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心上人徐子川续命,
我到十八层地狱替他清罪以求生机。
闯了没两关我就悔得盲肠打结。
从油锅地狱里酥脆掉渣地爬出来后,
我哐哐磕头跪求阎王,能不能把我积的功德,
算进他哥徐既白的阳寿里。
阎王:那你心上人很快会死的哦~
我:谢邀,请他速死!
1、
师父卜卦算出我心上人徐子川命不久矣。
我跟子川的婚事他老人家自打知晓便激烈反对。
他说子川二字一聚一散,此人心狠手辣实非良人。
如今得出这般卦象,更是对我吹胡子瞪眼,放出有丈夫没师父的狠话。
他当年算卦说我师兄并无姻缘,但实则夫夫双双把家还。
旧事重提,气得老头儿满面红光拿着笤帚抽我。
小梨子,师父总不会害你。你听话,徐子川不行。其他你喜欢谁,我都帮你。你原不是挺喜欢他哥徐既白那小子吗,人也帅对你也不错,你换个对象行不行。
可是他不喜欢我呀。我眨了眨眼。
刚开始我的确是徐既白的小尾巴。
但那人是千年老冰捂不热,我一个姑娘厚着脸皮追了许久没啥用。
对了,我表白完他说什么来着,他眉头紧锁避我如蛇蝎道:我只当你是小妹。
妹个鬼啊。
我伤心许久,眼见他对别的姑娘温柔体贴,痛极放手。
浑浑噩噩失恋的日子里,是子川细心照顾,关爱有加。
子川与他面貌五分像,我看着那张帅脸难免沦陷。
两人慢吞吞地恋爱谈了许久,终于要到结婚环节。
人生大事总要师傅知晓,结果他卦盘启毕,坚决反对。
师父告诉我,此人恶迹滔天,多年孽债挂在头上,天道就快降大劫覆灭此人。
我师傅只是算卦不准。
但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说有天劫,便定是会有。
我不由地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电话叮嘱子川万事小心。
梨梨,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子川嗓音微哑,我这几日乖乖在公司加班为老婆努力挣钱,是不是今天没给你打电话你生气了,所以查岗
没事,你好好加班,忙完就回家老实待着,别在外面逗留。
子川是唯物主义者,我向来不与他说这些子虚乌有。
是夜,大雨倾盆。
我在师父门外咬牙跪了四个时辰,求他破解之法。
他怒我不争,见我瘦弱身影在雨中摇摇晃晃,终是不忍。
还是师娘蹦迪晚归,回来拎着他耳朵打了一架.
又过片刻,两人狗狗祟祟地凑到我跟前。
小梨子啊,也不是没有办法。得看你对他几分真心,愿不愿舍命相救。
真心,24K
纯真心,求师父师娘帮我。
咱门派在阎王爷那边有一个名额,谁若是大劫将至,可由其本人或至亲之人身体离魂,到十八层地狱享受十八套受苦套餐。
怎么个享受法儿我在雨里泡得两眼发黑,膝盖疼得全麻了。
不敢想这个套餐将多么酸爽。
简单来说,就是徐子川做的坏事丑事会重演一遍,你附身在参与者身上深切感受。结束后,你会被打入对应的地狱去替他受刑。
如果子川没做坏事,我也要受刑吗
没有的话,他何来大劫之谈。师父气道,你要是这么自信他没干坏事,自然不用受刑。
我受刑完毕,子川能长命百岁吗
能!别说长命百岁了,你想让他当千年王八都不是梦。师父吹胡子瞪眼地嚷嚷。
去吧去吧,去了便知这世间男人是些什么货色了,说不定是件好事。师娘抛了个安抚的眼神给师傅。
师父,那我什么时候能去
明天一早,把门派拜帖给你,燃香离魂,自有黑白无常来引路。
好的。我舒了口气。
子川那般温柔善良,定是天道瞎眼。
那我便去地府求老天开眼。
2、
身为女朋友,我很有报备意识。
一早我电话子川,告知他返程时间有变,师父师娘不舍,硬要我多留几天。
他轻声细语安慰我:好的,那你记得想我。
嗯嗯,一定的。你女朋友要先去打怪兽为你续命了。
电话那端蓦地传来一声闷哼,我好奇问:怎么啦子川
他轻咳一声解释:没事,走路撞到桌子了,有点疼。
你自己在家小心,乖乖等我回去哈。
放心,你男朋友随时接受爱的检阅。
师傅一脸嫌弃:赶紧的!磨磨唧唧!
