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夜决裂
腊月十七,大燕都城落了今冬第一场雪。
苏凝霜蜷在雕花榻上,帕子死死抵住唇,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
侍女阿棠扑过来扶她,声音发颤:
小姐,奴婢再去求夫人请太医……
回来!
她一把扯住阿棠的袖子,腕上玉镯撞在檀木小几上,叮的一声脆响,
我这病……咳咳……太医来了也是白费工夫。
窗外风雪呼啸,卷着前院丝竹声飘进来。
阿棠红着眼眶替她擦汗:
今日是侯府诗会,小姐何必强撑着去您这身子……
必须去。
苏凝霜盯着铜镜里苍白的脸,胭脂在掌心揉成血色的花。
三年前北疆刺客那支毒箭,早将她的命钉在了棺材里。
太医说最多再熬三个月,可她等不了了——
萧珩昨日中了举,今日诗会,定有世家要招他做婿。
酉时三刻,梅园灯火通明。
苏凝霜裹着狐裘踏入暖阁时,正听见几个贵女嗤笑:
萧公子这文章虽好,可寒门出身,终究难登……
难登什么她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笑盈盈地倚在门边。
满堂骤然寂静。
月白锦袍的青年转过身,眉目如墨画。
他袖口还沾着墨渍,想来是刚写完诗便被叫来品评。
此刻望着她的眼神亮得灼人,像是雪地里燃起的火把:凝霜,你来了。
苏凝霜瞥见他腰间晃动的玉佩。
并蒂莲纹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去年上元节,他典了祖传的狼毫笔换的。
彼时他说:等来日金榜题名,我定要三媒六聘……
啪!
玉佩砸在地上裂成两半。
满座贵女惊得捂嘴,萧珩怔在原地,指尖还保持着要扶她的姿势。
萧公子好大的脸面。
苏凝霜一脚碾过碎玉,绣鞋上金线缠的牡丹染了雪泥,
寒门子弟也配来侯府诗会本小姐今日便教教你规矩——你写的这些酸诗,连我院里洒扫的丫鬟都不屑看!
萧珩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我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猛地扯开狐裘,露出内里绣金线的嫁衣,
睁大眼看清楚,这是国公府送来的聘礼。三日后我便要嫁作世子妃,你算什么东西
廊下铜铃被风雪撞得乱响。
萧珩踉跄着退了两步,喉结滚动几下,突然笑出声:好……好一个世子妃!
他一把扯下腰间半块残玉砸在她脚边,碎屑溅起划破她手背,
今日之辱,萧某记下了!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萧珩背着长枪出了城门。
苏凝霜倚在角楼暗处,看着那道玄色身影渐渐没入风雪。
喉间腥甜再压不住,一口血喷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小姐!阿棠哭着扶她。
她望着北疆方向笑了笑,鹅毛大雪落进眼里:阿棠,把我的药……再加三倍。
2
孤魂遗恨
雪粒子簌簌砸在纸钱堆里,火盆里的灰打着旋儿往上飘。
苏凝霜伸手去接那片灰,指尖却直直穿了过去——
她死了三日才明白,鬼魂是碰不到阳间物的。
灵堂白幡被风吹得哗啦响,
母亲林氏抱着牌位蜷在棺材旁,发间白花歪斜着快要掉下来。
霜儿最爱吃梅花酥……
她突然爬起来,沾满香灰的手在供桌上乱翻,打翻了酒壶也浑然不觉,
娘给你留了最后一屉,还热着呢……
夫人!使不得啊!
管家带着两个婆子冲进来,硬生生掰开林氏攥着糕点的枯手。
苏凝霜扑过去想拦,半透明的身子却从众人间穿了过去。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我女儿没死!
