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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污中莲开
天还没亮,醉仙楼后院的夜香桶已经堆得像座小山。崔三娘蹲在墙角,手里拎着一只木瓢,正一勺一勺地往外舀那些混着屎尿的浊水。
她动作熟练,眼神却空洞。脸上那道狰狞的烫伤疤痕被晨雾染湿了,泛着红光,像是条盘踞在皮肉上的蜈蚣。
龟公!老鸨子在二楼窗口探出头,别磨蹭了!再晚点,粪都给你泼回去!
崔三娘没应声,只是低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她不是男人,也不是真正的龟公。
她是寡妇崔三娘,苏州绣娘出身,如今活在这座江南最肮脏的青楼里,日日与夜香为伍,与妓女同眠。
她曾经也想过死。
三年前,丈夫病逝,族老们围坐在祠堂里,说她无子无靠,该殉节。他们递来火钳,说:你若不肯自毁容貌,便用这东西烫。
她接过火钳,咬破了嘴唇,把半张脸烫成了焦炭。
她说:我活着,不是为了守节。
然后逃了。
一路南下,换了名字,裹了胸,混进了醉仙楼。她活得比狗还低贱,只为——
活着。
夜幕降临时,她终于倒完最后一桶夜香。身上沾满了臭味,连头发都结了块块的污垢。她走到后巷一口井边,打了一桶水,胡乱洗了把脸。
水面晃动,映出一张残缺的脸。左半边皮肤光滑,右半边布满烧伤疤痕,眼角微微下垂,像极了一只永远含着泪的眼睛。
她看着水中的自己,忽然伸手摸了摸右脸。
那里残留着一点珍珠粉的味道。
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抹的最后一层妆。她记得那天是除夕,母亲替她梳头,说:三娘啊,你是绣娘,也是美人,将来要嫁个好人家。
如今她穿着粗麻衣裳,脚踩泥泞,站在风月场的阴沟里。
可她还是活着。
她喃喃:我活着……不是为了守节。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新来的花魁来了!
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叫白玉娘。
长得怎么样
崔三娘抬起头,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子走进醉仙楼。那女子披着素纱斗篷,步履轻盈,仿佛不染尘埃。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看见女子腰间隐约露出一道胎记——龙纹。
她小时候听母亲讲过一个秘密。
皇家血脉,生来有龙纹胎记者,必是皇嗣。
她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就在这时,她听见两个官员模样的人低声交谈着从她身边走过。
盐引的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放心吧,东宫那边的人已经处理干净了。
密信呢
昨儿掉进茅坑里了,捞上来就扔了吧。
两人笑着走远。
崔三娘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
那里,藏着一张从粪水中悄悄捞起的纸片。
夜深人静,崔三娘偷偷溜进破庙,借着微弱的烛光,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浸透污水的纸片摊开。
纸上字迹模糊,但几个关键的字眼依旧清晰可见:
盐引流向、东宫党羽、北狄使者……
她盯着那几个字,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她不知道这张纸能换多少命,但她知道,它足够让她活下去。
她轻轻吹熄蜡烛,低声说:
我活着,不是为了守节。
而是为了——
活下去,看看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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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暗涌初现
醉仙楼的夜,总是来得比别处更早些。
白玉娘一出场,便如月光洒进污池,清冷又刺眼。她不笑、不语,只坐在二楼最偏僻的位置,任由楼下恩客们议论纷纷。有人说她是京城来的名妓,有人说她是某位王爷赎身供养的宠姬。
崔三娘却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风尘女子。
她悄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走姿稳重,眼神清明,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克制的锋芒。不像寻常妓女,倒像是被刻意训练出来的某种人形面具。
而更让崔三娘在意的是,她腰间那道龙纹胎记,几乎贴着脊骨生长,形状清晰,宛如真龙盘旋。
那晚,她第一次被点名叫去伺候白玉娘更衣。
