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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资本盛宴》
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拍在28楼玻璃幕墙上。陈妍对着化妆镜抿了抿唇,豆沙色口红把唇线勾勒得锋利。她扯了扯香奈儿套装的领口,露出锁骨处一片淡红——昨晚那个小模特咬的,今早遮瑕膏盖了三层。
陈总,杨先生带着孩子在楼下等您。助理王璐敲门的声音有点发颤。
陈妍对着镜子转了转眼珠,抓起手包往门口走:让他们去VIP室等着,别在大堂晃悠。高跟鞋敲在走廊里像催命符,路过休息区时,她瞥见落地窗外的银杏大道,想起五年前和杨明远在城中村啃冷馒头,他说以后要给她买带飘窗的房子,飘窗要朝南开,能看见树。
宴会厅里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陈氏集团上市庆功宴的背景板红得刺目。陈妍刚踏上台阶,台下就响起掌声。她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站定,笑容甜得像加了三倍糖的奶茶:感谢各位一路相伴,以后咱们还要一起赚更多钱!
角落里,杨明远正用温水冲退烧药。怀里三岁的儿子脸蛋烧得通红,小拳头攥着他的卫衣帽子: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讲睡前故事他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抬头看见台上的陈妍正和投行总监碰杯,红酒在水晶杯里晃啊晃,像极了她去年流产时病房里的吊瓶。
庆功宴散场时已经十点。陈妍摸出手机给司机发消息,忽然瞥见楼梯间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杨明远背着儿子,卫衣帽子滑下来,露出后颈那道疤痕。那是2018年他们搬仓库时,他为了护着她摔的,缝了七针,她当时哭着说以后再也不让他干粗活。
陈总,这是您的外套。王璐递来香奈儿大衣,眼神往楼梯间飘。陈妍冷笑一声,掏出粉饼补了补妆:去把车开过来,我从侧门走。
家里静得像空屋子。杨明远给儿子换完退烧药,听见玄关有钥匙响。陈妍踢掉高跟鞋,酒气裹着香水味涌进来:累死了,那帮人真能灌。她踉跄着往卧室走,手包啪嗒掉在地上,一张机票滑出来——东京,头等舱,乘客姓名:陈妍、林浩。
杨明远弯腰捡手包时,一枚银质袖扣滚到脚边。他捡起来对着台灯看,内侧刻着LH
2025。LH是陈妍助理提过的那个小明星他记得上周儿子说有个戴手表的叔叔来家里玩,当时他以为是客户。
看什么呢陈妍斜靠在卧室门口,眼影有点花,老杨,明天你带儿子去趟早教班,我让人订了VIP课。
儿子今天发烧39度。杨明远把袖扣放在茶几上,儿童房的监控...你没看吗
陈妍脱着耳环的手顿了顿:监控哦,王璐说有点问题,让物业来修了。她走进卧室,声音从衣柜里飘出来,对了,过两天我要去香港出差,你看着请个新保姆,老李家那个做饭太难吃。
杨明远盯着茶几上的袖扣,喉咙发紧。他想起上个月收拾儿童房,看见儿子画本里夹着张照片——陈妍和一个穿潮牌的男生靠在跑车旁,男生手腕上戴着块劳力士,表盘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夜里三点,杨明远躺在客房床上翻来覆去。手机屏幕亮起,监控APP推送了新视频。他点开一看,心猛地往下沉——画面里,儿子坐在地毯上玩积木,一个穿AJ的男生蹲在旁边,手里举着块巧克力:叫哥哥,哥哥带你买玩具。
卫生间传来冲水声。杨明远关掉手机,摸到枕头下的药瓶——胃癌早期的诊断书,他藏了半个月。指尖划过建议尽早手术的字样,他听见主卧传来陈妍的鼾声,像极了他们创业那年,她累到在仓库打地铺时的呼吸声。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扑棱。杨明远起身走到儿童房门口,透过门缝看见儿子蜷成小团,床头摆着陈妍去年买的智能故事机,一次都没用过。他蹲下来轻轻替孩子盖好被子,看见床栏上挂着枚袖扣——和茶几上那枚一模一样。
老杨陈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干嘛呢
他转身看着她,乱蓬蓬的头发,眼角的细纹比上个月又深了些。曾经那个在暴雨里帮他搬服务器的姑娘,现在连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陌生人。
没事。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积木,儿子说想要个带飘窗的房间,能看见树的那种。
陈妍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卧室:明天让设计师来量尺寸,咱们把书房改了。门咔嗒一声关上,杨明远听见她在里面打电话:宝贝,明天早上十点见,我让司机去接你...
