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卧室里有个专门存放小票的纸箱。
她把每次给我买东西的小票都收好让我还钱,就连几毛钱也不放过。
十一岁那年,妈妈开始让我做家务还债。
洗碗一次五毛,擦地一次八毛……
后来我为了省钱走路回家,被酒醉的小混混拖进小巷里。
事后,我求着妈妈报警。
可她却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怒骂
姐姐亲昵地挽住妈妈的胳膊,抬眸看向我
眼前荒唐的一幕,让我彻底死心。
以后我再也不会卑微讨好,奢求得到一丝温暖了。
还完债,这个世界便了无牵挂了。
1
浴缸里的水染上了鲜红,妈妈得知我被侵犯后,第一时间叫来保姆替我洗去了罪恶的痕迹。
钢丝球不停搓洗我的身体,她现在门外怒骂着：
你还要不要脸小小年纪就出去和人鬼混,真是不知检点！
出门别说你是我的女儿,我嫌丢人！
……
胸口抽痛得厉害,身上被搓掉一层皮也浑然不觉。
我紧咬嘴唇,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妈妈听到也只是冷哼一声：
现在知道哭了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心头猛得一震,这些年我以为妈妈只是想要逼着我还债,至少心里还是爱我的。
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妈妈不爱我这个事实。
眼泪大滴大滴掉落,最后消失在血水里。
清洗干净后,妈妈看都没看我一眼,带着妹妹出了门。
而我就像那堆破烂的衣服,被人遗忘在角落。
我不明白,明明我才是妈妈的女儿。
为什么钱如意有用不完的零花钱,而我不仅一分没有,还需要做家务来给妈妈还债
三万元,这是我十一岁到十八岁欠下妈妈的总额。
为了尽快还清债务,我每天都省吃俭用。
钱如意大大的衣帽间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衣服,而我只有学校规定购买的两套校服。
钱如意高兴了大手一挥就能请全班同学吃喝,而我连食堂的饭吃不起,饿了就接水龙头的生水充饥。
我不敢多吃,如今38码的脚已经快挤不进钱如意36码的旧鞋里了。
今天也是为了省钱,我走路回家才碰到了醉酒的小混混。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可在妈妈的口中却成了自作自受。
如今对于亲情,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我麻木地擦干身体,找出纸箱里剩下的小票,一共还剩13621.6元没还。
甚至不如钱如意一周钢琴课的费用。
难怪同学们都说,我和钱如意虽是姐妹,可看起来就像小姐和丫鬟。
一个白白嫩嫩,阳光明媚；一个又黑又瘦,自卑敏感。
将小票重新放回纸箱后,妈妈带着吃饱喝足的钱如意回来了,她随手递过一个盒子。
钱多多,给你带了小蛋糕。
蛋糕
我从十岁生日就再也不吃蛋糕了。
那天钱如意还没等吹灭蜡烛就把我的脸按在了蛋糕上。
我害怕地蹲在一旁死死捂住脸,钱如意大笑着拍着手鼓掌。
那副畅快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安顿好钱如意,妈妈才想起查看我的伤势,但已经晚了。
那道丑陋的伤疤再也没有恢复。
见我没有接,妈妈毫不在意地丢在桌上,随口说：小蛋糕108块,小票放进纸箱里,以后还。
2
这次我没再逆来顺受,面无表情看向妈妈。
蛋糕,我无福消受,108块,我也不会还。
钱如意立马拉住我的手,瘪着小嘴：
妹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把你的脸按在了蛋糕上
我当时真的是脚滑才撞倒了你。
虽有几分歉意,但嘴角的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我知道,她并非表面那样单纯无害。
生日那天,她就是故意把我的脸按在了燃烧的蜡烛上。
妈妈见自己的好心被辜负,厉声呵斥道：
如意,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你忘了,当初要不是她偷了你的零花钱买奢侈品,你也不会错失保送的名额。
钱如意垂下头,小声啜泣着。
妈妈来回抚摸着胸口顺气,满眼失望：
钱多多,别怪妈妈狠心,不是我非逼着你小小年纪就背负一身债务,而是你的消费观念出了问题,再不转变是要出大事的。
还有你满口谎言的坏毛病也得改。
脸上冰凉一片,我不断后退着,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下一秒手却被钱如意死死拉住,她大声质问：妹妹,你要去哪儿还要去找那个小混混吗
原本该麻木的心被她激起了怒火。
我一把甩开她,大吼：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小混混,你少污蔑我！
钱如意后退两步,被妈妈稳稳扶住,她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钱多多,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如意这次不帮你隐瞒,是怕你误入歧途,可你非但不领情,还执迷不悟。
落到这般境地,也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说着妈妈更是把钱如意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脸,满是疼惜。
眼前温馨的画面刺痛了我的眼睛。