你过来。白玉娘背对着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崔三娘低着头走进房间,关上门,走到她身后,伸手解开她的外袍。
忽然,一只纤细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你的眼神不对。
白玉娘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你不像龟公。
崔三娘心头一震,手里的动作一顿。
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那种仿佛被人看穿一切的寒意。就像三年前,祠堂里那些族老看着她,说她不该活着的时候一样。
她低头咬住嘴唇,压低嗓音: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求活命。
白玉娘缓缓转身,对上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崔三娘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倒影。
你知道吗白玉娘低声说,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完成一件大事。
崔三娘沉默片刻,递过一件新衣:那我不配。我只是个臭龟公。
说完,她退后一步,准备离开。
可就在她拉开门的那一刻,白玉娘忽然开口:今晚,东厂的人会来。
崔三娘脚步一顿。
他们会查‘北狄密使’的事。
你怎么知道崔三娘猛地回头。
白玉娘没回答,只是淡淡一笑,像极了一朵在污泥中盛开的莲花。
深夜突袭
果然,子时刚过,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醉仙楼的寂静。
火把照亮了整个后院,十几个身穿飞鱼服的番子闯入酒楼,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崔三娘正躲在厨房角落擦洗夜香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怒吼:
东厂查案,闲人回避!
她心知不好,连忙将藏在袖口的纸片塞进灶灰里。
下一秒,一个身影踏进了厨房。
他穿着一袭黑衣,外罩飞鱼服,手中握着一根雕花烟斗,神情儒雅,却让人莫名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你就是崔小柒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崔三娘低头跪下:回大人,是。
那人微微一笑,抬起烟斗,轻轻敲了敲她残缺的脸颊。
这张脸……烫得真是可惜。
崔三娘不动声色地忍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是龟公他继续问。
是。
那你一定见过不少秘密吧
崔三娘依旧低头:小人只负责端茶倒水,不敢多看一眼。
那人忽然笑了。
聪明。
他蹲下来,凑近她耳边,轻声道:
你知道吗男人的夜香,比女人的裹脚布还香。
崔三娘瞳孔一缩。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也是一种试探。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大人说得是。
那人站起身,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喜欢听话的人。
他转身离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记住,有些事,知道了就等于死了。
夜深独语
崔三娘回到自己的破屋,关上门,靠在墙上喘息。
她摸了摸脸上那道疤痕,手指微微发抖。
那个男人——
东厂千户,曹无咎。
她听过他的名字。
据说他专查谋逆,手段狠辣,喜欢用刑,更喜欢折磨那些贞洁烈妇。他会让人活着受尽羞辱,直到她们哭着求死为止。
而他刚才看她的眼神……
不是厌恶,也不是怜悯,而是——兴趣。
崔三娘闭上眼睛,低声喃喃:
我活着,不是为了守节。
也不是为了当别人手中的棋子。
我要活下去。
哪怕……在这泥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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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生死试探
曹无咎再次出现在醉仙楼,是七日之后。
他穿着一袭素白长衫,腰间系着玉带,手中依旧握着那根雕花烟斗。可没人敢小看他这副儒雅模样——东厂千户的温柔,往往比刀剑更致命。
崔三娘正蹲在后院洗夜香桶,听见脚步声时便已察觉不对劲。
她没抬头,只是将木瓢轻轻放下,低头擦干手上的污渍。
你很会藏。曹无咎站在她身后,语气平静得像在闲聊,但我知道,你在听。
崔三娘依旧跪着,低声道:小人不敢。
哦曹无咎用烟斗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不敢还是不想被我发现