他攥着积木走到客厅,月光把银杏叶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茶几上的袖扣闪着光,他突然想起创业那年冬天,他们在城中村吃馒头就咸菜,陈妍把最后一块肉塞进他嘴里,说以后要让他天天吃牛排。
现在他有牛排了,可馒头没了。
杨明远摸出手机,给律师发消息:股权变更的事,我想再聊聊。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儿童房传来儿子的哭声。他快步跑过去,看见孩子抱着智能故事机掉眼泪: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讲故事
他抱起儿子,闻着小家伙头发里的奶香味,喉咙酸得厉害。窗外的银杏树在风里抖啊抖,一片黄叶正好落在飘窗台上,像谁掉了一颗眼泪。
第二章《暗涌》
2017年的暴雨像破了洞的水龙头。陈妍穿着廉价西装蹲在大排档后厨吐,胃酸混着红酒味灼烧喉咙。杨明远蹲在旁边拍她后背,工装裤浸得能拧出水,右肩还沾着刚才搬服务器时蹭的墙灰。
要不咱别干了他掏出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你看你都喝成这样...
陈妍擦了擦嘴,抬头看他:不干那房租谁交服务器托管费谁付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客户刚发的消息:陈总再喝三杯,合同马上签。雨滴顺着她下巴往下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明远,我就想让咱儿子以后住上带飘窗的房子,咋这么难呢
杨明远喉结动了动,突然脱了工装上的外套罩在她头上:走,我背你去。不就喝酒吗,我替你喝。陈妍愣了愣,趴在他背上时闻到他衣服上的泡面味——这半个月他们顿顿吃泡面,调料包都省着用。
爸爸,你发什么呆呀儿子的小手在杨明远眼前晃了晃。他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幼儿园门口,手里的接送卡被攥出了汗印。其他家长三三两两聊天,他听见有人小声说:就那个爸爸,从来没见他妈妈来接过...
教室门开了,儿子蹦蹦跳跳跑出来,手里举着张画:爸爸你看!我画了咱们家!杨明远接过画,看见歪歪扭扭的房子旁边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手拉手,另一个被涂成了黑色。
小宝怎么把爸爸涂成黑色呀他蹲下来,尽量让语气轻松。
儿子咬着蜡笔尖:因为爸爸总不在家呀。旁边路过的小男孩突然喊:小宝没有爸爸!他妈妈的车昨天带了个叔叔来!
杨明远感觉血往头上涌。儿子攥紧蜡笔不说话,睫毛扑簌簌地抖。他伸手把孩子搂进怀里,闻到儿子头发里有股陌生的草莓香味——不是家里用的洗发水味道。
杨先生班主任走过来,表情有点尴尬,能借一步说话吗
办公室里飘着消毒水味。班主任指着桌上的作业本:小宝最近总在作文里写‘家里来了新叔叔’,我们担心...她话没说完,杨明远已经看见本子上的字迹:叔叔会带我玩游戏,叔叔的手表会发光,像星星一样。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杨明远摸出来,是陈妍发来的消息:今晚不回家,陪客户。附带一张转账记录,3000块,备注给儿子买零食。他盯着那串数字,想起上周儿子说想要个奥特曼玩具,陈妍说让爸爸网上买,结果他翻遍购物车,最便宜的都要299。
杨先生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要不要和孩子妈妈沟通一下
他点点头,刚走到幼儿园门口,就看见一辆红色保时捷停在路边。陈妍从副驾驶下来,短裙被风吹起一角,驾驶座的男生探身给她递包,手腕上的劳力士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
妈妈!儿子挣脱杨明远的手跑过去。陈妍愣了一下,赶紧蹲下抱他:小宝怎么在这儿你爸爸呢
杨明远站在原地没动。他看见陈妍身上穿着昨天庆功宴的那套衣服,脖子上挂着条新项链——上个月他偷偷查过账单,那玩意要三万八。男生从车里下来,二十出头,潮牌卫衣帽子戴在头上,跟昨晚监控里的AJ球鞋主人一模一样。
这位是...男生看着杨明远,语气里带着挑衅。
陈妍站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背:这是我先生,杨明远。明远,这是林浩,我们公司合作的艺人。她说话时不敢看他的眼睛,指尖不停地摩挲着项链吊坠。
林浩伸手想握手,杨明远没理。他盯着陈妍的脸,发现她眼角的遮瑕膏没涂匀,昨晚那个草莓印露出一点边角。儿子仰头看着林浩:叔叔,你的手表真的会发光耶!
