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晓霜,一个标准的社畜,租住在城中村的老破小里。这里的邻居换得勤,大多是和我一样的年轻人,图个便宜。新搬来我对门的男人,姓乔,叫乔岱。刚搬来时,我还客气地送了份乔迁礼,一盆小小的多肉。他看起来三十出头,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只是脸色总是有些过分的苍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
从他搬来的第二周起,怪事就开始了。
每周三和周六的深夜十一点半,雷打不动,他会敲响我的门。不是那种礼貌的轻叩,而是沉闷而固执的三下,笃、笃、笃,像直接敲在我的心尖上。
小陆,在家吗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了。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有一种……湿漉漉的粘腻感,家里的盐又用完了,能借我一点吗就要那种海晶盐。
一开始,我还会在猫眼里看看,再不情不愿地打开门,抱怨几句,提醒他记得去超市买。他总是喏喏应着,态度极好,但下次依旧。他只要海晶盐,哪怕我递给他普通食盐,他都会礼貌地拒绝,眼神里甚至会闪过一丝……失望渐渐地,我连抱怨都懒了,只觉得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强迫症。深夜,海晶盐,特定的敲门节奏,像某种诡异的仪式。我甚至在门口贴了张纸条:乔先生,盐请自备,品牌不限!但他照敲不误,仿佛那张纸条不存在。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借盐持续了整整三个月。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用盐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比如……腌制什么东西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直到昨天,我妈突然给我发了一条老家地方新闻的链接,语气带着震惊和后怕:晓霜啊,你快看,这是不是你提过一次的那个邻居
新闻标题触目惊心:《痛心!男子回乡祭祖,不幸溺亡于自家鱼塘,已失踪半年终寻获遗体》。配图里,那个穿着格纹衬衫,被救援人员从浑浊的塘水中打捞出来的男子,尽管面容浮肿变形,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手腕上那块我送多肉时他正戴着的、表盘有细微划痕的旧款浪琴表——赫然就是乔岱!新闻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警方根据尸体腐烂程度和家属报案时间推断,死亡时间,至少半年前!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半年前就死了的人,每周两次,准时准点来敲我的门,借走的每一撮盐,都带着彻骨的寒意。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新闻下方的评论区,有人唏嘘:乔家那鱼塘邪性得很,听老辈人说,以前也淹死过不只一个……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滑腻的触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窗外,夜色渐浓。我颤抖着抬头看了一眼日历——今晚,又是周三!
1
夺命盐约
咚、咚、咚。
不,不是幻觉!那熟悉的、沉闷而固执的三声敲门,准时在十一点半响起,像是索命的钟摆,敲碎了我最后一丝侥
倖心理。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睡衣。猫眼里,楼道的感应灯因为那人的到来而亮着,昏黄的光线下,一个模糊的、穿着格纹衬衫的身影,静静地立在我的门前,和我白天在新闻照片里看到的溺亡者一模一样!
小陆,在家吗依旧是那沙哑又粘腻的声音,家里的盐又用完了,能借我一点吗就要那种海晶盐。
我死死地盯着猫眼,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或者说它,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耐心地等待着。我甚至能想象出门外那张浮肿、苍白,可能还带着水草和淤泥的脸。
借盐他要盐做什么一个淹死的水鬼,还需要吃咸的吗还是说,这盐,对他而言有别的用处
恐惧之中,我脑中忽然闪过新闻评论里那句乔家鱼塘邪性得很。难道,他缠上我,和那鱼塘有关和我借盐,也和这邪性有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外的乔岱没有丝毫不耐,仿佛会等到天荒地老。我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极度的紧张而酸痛僵硬。
终于,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遗憾:看来你不在家啊……那我明天再来吧。
脚步声响起,似乎是离开了。楼道的感应灯应声熄灭。
我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怕不已。明天他明天还要来我该怎么办报警吗警察会相信一个女孩子说她被一个半年前就死了的邻居骚扰吗他们只会把我当成精神病!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挣扎着爬起来,第一时间反锁了所有门窗,又用一个小柜子死死抵住大门。做完这一切,我才稍稍有了一丝安全感。我拿起手机,颤抖着手开始搜索关于乔家鱼塘和水鬼借盐的民间说法。
网上的信息五花八门,但有几条让我不寒而栗。有说法是,溺亡之人怨气不散,会化为水鬼,在头七或特定的日子向生人索要特定物品,盐是其中一种,用以镇住魂魄,或者续一口阳气,好在人间多逗留。更可怕的说法是,水鬼借盐,是为了找到替身!它在标记你,一旦你持续借给它,等到某个时机,它就会把你拖下水,成为新的水鬼,而它则得以解脱!