崔三娘垂下眼帘:大人说笑了。
我没笑。曹无咎蹲下来,与她平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一个毁了脸的寡妇,混进青楼当龟公,活得像个蛆虫……谁也不会怀疑你。
崔三娘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说寡妇。
她说过,她是逃婚出来的孤儿。
你到底是谁曹无咎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你不是普通的逃犯。
崔三娘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太臭了,他们嫌我都来不及。
曹无咎愣住,随即轻笑出声。
有意思。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角,我喜欢聪明的人。
然后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你知道吗当你不害怕的时候,我反而更有兴趣。
暗中较量
夜里,崔三娘悄悄潜入白玉娘的房间。
她已经察觉到,这位新来的花魁也在试探她。
果然,白玉娘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根绣花针,在烛光下缓缓翻转。
你昨晚见过曹无咎。她没有回头,声音却如冰般冷静,他说你很特别。
崔三娘站在门口,不动声色:我只是个龟公。
你不是。白玉娘终于转头看她,你是女人。
崔三娘瞳孔一缩。
她一直小心谨慎,连洗澡都避开众人,睡觉也裹着厚布,怎么会被发现
你怎么知道她问。
白玉娘冷笑:因为你的眼神,不像男人。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你能从粪水里捞出密信,还能在东厂番子面前装得滴水不漏……你不简单。
崔三娘沉默良久,最终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她。
纸上写着几个字:
盐引流向:苏、杭、扬三州;北狄使者:已入境。
白玉娘接过纸条,脸色微微一变。
你从哪里得到的她问。
茅坑里。崔三娘淡淡道,他们扔掉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命。
白玉娘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崔三娘摇头:我没有帮你。
那你图什么
崔三娘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想活着。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我要活得好一点。
毒酒之局
第二天晚上,醉仙楼设宴,招待一位来自京城的官员。
白玉娘照例出场献舞,而崔三娘则负责在一旁伺候茶水。
席间,那位官员忽然举杯,笑着对白玉娘道:听说你擅长调香,今日我特地带了一壶‘百花酿’,想请你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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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娘接过酒壶,轻轻嗅了一口,脸色微变。
那是毒酒的味道。
崔三娘站在她身后,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住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全场哗然。
你疯了吗白玉娘低声喝道。
崔三娘咽下最后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怕死。
你为什么这么做白玉娘急切地问。
崔三娘看着她,眼神坚定:因为你还不能死。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而我……还不想死。
毒发之前
深夜,崔三娘躺在破屋里,浑身发热,头痛欲裂。
她知道自己中毒了,但剂量不大,应该是为了试探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勉强睁开眼,看见曹无咎站在门口,神情复杂。
你救了她。他说。
崔三娘喘息着点头:她不该死。
可你呢曹无咎走近几步,蹲下身,你到底是谁
崔三娘望着他,虚弱却清醒:我是谁……不重要。
她闭上眼,低声喃喃:
我活着……不是为了守节。
也不是为了别人。
我只是……想活下去。
4
第四章:身份崩裂
那天早上,醉仙楼还没开门,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崔三娘正在后院倒夜香,听见动静时,手里的木桶差点摔在地上。
她抬头一看,十几名东厂番子已经冲进了前厅,手里举着火把,腰上挂着刀。
查封醉仙楼!领头的人高喊,所有人不得离开!