林氏突然尖叫着撞向棺材,额角磕出血痕,
昨儿她还给我梳头……她说开春要带我去护国寺看桃花……
苏凝霜跪在母亲脚边,明知她听不见,仍一遍遍重复:娘,霜儿在这儿呢。
腊月廿四,停灵第七日,侯府到底没让棺材进祖坟。
嫌贫爱富的短命鬼,活该曝尸荒野!街边卖炊饼的汉子啐了口唾沫。
苏凝霜的魂魄跟着牛车晃悠,听着满城议论。
听说那苏小姐为了攀高枝,活活把寒门情郎逼去北疆送死……
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叫她成亲前夜七窍流血……
牛车在乱葬岗停下时,林氏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
她发髻散乱,怀里紧紧搂着个褪色的布老虎——那是苏凝霜七岁生辰的礼物。
霜儿乖,娘带你回家。她拿袖子使劲擦棺材上的泥,指甲盖翻起来也不停手,
咱们不住这黑屋子,娘给你换绣金线的褥子……
子时梆子响,林氏缩在苏府偏院的墙角烧纸钱。
火苗舔着纸元宝,映得她脸上泪痕发亮:
霜儿莫怕,娘给你多烧些银钱,到了下头别省着……
这位夫人。
青布道袍的老者从暗处转出来,拂尘扫过将熄的火堆,火星子猛地窜起三尺高,
执念缠魂者,不入轮回啊。
苏凝霜悚然一惊——那道士浑浊的眼珠,分明是盯着她站的方位。
林氏却浑然不觉,哆嗦着往火堆里扔最后一把纸钱:
道长行行好,给我女儿指条往生路……
路在人心,不在黄泉。道士叹着气走远,雪地上竟半个脚印也没留下。
更鼓敲到第四声时,苏凝霜跟着母亲飘到旧宅。
林氏跪在闺房废墟里扒拉碎瓦,突然举起半块带血渍的玉佩:
找到了!霜儿你看,娘找到你最爱戴的……
月光穿过苏凝霜的魂魄,照在玉佩的并蒂莲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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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萧珩当年摔碎的残玉,被她偷偷拾回来,藏在枕下三年。
3
权臣归来
春分这日,大燕都城万人空巷。
玄铁重甲泛着寒光,黑底金纹的萧字旗掠过朱雀大街,
马蹄声震得茶楼幌子簌簌发抖。
三年前被贵女们嘲笑的寒门书生,如今成了百姓跪迎的镇北侯。
表哥,伤口又渗血了。
青帷马车里,沈月璃拧开药瓶。
她发间别着太医署特制的银针,说话时指尖精准按在萧珩肩胛骨,
这箭伤拖了三年,再不好生调理……
死不了。萧珩撩开车帘。
春风裹着梨花扑进来,却化不开他眼底的冰。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喧闹。
霜儿!娘给你讨了蜜饯!
疯妇撞开人群,脏污的衣袖扫过马头。
萧珩猛地攥紧车帘——
那妇人怀里掉出半块玉佩,裂痕处缠着褪色的红绳,
并蒂莲纹在日光下晃得他眼眶发疼。
停车!
玄色披风扫过青石板,萧珩弯腰捡起玉佩时,指尖不可抑制地发抖。
侯爷小心!亲卫拔刀指向疯妇,这婆子怕是……
退下。
萧珩摆手,玉佩边缘的豁口硌进掌心。
三年前雪夜历历在目——
少女摔玉时睫毛颤得像蝶翼,却非要扯出讥诮的笑:
寒门破落户的玩意儿,也敢拿来污我的眼
还给我!