海晶盐……为什么偏偏是海晶盐难道海里的盐,阳气更足或者说,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我越想越怕,一夜无眠。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地去上班。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双湿冷的眼睛在盯着我。
傍晚回到家,我特意绕到乔岱的门前。那扇门紧闭着,门上贴着物业一周前贴的催缴水电费的单子,已经有些泛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仿佛昨晚的惊魂一幕只是我的噩梦。
但我知道,不是。
晚上十点,我提前熄了灯,躲在卧室里,透过门缝死死盯着客厅的大门。果然,十一点半,那熟悉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小陆,在家吗借点海晶盐。
这一次,我没有回应。但紧接着,我听到了钥匙插进锁孔,然后轻轻转动的声音!我的血都凉了!他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2
遗落的钥匙
我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钥匙!他有我家的钥匙!
这怎么可能我搬进来之后就换了锁芯,钥匙也一直贴身保管,从未离身。唯一的可能是……他根本不是用物理钥匙开的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似乎被打开了。我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完了,它要进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想找个东西防身,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放着我妈前几天来看我时,顺手塞给我的一串小叶紫檀手串,说是开过光的,能辟邪。平时我只当是个心理安慰,此刻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一把抓起手串,紧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抄起床头的小台灯,紧张地盯着卧室门。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轻,带着水汽的潮湿感,一步一步,朝我的卧室走来。我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混合着泥土的腐败味道。
小陆……我知道你在里面……乔岱的声音幽幽传来,近在咫尺,我只要一点海晶盐……一点点就好……你为什么不给我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解,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可这孩子,却是个索命的恶鬼!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卧室门外。我屏住呼吸,手心里的汗把紫檀手串都浸湿了。
你不给我……我就自己拿了……
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
啊!我尖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小台灯狠狠砸向门口!
砰!台灯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摔在地上,灯罩碎裂。
门外的动静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手串突然变得滚烫,一股暖流从手串涌入我的身体。
滋啦——一声轻微的、像是水滴落在滚烫铁板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紧接着,那股腥臭和潮湿感迅速退去,脚步声也慌乱地远去了。大门处传来砰的一声轻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过了好久,才敢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从门缝往外看。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破碎的台灯。我壮着胆子走出去,检查了大门,门锁完好,并没有被暴力开启的痕迹。
难道……是那串紫檀手串起了作用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串,它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度,但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沉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物业,要求调取昨晚楼道的监控。物业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一脸不耐烦,说监控坏了几天了,还没修好。
我心里一沉。这也太巧了。
没办法,我只能先去上班。但在公司里,我越想越不对劲。乔岱为什么偏偏要海晶盐他又是怎么打开我的门的如果不是物理钥匙,那是什么
午休时,我再次上网搜索。这次我换了关键词:溺亡、怨气、开锁、海晶盐。
一条不起眼的论坛帖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发帖人说,他老家有一种说法,怨气极深的水鬼,能凭借生前与某人的联系,短暂地借用对方的感官,甚至影响对方的潜意识。如果这种联系足够强,或者对方的意志薄弱,水鬼甚至能操控对方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梦游开门。
我悚然一惊!难道乔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我建立了某种联系我想起刚搬来时送他的那盆多肉,想起每次借盐时他不经意间与我的对视。
更让我心惊的是帖子里关于海晶盐的另一种解释:海晶盐,取自海洋,海纳百川,亦是众魂最终的归宿之一。对于某些困于特定水域的阴魂来说,纯净的海晶盐,能暂时中和它身上的地缚之气,让它能更自由地活动,甚至……积攒力量,去完成未了的心愿,或者,寻找替身。
它要海晶盐,不是为了镇压或续命,而是为了更强大的行动力!