师娘燃了香,师傅一个爆栗弹在我眉心穴位,我移魂之后,眼睁睁看着我的身体啪叽摔在地上。
鼻子下似有两道红彤彤的暗流涌动。
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师父师娘啊。
我去揪老头儿胡须,双手凭空穿过了师傅的身体。
未来得及表达惊奇,左右胳膊被蛮力突然架起,凌空片刻后落在阴森森的一块地界上。
就是她!
来了来了!

那个眼瞎的姑娘
哦哦,听说了听说了,啧啧,白瞎了这双眼啊。
我左看右看,没有人,没有鬼,只有声音一波波刺耳。
走走走,有现场直播,地府太久没乐子了。咱看这姑娘能坚持到几关
所以,我闯关的惨状还要上地府直播间能不能有点隐私保护。
不合适公放的画面,会打马赛克。白无常面无表情地解释。
你会读心我惊到,我能申请不公开直播吗
可以。
我放下心来。
子川的生活工作简单,定不会出现什么不良镜头。
我怕万一自己附身成小狗啥的,全地府围观我。
百年之后叫我如何在地府挺胸抬头做鬼啊。
你先喝了这瓶乖乖水黑无常从衣兜里摸出个黑瓷瓶。
里面的内容物,未知。
不是孟婆汤吧我抬头饮尽。
是为了清除你的思想渣滓,让你本身有善恶之分,好去评判此人所作所为。白无常抢答道。
黑无常贴心地掏出个黑色垃圾袋套在我脖子上:等你吐完我们进去。
可我不想吐啊。
我把丑垃圾袋拽下来还给黑无常。
他俩呆滞了一会儿,确认我的确没有呕吐的冲动。
看,她没吐,三观没问题!黑暗中的讨论声传到我耳边,这么多年没人来闯关,我就说吧,一定是眼瞎心盲识人不淑才来的。
黑白老哥,你们说是不是。
这些小鬼和黑白无常当着当事人的面阴阳我。
走吧,我准备好了。
黑白无常在背后一推,我瞬间到了一间挂牌为罪恶纪事体验馆,门上名牌标注着犯罪人名称:徐子川。
虚拟屏幕升起,一幕幕子川出镜的场景迅速铺满屏幕,无数夸张的笑声、尖叫声、喘息声、打闹声涌入,我随手一点,选中了拔舌地狱,罪名:离间兄弟。

2000
年的徐家。而我,附身在一只小狗身上。
楼下有声音传来欢笑声,我迈开小短腿开始寻人。
来来来,子川,家里有你哥哥既白,你们俩兄弟年纪相仿,要好好跟哥哥相处哦。
好的爸爸。
子川妈妈风姿妩媚,挎着徐爸爸的胳膊轻柔问道:我以后也是既白妈妈了,我去跟孩子打声招呼。
徐爸爸搂住她的细腰:我喊他下来。
既白,既白,快下楼来,来见见你林阿姨和弟弟。
3、
我瞅瞅徐子川,精神面貌与现实中差异无几,阳光少年郎一个。
楼梯楼梯拐角处,少年徐既白挺拔的身影徐徐出现,他眉眼冷漠,竟比现实更甚。
楼下的热闹仿佛与他两个世界,自然隔离开来。
我妈去世不到百天,你就急着把外面的女人和这野种带回来少年音色冷冽,平铺直叙的话语听得几位家佣不敢多言,明天起,我住校,不耽误你们一家团聚。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位手段了得的林姨和与自己生日相差不过
5
个月的弟弟,扭头回房。
你什么态度,怎么跟大人说话的。你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徐父被儿子在下人面前戳破脸面,淬了毒的话张口便来。
徐既白身影顿住,低头讽刺地笑出声。迈开两条长腿塞着耳机走掉。
少年身上的白衬衫,眨眼消失在楼梯拐角。
我从前只知徐既白讨厌子川,原来是这缘由。
我一张狗狗脸很想挤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包
diss
徐伯伯,但五官不太听话的样子。
爸爸,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妈妈,子川牵着徐父的手委屈道,我和妈妈能不能回我们自己的家,爸爸常回去看看子川就好,子川会乖乖的。
徐父赶忙摸摸小儿子的脑袋: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你和妈妈就在这里安心住。不用管他怎么说。
嗯,谢谢爸爸。子川露出小心翼翼讨好的微笑,引得徐父更是心疼不已。
林姨回了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子川小小的嘴角翘起。
我一狗在家无人管,出门散步,碰见几个中学生头凑在一起聊八卦。
听说了吗,学霸林既白的妈妈是小三,新来的转学生林子川已上林家族谱了。
啊,不会吧我听说当年是林子川的妈妈横刀夺爱啊。
我看到林子川的入学证明了,他生日比学霸早半年呢。
那岂不是子川妈妈怀子川六个月的时候,学霸妈就上位了
那可不是,谁想到徐既白那么冷淡,结果他妈那么不要脸啊……
我听不下去,索性迈着狗步回屋。
子川回来了林姨迎上去接过书包,入学还顺利吗
顺利,还好入户口时花钱改了生日。徐子川笑眼眯起。
我愣住看他,少年嘴角春风和煦,恶意坦荡。
我们子川思虑周全,妈妈差点都要疏忽了。接下来你要好好跟同学相处,别让徐既白占了先。林姨柔声细语地叮嘱,这些年不容易,妈妈绝不会让那小兔崽子压你一头。你要争气。
我知道了,妈。
你妈是野女人!你是小三的儿子!