林氏突然扑上来抓他衣摆,浑浊的眼球凸着,
这是霜儿的命根子……她每晚都要握着才肯睡……
萧珩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侯爷。
沈月璃掀开车帘,目光扫过玉佩,这位夫人神志不清,怕是问不出……
话音未落,林氏突然咯咯笑起来。
她掰着手指头数数,口水沾湿前襟:
三天……霜儿还有三天就及笄了……我要给她缝金线嫁衣……
萧珩喉结滚动,将玉佩揣进怀中:派人盯着这妇人。
转身时补了句,别伤着。
马车碾过满地梨花,沈月璃替他换药:那疯妇说的未必是真话。
真话
萧珩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三年前北狄细作那一箭,本该要我的命。
沈月璃指尖顿了顿。
箭尖涂了寒毒。
他盯着车顶晃动的流苏,若非你父亲留下的药方,我活不到今日。
暮色染红窗棂时,亲卫来报。
那疯妇是苏家主母林氏,三年前苏小姐暴毙后便疯了,常在旧宅附近游荡。
萧珩摩挲着玉佩豁口,忽然起身抓过披风:去苏府。
侯爷!沈月璃按住药箱,您的伤……
备马。
残月爬上西墙时,萧珩立在荒草丛生的绣楼前。
窗棂上还贴着褪色的喜字,他抬脚踹开门,梁上惊起一群乌鸦。
月光漏进来,照见妆奁下一角泛黄的纸——
婚书二字被火烧去半边,国公府的印鉴晕成墨团。
4
疑云初现
夜枭在枯树上叫了三声,萧珩甩开披风翻进苏府后院。
杂草缠住靴底,他摸黑推开厢房门时,霉味混着药气扑面而来——
像是有人把三年前的苦汤子封在了梁上。
妆奁抽屉卡死半边,萧珩用匕首撬开,碎瓷片哗啦散了一地。
半块沾血的帕子裹着药渣,他凑近嗅了嗅,瞳孔骤然紧缩——这味道他太熟了。
北疆战场上,那些中了寒毒的将士临死前呕出的血,就是这种铁锈混着冰碴子的腥气。
侯爷!
沈月璃提着琉璃灯闯进来,鬓发散乱:您肩上箭伤未愈,怎敢……
验。萧珩将药渣拍在妆台上,震得铜镜嗡嗡响,现在就验。
琉璃灯映着沈月璃发白的脸。
银针探入药渣时泛出青紫,她突然摔了针筒:
这是北疆寒毒!中毒者血脉凝冰,最多熬三年……这屋主是自寻死路!
萧珩一拳砸在妆台,裂开的木刺扎进指节:你说什么
窗外忽起一阵阴风。
褪色的纱帐被吹得狂舞,露出墙角半焦的纸片。
萧珩踉跄着扑过去,火折子照亮残页上婚书二字——
国公府的印鉴糊成墨团,边缘还留着女子咬破指尖按的血印。
假的。
沈月璃指尖摩挲印泥,
金丝纹笺是官制,但这朱砂……是城南老刘记的便宜货。
萧珩盯着那抹暗红,突然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苏凝霜,你连死都要骗我……
五更梆子响,亲卫跪在阶前禀报。
查清了,苏家三年前暗中变卖祖田,钱都送去北疆劳军。
萧珩捏碎茶盏,瓷片扎进掌心:说清楚!
侯爷当年接军令状走得急,军中有人克扣粮草……是苏夫人托镖局送了二十车棉衣粮草,署名……署名‘北疆遗孤’。
沈月璃正在包扎的手顿了顿。
她看着萧珩抓起佩剑往外冲,玄铁剑穗扫过药箱,带翻了寒毒解药的瓷瓶。
5
往事揭幕
天刚泛青,大理寺地牢飘着霉味。
阿棠缩在稻草堆里发抖,铁链突然哗啦响动,玄色袍角扫过她眼前血迹:
抬头。
琉璃灯凑近时,阿棠尖叫着往后躲: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小姐真是暴毙……
那这是什么
染血的帕子砸在她膝头,北疆寒毒特有的冰腥气冲进鼻腔。
阿棠盯着帕角绣的霜花,突然崩溃大哭:
小姐每晚咳血,都叫奴婢烧干净……就留了这一方,说……说想留个念想……
萧珩一脚踹翻刑架,铁链撞在石壁上火星四溅:她为何要服毒!
为了您啊!