多年积攒的委屈在此刻爆发,我情绪失控大喊：我才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我是真的……被侵犯了啊！
3
这是我第一次在妈妈面前剖开血淋淋的伤口,她怔愣了一瞬,眼神染上几分心疼。
多多,妈妈不是不相信你……
话还没说完,钱如意双眼含泪：
妹妹,其他事我都可以替你背锅,可有人不止一次看见过你和小混混钻小树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
你还未成年就偷尝禁果……
钱如意话里话外都坐实了我是个满口谎言的人。
她多说一句,妈妈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妈妈还是相信了她的话,扬起手用力打在我的脸上。
还在诬陷如意撒谎,我看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你现在就去算清楚欠这个家多少钱,三天内还完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这个家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还未消肿的脸再次高高肿起,嘴里泛起淡淡的铁锈味。
这一巴掌打碎了我对亲情的所有幻想,我以为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还能有一丝希望。
可我忘了,自己从来都不是那个只要撒撒娇就能得到一切的孩子。
钱如意才是。
我捂着脸看向妈妈,扯出一抹苦笑：好。
身后还有妈妈的斥责声,我没再回头,麻木地走回储物间。
钱如意其实是舅舅的女儿。
夫妻俩为了保护妈妈,在车祸中丧生后,她被接了过来。
妈妈把所有愧疚都转移到她身上。
后来姐姐早恋了,甚至想要和黄毛私奔,得知她要放弃竞赛,我偷偷拿走了她的钱包。
眼睁睁看着爱人离开,她反咬我一口。
她说我抢了她的钱包去买项链,而钱包里放着准考证。
妈妈气得一脚把我踹倒,我忍痛辩解,可当妈妈在我房间里找到那条项链时,所有的辩解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从那以后,妈妈没再相信我。
她还为我定制了还债计划,每次购物我的东西都是单独付款,小票也被存放起来。
如今还剩13621.6元。
三天内还完,我就不再欠这个家了。
4
第二天一到学校,我开始重操旧业——帮同学抄笔记。
作为年纪前三,我的笔记一直都是各科老师表扬的模版,现在几乎大半个班的笔记都堆在我的桌上。
我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埋头苦写,就连课间的十分钟也没停笔。
多写一本,就能少10块欠款,就能早点脱离这个家。
我在心里默默鼓励着自己。
突然竹马林望东一个篮球砸过来,语气不耐：
钱多多,你还有脸来学校,如意因为和你闹别扭,现在都还躺在家里难受。
不如你乖乖跪下和她道个歉,再改掉这身臭毛病,钱我替你还,怎么样
妈妈让我还债,他是知道的。
可他也被钱如意哄得团团转,认定我品行败坏。
甚至我的苦难,一部分都来源于他的纵容。
笔记本散落在地,我蹲在地上一本本捡起,抬眸看向他。
我没错,为什么要认
看我没顺着他的意,林望东上前用力踩住我的手,冷哼：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要不是我也认识如意,还真有可能被你骗过去。
指尖被踩得失去了血色,我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却换来更加用力的碾压。
眼前这个盛气凌人的林望东可真陌生。
一点也不像记忆中那个会帮我抢回玩具的小男孩。
自从钱如意诬陷我把她推下水之后,那个说着会永远支持我的林望东,也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他说他最讨厌的就是不择手段,伤害别人的人。
而我就是。
我索性不挣扎了,狠狠咬上林望东的腿,在他讶异的眼神中吐出一口血沫。
别把自己当做圣人,企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你和钱如意一样恶心。
他捂着腿跌坐在地：
如意说得没错,是该给你个教训！
他放任一群小跟班围住我,有人拧开矿泉水从我头上浇下。
抄笔记多累呀,你不是缺钱吗,脱一件100块,怎么样
5
我退无可退,身体直直撞上了墙。
可眼前的人还在不断逼近,抬起眼的瞬间,正好对上林望东幸灾乐祸的视线,他在等我开口求饶。
可他失望了。
我哽咽着：一件一千。
人群中发出一声嗤笑：就你这干巴巴的身材,也好意思要一千
确实是有些狮子大开口,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同意。
这帮人最喜欢看的戏码就是把好学生拉入泥潭,然后把她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
不出所料,林望东只是沉默了几秒就答应下来。
放学后,两捆百元大钞放在了桌上。
脱吧。
我咬咬牙脱掉校服外套,露出的是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
为了不生病,每天我都会悄悄在校服里套上塑料袋保暖。
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一群人被我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林望东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钱多多,我们给了钱,你就给我们看这东西