揭秘清冷学霸的小三妈!
就他爱装,仗着学习好欺负人!
趁着人家怀孕爬上人家丈夫的床还逼宫成功~
徐子川回了房间,打开校园贴吧开始浏览。
我迈步进去,他机警的目光扫过,电脑桌面瞬间息屏关机。
见是家里小狗,一把抓过放在怀里,锁了门之后重新打开网页。
他的手在我颈部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出口仍是清朗带笑的语气:小杂种,搞不死你。
我瞪大眼睛试图去看他的表情,身体却因那冰冷指尖的抚触不由颤抖。
少年徐子川,对徐既白充满恶意。
我心里为他开脱,他年纪太小,要争夺父亲的注意力,争夺母亲与自己身份的自尊,争夺同龄人的认可与关注。
不行,我说服不了自己。
争夺归争夺,他这样踩徐既白的行为是错的啊。
在我脑海中思绪万千交战的瞬间,空间和时间突然扭曲快进。
系统提供的信息密度令我眩晕。
他放学走那条小路,是子川讲电话的声音,对,右手打断,让他不能握笔参加这届高考就行。
有人举报他约女生到酒店开房,字条上的字迹就是林既白啊……女生的议论声。
表面端着架子,没想到跟泰迪一样到处聊啊,还好当时我的情书被他丢掉了。
子川,你别理他,这种人是你们家的耻辱……男同学的叮嘱声。
你不道歉,以后别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徐父怒气骂道。
既白,阿姨是看这照片落灰了想擦下,不是故意打坏的,阿姨跟你说对不起。你别生你爸的气,阿姨,阿姨给你跪下了。林姨低三下四的求和声。
偷个投标价格那么难吗徐子川轻笑道,你不是勾了他公司财务总监,明天我要看到结果。
他是装着不喜欢顾梨,怕我去抢。一个山野村姑而已,我先弄到手。得到后再甩掉送他,看他要不要。
徐子川的音色清冽,他哄我时轻声慢语,盈溢着万千柔情。
他的声音我不会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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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在说气话是不是因为经年累月与徐既白的争夺习惯沁入骨髓难以更改
我心口破风洞哗哗作响。
4、
拔舌地狱的负责人,操着一把锃亮的银色大剪刀在等我。
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她惋惜道:这把剪刀差不多三百年没用过。
我舌头还会长出来吗我一屁股坐在铁椅上。
黑白无常现身,把我手脚扣上铁制的镣铐防止我挣扎。
你别激动,我手艺还在,不会剪到你的脸的。
哦,谢谢安慰。我更紧张了。
手指握拳,试图抵抗疼痛感。
她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车熟路地掐住我舌尖。
原来人的舌头能拽出来这么长。
剪完要疼
12
个时辰,新的舌头才会回来。但新舌头回来之后,痛感还会持续
12
个时辰。
咔嚓一声,我的舌头被她装进罐头瓶里。
我想惊声尖叫,但我没有舌头,失去了声音。
只能痛苦地发出呜咽如困兽的哀鸣。
浑身冷汗中,我疼得晕了过去。
十二个时辰过去,我醒来时,舌头完好无损地还在嘴里。
但稍有动作,钻心的痛感牵动着我那没出息的眼泪如潮涌落下。
接下来,是
2010
年的徐研家。这次,我附身的是徐既白堂妹——徐妍家的保姆王婶。
我当年追徐既白的时候,他不怎么回徐家,偶尔周末回他叔叔家,我厚着脸皮跟来过。
徐妍比徐家两兄弟小两岁。她妈妈身体不好,只生了她一个。
但我听徐子川提到,他爸爸为了要儿子,外面养了好几个女人排着队,男人放话出去,谁先生儿子,他就离婚娶谁。
父亲徐州城忙着在外造人,母亲王素素忙着在家以泪洗面,没人顾得上管徐妍。
若不是家里有保姆王婶照顾着日常起居和一日三餐,徐妍有个头痛发热,两夫妻也是不管不问的。
有天徐州城喝醉酒,神志不清地带了外边的女人回家。
十六七岁的徐妍在睡梦中被妈妈的哭声吵醒,醒来去妈妈房间,路过书房时,半敞的门缝里,看见自己的父亲和一个妖艳女人纠缠。
那女人故意大声叫着,双眼调笑地望着门口的少女,不知廉耻地与她对视。