阿棠额头磕得砰砰响,
三年前北狄细作那箭本该要您的命,是小姐扑上去挡了……太医说毒入心脉,活不过三年……
地牢天窗漏下一线光,照见萧珩煞白的脸。
他想起班师回朝那日,北疆老兵跪地痛哭:
当年若不是那二十车棉衣,弟兄们早冻死在雪窝里……
还有更脏的。
阿棠突然咧开带血的嘴笑,
小姐跪着求二小姐造谣,说自个儿跟世子私通……侯爷您猜怎么着二小姐转头就找人仿了小姐字迹,写了十封露骨情书!
暴雨砸在侯府屋檐时,萧珩踹开了西厢房门。
苏玉柔正在描眉,铜镜里映出玄铁剑寒光:姐夫这是做什么
你也配叫姐夫
剑尖挑起妆奁里的密信,朱砂印赫然是北狄狼头纹,
三年前北狄细作入京,是你递的消息吧
苏玉柔指尖掐断眉笔:
是又怎样我那好姐姐宁可对条狗笑,也不肯分我半眼!
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烫疤狰狞,
十二岁那年,因我多看了你送的玉佩一眼,嫡母就拿香炉烙我……凭什么她苏凝霜要风得风!
窗外惊雷炸响,沈月璃抱着药箱冲进来:侯爷!边关急报……
押下去。
萧珩剑锋划过苏玉柔发髻,珠翠碎了一地,
三日后公审,我要她当着全城人的面——把苏凝霜受过的苦,尝个遍!
更鼓声里,萧珩跪在苏府废墟。
暴雨冲刷着残破婚书,他徒手扒开瓦砾,挖出个鎏金匣子——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封未寄出的信,封皮都写着萧郎亲启。
6
魂牵梦萦
纸钱灰打着旋儿扑在墓碑上,亡妻苏氏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
萧珩跪在泥里,指尖蘸着血一遍遍描那妻字的裂痕。
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像是地底下渗出来的泪。
侯爷,该换药了。
沈月璃撑着油纸伞过来,伞沿压得低低的。
她看着萧珩肩头洇开的血,银针在袖口颤了颤:
再这么折腾,寒毒未清又添新伤……
你说——
萧珩突然抬头,眼底血丝狰狞,她若真成了鬼,是不是就在这儿看着我
苏凝霜的魂魄飘在槐树枝头,闻言猛地攥紧衣角。
她看着萧珩伸手抓向虚空,指尖穿过她垂落的裙摆,喉头哽得生疼——
三年来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能看清他鬓角的白发。
沈月璃突然摔了药箱。
瓷瓶滚进泥水里,她一把扯开萧珩的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箭疤:
你看看这伤!北疆寒毒未清,日日来坟前淋雨,你是嫌命长吗!
萧珩低笑一声,抓起酒坛灌了一口:若能换她入梦……折寿十年又何妨
夜半惊雷劈开乌云,沈月璃在药庐翻烂了古籍。
烛泪滴在《北疆毒经》泛黄的页角,她突然抓起银针扎向腕脉,血珠溅在药方上:
三叶莲、赤芍、冰片……成了!
药炉咕嘟冒泡时,她盯着跳动的火苗喃喃:早三年……哪怕早一年……
四更天,萧珩醉倒在坟前。
苏凝霜蹲下身,虚虚环住他发抖的肩。
月光漏过她透明的指尖,在他衣襟上投下斑驳的影。
霜儿……他忽然呢喃着翻身,酒气混着血腥气喷在她耳畔,
你既恨我,为何不入梦索命……
一滴魂泪砸在他眉心。
萧珩猛然睁眼,只见墓碑旁并蒂莲沾着露水,在夜风里晃了晃——
像极了那年上元节,她提着莲花灯回头笑的模样。
7
真相昭雪
大理寺门前挤得水泄不通,连屋檐上都趴着看热闹的孩童。
带人犯!
惊堂木啪地一响,苏玉柔戴着镣铐被拖上来,发间还粘着地牢的稻草。
她抬头看见萧珩玄色官服上的并蒂莲纹补子,突然尖声大笑:
姐夫这是要给姐姐讨公道可惜她骨头都烂成泥了!
