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蘸着墙根青苔在宣纸上勾完最后一笔时,三更梆子声正好落在国师府西墙头。画中老妪耳后那粒朱砂痣被月光映得发亮,像极了张嬷嬷年轻时被火钳烫伤的疤。
粗布袖袋里藏着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铜罗盘,指针正对着东北角小佛堂发颤。那里供着明微国师亲绘的观音像,香案下却压着七盏锁魂灯——三日前我扮作卖花女路过时,铜铃铛在腰间撞出招魂的调子。
昭丫头!
角门吱呀推开半扇,真张嬷嬷裹着酱色棉袄探出头。我迅速将画纸团进袖中,起身时故意让裙摆扫过墙边野艾。这种驱邪草在国师府周围长得格外疯,叶片边缘泛着蛇鳞似的青黑。
三个月前司天监大火那夜,父亲用血在我掌心画星象图时,后院也生着这样的毒艾。
嬷嬷当心台阶。我佯装搀扶,指尖拂过她生着冻疮的手背。零碎画面涌入脑海:子时三更的藏书阁,明微国师素白道袍沾着暗红,正在焚烧......
木盆突然打翻在地。
作死的丫头!这可是国师明日祭天要穿的鹤氅!老嬷嬷的叱骂惊飞檐上寒鸦。我连声告罪蹲下收拾,指尖抚过雪白鹤羽时,二十年前的画面如利刃刺入眼底——
烛火摇曳的寝殿,年轻十岁的明微站在相同纹样的鹤氅前。他脚下躺着七窍流血的昌平公主,银铃轻摇间,公主竟自己将金簪刺入心口!
当啷一声,我袖中铜罗盘掉在青石砖上。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直指张嬷嬷浑浊的左眼。
这是......老嬷嬷弯腰要捡。
奴婢这就去浣衣房重新浆洗!我抢先抓起罗盘,鹤氅下突然滑落半片金箔。那上头用朱砂画着与我掌心如出一辙的星轨,边缘还沾着胭脂——是昌平公主生前最爱的醉芙蓉。
更鼓声又起,佛堂方向传来铃铎清音。我抱着木盆疾步穿过月洞门,忽然撞进一片苦艾香雾里。玄色织金袍角拂过手背的瞬间,我浑身血液都结了冰。
新来的奴才
明微国师的声音比香灰还轻,我却看见他腰间银铃缀着公主府才有的缠枝莲纹。方才触碰鹤氅时见到的画面在胃里翻涌,父亲被火舌吞没前最后的嘶喊突然刺穿耳膜。
昭儿快走!七星连珠夜......
奴婢该死!我重重跪下,额头抵住他云履上沾染的香灰。那些个灰烬里混着骨粉,是父亲教过的炼魂术才会用的婴孩天灵盖。
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托起我下巴。月光漏过国师白玉冠,在他慈悲眉目间投下蛛网似的阴影。腕间铜铃轻响,罗盘突然发烫——三年前父亲作法时,镇妖塔顶的锁魂铃也是这样嗡鸣。
倒有几分像。他拇指擦过我眼下泪痣,我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三日前扮作卖花女时,守门侍卫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们说二十年前暴毙的昌平公主,右眼下也生着这样的朱砂痣。
更漏声催得急,我盯着国师腰间晃动的银铃,忽然瞥见他中指戒面闪过暗红。这是司天监传承百年的鸡血石,那本该戴在父亲焚成焦骨的指节上。
去把鹤氅熏上苏合香。他终于松开手,子时三刻送到佛堂来。
我叩首领命时,一滴温热突然落在后颈。抬头只见廊下红灯笼映着残缺的月,像被谁咬去一口的胭脂饼——红的发邪。国师远去的背影拖出一道扭曲暗影,那影子脖颈处赫然裂开道血口——与铜镜中我昨夜梦见的,昌平公主自戕时的伤口一模一样。
2
子时二刻,
我送鹤氅到佛堂,却不见国师,只候在香案旁将鹤氅熏上苏合香。
佛堂香炉炸开第三朵灯花,我腕间铜铃正巧断线。那铃铛滚进供案底下,惊起半幅褪色的经幡。二十年前昌平公主手抄的《往生咒》从幡后飘落,朱砂字迹恰好覆在我手背泪痣上。
叮——
铜铃突然发出婴啼般的颤音,我指尖刚触到经卷边缘,血色潮水便漫过眼帘。十七岁的昌平公主正对镜点染泪痣,铜镜边缘刻着与我袖中罗盘相同的二十八宿图。镜中人突然转头轻笑:阿昭,替本宫取那支鎏金簪来。
我猛地缩回手,经卷背面赫然显出暗纹——是司天监密报专用的双头鸾鸟印。
动作快些。门外道童突然催促,国师要在子时三刻前熏完鹤氅。
我捧着苏合香炉退到屏风后,袖口金箔硌得腕骨生疼。方才偷藏的经卷残页上,昌平公主的笔迹正逐渐褪成父亲的字迹:丙寅年七月初七,帝星隐曜,长公主命犯贪狼......
