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然而,此刻的真定城头却是暗潮汹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颜杲卿手扶着冰冷坚硬的女墙,目光炯炯地遥望着远处叛军营中的动静。
突然间,只见叛军营中升腾起数十道袅袅上升的炊烟,这些炊烟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宛如一条条蜿蜒盘旋的巨龙,张牙舞爪地向着天空伸展而去。
站在一旁的参军黄成光轻抚着自己下巴处那稀疏的胡须,面色凝重地沉声说道:“贼军于寅时开始造饭,想必他们必定是计划在拂晓之时发动猛烈的攻城之战啊。”
他的话语尚未完全落下,众人忽然又看到西南郊野方向火光冲天,整个天际都被染得通红,仿佛那里变成了一片燃烧着的火海一般。
隐隐约约之间,还能够听到从那个方向传来妇孺们惊恐万分的哭嚎之声,声音凄惨无比,令人闻之心酸落泪。
原来,这是叛军将领崔乾佑派出的掠粮队伍正在对赵家庄进行疯狂的洗劫和掠夺,他们就如同一群饥饿至极、丧失人性的恶狼一般,在这片原本宁静祥和的村庄里肆意妄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颜杲卿自然不会愚蠢的派兵去救援赵家庄的百姓。
他面无表情的大声喝道:“开仓放粮!”
“要保证所有士兵每日三餐吃饱。”
随着一声令下,府库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堆积如山的粟米瞬间展现在人们眼前。
这些粟米金灿灿的,犹如一座座小巧玲珑的黄金小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而此时,数百名民夫早已严阵以待,他们迅速行动起来,有的肩挑着沉重的木桶,有的则用双手紧紧抱着装满食物的竹筐,宛如一群勤劳勇敢的蚂蚁一般,沿着狭窄陡峭的阶梯,艰难地一步步登上城头。
很快,一桶桶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炊饼便被送到了每一个守城士兵的手中,让将士们在寒冷的冬夜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力量。
颜杲卿气定神闲地站在桌前,手中的毛笔犹如灵动的游龙,饱蘸浓墨后,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肆意挥洒。
他笔走龙蛇,写下一篇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告河北义士书》。
这篇檄文字里行间透露出无尽的豪情壮志和坚定信念。
很快,这篇檄文便被精心誊抄了百余份。
那些年老而经验丰富的衙役们,此刻也变得身手敏捷起来。
他们领着一群天真活泼的孩童,如同勤劳的蜜蜂一般,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将一份份檄文仔细地张贴在每一处箭楼上。
这些檄文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激烈战斗和不屈的抗争精神。
更鼓声悠悠传来,已经敲过了三声。
此时,原本宁静的西门瓮城下却突然出现了一阵异动。
只见那暗渠之中,水流如蛟龙般汹涌澎湃地涌动着。
原来是颜杲卿安排人经过数日的艰苦挖掘,终于成功地如愚公移山一般,掘通了护城河的活水闸。
刹那间,护城河水奔腾而下,发出阵阵轰鸣声,为这座城池增添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已到卯初时分。
就在这时,一支尖锐的鸣镝如闪电般划破天际,瞬间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紧接着,叛军的龟甲阵如潮水般涌来,他们头顶着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般的箭雨,毫不畏惧地向着护城河逼近。
然而,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势,守城的将士们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就在叛军的三十架云梯几乎同时架起的那一刻,城头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数十桶滚烫的金汁如火山喷发时的岩浆一般,从城墙上倾泻而下。
刹那间,火光冲天,烟雾弥漫,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试图攀爬云梯攻城的叛军士兵们,瞬间被这炽热的金汁所吞噬,有的直接被烫得皮开肉绽,有的则浑身着火,痛苦地挣扎着从云梯上跌落下去。
与此同时,李归仁所率领的陌刀营也在瓮城内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
颜杲卿亲临战场,亲自督战那一排排威力巨大的弩车。
只听一声声弓弦震响,弩车上的淬毒短矢如连珠炮般接连不断地射向敌军。
上百名陌刀手躲闪不及,纷纷中箭倒地。
这些箭矢毒性极强,中箭者很快便如中箭的飞鸟一般毒发身亡。
而守城的将士们,则迅速用长长的铁钩将敌人的尸体如钓鱼般拖上城头,以此向城外的叛军示威。
……
崔乾佑静静地伫立在大军后方,双眸凝视着那日晷投射出的影子,宛如残阳一般缓缓地向着西方倾斜而下。
突然间,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闪烁着寒光、犹如毒蛇吐信般的金批令箭,高声喝道:“速速传令给后军,立刻将赵家庄的那些俘虏押解至阵前来!”