崔三娘心里一沉。
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白玉娘的身份太敏感,曹无咎也不是那种会放过线索的人。
她转身想回房拿点东西,却被两个番子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崔小柒其中一个问。
是。她低头答。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长得真丑。
另一个笑了:听说是个龟公,干过不少脏活。
崔三娘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跟着他们往前走。
白玉娘被抓
前厅里,白玉娘也被带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衣,头发散乱,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
你们凭什么抓人她问。
凭你私通北狄。一个番子冷笑道,还敢装清高
白玉娘没再说话,只是看了崔三娘一眼。
那一眼,崔三娘读懂了。
她在说:别动。
可崔三娘还是动了。
就在番子准备给白玉娘戴上手铐的时候,她突然冲上前,一把推开旁边的人。
住手!她喊了一声。
番子们愣了一下。
你干什么有人喝道。
崔三娘喘着气,声音发抖:她是……她是我的客人。
你说什么那番子一脸不屑,你是龟公,也配替她求情
崔三娘咬紧牙关,低声说:我可以帮你们。
哦领头的番子来了兴趣,你怎么帮
她看着白玉娘,缓缓开口:我知道她藏了什么东西。
白玉娘眼神一变。
曹无咎出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够了。
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曹无咎走了进来,一身黑衣,手中握着烟斗,神情淡然。
他走到崔三娘面前,停了下来。
你想救她他问。
崔三娘点头。
为什么
因为她……她顿了顿,咬牙说,她是我认识的人。
曹无咎笑了笑:你终于肯说了。
然后他转向白玉娘:你也该说实话了。你是谁
白玉娘沉默片刻,最终开口:我是李昭仪。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连番子们都愣住了。
曹无咎却笑得更开心了:果然如此。
他回头看着崔三娘:你知道吗她不是普通人。她是真正的皇女。
崔三娘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白玉娘,轻声问:你为什么不逃
白玉娘苦笑:我能逃到哪里去他们早就盯着我了。
崔三娘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她也知道,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割断了锁链
曹无咎让人把所有妓女和龟公都押出去,只留下崔三娘和白玉娘。
他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抽着烟斗,笑着对崔三娘说:
你要么现在捅死我,要么看着我把‘你夫君’做成人彘。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像是在讲笑话。
可崔三娘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秒后,她伸手接过刀。
番子们以为她要杀曹无咎,全都紧张起来。
可她却转身,一刀割断了白玉娘的手铐。
你疯了吗曹无咎挑眉。
崔三娘看着他,第一次挺直了背:我不怕你。
曹无咎哈哈一笑:你当然不怕我。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男人,对吧
崔三娘没有否认。
白玉娘看着她,轻声问:你……是女人
崔三娘点点头:是。
白玉娘怔住了。
曹无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笑着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崔三娘摇头:我不后悔。
她说完,拉起白玉娘的手: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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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双面潜行
崔三娘拉着白玉娘冲出醉仙楼后门时,天还没亮。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几条野狗在翻垃圾堆。
往哪走白玉娘一边跑一边问。
先离开城南。崔三娘喘着气,他们肯定会在码头设卡。
两人一路穿小巷、过水桥,绕开主街,终于混进了一队运菜的挑夫队伍里。
白玉娘低着头,裹紧斗篷,尽量不说话。
崔三娘则装成挑夫帮工,一边搬菜筐一边观察四周有没有东厂番子的眼线。
她知道,曹无咎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身份曝光
果然,第二天一早,全城都贴出了通缉令。
女扮男装,龟公崔小柒,勾结北狄,私藏皇女……
赏银五十两。
崔三娘站在布告前看了很久,脸上没表情。
白玉娘低声说:你被认出来了。
迟早的事。崔三娘淡淡道,我本就不该活到现在。
白玉娘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崔三娘没回答,只是把斗篷拉得更紧了些。
途中疑云
逃亡第三天,两人到了一个小镇,住进一家便宜客栈。
夜里,白玉娘忽然醒了。
她发现崔三娘不在屋里。
她披衣起身,推开房门,看见崔三娘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张纸,在灯下看得很认真。