钱如意和你不是姐妹吗她那么多漂亮衣服,你就穿这个
你是捡来的吧
一道道灼热的视线烫得我抬不起头。
撕开自己小心维护多年的自尊心,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
可三天的时间太短了,我别无他法。
我涨红着脸,在众人的眼光里颤抖着手脱下塑料袋。
第一层,第二层……直到第六层落下,身上只剩一层隐约能看到内衣的塑料袋时,林望东愤怒地拨开人群,脱下外套摔在我的身上。
钱多多,你缺钱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
他也知道这是在作践我
但这不是他默许的吗
以前我向他寻求过帮助,可换来的却是他满脸嫌恶地告诉我：
这都是你欺负如意的惩罚。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也会痛。
他一次次帮着钱如意糟践我,我早已对他没了期待。
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
耳边只剩下林望东惊慌的声音。
钱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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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鼻尖夹杂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林望东坐在床边,满脸愧色。
多多,你醒了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多多
自从林望东选择钱如意后,我好久没听到他这么叫了。
见我没反应,他上前一步想要仔细查看,可那段可怕的记忆涌入脑海,我急忙蜷缩着身体,退到角落。
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抗拒着他的靠近。
我讨厌一切身体触碰。
又或者,我讨厌的是肮脏的自己。
林望东的手在空中停住,眼眶泛红：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低头看到身上的病号服,连忙拉紧了衣领。
那些令人作呕的痕迹还是被人看到了吗
思绪猛然被拉进那个无边的黑夜。
衣服被粗暴扯开,嘴也被泛着酸味的手套塞满,颈肩都是难闻的恶臭。
我无助地摇头,乞求着他能够放过我。
可他没有,反而越来越兴奋了。
他任由路面的石头划破我的肌肤,肆意在我的身上发泄着欲望,直至精疲力尽。
临走前,他不屑地朝我吐出一口痰,又丢下10块钱。
今天伺候得不错。
雨水无情地浇在我的脸上,冲刷了满地的罪恶,可我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恶臭。
即使全身都被搓洗个遍,也没能洗掉我心里的厌恶。
它好像时刻提醒着,我比垃圾还脏一万倍。
我没有回答,扭头死死憋住即将汹涌决堤的眼泪。
我不能在林望东面前露怯了。
被子下的大腿被我掐得生疼,我手心向上,伸到林望东面前：
七千块,我们说好的。
放下所有尊严才换来的钱,我不能不要。
忽然房门被人大力推开,钱如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大声喊道：
妹妹,你卖什么卖了七千块
她就差把卖身两个字直白得说出口了。
紧随其后的妈妈脸色也难看得厉害,她厉声质问：
钱多多,七千块是怎么回事
这番意有所指的说辞,吸引了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
林望东自然不敢说出逼我脱衣服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解释：阿姨,那个……是我欠了多多七千块,她找我要也是应该的。
闻言,妈妈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她上前一步想要询问我的病情。
钱如意却不打算就此揭过,立刻出声反驳：
你别再替妹妹打掩护了,她自己都欠了一屁股债,哪来七千块可以借给你
我和妈妈控制她的花销,也是为了不让她出去鬼混,你可别害了她。
瞧瞧,这就是我那巧舌如簧的姐姐。
其实妈妈刚把她接回家时,我们相处得还挺好的。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开始有意无意和我争夺妈妈的宠爱。
每次她哭着告状时,妈妈总是劝我：如意命苦,你该让着她。
经年累月,我也慢慢接受了事事以钱如意为先。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愈加过分的欺辱与陷害,她抢走了所有我珍爱的人。
妈妈,林望东,还有我的同学和朋友……
在这个家里,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现在我不想争,也争不动了。
我抬起眼,目光淡淡。
脱一件1000块,你们,满意了吗
7
妈妈是被医护人员从我身上拉开的。
她没有责怪林望东,而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我的身上。
话说出来的瞬间,妈妈尖叫着冲上来,无数的巴掌如雨滴般落在我的身上,伤口再度撕裂渗出丝丝鲜红。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了。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这样的感觉。