小宝!陈妍突然提高声音,别没礼貌!跟爸爸回家去!
杨明远弯腰抱起儿子,闻到他身上的草莓味更浓了。路过保时捷时,他听见林浩小声说:你老公看着挺普通啊...陈妍的回答被风吹散,只听见半句:老男人了,管他呢...
回到家已经五点。杨明远给儿子热了盒牛奶,刚打开冰箱,就看见最上层摆着个LV的礼盒——他认得这包装,上周陈妍说客户送的保健品。盒子旁边有张购物小票,日期是昨天,购买人:陈妍,金额:12800。
爸爸,我饿。儿子晃着空牛奶盒。杨明远转身打开橱柜,里面除了几包泡面什么都没有。他想起陈妍前天让人送来的进口和牛,还冻在冷柜里,塑料袋上贴着标签:给明远补身体。他突然有点想笑,胃癌患者吃和牛,听起来像个冷笑话。
手机在餐桌上震动,是财务总监老周打来的:杨总,您让查的那笔资金流向...有点问题。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陈总批的那5000万投资,收款方是个刚成立的空壳公司,法人叫林浩...
杨明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窗外又开始下雨,他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背着陈妍在积水里跑,她吐在他背上,说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了。现在她的胃早就喝出了毛病,却还在替别的男人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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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通知各部门总监,明天早上九点开会。挂了电话,他看见儿子趴在餐桌上画奥特曼,边画边嘟囔:奥特曼会打怪兽,可是爸爸打不过怪兽...
晚上七点,陈妍还没回来。杨明远翻出儿子的病历本,准备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结果刚点开APP,就看见重疾险的状态显示已停缴。他心脏猛地一跳,赶紧查缴费记录,发现半个月前有笔等额资金转到了浩宇文化传播公司——林浩的公司。
thunder在窗外滚过。杨明远给陈妍打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老杨什么事我正谈事呢!背景里有男人的笑声,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
儿子的重疾险怎么停了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
陈妍那边顿了顿,传来脚步声,像是走到了外面:哦,那个啊,我觉得没啥用,就退了。再说咱们现在还缺那点钱她声音里带着不耐烦,我跟你说,林浩那项目稳赚,到时候给儿子买十份重疾险都行...
陈妍!杨明远第一次打断她的话,那是孩子的救命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突然传来林浩的声音:妍姐,他们都等着呢,赶紧进来吧...陈妍嗯了一声,对着电话说:行了老杨,我没时间跟你扯这些,明天再说!
嘟嘟声响起时,杨明远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儿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手里攥着奥特曼玩具:爸爸,你哭了吗
他赶紧抹了把脸,才发现脸上湿乎乎的。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银杏叶被砸得贴在玻璃上,像一张张惨败的脸。他蹲下来抱住儿子,闻着小家伙头发里残留的草莓香,突然想起陈妍以前说过,草莓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小宝,他轻声问,那个叔叔...是不是常来家里
儿子点点头,把奥特曼塞进他手里:叔叔会给我买巧克力,还说爸爸是老古董。杨明远感觉胸口像被人捶了一拳,疼得喘不过气。他看着儿子天真的脸,突然想起五年前在城中村,陈妍摸着肚子说:以后咱们儿子肯定是个小天才,要啥有啥。
现在儿子有了巧克力和新叔叔,却没了爸爸妈妈完整的爱。
杨明远摸出枕头下的诊断书,指尖划过建议尽早手术的字样。窗外的
thunder又响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雨声还急。手机屏幕亮起,是老周发来的消息:杨总,做空机构今天又增持了咱们的股票,股价跌了15%...