那是什么白玉娘走近问。
崔三娘抬头看了她一眼,把纸折起来收好:没什么。
别骗我。白玉娘语气冷了,你在查什么
崔三娘沉默片刻,开口:我在查你。
白玉娘愣住:什么意思
你不是普通的皇女。崔三娘缓缓说,你身上有龙纹胎记,你知道盐引流向,你还知道北狄密使的事……你不只是被调包送出来的那么简单。
白玉娘脸色变了: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崔三娘盯着她,你到底是谁你又想利用我做什么
白玉娘看着她,眼神第一次有些动摇。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我不是想利用你。
我只是……不知道还能信谁。
曹无咎现身
第六天傍晚,她们走到一条山路上。
天色阴沉,风很大。
崔三娘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白玉娘问。
崔三娘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转过身。
山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一身黑衣,手中握着烟斗,嘴角带着笑。
是曹无咎。
他慢慢走过来,声音温和:你们走得够远了。
崔三娘挡在白玉娘前面,手已经摸到了袖子里的绣花针。
你来干什么她问。
曹无咎笑了:我来看看你。
他说完,目光落在崔三娘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到底是谁他问,你不是普通的寡妇,也不是一般的叛徒。
崔三娘冷笑:我是你们都看不起的那种人——一个连命都不值钱的女人。
曹无咎摇头:不对。你是那种……活得比我还像人的人。
对峙升级
你为什么要抓她崔三娘问。
因为她能帮我登上高位。曹无咎坦然道,我要扶持傀儡皇帝,而她是最好的人选。
你疯了。崔三娘咬牙,你不过是个阉人,也敢妄议皇权
曹无咎不怒反笑:那你呢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配保护公主
崔三娘一时语塞。
她确实什么都不是。
但她忽然拔出袖中的绣花针,直刺曹无咎的咽喉。
我不配。她嘶声说,但我能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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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旧恨翻涌
山道上,风呼啸着掠过树梢。
崔三娘手中的绣花针只差半寸就能刺入曹无咎的喉咙,却被他用烟斗挡下。金属相撞发出一声脆响,火星溅起,在昏暗的天色中一闪而逝。
你还是这么快。曹无咎后退一步,嘴角带笑,但你杀不了我。
崔三娘没说话,只是将白玉娘往身后拉了拉。
她的手还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知道——曹无咎说得对。
她确实杀不了他。
至少现在不行。
往事如刀
曹无咎靠在一棵树边,缓缓擦去脖子上的血迹。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我被净身那天,也想过死。
他抬头看向崔三娘:他们把我绑在一张木床上,用火烤刀刃,然后……一刀下去。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疼得晕过去三次,醒来三次,最后活下来了。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他顿了顿,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踩死别人。
崔三娘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就去踩那些女人
曹无咎笑了:我喜欢看她们哭,喜欢听她们求饶。可你不一样……你从来不求饶。
他说这话时,眼神里竟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崔三娘没有回应,只是低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跟我走。曹无咎说,你聪明,冷静,还懂得怎么藏。我要的是你这样的人。
而不是一个死人。
崔三娘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错了。
错在哪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看着他,我不是你的同类。
曹无咎的眼神变了。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低声道:也许吧。但我比谁都清楚,你也不是他们的同类。
他指的是白玉娘,是朝廷,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你不过是个毁容的寡妇。他说,凭什么觉得自己配保护公主
真相揭开
夜里,崔三娘和白玉娘躲进了一个废弃的猎户小屋。
外面风雪交加,屋里却安静得出奇。
你真的不恨这个世界吗白玉娘忽然问。
崔三娘正在生火,闻言停下动作。
恨。她低声说,我很恨。
她摸了摸脸上那道疤痕,声音有些沙哑:三年前,我丈夫死了。族老们说我没有子嗣,该殉节。
他们递给我火钳,让我自己毁容,或者直接跳井。
我说我不愿意。
他们就逼我亲手烧了自己。
白玉娘听得脸色发白。
那你为什么没死她问。
崔三娘苦笑:因为我太怕死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但我更怕,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没人替我报仇。
白玉娘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你不是为了复仇才活下来的。她说,你是为了活着,才让自己变得像鬼一样。