如果我一直借给他,后果不堪设想!
下班后,我不敢直接回家。我在小区门口徘徊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走到了乔岱的家门口。我想看看,他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试着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我又试着转动门把手,门竟然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霉味和淡淡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比在我家门口闻到的浓烈百倍!
3
冰冷的公寓
乔岱的公寓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勉强能视物。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积了薄薄一层灰。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每一步都踩得心惊胆战。空气中那股腥腐味越来越重,让我几欲作呕。
地上很潮湿,像是刚拖过地,但又不是水,黏糊糊的,踩上去有种奇怪的脚感。我强忍着不适,目光在房间里搜索。
突然,我的目光被床底吸引了。床底下,似乎塞着一个什么东西。我蹲下身,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看到那是一个小小的、简陋的陶土罐子,罐口用一块红布盖着,上面还用墨迹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想把罐子拿出来。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罐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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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我身后!
那股熟悉的、冰冷潮湿的气息再次将我包围。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乔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幽怨,你不该来的……
我吓得连滚带爬地往门口退,慌乱中,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咕噜噜的滚动声。
别碰我的东西!乔岱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我哪里还敢停留,手脚并用地爬出了他的公寓,连滚带爬地跑回自己家,反锁大门,背靠着门板,浑身抖得像筛糠。
过了好久,我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回想起刚才在乔岱家里的情景,那个陶土罐子,还有被我踢倒的东西……是什么
我突然想起,乔岱每次借盐,都要的是海晶盐。他公寓里的那个罐子,会不会就装着他借去的盐
还有他死前的新闻,他老家的鱼塘……鱼塘,水鬼,盐……这些线索在我脑海里纷乱地交织。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乔岱刚搬来的时候,我送过他一盆多肉。那盆多肉,我后来再也没在他家窗台上见过。去哪里了
第二天,我不敢再一个人行动。我请了半天假,鼓起勇气,联系了乔岱新闻里提到的他老家村委会的电话,辗转之下,联系到了他的一位远房堂兄,乔勇。
我谎称是乔岱生前的朋友,有一些他的遗物想要归还,顺便打探乔岱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乔勇声音粗犷,带着浓重的乡音。提到乔岱,他叹了口气:唉,我那兄弟,命苦啊。从小就没了父母,是我们这些叔伯拉扯大的。他那个人,老实巴交,就是有点……认死理。
认死理我追问道。
是啊,乔勇说,他小时候,村里鱼塘淹死过一个小姑娘,叫小渔,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乔岱认为是自己没看好她,害死了她,一直活在愧疚里。这些年,他每年清明都会回来给小渔烧纸,嘴里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渔!青梅竹马!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乔岱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祭拜小渔吗
可不是嘛!乔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愤懑,谁知道呢,祭拜完了,人就掉鱼塘里没影了。那鱼塘邪性得很,以前也出过事。村里老人都说,是小渔的魂儿不散,在找替身呢……唉,乔岱这孩子,八成是被小渔给拉下去了!
挂了电话,我手脚冰凉。乔岱的死,果然和那个叫小渔的女孩有关!而他向我借盐,肯定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他不是要害我,至少一开始不是。他是在用那些海晶盐,进行某种仪式为了小渔
那么,他房间里的那个陶土罐子……里面装的,除了盐,会不会还有别的东西比如……小渔的骨灰或者信物
这个想法让我毛骨悚然。如果真是这样,乔岱的行为就不是简单的怨气不散,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执念,甚至可能是……被小渔的魂魄操控了!
我必须再进一次他的房间,弄清楚那个罐子里到底是什么!