他关掉手机,把儿子抱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床头的智能故事机突然响起来,传出陈妍的声音:从前有个小公主,住在漂亮的城堡里...那是去年她录的,只录了一半就说太忙了没时间。
儿子已经闭上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杨明远轻轻擦掉那滴泪,起身时看见床头柜上摆着张照片——去年全家去迪士尼拍的,陈妍笑得很开心,左手紧紧挽着他的胳膊。
现在她的左手,应该正被别的男人握着吧。
雨还在下。杨明远走到客厅,打开冷柜取出那盒和牛。塑料包装上的冷凝水顺着指缝往下滴,他突然觉得很冷,冷到骨头里。他把和牛扔进垃圾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响:真他妈讽刺。
窗外的银杏树在风雨中摇晃,几片黄叶被吹进阳台,落在地板上,像谁随手扔掉的废纸。
第三章《猎食者》
早上九点的会议室像个蒸笼。杨明远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投影仪上的股权变更图表。台下坐着各部门总监,老周冲他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紧张。
今天叫大家来,是要讨论陈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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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几笔股权操作。杨明远尽量让声音平稳,根据《公司法》第71条,股权转让需要其他股东过半数同意——
杨总这是要干什么陈妍推门进来,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咚咚响。她穿着黑色套装,黑眼圈比昨天更重,我自己的股份,爱怎么转就怎么转,还用得着开会讨论
老周清了清嗓子:陈总,这些股份里有部分是夫妻共同财产,按照法律——
法律陈妍冷笑一声,把包摔在桌上,老杨,你要跟我讲法律行啊,那咱们说说你私自查公司账目算不算侵犯隐私她说话时手指在发抖,杨明远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杨明远摸出文件夹里的尽调报告,推到陈妍面前:这是你转到香港壳公司的28%股权,受让方是林浩。他顿了顿,还有那5000万投资,根本不是什么创意产业,是他拿去炒期货了吧
陈妍脸色一变,伸手想抢报告:你胡说!林浩的项目很有前景,你懂什么!报告纸页在她手里发出沙沙的响声,她突然抬头看向众人,都看着干嘛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散会!
等一下。杨明远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音,昨天做空机构又增持了,股价跌了23%。陈总,你真以为林浩是在帮你他是在做空我们的股票!
陈妍愣住了。老周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交易记录:陈总,这些转账记录都在这里,收款方和做空机构的账户有资金往来。屏幕上跳出一串银行流水,陈妍的眼神从震惊变成慌乱。
手机在她包里震动。陈妍掏出手机,是林浩发来的消息:妍姐,今天的会别让老杨乱说话,不然——消息没看完,她手指一滑删掉了。
不可能...陈妍喃喃自语,他说过会爱我...话音未落,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林浩大摇大摆走进来,卫衣帽子还是歪着的,哟,这么热闹妍姐,他们欺负你了
杨明远看着他手腕上的劳力士,突然想起儿子画本里的发光星星。老周猛地站起来:就是他!上次在地下车库和陈总见面的人!
林浩挑眉笑了笑,走到陈妍身边:妍姐,跟他们废什么话反正股权都转了,他们能拿你怎么样他伸手想揽她的肩,陈妍猛地躲开,像是被烫到。
你什么意思陈妍声音发颤,不是说好了一起做项目吗
林浩耸耸肩:项目姐,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吧我图你钱啊!他从兜里掏出张纸,瞧这股权代持协议,你签了字的,现在这些股份都是我的。
陈妍脸色煞白,伸手去抢那张纸,没站稳差点摔倒。杨明远下意识想扶她,又硬生生收回手。会议室里一片哗然,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林浩!陈妍终于爆发,你敢耍我信不信我告你诈骗!