崔三娘点点头:你说得对。
那你还为什么要帮我白玉娘问。
崔三娘看着火堆,轻声说:因为你是我见过第一个不哭不求饶命的人。
她抬起头,直视白玉娘的眼睛:
你让我想起……曾经想活下去的自己。
信任重建
第二天一早,白玉娘把一封信交给崔三娘。
这是传国玉玺碎片的藏匿地点。她说,如果你真想帮我,我们就必须先拿到它。
崔三娘接过信,没问太多,只是点头:好。
白玉娘看着她,忽然说:你其实可以离开的。
什么意思
你可以丢下我,自己逃命。白玉娘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崔三娘摇头: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她看着窗外的雪地,轻声说:
我毁了脸,逃了三年,活在粪桶边,装成男人,被人打骂羞辱……
她转头看向白玉娘:
我不想再逃了。
我想活一次,像个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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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真相浮现
山林深处,积雪未融。
崔三娘和白玉娘一路穿行在密林之间。按照信上写的路线,传国玉玺碎片就藏在一处废弃的尼姑庵里——那里曾是前朝公主避祸之地。
你确定这封信是真的崔三娘边走边问。
是我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白玉娘低声说,她说,这块碎片能证明我的身份,也能撼动当今天子。
崔三娘没再说话。
她知道,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玉。
而是一块足以改写天下的石头。
尼姑庵里的陷阱
两人终于找到那座破败的尼姑庵。
门已经半塌,院子里长满杂草,墙角还挂着几串褪色的经幡,在风中轻轻摇晃。
崔三娘走在前面,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用手拨开枯枝。
小心。她低声提醒,这里不对劲。
白玉娘点头,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她们走进主殿,果然发现供桌下有一块石板松动。
崔三娘蹲下来,慢慢撬开石板,里面露出一个油纸包。
她打开一看,果然是半块龙纹玉。
找到了。白玉娘伸手去拿。
可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玉片的一瞬间,外面传来一声弓弦响。
小心!崔三娘猛地扑过去,把白玉娘推开。
一支箭擦着她的肩膀射入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手持刀剑,杀气腾腾。
是东厂的人。白玉娘脸色一沉,他们早就在等我们。
曹无咎现身
果然,片刻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们还是来了。
曹无咎缓步走入大殿,手中依旧握着烟斗,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
我本来不想来。他说,但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他看向崔三娘:我以为你会聪明一点。
崔三娘捂着流血的肩膀,冷冷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当然。曹无咎笑了笑,你不是个难猜的人。
他走到白玉娘面前,缓缓伸出手:跟我回去吧,公主殿下。
白玉娘后退一步,眼神坚定:我不回去。
曹无咎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你拿着那块玉,什么都做不了。
它只是半个玉玺,没有另一半,它就是个废物。
崔三娘忽然开口:你是想用它换一个新皇帝,对吧
曹无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他轻声说,没错,我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而你……他转向崔三娘,你可以帮我。
我不帮你。崔三娘冷笑,我只保护她。
曹无咎摇头:你根本不懂。你以为你在守护什么一个公主一个希望
他靠近一步,声音低沉:你不过是个毁容的寡妇。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配站在她身边
崔三娘怒吼
崔三娘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站起身,拔出袖中的绣花针,直指曹无咎。
你不配问我这个问题。她咬牙道,因为你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你是个被阉了的男人,是个扭曲的怪物。
你活到现在,只是为了踩死别人。
曹无咎的脸色变了。
你说得对。他低声道,我不是人。
然后他笑了:但我可以让你也不再是人。
8
第八章:焚心之战
雪还在下。
尼姑庵内,刀光剑影交错,血腥味混着寒意扑面而来。
崔三娘站在白玉娘身前,一手捂着流血的肩膀,一手握紧绣花针。她喘着气,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你不配站在这里。曹无咎冷冷地说。
那你呢崔三娘反问,你连男人都不是,凭什么妄议皇权
曹无咎笑了。
他缓缓举起烟斗,轻轻一挥:杀了她们。
黑衣番子们立刻冲上前来。
生死一线
崔三娘没有退后。
她猛地甩出绣花针,刺向最前面那名番子的眼睛。那人惨叫一声倒地,其余人愣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她拉起白玉娘的手:走!