4
罐中的秘密
傍晚,我再次来到乔岱的门前。这一次,我做足了准备。脖子上挂着我妈给的玉观音,手腕上戴着那串救过我一次的小叶紫檀手串,包里还放了一小袋从寺庙求来的糯米,据说能驱邪。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乔岱的门。
屋内的腥腐气似乎比昨天更浓了一些。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换了个新手机),小心翼翼地走向床边。
那个陶土罐子还静静地躺在床底下,似乎没人动过。我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伸手将它慢慢拖了出来。
罐子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上面的红布已经有些褪色,墨迹画的符号扭曲怪异,像某种古老的符咒。
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揭开红布。
罐子里,满满的,都是灰白色的……粉末。不,不完全是粉末,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不规则的颗粒。在这些灰白颗粒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晶莹剔透的海晶盐。
这就是乔岱借去的盐!它们覆盖在这些……骨灰之上!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这肯定是小渔的骨灰!乔岱竟然把她的骨灰藏在床底下,每天用海晶盐供奉着!
他到底想干什么复活她还是……与她同在
就在我震惊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桌子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我移开手电筒,照了过去。
那是一本摊开的日记本,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我放下陶罐,拿起日记本。日记本的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娟秀,但有些地方因为水渍而模糊不清。
翻开第一页,一行字映入眼帘:六月初八,晴。今天,我和阿岱一起去捉小鱼,他说以后要娶我。
阿岱是乔岱吗这是……小渔的日记!
我浑身一震,连忙往后翻。日记断断续续,记录着一个女孩纯真快乐的童年,以及对一个叫阿岱的男孩的依恋。
直到最后一页,日期是……二十年前的七月十五,鬼节。
水好冷……阿岱……救我……
字迹潦草而绝望,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刻在纸上的,力透纸背。
我拿着日记本的手开始颤抖。这本日记,怎么会在这里乔岱一直保存着它
突然,一阵阴风从我背后吹过,吹得日记本哗哗作响。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那股腥腐味变得浓烈刺鼻。
把它……还给我……一个女孩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空灵,悲戚,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浑身湿漉漉的小女孩身影,正站在我的面前,她的头发滴着水,脸色惨白,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日记本。
是小渔!
她……她竟然一直都和乔岱在一起!或者说,乔岱一直被她缠着!
你为什么要拿走阿岱的东西小渔的声音带着哭腔,但眼神却冰冷得吓人,他是我的……你不能抢走他……
我没有……我吓得语无伦次,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岱说,只要集齐足够的‘海魂’,我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了。小渔伸出苍白的手,指着那个陶罐,他说,你是‘纯阴之人’,你的‘海魂’最纯净……
海魂纯阴之人我脑中一片混乱。她说的海魂,难道就是指海晶盐而我,是她选中的下一个祭品乔岱向我借盐,其实是在为她铺路
阿岱很快就会回来的……小渔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到时候,我们三个,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三个我,乔岱,还有她!
不!我绝不能让她得逞!
5
符咒与执念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鼓起勇气,大声喊道,同时将手中的小叶紫檀手串和小袋糯米都亮了出来。
小渔看到那些东西,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但很快又被怨毒取代:没用的……阿岱很快就会回来帮我……你们这些活人,只会夺走我的一切!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空气也扭曲起来。我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她身上传来,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过去。
情急之下,我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对付水鬼,可以用阳气盛的东西,或者……用更强的水来克制。
水……我脑中灵光一闪,乔岱的公寓里应该有自来水!
我一边后退,一边在心里默念我妈教我的几句简单的静心咒,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至少能让我稍微冷静一点。
小渔步步紧逼,她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闪着寒光。
你逃不掉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咚、咚、咚的敲门声!
是乔岱!他回来了!
小渔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随即又变得狰狞:阿岱回来了!他会帮我抓住你!