再后来,父母大吵一架,父亲再也没回过家来。
她母亲妒恨之下,与家中年轻司机勾搭在一起。徐妍偏那天闹肚子请假回家,再度撞见成人之间那些荒唐事。
这一次,是我附身的王婶,捂住她眼睛将她带回卧室。
王婶,我有时候想,我爸我妈这样,我不如去死了。
徐既白接了王婶电话,匆忙从外地赶回时已是第三天。
他原本乖巧可爱的堂妹。
做了闪瞎人眼的美甲,穿着盖不住屁股的超短装,衣物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和一群流里流气的男生在酒吧拼酒。
徐既白把人带回家,等她酒醒了,与她聊了许久。
她眉梢已有不耐:哥,你们男人不就图女人这点事儿。你自己装什么装,我知道你喜欢顾梨。天天压抑自己你不累吗
徐既白呆愣下来,眸色挫败。
徐妍知道这个堂哥是为她好,勉强应付他一句:我以后不去酒吧了,你放心回学校吧。我不是小孩子了。
徐既白接了导师电话催项目进度,谨慎交代王婶有事一定要及时通知他。
然而,徐妍又去酒吧时,王婶跟去强制她回家:妍妍,你不跟我回去,那我给你既白哥哥打电话,让他跟你说。你忘了自己之前怎么答应他的吗
这话恰被抬脚要走的徐子川听到。
他侧目过去,露出个温和的笑意:妍妍妹妹。
5、
徐妍对这个便宜表哥无感。
徐子川无所谓地挥手:王婶,您先回吧,妍妍我来照看着。我晚点送她回家。您别担心。
他夺过她手里的酒杯,半哄半骗:别喝了,跟哥哥去包间里喝点果汁。
王婶被酒吧音乐震得心脏不适,见他来接管,便千恩万谢地出了酒吧喘口气。
徐妍被推进的包间没人,之前几个垃圾男生播放的短片还没暂停。
徐子川拿起遥控准备关掉,徐妍冷着脸道:不用关,继续看。
一句话说得徐子川噎住。
见她眼神不闪不躲,觉得这堂妹倒是个新奇人物。
屏幕上的画面定格住,徐妍盯着他你想跟我试试吗
徐子川温和地道:这种事,你不怕下地狱
活着不就已经是在地狱里了。她起身迈向门口,算了,我去找别人。
一股蛮力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回。
我推开包厢门,入眼这画面令我作呕。
我双手失力地松开门把,迈着涣散的脚步回到王婶床上一头栽下。
徐子川大学在本市,徐既白远在外地。
徐妍家频繁地出现徐子川的身影。
楼上是王素素和不知什么人在放纵。
楼下是她疏于关心的女儿,报复般地和徐子川一起寻乐。
徐妍很多次故意半开着门,似乎在赌她母亲若见这一幕,心里报复般的快感多么解恨。
可门口是王婶痛楚至极的眼神与不知所措。
王婶辞去了这份工作,我的魂魄从她的身上抽离。
徐子川于我而言是谦谦君子。
我们牵手时他爱十指紧扣,亲吻时他浅尝辄止,只有一次婚前失了分寸,模糊中他在我耳畔亲密低语,发誓此生只有我一个。
全是虚话。
他与既白的恩怨,我尚可用父母辈的爱恨情仇来开脱。
但他与徐妍在一起,在我心里已足够判处死刑。
我想嚎啕大哭,我在这里做的一切,我师父师娘是不是一早算到。
所有才由着我自己来看这泥泞不堪的事实与真相。
我抱臂蹲下,黑白无常没有催促。
走吧,这次是什么我嗓音沙哑,发音模糊不清。
冰山地狱。
24
个时辰
12
个时辰,黑白无常齐齐扭过身去,你衣物可放在入口处。
哦。我的肠胃开始绞痛,脚下的冰渣刺得皮肤生疼,叠加了数不尽的冷。
去年我入冬时,徐子川特意带我出门置办入冬装备,他挑了兔子形状的耳暖套在我头上,牵我的手放进他口袋里:梨梨,以后有我在,我就是你的人形暖宝宝。
是谁把徐子川撕裂成两半了吗
我在地狱看到的是恶魔,我在人间看到的是天使。
我想剁掉被他牵过的手,割掉被他抚过的每一寸皮肤。
我步步向前,脚步在冰山地狱中抬放艰难。
渐渐地,由脚而上,我赤裸的身躯被冰封在一块蓝色的冰山里。
6、
从冰山地狱出来,我被带到
2024

10
月。
在剪刀地狱剪了舌,冰山地狱冻成冰,才两关下来,我的魂魄虚弱得附不上任何人或物体。
黑白无常二鬼讨论了下,说蒸笼地狱这个部分,给我特权可以自由飘荡。
他俩强调这是他俩暗戳戳送我的特殊福利,摆出一脸快表扬我们的表情。
但我生无可恋,怨气横生,魂魄自动跟着徐子川飘走。
这是我认识他的第二年。我们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他说趁着过年家人齐聚,带我回家见家长去。