两人转身冲出大殿,身后箭雨如飞蝗般射来。
崔三娘被一支箭擦过大腿,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咬牙撑住,拉着白玉娘往山林深处逃去。
曹无咎没有追。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
你跑不掉的。他低声说,我会让你回来。
山中草屋
崔三娘和白玉娘在山林里狂奔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找到一处废弃的草屋。
门破了,屋顶漏风,但好歹能遮雪避寒。
崔三娘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
你伤得很重。白玉娘皱眉。
没事。崔三娘喘着气,死不了。
白玉娘蹲下来,替她包扎伤口,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崔三娘没说话。
我不是在逼你。白玉娘看着她,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想不想活。
崔三娘苦笑:我想活。
她顿了顿,声音坚定:但这次,我要活得像个人。
白玉娘点点头:那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没早点逃走。白玉娘轻声说,如果你当时真的只顾自己,早就该走了。
崔三娘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不后悔。
因为我不想再活成一条狗。
信任与抉择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屋里却安静得出奇。
白玉娘看着手中的半块玉玺碎片,轻声说:我打算公开身份。
崔三娘抬头看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白玉娘点头,意味着朝廷会震动,东厂会被清算,而你……也会被通缉。
崔三娘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你愿意陪我走下去吗白玉娘问。
崔三娘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光。
我陪你。她说,只要你还信我。
白玉娘笑了:我一直都信你。
曹无咎的独白
另一边,曹无咎回到城中,在一间密室里独自坐着。
他看着桌上的画像——是多年前一位宫中女官的肖像。
画像中的女人,右脸有一道疤痕,眼神冰冷。
那是他的姐姐。
当年因拒婚入宫,被族老毁容,最后投井自尽。
你要是活着就好了。曹无咎低声说,你会喜欢她的。
他望着窗外的雪夜,喃喃道:
她不是英雄,也不是贞洁烈女。
但她活得像个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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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血染雪夜
雪下得更大了。
山林深处的草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崔三娘猛地睁开眼。
她靠在墙边守了一夜,肩膀和大腿的伤口还在渗血。但她知道——
他们来了。
门被一脚踹开,寒风夹着雪片涌进屋子。
曹无咎站在门口,一身黑衣,手中握着烟斗,身后跟着十几个东厂番子。
你们逃得很辛苦。他笑着说,可惜没用。
白玉娘从里屋走出来,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你为什么要追我们她问。
曹无咎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崔三娘:因为她还没做出选择。
崔三娘慢慢站起身,挡在白玉娘面前。
我早就选好了。她说。
曹无咎笑了:是吗
他抬手一挥,身后番子立刻冲上来。
生死一线
崔三娘拔出绣花针,迎面刺向第一个扑来的番子。针尖刺入咽喉,那人闷哼一声倒地。
第二人举刀砍来,她侧身躲过,顺势一脚踢中对方膝盖,夺下短刀。
可她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伤势太重,体力不支,每动一下都像撕裂般疼痛。
你走!她对白玉娘喊。
我不走!白玉娘咬牙。
曹无咎缓缓走进屋内,看着她们:你们以为能活下来
崔三娘喘着气,冷冷回应:我没想过活下来。
她忽然冲上前,一刀划向曹无咎的脸。
曹无咎闪身躲过,却还是被割破了袖口。
你疯了。他低声说。
