去世后,我爹深觉痛苦,所以对我的宠爱愈加增多,而与此同时,对姐姐和姨母的憎恶也便越发严重。可我始终念着我们姐妹一场,多年来,私下里对姐姐和姨母都格外照拂。
那许砚书是我爹的门生,穷苦出身,所以和姐姐颇为惺惺相惜。两人相爱之事被我撞破后,姐姐便让我瞒住爹爹,帮她脱身,偷偷与许砚书私奔去了他青州老家。」
我喝了口茶,歇了歇。虽是以宋挽心的口吻去说这些事,可我的心很痛,很痛!
原本我娘才是无辜的那一个!宋远酒后污了我娘清白在先,可他竟恨我娘伤害了他们夫妻感情,生生把我娘折磨疯,还几次三番想要我死......
天下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恨。
地上趴着的宋挽心始终在嘟嘟囔囔地骂我,「她胡说......她放屁......呜呜我才是爹爹的爱女......她才是下贱的宋小鱼......」
众人听她言出污.秽,都皱起了眉。
我笑笑,耸了耸肩,「瞧瞧,从来如此。她因怨恨我爹偏心,便对我也有所怨恨,无论我对她多好,她都丝毫不领情,还总妄想跟我互换身份。」
「包括此番突然得知皇上为长公主和许砚书赐婚,我第一时间便传信给她,再三警告她不得跑回京城添乱,一切要待许砚书和长公主商量妥当之后,才可以决定她的去留。谁知她竟还是偷偷跑回京城,胆大包天去和许砚书私会......」
我长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爱莫能助,也仁至义尽。全凭长公主处置吧。」
长公主懵掉的脑袋总算重新运转了起来,她忽然对着我笑了起来。
「宋挽心啊宋挽心,知不知道我一直都看你不顺眼凭什么比我长得美,又比我骑射词赋样样都强还能得到九弟的独宠和父皇的赏识,事事都比我顺遂知不知道我今晚逮到你和许砚书苟且之时,我有多开心哈哈哈,我以为我终于能有机会除掉你了!就算九弟不肯杀你,此后你也要背着荡妇的名声被唾弃一生了!」
「可偏偏......偏偏!」长公主脸色一变,咬牙切齿起身踢了宋挽心一脚,「偏偏又冒出来个一模一样的姐姐来惹人膈应!」
她俯视着宋挽心,冷笑,「行,宋挽心惹我不痛快,我不是罚不了么也罢,那就拿这个下贱的姐姐出气好了!」
宋挽心吓得一哆嗦,语无伦次说道,「你你你别听她瞎说,我跟你无仇无怨的,以往让你丢尽面子的那些事,都是她干的,根本不是我!我连马都不会骑,我连弓都举不动,我怎么可能让你输给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千万别被她骗了!」
众人听了一阵讥笑,我也无奈地对着长公主笑了,「我姐姐所言极是,的确是我得罪了长公主。跟长公主过往的那些比拼,还请长公主大人大量,都怪我年少气盛,太不懂事。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说完,还庄重地行了个礼。
众目睽睽之下,长公主只好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她话锋一转,指着宋挽心,「但是你,我绝不轻饶!知不知道跟大驸马勾搭是什么罪名呵呵,本宫定要扒了你的皮,要你好看!」
宋挽心又气又怕,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呜呜不要......爹爹......爹爹救我......」
忽听人喊道,「丞相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