香雾突然扭曲成蛇形。
这丫头熏香手法倒有几分司天监的影子。明微国师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我听见银铃擦过他腰间玉佩的脆响。三日前我在黑市买的《玄门异闻录》记载,这种双鱼佩本该随昌平公主葬入皇陵。
熏笼炭火噼啪爆开火星,我佯装烫伤碰翻香炉。香灰扑向国师雪白道袍的瞬间,我窥见他颈间红线系着半块玉玦——与我襁褓中戴着的另半块,能拼成完整的太极图。
奴婢该死!我伏地叩首,袖中经卷残页滑进地砖缝隙。那里积着层暗褐色污渍,是父亲教过我的辨血术里提过的陈年人血。
枯瘦手指突然捏住我耳垂:这枚红痣,倒是比公主当年更艳些。他指尖寒意刺骨,我藏在裙裦里的铜罗盘突然开始逆旋——这是遇到至亲血脉才会有的异动。
更鼓声震得香案微颤,国师袖中滑出个鎏金匣子。匣盖开启时我呼吸骤停,里头躺着支与幻境中一模一样的鎏金簪,簪头还沾着干涸的胭脂。
半刻钟后,把这送到西厢房。他将簪子直直插进我发间,擦着我的头皮,有位贵人想见你。
我端着熏好的鹤氅退出佛堂时,月亮正爬上飞檐兽吻。那狰狞的嘲风兽双目镶着黑曜石,此刻却渗出暗红液体——与铜镜中昌平公主自戕时眼角血泪别无二致。
西厢房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声。
雕花门自内而开,月白广袖先撞入眼帘。病弱青年倚在青玉案前,腕间缠着串刻满梵文的玄铁链。当他抬头望来,我发间金簪突然变得滚烫——他眉间那点朱砂印,正与我掌心残存的星象图某一宫位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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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泪痣,他染血的帕子飘落在我鞋尖,与故人倒像是一个模子刻的。
我蹲身去捡,指尖刚触到血渍,铺天盖地的画面轰然炸开:
暴雨夜的古皇陵,少年抱着襁褓跪在石碑前。闪电照亮碑上昌平二字时,怀中婴儿忽然啼哭,泪珠在右眼下凝成朱砂痣。少年割开手腕将血涂在石碑裂缝,那里面蜷缩着具戴鎏金簪的女尸......
咳......咳咳!现实中的咳喘将我拽回。裴怀瑾世子苍白的指尖正按在我泪痣上,他腕间铁链纹路突然与我记忆里皇陵石碑的裂痕重叠。
窗外传来铃铎异响,世子突然将我拽到身后。他吐出的血溅在鹤氅星纹上,竟勾勒出半幅皇陵地图。当第二波咳喘袭来时,他沾血在我掌心写下一个逃字,笔锋转折处分明是司天监暗号。
国师在簪子上涂了牵机引。他喘着气扯断玄铁链,闻到血腥味就会发作的蛊......