告我林浩笑得更嚣张,合同都是你自愿签的,证据都在我这儿。再说了——他瞥了眼杨明远,你老公不是要离婚吗到时候分财产,他能分到什么
陈妍猛地转头看向杨明远,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左手紧紧攥着西装裤,指节发白。她突然想起上个月他说胃不舒服,让她陪去医院,她当时说忙着呢,自己去。
散会后,陈妍跟着杨明远回到家。书房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她看见书桌上摊着份文件,标题是离婚协议书,旁边放着张PET-CT报告,姓名栏写着杨明远。
胃癌晚期她声音发抖,伸手去摸那份报告,老杨,你怎么不告诉我
杨明远靠在窗边,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叶子已经黄了大半:告诉你你每天忙着陪小鲜肉,有空听吗
陈妍鼻子一酸,眼泪突然掉下来:对不起...我错了...我真不知道林浩是这种人...你原谅我好不好咱们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杨明远转身看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把儿子的重疾险退了,把咱们的心血转给外人,现在说重新来过他拿起离婚协议书,儿子抚养权我要了,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陈妍扑过去抓住他的手:别离婚行不行我把股权要回来,咱们好好过日子...我求你了...她哭得妆都花了,像个孩子一样拽着他的袖子。
杨明远看着她,突然想起刚结婚那年,她也是这样拽着他的袖子,说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好。现在她的手还是那么软,可心里早就没了他的位置。
晚了。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律师说,按照公司章程,离婚后我会失去股权。他顿了顿,但就算净身出户,我也要带走儿子。
陈妍愣住了:为什么股权没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我还有儿子。杨明远拿起桌上的奥特曼玩具,你知道他昨天晚上说什么吗他说‘爸爸是奥特曼,会打败所有怪兽’。他声音哽咽,可我这个奥特曼,连自己的家都守不住。
窗外的风卷起一片黄叶,从打开的窗户飘进来,落在离婚协议书上。陈妍看着那片叶子,突然想起他们在城中村的出租屋,墙上用粉笔写着加油,现在早就被推土机推平了。
老杨,她轻声说,给我点时间,我把股权拿回来,咱们...至少别让儿子没了爸爸。
杨明远没说话,转身走出书房。陈妍听见他在客厅给儿子打电话,声音温柔得能滴水:小宝乖,爸爸一会儿带你去吃肯德基,咱们点最大的那个套餐...
她摸出手机,给林浩发消息:把股权还我,多少钱都行。发送键按下后,眼泪又掉了下来。书桌上的台历显示今天是他们结婚十周年,她想起早上路过珠宝店,橱窗里摆着新款对戒,标价19999。
曾经他们连99块的戒指都舍不得买,现在却要为了几百万的股权撕破脸。
陈妍拿起那份癌症报告,指尖划过建议立即住院的字样。走廊里传来儿子的笑声,杨明远在教他认奥特曼卡片。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的银杏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他们曾经的誓言。陈妍把离婚协议书塞进抽屉最深处,摸出抽屉角落里的小盒子——里面是他们的结婚戒指,还有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人穿着地摊货,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现在阳光还在,人却变了。
第四章《断奶》
离婚协议书签字那天,杨明远只带走了儿子和一个行李箱。
陈妍站在玄关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五年前她流产住院,杨明远也是这样背着包,抱着襁褓里的儿子,在医院走廊里走来走去。
妈妈再见。儿子趴在杨明远肩头挥了挥手,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陈妍张了张嘴,想说常回来看看,却发现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她看着电梯门关上,突然想起儿子以前总说妈妈的香水味像棉花糖,现在她身上还喷着那瓶香水,可儿子再也没凑过来闻过。
出租屋在老小区六楼,没有电梯。杨明远背着儿子爬楼梯,累得直喘气。胃癌晚期的病灶像个石头压在胃里,每走一步都扯着疼。
爸爸不累吗儿子伸手替他擦汗,小宝自己走。
爸爸有力气。杨明远挤出个笑容,把儿子往上颠了颠。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红砖,像极了他们当年在城中村的出租屋。
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杨明远把儿子的奥特曼玩具摆在桌上,转头看见窗外的银杏树——虽然楼层低,但好歹能看见树叶。
小宝看,咱们的飘窗在这儿呢。他指着窗户笑,以后每天都能看见树。
儿子趴在窗台上,突然指着楼下喊:爸爸快看!那个叔叔的车和妈妈的一样!