我满心欢喜与感动他的认真。
给徐家亲朋的伴手礼,他陪我一整日妥帖备齐。
下车前,徐子川拥住我问:梨梨,我知道你喜欢过我哥哥既白,今天既白哥也在家。你不会对他旧情复燃吧
我双手指天发誓:当然不会,我喜欢你呀。你不要瞎想,过完年我带你回去见我师父师娘。
你真的不会跟他跑掉吗徐子川闪着一双温柔的狗狗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哥哥做什么都比我好,我担心你被他勾走。
怎么会,比他好的也大有人在。子川你自信点,我亲在他脸颊,我超爱你哟。
他紧了紧圈在我腰间的手臂:我也爱你,梨梨,今天晚上我去找你好不好。
这不好吧。
唉,你是怕我哥看到吗
当然不是,我连忙挥手,我,我晚上不锁门。但我们聊完天你还回你房间。
我不管。我就要抱着你一起睡。他蹭了蹭我的肩膀,牵着我的手下车。
我此刻不想看见他,魂魄飘到徐既白身旁。
他在沙发上陪徐妍坐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徐子川牵着我进屋的瞬间,这次我看到,徐既白猛然苍白的脸和徐妍讽刺挑起的嘴角。
这个是真嫂子徐妍问道。
当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徐既白瞪向徐子川的目光凶狠。
既白哥,梨梨,你们之前认识,我不多介绍了。以后大家多关照我老婆。
那天徐既白没吃团圆饭,回了客房再未现身。
趁我收拾床铺时,徐妍留在餐桌上用鞋尖去勾徐子川的腿。
他起身去卫生间,她紧随其后。
擦身而过时,她红唇凑上去:10
点来我房间,不然我要闹啦。
你唤我便要去
她想,要是长辈们能发现她和徐子川的关系,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
一开始没等到徐子川,我以为他被我劝服了,于是自己喝完牛奶也沉沉睡去。
我的魂魄站在新的上帝视角俯瞰全盘,突然惊醒:徐子川
10
点准时去徐妍房间久久未出
那么稍晚点在我床上的人是谁
我以为看穿徐子川的真面目足够让我一颗心千疮百孔,却不想坏事成双能到这种境地。
我穿墙飘进徐妍房间。
你是不是打算今天去找顾梨
嗯,怎么,酸了
你那么多女人,轮到我酸
徐妍心寒道:你不就是想恶心既白哥。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你想什么,我当然知道。你以为你得到顾梨,既白哥就难过啦
不然呢
你若想让他痛不欲生,我有更好的法子。
那你说来听听。说得好,今晚我不走。
我给他的是顾梨客房的钥匙。睡前牛奶加了点助兴的料。明日顾梨必定恨他入骨。你们俩平日商场过招,丢个单子谈崩个业务算什么。这对男人来说,才是真打击。
我飘在半空中,听这比我小几岁的姑娘字字针句句血地把我当一粒棋子布在局上。
我弯腰痛笑出声,亏那徐既白把她当亲妹妹来宠,人心难测不如兽。
徐子川从床上起身抽烟,指尖红色火星闪烁,思来想去逼自己做这个决定。
他心里对这个山野丫头动了几分心思,但那微妙的一点动摇,还不如击垮徐既白这一件事来得痛快。
三五秒钟后,徐子川掐灭烟头,同意了徐妍的建议。
7、
那晚在我房间的,不是徐子川这个渣男。
本来以为是他便罢了,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可如今,我魂魄飘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徐既白步伐凌乱地推开我的卧室房门。
他不理解自己怎么变成了和他弟弟一样的禽兽。
顾梨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徐既白走出房间,计划清醒一下,再回去交代罪行。
晨光初绽时他恍然惊醒,慌乱地去敲顾梨的房门认罪。
开门的是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徐子川,他赤裸着肩膀,前胸几道明显的指甲抓痕。
徐子川笑意盈盈:怎么了,既白哥
背后是顾梨嘟囔的嗓音:谁呀子川,一大早的
徐既白口唇微张,心跳急速下降,一句话说不出口。