萧珩抬手甩出一沓密信。
北狄狼头印的信纸砸在苏玉柔脸上,他剑尖挑起她一缕乱发:
三年前北狄细作入京的路线,是你用苏家商队令牌通的关。
是又如何
苏玉柔猛地扯开衣襟,烫疤在阳光下狰狞如蜈蚣,
我那好姐姐跪着求我毁她名声时,可比这疤恶心多了!
人群突然骚动。
阿棠抱着鎏金匣子冲上公堂,三百封信哗啦倾倒在青石板上:
侯爷!这是小姐没寄出的信!
最上头那封被血渍晕开字迹,依稀能辨:
萧郎,今日咳血时忽见并蒂莲开,若你凯旋……
假的!都是假的!
苏玉柔突然扑向信堆,牙齿撕咬纸页,
她装什么情深!当年明明是她嫌你穷……
啪!
萧珩反手一鞭抽在她背上,锦袍裂开血痕:
当年北疆二十车粮草,是你姐姐当了嫁妆换的!
围观的老汉突然抹泪:
我想起来了!那年大雪封山,是苏家粮队救了咱们村……
人群像滚水般沸腾,不知谁喊了句立贞义碑,乌压压跪倒一片。
暮色四合时,苏凝霜的魂魄贴在石碑上。
指尖虚抚着贞义二字,她听见打碑匠嘀咕:
这苏小姐也是傻,好好的侯夫人不做,非要……
姑娘,该走了。
青布道袍的老者拄着幡杆,拂尘扫过碑顶,执念已了,黄泉路开。
苏凝霜回头望了一眼。
萧珩正将酒坛倾在坟前,琥珀光里浮着并蒂莲花瓣。
风雪卷来遮住视线时,她最后瞧见他唇角翕动,看口型是句等我。
8
黄泉同归
北疆的风裹着砂砾往铠甲里钻,
萧珩抹了把眉骨上的血,玄铁枪尖指着狄军大旗:杀——
身后三千铁骑吼声震天,却压不住他胸腔里刀割般的疼——
寒毒顺着旧伤往上爬,眼前一阵阵发黑。
侯爷接药!
沈月璃的白马从侧翼冲来,药囊擦着箭雨砸进他怀里。
萧珩咬开塞子灌了一口,苦味混着腥甜冲喉:这药……
能缓寒毒三日。
沈月璃一针扎穿狄兵喉咙,嘶声喊,活着回来!药方还缺最后一味……
话音未落,鸣镝声破空而至。
苏凝霜的魂魄悬在战旗上,眼睁睁看着那支淬毒的箭扎进萧珩心口。
不要——!
她尖叫着扑过去,半透明的手穿过他汩汩冒血的伤口。
萧珩却突然笑了,染血的手伸向虚空:霜儿……你来接我了
风雪骤然大作。
苏凝霜的魂魄凝出实体,抓住他手的瞬间,战场忽然寂静。
血从二人交握的指缝滴落,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红莲。
萧珩倚在她肩头,气息渐弱:那年摔玉……手疼不疼
沈月璃的白马踏过敌将尸首时,正看见这一幕——
玄甲将军与素衣女子相拥着没入风雪,
他们脚下冰河裂开,两支并蒂莲破冰而出,花瓣上还沾着血珠。
十年后,北疆驿道旁立着块无字碑。
沈月璃将药囊系在碑上,身后跟着长长一队医官:
侯爷的药方救了三万将士,这并蒂莲……今年开得比往年都艳。
风掠过花蕊,掀起她手中《寒毒方略》的扉页,上面赫然是萧珩的笔迹——
赠沈月璃:愿天下有情人,不必以死成全。
黄昏时分,驼铃声荡过沙丘。
瞎眼琴师拨着胡弦唱:君不见,镇北坟头莲并蒂,年年风雪葬相思……
碑旁莲花忽然无风自动,像是有人并肩走过,碰落了瓣上的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