杨明远心口一紧,探身往下看。红色保时捷停在单元门口,林浩正靠在车门上打电话,手腕上的劳力士一闪一闪。
走,咱们去买晚饭。他迅速抱起儿子,从后门离开了小区。
晚上七点,杨明远穿着外卖服站在快餐店门口。胃癌让他吃不下东西,但闻着炸鸡味还是一阵恶心。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空了。
爸爸穿这个衣服好帅!儿子坐在电动车后座,伸手扯了扯他的工牌,像超人!
超人要去送外卖啦。杨明远替儿子戴好头盔,咱们今天赚够五十块,就给小宝买冰淇淋。
第一单是送到别墅区。杨明远爬楼梯时,看见玄关摆着双AJ球鞋,和监控里的一模一样。开门的女人怀里抱着只贵宾犬,皱着眉说:怎么这么慢冰淇淋都化了!
他低头看了眼袋子里的甜筒,奶油确实化了一半。对不起,我赔您钱。他摸出钱包,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十块钱。
女人上下打量他:算了,穷鬼。门砰地关上,夹断了他半句谢谢。
送完最后一单已经十点。儿子趴在他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面包。杨明远摸了摸电动车筐里的保温箱,里面还有半瓶凉透的矿泉水。
路过便利店时,他停了下来。玻璃橱窗里映出他的倒影:胡子没刮,头发乱得像鸡窝,外卖服上沾着油渍。曾经的公司老总,现在连瓶三块钱的矿泉水都要算计着喝。
老板,来瓶最便宜的水。他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
收银员扫了眼他背后的孩子:加一块钱换个冰淇淋吧,快过期了。
杨明远鼻子一酸。接过冰淇淋时,他看见收银员往袋子里多塞了包饼干:给孩子垫垫肚子。
凌晨三点,陈妍在办公室摔了个杯子。
股价又跌了10%!她瞪着电脑屏幕,眼影花得像鬼,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不护盘
老周叹了口气:陈总,咱们账上没钱了...那5000万要是追不回来,公司真的撑不住了。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林浩发来的消息:妍姐,求你别告我,我真没钱还你...
陈妍冷笑一声,刚想删掉,突然看见屏幕右下角弹出条新闻:陈氏集团前高管成立新公司,主打平价母婴产品。
她点开一看,创始人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站在城中村仓库前——那是他们当年创业的地方,照片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明远曾经的得力手下张凯。
陈总,老周小心翼翼地说,张凯他们挖走了咱们三个核心团队,现在市场部几乎空了...
陈妍猛地合上电脑,震得桌上的咖啡杯晃了晃。她想起昨天路过幼儿园,看见儿子牵着杨明远的手,有说有笑地往相反方向走,连个背影都没留给她。
周末,儿子吵着要吃火锅。
杨明远看着钱包里的一百块,咬咬牙走进火锅店。店里飘着辣椒香,他选了最便宜的鸳鸯锅,给儿子点了份虾滑。
爸爸吃。儿子用勺子舀起虾滑放进他碗里,老师说不能挑食。
杨明远刚要张嘴,突然看见门口走进来的人——陈妍穿着风衣,手里提着个LV的购物袋,妆容精致得像刚从杂志里走出来。
妈妈!儿子眼尖地喊了一声。
陈妍愣在原地,看着坐在角落的父子俩。杨明远穿着洗褪色的卫衣,头发长到盖住耳朵,儿子面前的小料碟里堆着好几块西瓜皮——显然是从自助台拿的免费水果。
小宝,妈妈带你去吃更好的。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想抱儿子,咱们去隔壁吃日料好不好
儿子往杨明远怀里缩了缩:我要和爸爸一起吃。
陈妍看着他碗里的虾滑,突然想起上周她在五星级酒店吃的龙虾刺身,每只都要上千块。她鼻子一酸,从购物袋里掏出个变形金刚:小宝看,妈妈给你买了新玩具!