没事的话先别打扰我们了,既白哥。徐子川恶劣地笑笑。
徐子川关上门,咯噔一声轻响,是屋内锁门的声音。
徐既白握紧的拳头没有资格捶下去。
徐既白坐立不安地在沙发上等着,试图听顾梨房间是否有争吵声传出。
他枯坐到七点半,徐家的早餐时间。
顾梨挽着徐子川的手从卧室走出,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梨梨,帮我拿张纸巾。
好。
徐子川挨着徐既白坐下,男人恶趣味地凑过来问:哥哥,昨晚偷吃了梨子吃得开心吗
是你为什么徐既白愤怒地压抑着声音问。
阿妍闹得太晚。哥哥,我对你够大度了。
阿妍徐妍徐妍和徐子川
所以,他身上的抓痕,是徐妍美甲的留痕。
那些恶毒的话语和不堪的真相如利刃穿胸,徐既白仿佛从未认清过眼前人,气血翻涌直冲灵台。
噗!他一口鲜血吐出,眼前一黑,只听最后那人嚣张玩味地道:哎呀,既白哥,你怎么了
徐子川跟她解释:既白哥自小身体不太好,哎,都怪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就不该去他跟前晃。梨梨,咱们以后还是少回老院吧,让既白哥好好养病。
嗯,听你的。我们买点水果送去。
好的,我听我们家梨梨的。
错综复杂的短片段在屏幕上轮转,我已失去了点阅的冲动。
不敢猜想,随机打开的一个普通生活片段,是如何被人为篡改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画面仍在飞速播放,我麻木地看着徐子川熟悉的面孔闪过……
李局,您下班后去了
KTV
被拍了。所以那个项目您看……
质量标准下降10%多挣几千万,工程质量凑合就行。
不搬找几个人吓唬,没用的话打下出头鸟,拆迁必须如期进行。
8、
蒸笼地狱,应该能先把魂魄里的寒气逼出来吧
巨型炉灶里的火焰热气扑面,一层层的蒸笼眼下是鸦雀无声。
我问黑无常:在人间作恶的人这么少吗,为何我一路闯关,除我之外,未见他人
姑娘此言差矣,我们地府改革之后分了两个板块。大地狱,小地狱。所谓闯关,闯的便是小地狱。来闯关的大多是为了别人。很多时候,犯罪的人坚信自己无罪。他们狡辩说,是世道不公,是所遇非人。
是啊,千百个借口,没想过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白无常补充道。
是啊,是我自己的原因,识人不清,眼瞎心盲。这个蒸笼地狱,大概多久能把我蒸晕过去
你进去躺好,三味火瞬间能让水沸腾。三个时辰足够把你蒸透。
其实就是蒸死一遍。
这火驱寒吗我自小体弱怕冷。要是能把魂魄里的湿寒拔出,那可否容我蒸够一天
顾梨,你仿佛有什么大病。没听过有人主动加时长的。
要的,地狱马杀鸡,我要好好体会一遍。
来都来了。
我躺进蒸锅里。
刚开始的温度是略微适宜的,困得想睡觉。
一瞬间,蒸锅沸腾起来。
身体里的水汽被蒸馏殆尽,血液被高温烘烤到极限。一分钟不到,身体像发面馒头一样膨胀吹气变圆。
痛感袭来时,想把这身皮囊全然舍去。
我在一阵阵煎熬中疼醒、疼晕,反反复复。
结束时,虚肿着杨贵妃一样的身材,迈步从笼里下放到地面。
虚体中的表层脂肪与肉扒拉不住骨头结构,边走边掉。
身上的皮与脏腑器官弃我而去。
在黑白无常漆黑的瞳孔里,我看到自己魂魄只余一副金灿灿的骨头。
这种骨感美女的透视身躯,多少令我难堪。
皮相什么时候回来
黑白无常翻了翻记事簿:
也许明天。
也许永不。
2023

3
月,徐父徐母病房内。
我睁开眼,这次附身在徐子川父亲徐海峰身上。
入目是徐家一层的主卧。
可惜徐海峰中风后,除了眼睛能转动,头脑清醒外,身体处于瘫痪状态。
屋里很黑,我肚子很饿,发出啊啊的模糊音节试图唤人过来。
一整天,佣人没进过徐海峰房间。
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一口。
家里的佣人都去哪里了
徐海峰一整天无人看护,房间气味难闻。
大小便自然是在床上进行。
我的魂魄在他身体里,感受到了失能老人随时大小便的难堪。
浑浑噩噩快晕过去时,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哟,还活着呢。
是醉醺醺的徐子川:瞪我有用臭老头,还想把财产全留给徐既白。做梦吧你!