拉着林望东离开前,钱如意还不忘善意叮嘱：妹妹,你好好养伤,以后可不能到处鬼混了~
病房内重归平静,我蜷缩着身体看着窗外发呆。
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跳下去,跳下去你就解脱了。
我麻木地走到床边,刚要打开时,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多多,我帮你处理伤口。
一番思想斗争下,我放弃了。
要是这么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们该有多害怕。
主治医生很快处理完我身上细碎的伤口,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
她盯着我看了好久,最后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多多,我叫杜雨薇,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叫我杜阿姨。
怎么会嫌弃呢
现在的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
想到这,我歪过头,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杜阿姨,你别碰我,我脏。
杜阿姨的手猛然顿住,语气带着心疼。
我检查时看到了你身上的伤,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愿不愿意把那个畜生绳之以法
你别担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算他势力通天,只要犯了法都一样。
两侧的手骤然握紧,指甲死死嵌进肉里。
我怎么可能不想
但出事后妈妈洗去了那些罪恶的痕迹,甚至连我换下的衣服也尽数烧毁。
他不过是个居无定所、满身污秽的流浪汉罢了。
茫茫人海,又该怎么把他找出来。
思及此,心底刚升起的火苗也被浇灭。
我垂下眼眸：
不必了,人与人之间从来就不是平等的。
就连我的亲生妈妈,对我和钱如意都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顾念着恩情,所有钱如意想要的东西,我都必须无条件让给她。
衣服、竞赛名额、朋友、还有妈妈。
我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就不给他们抹黑了。
下一秒,我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杜阿姨哽咽着：多多,他留在你身上的不是耻辱,是束缚住他的手铐。
如果可以,我想做你的家人。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
杜阿姨不知道,对于我这样一个没有感受过偏爱的人来说,这个拥抱有多温暖。
就着夜色,杜阿姨和我讲起了她的故事。
她的女儿琳琳在18岁这天选择了跳楼自杀,琳琳和我一样遭到了侵犯。
她就像一朵娇嫩的鲜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已经极速枯萎。
那天她穿上最漂亮的白色衣裙,化作蝴蝶从23楼一跃而下。
她自由了,她永远停留在了18岁。
杜阿姨说,她今天看到我站在床边时,又想起了琳琳。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重蹈琳琳的覆辙。
她想救我于水火。
她一遍遍告诉我,活下去,才有希望。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真诚,我感觉胸口处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8
在杜阿姨的陪伴下,我鼓起勇气报了警并接受了全身检查。
可遗憾的是,身体已经没有那个人留下的痕迹了。
妈妈接到传讯后,立马跑到医院责骂我：
你这孩子撒谎都撒到警察面前去了,明明是你不学好,大晚上不回家和别人鬼混,现在还说人家侵犯了你。
你也不看看,就你身上那二两肉,如果不是倒贴谁会对你感兴趣。
她再众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撕开我正在愈合的伤口。
我从来没想过能从妈妈的口中听到这么恶毒的话语。
好像她此刻辱骂的人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古代窑子里用身体取悦别人的妓女。
眼眶再次湿润,周围人的咒骂声一字不差地落到了我的耳朵里。
无非就是惋惜我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和别人鬼混。
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还闹到了警察面前。
泪水打湿脸庞,我的笑意更甚。
看,就算鼓起勇气报了警,妈妈也不会相信我。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妈妈的脸色愈发不好,钱如意没打算放过我,躲在她身后开口：妹妹,你谈恋爱找个什么人不好,偏偏找个有特殊癖好的男人。
你身上的伤,我和妈妈看了都心疼,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呢
那明晃晃的讥讽,尤其刺耳。