我心念电转,乔岱的执念是小渔,而小渔的目标是我。如果能打破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陶罐和日记本上。
你想要这个,是吗我举起日记本,对着小渔喊道。
小渔的动作果然一滞,贪婪地看着日记本。
还给我!
你先让他停下!我指着门外。
敲门声还在继续,笃、笃、笃,不紧不慢,却充满了压迫感。
小渔似乎有些犹豫。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我突然想起日记本最后一页那绝望的字迹,还有乔勇说乔岱一直很愧疚。
小渔,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乔岱他……他不是故意不救你的。他一直很自责,很痛苦。
小渔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黑洞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迷茫。
他……他骗我……
他没有骗你!我大声道,他一直在想办法弥补!他向我借盐,可能……可能是想用海晶盐的力量,让你安息!
这当然是我的猜测,甚至是胡编乱造,但我必须赌一把!
小渔怔住了。门外的敲门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档,我迅速冲向厨房,打开水龙头,接了一盆冷水。然后,我抓起桌上的盐罐——那是乔岱自己的盐,普通的食用盐,不是海晶盐。
我把大半罐盐都倒进水里,胡乱搅了搅。
你以为这样就有用了吗小渔回过神来,语气中带着不屑。
试试看!我端起那盆浓盐水,猛地朝她泼了过去!
啊——!小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影瞬间变得更加透明,仿佛被灼伤了一般。普通的盐水,对她竟然也有效果!
我心中一喜,看来水鬼也怕盐,不一定非要是海晶盐!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乔岱那穿着格纹衬衫、浑身湿透的身影冲了进来,他的眼睛通红,充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我。
不准……伤害她……他嘶吼着,朝我扑来。
6
鱼塘的真相
乔岱的动作虽然僵硬,但力气却大得惊人。我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阿岱!小渔虚弱地叫了一声,她的身影在盐水的作用下忽明忽暗。
放开我!我拼命挣扎,另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推开乔岱。我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他胸口湿漉漉的衬衫,那里硬邦邦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猛地一扯,竟然从他衬衫口袋里扯出了一小块用红绳系着的……乌黑的木头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渔字。
这难道是小渔的信物
乔岱看到木头片被我抢走,动作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还给我!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乔岱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我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举起那块木头片,对着小渔喊道:这是你的东西吗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一直缠着他
小渔看着那块木头片,眼神复杂,有眷恋,有悲伤,还有一丝……解脱
这是……阿岱送我的护身符……她喃喃道,他说,会保佑我平安……
可是你还是出事了!我接话道,他很内疚,他想让你安息,但他用错了方法!他被执念困住了,也被你困住了!
我的目光转向乔岱:乔岱!你看看她!她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小渔了!她被怨气侵蚀,只想拉你一起沉沦,甚至想害我!你快醒醒!
乔岱茫然地看着我,又看看小渔,眼神中的血红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和迷茫。
小渔……我……我对不起你……他喃喃道。
阿岱……小渔的身影更加虚幻,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乔岱,但又停在了半空中。
就在这时,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乔岱向我借海晶盐,或许并非完全是小渔的指引。海晶盐能增强小渔的力量,但也能暂时净化她,让她恢复一丝神智。乔岱潜意识里,可能是在用这种方式,试图唤醒真正的小渔,或者……是在寻找一种解脱的方法。
而那个陶罐里的骨灰,和这块护身符,就是他们之间执念的纽带!