我不要!儿子扭头躲开,爸爸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别人陈妍猛地抬头看向杨明远,我是你妈妈!
杨明远放下筷子,擦了擦儿子嘴边的酱汁:别吓着孩子。他声音很轻,却像一巴掌扇在陈妍脸上。
她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还有夹在头发里的白丝。曾经那个能扛着她跑三条街的男人,现在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老杨,你是不是...没吃药她突然想起儿子上次说爸爸的药吃完了。
杨明远没说话,低头给儿子涮羊肉。陈妍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皮肤,比以前白了很多,像是很久没晒过太阳。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秘书发来的消息:陈总,银行那边说咱们的贷款批不下来...
她关掉手机,看着眼前的鸳鸯锅,红汤翻滚得像她现在的生活,看似热闹,其实烫嘴又烧心。
妈妈一起吃吧。儿子突然递来一双公筷,爸爸说火锅要一起吃才香。
陈妍接过筷子时,碰到杨明远的手。他的手还是那么暖,却比以前瘦了一圈。她想起结婚那年冬天,他们挤在城中村的小床上,他用体温给她暖脚,说以后咱们买个能泡脚的浴缸。
现在她有了带按摩功能的浴缸,却再也没等到那个给她暖脚的人。
离开火锅店时,天已经黑了。
杨明远背着儿子走在前面,陈妍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路过药店时,她突然冲进去,买了最贵的胃癌靶向药。
老杨,她追上他们,把药塞进他手里,这个药效果好...
杨明远看了眼包装,又塞回给她: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陈妍急了,你不要命了
命杨明远笑了笑,月光照在他脸上,我现在的命,得留给儿子。
他转身要走,陈妍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求你了,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儿子在他背上动了动,迷迷糊糊地说:爸爸,我困了...
杨明远拍了拍儿子的背,轻声说:睡吧,爸爸带你回家。他抬头看了眼药店的霓虹灯,红色的医保字样闪烁着,像极了陈妍锁骨上的草莓印。
陈妍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手里的药盒被攥出了褶皱,她突然想起杨明远签离婚协议时,钢笔尖划破了抚养权那栏,渗出来的血珠,和现在药盒上的红印一模一样。
风吹起路边的银杏叶,一片叶子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发现叶子上有个虫洞,像被谁咬了一口。
就像她的婚姻,千疮百孔,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第五章《空巢》
法庭里的空调开得很低。
陈妍穿着黑色西装,手指在被告席上轻轻发抖。对面的杨明远穿着白衬衫,领口洗得发旧,却格外整洁。儿子坐在证人席的小椅子上,手里攥着奥特曼玩具,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国徽。
小朋友,法官的声音很温柔,你愿意和爸爸还是妈妈一起生活呀
儿子看了看陈妍,又看了看杨明远。陈妍赶紧挤出个笑容,冲他眨眨眼。昨天晚上她特意去买了草莓蛋糕,哄着儿子说来妈妈这边。
我想和爸爸住。儿子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陈妍心上。
为什么呢法官继续问。
因为爸爸会陪我画画,给我煮泡面,还会用电动车带我看星星。儿子举起奥特曼,妈妈的车里有香水味,可是妈妈从来没接过我放学。
陈妍感觉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看见杨明远低头抹了抹眼睛。法庭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她突然想起上周秘书说的话:陈总,您已经三个月没去幼儿园接过小少爷了。
宣判结果出来时,陈妍只听见抚养权归原告几个字。她机械地起身,看见杨明远牵着儿子走出法庭,儿子的小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响声。那声音越来越远,像极了她每次晚归时,高跟鞋敲在玄关的声音。
陈总,您没事吧助理王璐扶住她的胳膊。
陈妍甩开她的手,快步走出法院大门。秋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她摸出手机给杨明远打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
老杨,她声音沙哑,我能去看看儿子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儿子的声音:爸爸说等他病好了,就带我去动物园。
病陈妍心口一紧,他怎么了
胃癌呀,爸爸每天都吃好多药。儿子的声音很天真,妈妈,你什么时候来呀爸爸今天没吃早饭。
陈妍感觉天旋地转,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她想起昨天在药店,杨明远拒绝了她的药,原来他早就停药了。
天台的风比楼下更大。
陈妍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人群像蚂蚁一样渺小。她摸出包里的镜子,看见自己眼角的皱纹,还有眼下的青黑。三十七岁的生日刚过,她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比坐在被告席上的杨明远还老。
陈总保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不能长时间停留...