心里紧绷着的弦骤然断开,我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一巴掌扇了过去。
钱如意,你够了！
这么多年除了栽赃陷害,颠倒黑白你还会做什么
你想要的不过就是夺走所有人的爱,你做到了,还有必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钱如意捂着脸看向我,满脸不可置信。
我擦干泪水,看向同样呆楞在原地的妈妈,哽咽道：
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这里是杜阿姨借我的6621.6元,再加上林望东欠我的七千块,七年来您的养育之恩我还完了。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气氛降至冰点。
也许是我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围观群众也迅速提取出关键信息。她们对我的不屑转移到妈妈身上。
妈妈捂着胸口,气得话都说不清楚。
你……你这个逆女,非要把我气死才满意吗
好！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
闻言,钱如意眼睛都亮了起来。
要是她有尾巴,现在恐怕都已经翘到天上了。
我不是不在乎妈妈的爱。
而且这么多年都求而不得,我放弃了。
咚咚咚～
钱多多,你的调查结果出来了,犯罪嫌疑人已经抓捕归案,我带你去指认吧。
警察的话就像一颗炸弹,惊得妈妈说不出话。
她结巴着：你……你们搞错了吧
我女儿就是早恋,哪来什么犯罪嫌疑人
年轻的女警皱着眉,疑惑不已：刚在局里不是跟你说了吗
作为妈妈,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吗
刚下手术的杜阿姨正巧赶到病房,她连忙把我护在身后：
见过偏心的,没见过你这么偏心的。
多多都住院这么多天了,你作为妈妈只来看过她两次,还每次都给孩子骂得狗血淋头。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多多,就把她让给我当女儿。
我没想到杜阿姨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就像干涸已久的土地遇到了盼望已久的甘霖。
希望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情绪瞬间失控,我扑到她怀里崩溃大哭。
那些相处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飞速闪过,我鬼使神差叫了声：杜妈妈。
如果可以,我也想用尽余生全部的时间,将她从那个失去女儿的深渊里,救出来。
我的杜妈妈是多么好的人啊,她不该如此痛苦。
9
不知处于什么原因,妈妈还是跟着我们来到了警察局。
在这里她亲眼看到了那个浑身脏污,张着一口大黄牙供述犯罪事实的流浪汉。
我那天喝了酒,把她当成了我媳妇儿。
啪！桌子被重重拍响,办案民警听不下去了,呵斥道：人家还是个小姑娘,怎么就能被你当成媳妇儿
流浪汉吓得脖子都缩进了衣服里,他嘟囔着：我媳妇儿就经常把塑料袋套在身上取暖,她也是。
妈妈听到他的话瞪大了眼睛,她不解：
什么塑料袋如意每年这么多旧衣服,你一件都没穿吗
钱如意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她立马出声反驳：
是她不要的。
我冷笑一声,讥讽道：一件旧衣2000,我确实要不起。
每年钱如意都会把衣帽间全都翻新一遍,但她宁愿全都烧掉,也不愿施舍我。
曾经我冻得快成一座冰雕时,求她借我一件衣服。
可她是怎么说的
可以啊,不过我的衣服都是名牌,最低2000一件,你要买吗
我自然是买不起的。
后来我又找妈妈求救,可她听信了钱如意的话。
你不是看不上如意的衣服吗那你就自己冻着吧！
于是,我不得已才想到把塑料袋套在身上取暖。
流浪汉的说辞自然不能脱罪,在戴罪立功的诱惑下,他终于开口了。
其实我是听人说,那个小姑娘就是出来卖的,一次10块就行。
那天我也是给了钱的,不信你们问她,我这顶多就是嫖娼,根本算不上强奸。
可违背妇女的意愿进行性行为,就是违法的。
就算他说破天,也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眼看坏人被绳之以法,我激动得说不出话,他被押出来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一顿打。
发泄完,我才被拉开。
临走前,我看向一旁吓得脸上都没了血色的钱如意。
你说,他出来会不会放过你
10
从警察局回来后,妈妈大骂了钱如意。
她怪她对自己撒了慌,不仅逼得我靠塑料袋取暖,还遭到了侵犯。
她断了钱如意的零花钱,转头想要弥补我。
可自从把钱还清的那天,我们之间的母女情分已经尽了。
我跟着杜阿姨回了家。
一开始我还是有些小心翼翼,洗衣做饭,所有家务全包。
可杜阿姨告诉我：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高考,你是我的女儿,不必刻意讨好,我也爱你。
原来爱,是不需要讨好的。
不用每天一睁眼就为债务发愁,不用担心哪天一不小心又被栽赃陷害,不用小心翼翼地生活可真好。
再次回到学校时,第一个碰到的人就是林望东。
他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多多,对不起,我不该听信传言,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
作为补偿,我会帮你查清到底是谁造的谣。