我清醒得很。崔三娘盯着他,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控制命运。
妹妹之死
就在这时,一个番子拎着一个麻布袋走进来,往地上一扔。
袋子打开,是一颗少女的头颅。
崔三娘愣住了。
那是——**她的妹妹**。
她在三天前进了宗祠。曹无咎轻声说,如今已成灰烬。
崔三娘的手开始颤抖。
她记得自己逃走前,把妹妹托付给了远亲,说好等她安顿下来就接她走。
可现在……
她的眼眶红了,眼泪却没有掉下来。
她只是低头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喃喃道:
对不起……
然后她抬起头,直视曹无咎。
你赢不了我的。她说,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赢。
最后一战
白玉娘想拉住她,却被她推开。
你快走。崔三娘低声说,你还不能死。
那你呢白玉娘急了。
崔三娘笑了:我早就该死了。
她说完,转身冲向曹无咎。
绣花针直取咽喉。
曹无咎没想到她会这么拼命,一时反应慢了半拍。
崔三娘趁机扑上去,一刀划破他的脖子。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白雪。
番子们惊叫着冲上来,可崔三娘已经豁出去了。
她左臂受伤,右手持刀,一边挡一边护着白玉娘往后退。
直到一支箭射穿她的胸膛。
她踉跄了一下,嘴角溢出血,却依旧站着。
她回头看了一眼白玉娘,声音沙哑:
跑。
说完,她整个人倒在雪地里,血染红了周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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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秽中莲灭
崔三娘倒在雪地里,血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她没死。
一支箭穿胸而过,却奇迹般避开了心脏。她在最后一刻被白玉娘拖进了屋内,用棉布裹住伤口,又在曹无咎重伤混乱之际,趁夜逃出了包围圈。
她们一路南下,穿越风雪与追兵,终于在一个偏僻小镇找到一位老郎中。
命是保住了。老郎中替她拔出箭头时说,但以后不能太用力,不然旧伤会复发。
崔三娘躺在炕上,脸色苍白,却笑了:能活着,就很好。
白玉娘回京
三个月后,京城震动。
东厂覆灭,番子四散。
白玉娘带着半块传国玉玺碎片现身皇宫,当众揭露自己身份。
她不是什么民间花魁,而是真正的皇女李昭仪。
皇帝病重多年,朝中权臣争斗不断,见此情形,纷纷跪倒请罪。
最终,太后亲自下诏,废黜傀儡皇帝,迎白玉娘登基。
她是大晟王朝第一位女帝。
史称——**昭和帝**。
崔三娘拒绝封赏
新皇登基当日,朝廷设宴,百官齐聚。
白玉娘召崔三娘入宫。
她穿着一身素衣,脸上疤痕依旧,身形瘦削,走路都需人搀扶。
可她站在殿前,眼神比谁都清明。
你救我一命。白玉娘看着她,我要封你为影卫统领,护我十年。
崔三娘摇头:我不配。
你配。白玉娘说,你比我更像一个真正的人。
崔三娘笑了笑:但我只想做我自己。
她顿了顿,缓缓开口: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忠臣。我只是个毁了脸的女人,活得太久,活得不像人。
我不想再活在宫墙里。
我想回家。
归隐山林
几天后,崔三娘离开了京城。
没有马车,没有随从,只背着一个小包袱,独自踏上归途。
有人说她疯了,放着荣华富贵不要;
也有人说她傻,明明可以风光一辈子,却偏偏要回去过苦日子。
但她知道,她只是做了最对的选择。
她回到江南,在一座小山上盖了一间茅屋,种了几亩菜,养了一只猫。
每天清晨,她都会去妹妹坟前烧香。
那年冬天,她埋下了绣花针。
那是她杀人的武器,也是她活下来的证明。
如今她不想再杀人了。
她只想安静地活着。
最后的对话
一年后,白玉娘来寻她。
你不恨这个世界了吗她问。
崔三娘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捏着一片干菜叶。
我恨它。她低声说,但我更恨自己曾以为只能苟且偷生。
白玉娘沉默片刻,轻声问:那你现在呢
崔三娘抬头看她,眼中竟有一丝温柔:
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白玉娘点点头,转身离去。
崔三娘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
谢谢你让我相信,女人也能活得像个真正的人。
【终】
她不是贞洁烈女,也不是英雄。
但她活下来了。
她活得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