尘归尘,土归土……我想起不知在哪里听过的话,让她走吧,乔岱。这也是放过你自己。
我将手中的木头片,轻轻放在了那个装着骨灰的陶罐上。
就在木头片接触到骨灰的一刹那,陶罐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小渔和乔岱的身影,都被这白光笼罩。
小渔那张惨白狰狞的脸,在白光中渐渐变得柔和,恢复了日记里那个纯真女孩的模样。她对着乔岱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阿岱……谢谢你……也……对不起……她的声音变得清晰而温柔。
乔岱伸出手,泪流满面,似乎想抓住什么,但小渔的身影却在白光中慢慢变淡,最终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那块乌黑的木头片,也随之化为了粉末。
白光散去,乔岱的身影也变得透明了许多。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7
最后的告别
屋内的阴冷和腥腐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乔岱转过头,看着我,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疯狂和怨毒,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感激
谢谢你……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不再那么粘腻潮湿,反而带着一丝解脱后的空灵,我……我该走了……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可怜人,被一个执念困了半生,死后还不得安宁。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轻声问道。
乔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盆多肉……帮我……好好照顾它……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我送他的那盆多肉。原来他一直记得。
它在哪里
乔岱抬起虚幻的手,指向窗台。我走过去,在窗台的角落里,果然看到了那盆小小的多肉。它被养在一个不起眼的旧瓦罐里,叶片有些发蔫,但还顽强地活着。只是瓦罐的土,看起来异常湿润,还带着淡淡的腥味。
我突然明白,乔岱之前可能一直用带着鱼塘气息的水在浇灌它,试图留住某种气息。
好,我会的。我郑重地点点头。
乔岱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他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还有……对不起……之前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随着窗外吹进的一丝微风,彻底消失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个装着骨灰的陶罐,以及窗台上那盆孤零零的多肉。
一切都结束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小渔的骨灰。报警吗警察会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吗
最终,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请了假,带着那个陶罐,根据新闻里的地址,找到了乔岱老家的那个鱼塘。
鱼塘不大,水色浑浊,周围长满了杂草,显得有些荒凉。岸边还残留着一些祭拜过的痕迹。
我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将陶罐里的骨灰连同那些海晶盐,一起洒进了鱼塘。
小渔,安心去吧。乔岱也解脱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一阵风吹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仿佛是她的回应。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8
新生的绿意
回到城中村,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乔岱房间里那盆多肉搬回了自己家。
我给它换了新的土壤,放在阳光最充足的窗台上。起初,它依旧蔫蔫的,没什么生气。我每天给它浇水,和它说话,就像在完成对乔岱的承诺。
说来也怪,自从乔岱和小渔的事情解决后,我晚上再也没有做过噩梦,睡眠质量出奇的好。那串小叶紫檀手串,颜色似乎比以前更加温润了。
几天后,我接到了乔勇的电话。他告诉我,村里准备把那个鱼塘填平了,改建成一个小公园。那塘子太邪性,留着也是祸害。他说。
我听了,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我又问起了乔岱的身后事。乔勇说,乔岱没什么亲人了,后事是他和几个族人帮忙料理的,骨灰已经安葬在了村里的公墓。
说来也怪,乔勇在电话那头啧啧称奇,乔岱下葬那天,天气预报说有大雨,结果一滴雨都没下,反而出了个大太阳。他坟头旁边那棵歪脖子柳树,一夜之间好像抽了新芽,绿油油的,精神得很。
我握着电话,久久没有说话。也许,这是乔岱和小渔,都得到了真正安宁的象征吧。
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我依旧每天挤地铁,上班,下班,偶尔加加班。只是,每当我看到窗台上那盆渐渐恢复生机、叶片日益饱满的多肉时,都会想起那个深夜来借盐的邻居,和那个被困在鱼塘里的女孩。
他们的故事,像一道深刻的烙印,留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不再害怕夜晚,也不再对海晶盐有什么特殊的恐惧。只是偶尔,在超市看到海晶盐时,还是会多看两眼。
有一次,新搬来的邻居,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深夜来敲我的门,怯生生地问:姐姐,不好意思,能借我一点……酱油吗我泡面刚泡好,发现没酱油了。