对了,我妈找了个小鲜肉出去度假了。你不是说要换医生,换
100
个也没用。你高血压的药,五年前就被我们换成维生素了。
你的公司如今是我的了,你给徐既白,他也不会要的。毕竟,当时是您老人家把人赶出家门的。
他和徐妍的丑事,是我编来骗你的。这你都信。
我睚眦欲裂,想从病床上跳起来给他一个耳光。
你好好躺着吧,没有人来。等给你收尸的时候,我会让既白哥来给你擦屎擦尿,送你最后一程。
你就好好在这屋里腐烂吧。
他嫌弃地望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在那张床上,醒了睡,睡了醒。
屋里早已臭气熏天,徐海峰褥疮生蛆。我甚至感觉到那些蛆虫在肆意爬动。
硬挺了七天后,他不甘不愿地咽了气。
我魂魄脱离时,意外发现自己骨血内脏长了回来。
谈不上高兴,黑白无常领着我来到油锅地狱。
黑无常问我:是你自己跳,还是我们踹你一脚
我闭上眼,直挺挺地跳了下去。
9、
皮肤没有先起燎泡这个过程。
油锅里温度如火山岩浆,爆裂地炸坏了我全身。
在一次次的煎熬中,我对徐子川的爱意全变成了恨意。
自以为心上人风清霁月,用了道门交情来找罪受。
还质疑师傅卦象不准。
我是中了邪了,瞎了眼,被这人间的小情小爱糊了脑。
回忆起来,我们那些过往的温情瞬间根本经不起细细推敲。
我的告白被徐既白拒绝后,徐子川很快出现。
他细腻体贴,对我嘘寒问暖。
那些小伎俩于他而言信手拈来,玩弄人心是他自小无师自通的本事。
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罪恶。他是一朵手不见血的食人花。
我从油锅里蹚了出来,皮肤头发酥脆地一路掉渣。
我要见阎王。
不可能了。不可能把他罪孽抹平后由他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白无常为难道:十八层地狱必须全部过完,才能面见阎王大人。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黑无常解释道,这一遭是必须走完。
我若改了初衷呢,我积的功德能换送给别人吗
这个需阎王大人定夺。
好。那走吧。
十八层地狱终于过了一遍。
在徐子川人生片段回放中,我简直开了眼。
集团工程上,偷工减料和行贿受贿是常态。
社交圈里长袖善舞地立着自己清贵专情的公子哥人设。
每年父亲节母亲节会发一篇感恩缅怀小作文。
陷害徐既白和竞争对手花样百出,毫无底线。
这人从里到外烂透了,腐朽了。
为非作歹到天道看不下去,要收他实在是情有可原。
我噗通一声跪在阎王殿前:大人,能不能把我积的功德,算进他哥徐既白的阳寿里
阎王翻开我当时提交的闯关文件:那你心上人很快会死的哦。
我:无妨!
