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6.
我落地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
救援队配备的医院和疗养院都是国际尖端,拥有最新最好的技术,专门为野外救援做贡献。
连着几天睡了个昏天黑地,好容易把时差倒过来,就对上了凌启无奈的脸。
「光顾着睡觉,饭也不吃、药也不换,医生到时候又要叨叨你了。」
我连忙讨饶,乖乖打开他带来的饭盒,猛扒两口。
虾剥了壳、鱼剔了刺、就连鸡腿都细心去掉了我不吃的皮和油脂,切成了小块。
他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宋声当年为了追你,把你的喜好记成了一本超厚的本子,每天在寝室里背。」
凌启笑着,给我盛了一小碗汤。
「他还拿期末笔记贿赂我们,说要是哪天他去救援任务不在、你又不想点外卖,就让我们照着本子给你做。」
「后来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连我们都记住了。」
我鼻尖骤然泛起点点酸。
在宋奕身边七年,我不停地想从他身上找到宋声的影子。
一度想借相似的容颜满足自己微小的贪恋。
可宋声终究是宋声,如同皎月高悬,无人可以替代。
「凌队。」
房门忽然被敲响,前台女孩的声音迟疑：
「前台那个叫宋奕的又来了,还是要找林顾问。」
「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我略显诧异,扭头看向眉头紧皱的凌启。
凌启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从哪找到这里的地址,已经连着来了好几天了。」
「正好遇上你倒时差都睡着,门卫就一直拦在外面。」
「他可能以为你故意不见他,昨晚在门外跪了一宿。」
昨晚暴雨下了一整夜,被雷声惊醒时,我还点了一杯热奶茶。
宋奕从那时就跪在雨里了吗。
我一时哑然,沉默良久。
「那就见一面吧。」
前台把宋奕领到房间,我看清面前的男人,一瞬间愣住了。
......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他整个人削瘦如枯骨,连乌黑的发间都掺进几丝灰白。
面容憔悴得可怕,几乎看不出是曾经那个骄傲恣意的宋少爷。
只有那双眼睛,在看见我时,爆发出极为明亮的光。
「你终于见我了,我......」
我叹了口气,轻声打断他：
「我们已经结束了,宋奕。」
「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宋奕嘴唇颤抖不止,执拗地望着我,声音急切又慌忙：
「不,不是的清清。我已经知道之前的事,我会处理掉沈明悦,只要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只要能补偿你,就算让我扮成我哥也......」
「有什么意义呢」
我再一次打断他。
垂下眼,目光平静至极。
「我不是因为沈明悦而离开的,宋奕。」
「我离开,从始至终,都只是因为你而已。」
宋奕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想要再辩解什么。
我却转过头,视线眺向远方。
「你知道我和宋声是怎么认识的吗」
嗓音轻柔和缓,像风划过耳畔。
「大二那年,霸凌小团体为了搅烂我的助学金,把我的照片拿去p裸照,手机号挂在小网站上。」
「事情闹到教务处,所有人都说我品行不端。」
「当时宋声跟朋友路过,听完之后,不顾上课迟到,硬是挤进来,为素不相识的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这种事,是必须要讲证据的。」
「不能只凭一张嘴就给人泼脏水。」
我望向宋奕灰败的脸,轻轻笑了。
「但你呢宋奕。」
「你听到流言,不问我、不信我、不查真相、不看证据。」
「只要沈明悦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定我的罪。」
「我总觉得你和宋声是兄弟,他那样好,你也不会太差。」
「直到那天在山上,我才知道,我错得到底有多彻底。」
我摇摇头,目光近乎怜悯：
「我爱宋声,没有一秒后悔。」
「可是宋奕,作为他的弟弟,你不配。」
宋奕跌倒在地。
痛苦排山倒海席卷了他,心脏不住痉挛,痛得像被生生剜掉一半,痛到他说不出哪怕一句话、近乎窒息。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林清一般,在他心里扎下密密麻麻的根。
她说人总要向前看。
可是他......再也没有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