话音未落,发间金簪突然钻出赤红蜈蚣。那毒虫额前两点金斑,正是司天监藏书楼里记载的相思蛊——中蛊者会对下蛊之人生出畸恋,当年先帝便是用此物控制昌平公主。
我拔簪刺向梁柱时,世子突然握住我手腕。蜈蚣毒牙离他颈脉仅半寸,他竟笑着引那毒虫靠近自己眉间朱砂:二十年了,师兄还是这般爱耍小把戏。
毒虫突然僵死落地,世子咳出的血珠在青砖上滚成符咒。当门外传来杂沓脚步声时,他塞给我半枚太极玉玦:去慈云观地宫找第三十七盏长明灯......
破窗而逃的瞬间,我看见铜罗盘指针疯狂指向世子心口。月光照亮他颈侧暗红胎记,那形状竟与昌平公主金簪上的凤纹完全契合。
3
地宫第三十七盏长明灯燃着幽蓝火焰时,我腕间玄铁链正烫得惊人。这是逃出国师府那夜,裴怀瑾用咳出的血给我烙上的封印——为了锁住即将发作的牵机引。
姑娘再往前半步,就要踩碎令尊的魂灯了。
带笑的咳嗽声从穹顶落下,我猛然收住脚步。青铜灯盏里浮着半片带血的星象图,正是父亲临终前画在我掌心的残章。灯油泛着诡异的珍珠白,那是司天监秘传的鲛人髓,唯有皇族地宫才会用此物养魂。
世子好算计。我捏紧半块太极玉玦,连我父亲的头七回魂夜都算准了。
琉璃屏风后转出月白身影,裴怀瑾手中陨铁剑正挑着张人皮面具。那面具右眼下的泪痣用朱砂点缀,与昌平公主梳妆匣里藏的十九张假面如出一辙。
沈监正当年剖心取血时,剑尖突然指向我怀中铜罗盘,可没算到自己女儿会成为活人溯魂灯。
地砖骤然震动,三十七盏长明灯齐齐转向。火光在我手背泪痣上聚成光斑,那些灯油里竟浮出父亲残破的魂魄。他焦黑的唇一张一合,重复着当年火场里未说完的警告:七星...连珠...换命......
裴怀瑾突然挥剑斩断魂丝,咳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当血符烙在我腕间铁链时,牵机引的灼痛突然化作刺骨寒意——他竟用自己的心脉精血替我压蛊。
为什么帮我我盯着他颈侧随呼吸明灭的凤纹胎记,您与国师师出同门,二十年前巫蛊案......
嘘~他冰凉的指尖压住我嘴唇,玄铁链忽然发出共鸣。地宫暗河倒映的星图中,我与他命宫处的破军星正被同一道血线缠绕。
子时更鼓穿透三重石壁,裴怀瑾突然扯开衣襟。他心口处钉着七枚青铜钉,排列方式与我国师府偷看的七星锁魂阵完全相反。最中央那枚钉子已经发黑,周围皮肤上蔓延着与昌平公主颈间相同的裂痕。
二十年前他用我的心头血种蛊,青铜钉随着他的冷笑震颤,如今该反噬了。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无数盏魂灯漂向水中央。当第三十七盏灯融入星图缺口时,我终于看清灯座上刻着的生辰——竟与我国师府偷看的公主忌日相同。而裴怀瑾剑柄镶嵌的陨铁,正与父亲罗盘背面缺失的凹槽严丝合缝。
合作吧!他将陨铁剑拍在长明灯阵眼,你替我拔除心口噬魂钉,我帮你解开溯魂之力的封印。
我抚上灯柱时,父亲残魂突然发出凄厉哀嚎。那些珍珠白的灯油里浮现出骇人画面:明微国师正将戴着鎏金簪的女尸钉入棺椁,而那尸体右手指节处,赫然生着与我相同的朱砂痣。
裴怀瑾突然抓住我触碰灯油的手,鲜血从他掌心与我泪痣相连:每解开一道封印,你就会记起一桩被篡改的真相。沈姑娘,可敢与天赌命