她摆摆手,示意保安离开。远处的街道上,杨明远正慢吞吞地走着,怀里抱着儿子的奥特曼玩具。他的背比以前更驼了,脚步虚浮,像随时会摔倒。
老杨!陈妍下意识喊了一声。
杨明远停下脚步,抬头往上看。阳光穿过他的头发,陈妍这才发现,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突然想起结婚那天,他也是这样抬头看她,眼里有星星。
下一秒,杨明远晃了晃,身体往后倒去。
啊!陈妍尖叫着跑向楼梯间,高跟鞋在台阶上打滑。她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他背着她跑过暴雨的城中村,他在庆功宴角落给儿子喂药,他在出租屋楼梯间累得直喘气。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时,陈妍终于跑到了楼下。杨明远躺在地上,儿子蹲在旁边哭,手里还攥着那只奥特曼。
爸爸怎么了儿子看见她,扑进怀里,妈妈快救救爸爸!
陈妍颤抖着摸出手机,拨打120。她的手怎么都按不准数字,最后还是保安帮忙拨了号。杨明远的手很凉,她握住时,发现他掌心里全是冷汗。
老杨,坚持住,她哭着说,我带你去医院,咱们马上就去...
ICU的灯亮了整整一夜。
陈妍坐在椅子上,盯着门上的禁止探视几个字。儿子靠在她怀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摸出手机,翻到相册里的老照片:2018年,他们在城中村仓库吃泡面,杨明远把卤蛋推给她,她笑着说以后我养你。
现在她真的养他了,却用最糟糕的方式。
陈女士,医生摘下口罩,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需要尽快手术。不过他停药太久,身体指标不太理想...
做,必须做!陈妍抓住医生的手,用最好的药,花多少钱都行!
医生点点头,离开前看了她一眼:病人心里有事,求生欲很强。您多陪陪他,对康复有好处。
凌晨三点,陈妍坐在病床边。杨明远还没醒,手上插着输液管。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离婚那天,她把自己的戒指扔进了垃圾桶。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以前总以为钱最重要,现在才知道,没了你,钱什么都不是。
眼泪滴在他手背上,她想起儿子在法庭上说的爸爸会煮泡面。其实她知道,杨明远根本不会做饭,每次煮泡面都会糊锅,可儿子却说爸爸煮的最好吃。
清晨的阳光照进病房时,陈妍摸出包里的剪刀。
咔嚓一声,第一缕头发落在地上。
咔嚓、咔嚓,碎发越来越多,镜子里的她变成了寸头。儿子揉着眼睛醒来,看见她吓了一跳:妈妈怎么变成小和尚了
因为爸爸生病了,妈妈要陪他一起光头。陈妍笑了笑,把儿子抱到病床上,等爸爸醒了,咱们一起告诉他,好不好
三个月后,新公司上市仪式在老仓库举行。
杨明远穿着西装,站在台上,手里牵着陈妍和儿子。台下站着曾经的老员工,张凯举着话筒说:咱们新公司的股票代码,是小少爷的生日!
人群里响起掌声。陈妍看着杨明远脸上的笑容,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他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软软的贴在头上,像他们刚恋爱时那样。
妈妈看!儿子指着远处的银杏大道,叶子黄了!
陈妍抬头望去,金黄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三年后,她和杨明远坐在轮椅上,看着孙子在银杏树下跑跳。
当年你在天台喊我那声,杨明远突然说,我以为是在做梦。
不是梦,陈妍握住他的手,是我第一次听懂自己的心。
一阵风吹过,银杏叶纷纷扬扬落下,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远处传来孙子的笑声,和记忆里儿子的笑声重叠在一起。
原来有些东西,碎了还能再拼起来,只要心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