说完,他逃似的一溜烟跑了。
其实他心底应该也是有答案的,我不止一次解释过,只是他没有相信罢了。
林望东认真做起事来,效率还是很高的。
只是查来查去,最后他查到了钱如意好朋友的头上,他气得挥拳就要打。
如意是多多的姐姐,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打断你的牙！
可当别人拿出聊天记录时,上面清楚写着：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别外传啊,其实我妹妹她……她为了还债在做那种事,10块钱一次。】
【我去！真的假的这也太劲爆了吧】
【真的,我当你是好朋友才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
谣言就像病毒那样很快传开,甚至传出了学校。
不仅如此,林望东还在钱如意好朋友口中,得到了更多真相。
他带着妈妈到学校找到了我,并叫来钱如意当面对质。
他翻出了聊天记录,怒斥：
钱如意,你还是人吗给自己的妹妹造黄谣。
还有你缺席竞赛的事,明明是你逼着多多让给你名额,临了谈了恋爱又想着跟人私奔,是多多拿了你的钱包才把你留下来。
可是你呢你反手就诬陷她抢了你的钱买奢侈品,害你丢了保送名额。
你也不想想,就算参加了竞赛,凭你的成绩怎么可能拿到保送名额
真相终于大白。
被钱如意骗了这么多年,林望东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如今发现被信任的人利用,让他气愤不已。
此刻,林望东气得战斗力都提升了好几个等级,他不停怒骂着钱如意,任凭她如何狡辩也无济于事。
妈妈站在一旁傻了眼。
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钱如意的真面目。
她气得浑身发抖,扯住钱如意的头发就往地上砸。
我供你吃,供你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女儿
刚把你接到家的时候,她把所有的玩具,衣服都捧出来任你挑选,你还不知足。
作为家里的独生女,我一直很羡慕别人都有兄弟姐妹。
所以妈妈把钱如意接到家里时,我是真的很开心。
那段时间,我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钱如意的班级等她一起回家。
就连零花钱也大方分她一半。
我总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
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陷害。
她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面对妈妈控诉,钱如意嗤之以鼻,一把她掀翻在地。
知足我为什么要知足
我爸妈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他们也不会死！
既然把我接回家,就得让我享受独生女的待遇,什么狗屁钱多多只能去死！
她疯狂大笑,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
这都是你们欠我的,我讨回来有什么不对
杜阿姨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思维,理解不了也没关系,不要和她起冲突,也不用争个高低,避开就是。
我理解不了钱如意,所以我选择了避开。
在我心里,是非黑白已经不重要了。
距离高考还有7天,我只想全力以赴,不让自己的青春留遗憾。
11
时间一晃而过,高考结束后,全班同学凑在一起聚餐。
偶然有人说起钱如意,我才知道她并未参加高考。
她和妈妈打架时撞伤了脑袋,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痴傻。
她从医院跑了出去,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或许她此刻正蜷缩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又或许她遇上了好心人。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
我现在有了杜阿姨,有了新的人生。
聚餐结束后,我在杜阿姨家楼下见到了妈妈。
她的头发全都白了,身形佝偻,好像一夜之间老了三十岁。
看到我走近,她想上前又踯躅着停下脚步,试探着叫我：
多多,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我置若罔闻,脚步不停,可她却拉住了我。
多多,是妈妈错了,钱如意已经不在咱家,再也没有人能够分开我们母女了。
妈妈和爸爸离婚后,你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你别丢下妈妈好不好
太晚了。
曾经我那么渴望想要得到妈妈一点点爱,可她都不愿意给我。
现在却说我是她的全部,未免太过可笑。
我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开口：
那天,我用13621.6元买断了我们十八年的情分。
以后再见,就当彼此是陌生人吧。
那晚,那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在杜阿姨家楼下站了整整一宿,正好被酒驾司机撞倒。
血染红了地板,顺着地势不断蔓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