地宫东南角传来锁链断裂声,我们脚下的星象图开始崩塌。在完全坠入黑暗前,我瞥见裴怀瑾背后浮现双影——一道是他病弱摇晃的身形,另一道却是戴帝王冠冕的虚影,手中握着与昌平公主自戕时相同的金簪。
4
法会檀香第三次炸响时,我腕间玄铁链正烫穿皮肉。昨夜替裴怀瑾拔除第二枚噬魂钉后,他心口渗出的黑血竟在铜盆里凝成我的脸——右眼下朱砂痣的位置,插着昌平公主那支鎏金簪。
姑娘该去添香了。小道童递来鎏金香铲,袖口隐约露出缠枝莲纹。这是公主府旧人的标记,却在二十年后的国师府重现。
我捧着祭天用的龙涎香走向经坛,青铜鼎里飘出的青烟突然扭曲成人形。那烟雾凝成父亲焦黑的手,正指向经幡后某处暗格。藏在裙裥里的半块太极玉玦突然发烫——这是昨夜裴怀瑾与我血契相连的凭证。
仔细着些。明微国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今日戴的莲花冠镶着七颗黑曜石,排列方式与世子心口未拔的噬魂钉一模一样。当他的影子覆上香炉时,我嗅到熟悉的醉芙蓉香——与二十年前昌平公主寝殿的气味分毫不差。
指尖刚触到香灰,灼痛突然窜上脊椎。那些灰烬里掺着婴孩天灵盖磨的粉,是司天监禁术偷魂香的主料。父亲火化那日,我在废墟里捡到的香炉残片也沾着这种骨灰。
这方龙涎香,需得用至阴之血调和。国师忽然按住我手腕,白玉拂尘扫开鼎中香灰。底层赫然显出暗红纹路——竟是用我的生辰八字绘成的锁魂阵!
铜罗盘在袖中疯狂震动,我佯装划破手指滴血入香。血珠坠入香粉的瞬间,经坛四周的十八罗汉像突然转动眼珠。昨夜裴怀瑾警告过的话在耳畔炸响:他要用你的溯魂之血做阵眼......
狂风骤起,经幡上朱砂符咒泛起幽光。我藏在指甲盖里的血符开始发烫,这是今晨世子用七星剑刻下的护身印。当国师摇动银铃诵咒时,我故意打翻香炉,骨灰扑在他莲花冠上——那些黑曜石遇骨粉竟发出濒死婴儿的啼哭!
放肆!明微道袍翻飞如鹤翼,我趁乱将玉玦按向暗格。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整座经坛突然下陷,十八罗汉像裂开的胸腔里伸出铁链,瞬间缠住我脚踝。
坠落时抓住的经幡突然显出密文,这是用鲛人血写的换命书:丙寅年七月初七,以昌平血脉祭天,可移星换斗......落款处盖着先帝私印,印泥里混着鎏金簪上的醉芙蓉胭脂。
果然是你。裴怀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倒悬在陷坑边缘,陨铁剑正插在机关枢纽处。当他咳着血扯开衣襟时,我看见他心口第三枚噬魂钉已变成血红色——与我们血契相连的证明。
铁链突然暴起勒住咽喉,明微的银铃声穿透地底:好师侄,当年你母亲自愿献祭时,可没这般挣扎。
裴怀瑾突然割破手腕,血雨洒在铁链上刻出梵文。当锁魂阵开始逆转时,他从怀中掏出个鎏金匣——里面竟是我在公主府幻境中见过的缠枝莲纹襁褓!
沈昭,他第一次唤我本名,抓紧了!
陨铁剑与铜罗盘相撞的刹那,地宫壁画突然活过来。二十年前的场景在眼前重现:暴雨夜的司天监,父亲抱着啼哭的女婴跪在明微面前。那婴儿襁褓露出半块太极玉玦,右眼下朱砂痣比血还艳。
从今往后,她便是昌平公主的替命人。明微将金簪刺入父亲眉心,七星连珠夜,换魂阵成时......