闯关志愿是可以改,阎王皮笑肉不笑,但你心上人余下寿命会减半。
还有多少天
10
天。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咬牙切齿道。
十天时间,足够我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10、
阎王大人在我脑门上弹指一挥,我回魂了。
师娘嗑着瓜子:哟,回来了。怎么样好玩吗
起来活动活动,看身体有没有什么大碍。
我舒展下四肢:还好。师父,师娘,我要去找徐子川。
你这朽木,怎么还不……
我要回去送他早去地府。我咬牙切齿道。
你,在下面都看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我怕污了师父师娘的耳朵,只道:十八层地狱的一切大罪,他皆触犯。
师傅背着手叹口气:我就说是大劫吧。
师傅,我去了断了,回来陪你和师娘。
去吧。
十天时间。
我要去撕了徐子川的那身假人皮。
飞机准时落地。
没想到来接我的除了徐子川,还有徐妍。
我勉强挤出个笑脸:子川,辛苦你来接我。妍妹妹也来啦。
嗯,好久不见。徐妍脸上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走吧,想吃什么
我今天要住你家,我好想你啊。我装娇在他耳边道。
好,那我们回家,点你喜欢的菜。
徐妍愣怔了下:那我……
今天我和子川今天二人世界,阿妍不会介意吧。
徐妍红唇微抿:不介意,刚好我晚上有局。
我在徐子川客房住下了。
十二点,我穿着一身白衣梦游到他窗前。
变声成徐既白的音色:徐子川,我右胳膊很疼。高考前你喊了几个流氓把我胳膊打折,花了多少钱
你说什么你是谁
我是徐既白啊,徐子川。
他慌张开灯,认出我之后舒了口气,以为自己做梦:梨梨,怎么了
徐子川,我右胳膊很疼。我问你,高考前你喊了几个流氓把我胳膊打折,花了多少钱
没有什么比顾梨站在跟前,发出徐既白的声音,来问他一件只有他知道的旧事更可怖。
他在床上未动,想来是害怕了。
被他一把掐住脖子:顾梨,你装什么鬼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面无表情,一指一指蛮力掰开他的手,再说出口的话,是徐子川本人的声音。
你好好躺着吧,没有人来。等给你收尸的时候,我会让既白哥来给你擦屎擦尿,送你最后一程。
一个山野村姑而已,得到再甩掉,看他还要不要。
我死死地捏着他的手腕,徐子川额头冒出冷汗,但已目露凶光。
他把我反扑在床上:谁告诉你的,说!
我眼神清明:子川,怎么了我怎么在你床上,我又梦游了你压得我难受,你先起来。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起开。
他严重怀疑并未松懈:你记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啊,我说什么了,我嘟囔着,该不是跟你又表白了一遍吧哎呀,人家不记得了。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谁会记得梦游说的话呀。我好困,今晚我可不可以在你房间睡
回你房间去。
他房门关上了,注定无眠。
11、
我白天仍是他温柔可爱的小女友。
但一连三天,每天晚上十二点,准时出现在他床头。
用不同的嗓音,复盘一样把他做过的坏事拎出来陈述。
在我装神弄鬼的折磨下,徐子川精神愈发不济,望着我的眼神里初露杀意。
我去找了徐既白,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停止搜集徐子川的罪证。
交给我时他毫无保留,只是担忧道:梨梨,需要我帮忙的,你随时开口。
暂时没有了。
我抽空又去网上找了个做
PPT
的大神。
我告诉接单大神,我被男友背叛,身心受创,誓死要揭露对方的丑恶嘴脸。
一天时间,PPT
大神把《渣男徐子川那些年做过的腌臜事儿》配上图文、视频、时间线和证据链。
徐子川害人从来在暗处,这次曝光他我放在了明处。
在他公司酒会上,LED
大屏循环播放展示
PPT,现场人员被空投的公司群文件轰炸。
一传十,十传百。
我挽着徐子川的胳膊,他端着酒杯,眼神定格在
LED
画面上。
酒杯从他手中摔落在地,我轻声愉快地附在他耳畔:还有最后五天,黑白无常会来接你。
贱人!他甩来的耳光被我拦手挡住,你是不是和徐既白勾搭上了故意搞我
你想多了,他人之将死,我言语自然善良,坦诚相告,我去地狱为你求情,看到了真相。徐子川,天道要收你,我把为你求的寿命,加给徐既白了。所以,不好意思,五天之后,你还是要死。
疯子,你这个疯子。
在宾客的八卦眼神中,徐子川被警察叔叔铐走了。
罪名实在太多了。
行贿受贿、偷工减料、陷害他人、虐待老人……
有些事在
PPT
里没多少。
其他真相,我抛了砖,自有吃瓜群众拿着放大镜引出玉。
最后一天,他是怎么走的,我不太关心。
我回了山头,和师父师娘一起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
那天师娘刷手机看到报道。
唉,那个徐子川签完认罪书,在转送监狱途中车祸身亡。
那负责转送的警察叔叔没事吧我吐了个西瓜子问。
没事,就他一个倒霉鬼。
不是倒霉鬼,是该死鬼。
黑白无常递消息来了,师傅啃了口西瓜,说地府开了直播循环播放徐子川永世受苦地狱套餐之旅。
那感情好,让大家引以为戒。
那个什么白,最近怎么老来找你师傅八卦道。
我咬了口汁水四溢的西瓜,他可能看上了我师娘。
师傅摆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他眼光……
师娘瞪过去。
眼光真好啊。
我们三个继续蹲在崖边吹风吃西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