我看着她那张年轻而略带窘迫的脸,笑了。
当然可以。我打开门,从厨房拿了一瓶酱油递给她。
小姑娘连声道谢,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关上门,看着窗台上那盆绿意盎然的多肉,它的一片叶子上,不知何时,悄悄冒出了一个小小的、新的芽苞,充满了生命力。
9
遗忘的角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乔岱和小渔的故事,渐渐被我埋藏在心底。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换了工作,搬了家,离开了那个充满回忆的老破小。新的住处宽敞明亮,小区环境也很好。窗台上的那盆多肉,在新环境里长得更加茁壮,甚至开出了几朵淡黄色的小花。
我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直到有一天,我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个许久不用的旧手机——就是那个在乔岱房间里摔坏了屏幕的手机。我本想直接扔掉,但鬼使神差地,我把它充上了电。
屏幕虽然碎裂,但还能勉强点亮。相册里,除了我的一些自拍和风景照,竟然还有几张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拍下的照片。
照片的拍摄地点,正是乔岱的房间。画面很暗,也很模糊,但能隐约看到床底那个陶土罐子,还有散落在地上的……一些纸张。
其中一张照片,稍微清晰一些,镜头对准的是一张被揉皱的纸,上面似乎用红色的笔写着什么。
我努力辨认,那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替……我……活……下……去……
不是小渔的字迹,也不是乔岱的。那是一种更加稚嫩,更加无力的笔迹。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什么
我突然想起,在乔岱的公寓里,我慌乱中踢倒的,除了那个陶罐,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但我当时太害怕,没有留意。
难道,除了小渔的日记和骨灰,乔岱的房间里,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升起:乔家鱼塘,新闻评论里说以前也淹死过不只一个。除了小渔,难道还有别的亡魂
乔岱的执念,仅仅是因为小渔吗还是说,那个鱼塘本身,就是一个怨念的漩涡
我试图回忆乔岱生前的种种细节。他那过分苍白的脸色,他只借海晶盐的古怪行为,他对那盆多肉的在意……
难道,他不仅仅是在试图安抚小渔,也是在用某种方式,镇压着鱼塘里其他的……东西而海晶盐,是他维持这种平衡的关键
小渔解脱了,乔岱也走了。那鱼塘里的其他东西,是不是也因此失去了束缚
我不敢再想下去。
10
未尽的涟漪
我立刻上网搜索关于乔家鱼塘的最新消息。之前乔勇说鱼塘要填了建公园,不知道进度如何。
很快,我找到了一条半个月前的地方新闻。新闻很短,说乔家村的鱼塘改造工程,因为连续下了几场罕见的暴雨,导致塌方,暂时停工了。新闻配图里,浑浊的泥水淹没了大半个工地,一片狼藉。
连续暴雨塌方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又想起了乔勇电话里说的,乔岱下葬那天,天气预报大雨却放了晴,坟头的柳树还抽了新芽。那似乎预示着乔岱的解脱。可鱼塘这边,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难道,乔岱的存在,不仅仅是困于小渔的执念,他本身也像一个塞子,堵住了鱼塘更深处的某些东西现在塞子没了,那些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点开那条新闻下方的评论区。
一条评论让我浑身发冷:我就住乔家村附近,那鱼塘邪门得很!施工队好几个工人都说晚上听到塘里有小孩哭,还有女人唱歌……吓得都不敢开夜工了。
小孩哭女人唱歌
这和我之前了解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小渔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且她的怨气主要是针对乔岱。
那么,这些新的声音,又是谁
我突然想起摔坏的手机里那张照片上,用红色笔写的字:替……我……活……下……去……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溺亡者的遗言一个比小渔更早,或者怨气更深的存在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件事,似乎并没有真正结束。它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虽然最初的波纹已经平息,但更深、更广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我看着窗台上那盆盛开着淡黄色小花的多肉。它依旧生机勃勃,仿佛不受任何外界的纷扰。
也许,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够解决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客,偶然卷入了一段离奇的因果。
我能做的,就是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并替乔岱,好好照顾这盆小小的多肉。
至于乔家鱼塘,和它背后可能还隐藏着的秘密,就留给时间和命运去解答吧。
我关掉电脑,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拨弄了一下多肉的叶片。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生活还要继续。只是,在我心底的某个角落,那片浑浊的鱼塘,和那些深夜的低语,或许永远都不会真正消失。它们会成为一个警示,提醒我敬畏未知,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