爆炸的气浪将我们掀出陷坑,我怀中紧攥的襁褓突然渗出鲜血。裴怀瑾用最后力气将我推向东侧角门,他心口噬魂钉正在剧烈颤动:去慈云观......第三十七盏灯......真相......
狂奔出百丈后回头,只见国师府上空聚起血红星云。那云团形状恰似我掌心的残破星象图,而云眼处闪烁的,正是裴怀瑾未拔的第五枚噬魂钉。
5
我剖开胸膛掏出心脏时,七星连珠的光正刺穿裴怀瑾的魂魄。他心口五枚噬魂钉悬浮成星阵,每一枚都映着明微癫狂扭曲的脸——那是我在二十七个轮回里看惯的,属于昌平公主胞兄的面容。
好妹妹,把你的心放进阵眼!明微的银铃震碎琉璃瓦,他脚下踩着父亲焦黑的头骨,就像当年你自愿替阿姐承灾那样!
裴怀瑾消散到腰际的虚影突然凝实,他残破的指尖点上我泪痣。慈云观地宫里的血契在此刻苏醒,腕间玄铁链寸寸断裂,露出底下用伤疤刻成的星轨——那夜他说要与我同担业障,原来早将命魂烙进我骨血。
阿昭,你看仔细了。他引着我的手握住陨铁剑,你从来不是谁的替身。
剑锋割开掌心血痣的刹那,二十年前真相如业火焚身。我看到暴雨夜的皇陵石碑里,昌平公主将鎏金簪刺入双生胞兄明微的咽喉。她怀中女婴的啼哭震碎锁魂阵,那是我作为镇国灵童降世的第一声呼吸。
阿姐...错了......明微道冠崩裂,露出与裴怀瑾如出一辙的眉目。当年被反噬的换命术蚕食他的骨相,如今倒显出真实年轮——他与世子才是真正的孪生子。
裴怀瑾的虚影彻底消散前,将最后半缕魂魄注入我手中剑。陨铁剑纹路与父亲遗留的星象图完美重合,剑柄处浮出司天监暗阁的密匣机关图。原来我守了二十年的铜罗盘,本就是开启命劫的钥匙。
用你的心做灯油。明微的银铃化作毒蛇缠上脖颈,照亮我的登天路!
我握紧剑柄刺穿自己心脏,滚烫的血却顺着星轨流向裴怀瑾消散的位置。当心头血染红第七颗噬魂钉时,整座永京城的地脉轰然炸响——慈云观三十七盏长明灯从地底升起,灯芯竟是我与裴怀瑾二十年来咳出的血痂。
师兄可曾听过双生灯我捏碎心脏里裹着的醉芙蓉蛊虫,一盏燃尽,另一盏方明。
明微的狂笑戛然而止。他脚下浮现出颠倒的星阵,那些用我生辰八字写的符咒正在反噬施术者。父亲焦黑的魂魄从长明灯里走出,将司天监传承玉印按在阵眼——那印鉴背面刻着的小像,分明是裴怀瑾母亲抱着双生子的模样。
当年你偷换命格时,我点燃心头血凝成的灯芯,就注定要为七万冤魂偿债。
天雷劈碎莲花冠的瞬间,裴怀瑾的残魂从星轨中重生。他眉间朱砂化作金蝶落在我泪痣上,陨铁剑与铜罗盘合二为一,斩断明微与国运相连的血线。当七星光芒彻底暗淡时,我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从皇陵走出——那个被抹去记忆的镇国灵童,终于挣脱轮回的锁链。
永昭二十三年七月初七,史载天降流火三日。新帝登基时,有金翅蝶群自司天监废墟飞出,翅上纹路恰似星象图残卷。坊间传闻每至雨夜,总能见执剑公子与画魂娘子立于皇陵飞檐,他们脚下生着驱邪的野艾,叶脉里蜿蜒着未干的血色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