不多时,只见三百名双手被紧紧束缚住的无辜百姓,就如同惊恐的羊群一般,被凶神恶煞的叛军驱赶着来到了护城河畔。
此时此刻,原本如疾风骤雨般射向叛军的城头守军们射出的箭雨,竟像是被瞬间冻结了一样,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崔乾佑曾经毫不眨眼地屠戮掉整个契丹部落,然而在此刻,他那张狰狞的面孔之上竟然流露出一种仿若菩萨般的慈悲神色,嘴角微微上扬,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喊道:“颜太守啊颜太守,难道您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受您管辖治理之下的子民就这样白白丢掉性命吗?”
站在城头之上的颜杲卿,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吭声,他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此时深深地嵌入了城墙的砖石缝隙之中。
见颜杲卿不搭理他,崔乾佑立刻下令将这三百多名可怜的百姓驱赶至城下,并妄图以此来迫使城头的守军们因投鼠忌器而不敢发动攻击。
颜杲卿强忍着眼中打转的泪水,以一种如同钢铁般坚定不移的决心和意志,毫不犹豫地果断下令道:“继续照常射击叛军,不得有丝毫犹豫!”
在这个惊心动魄的过程中,尽管误杀百姓实属无奈之举,但颜杲卿的果敢决断却如同锋利无比的宝剑一般,硬生生地斩断了叛军精心策划的阴谋诡计。
就在这。
此时此刻,正在弹奏琵琶的李隆基那双原本如同干枯树枝般毫无生气的手指,突然间竟像狂风骤雨般急速按下了琵琶的。
在宫廷灯火的映照之下,那枚血印宛如隐匿于暗夜之中的鬼魅,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幽光。
李隆基面沉似水地从高力士那微微颤抖的双手中缓缓接过文书。
但他甚至都未曾仔细看上一眼,就如同丢弃一件破旧不堪的鞋子一般,随意地将其扔在了桌案之上。
这倒并非是因为他不愿意阅览这份重要的文书,实在是由于其中的主要内容,裴徽刚刚已经详细地向他禀报过了。
此时此刻的李隆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个不停,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恐惧紧紧揪住。
他那颗原本冷静沉着的心,如今也早已乱成了一团麻,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仔细阅读这些文字。
然而,作为一国之君,李隆基深知自己必须要保持应有的威严与镇定。
于是,他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慌乱,装作若无其事地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那根不知何时断裂的琴弦。
他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锐利,瞬间扫过站在下方的裴徽。
就在这一刹那间,李隆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开元二十八年的时候,那个身材肥胖臃肿、重达三百斤的安禄山竟然在皇宫的便殿之中跳起了胡旋舞。
当时,安禄山那笨拙的身躯就像是风中飞舞的蓬草一样不停地旋转着,引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回想起那段往事,李隆基不禁冷哼一声,心中暗骂道:“这头胡猪居然胆敢起兵造反?他究竟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对于安禄山会谋反这件事情,李隆基自然是知道的。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安禄山往日里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像一个滑稽可笑、阿谀奉承的小丑,所以李隆基一直以来都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安禄山,潜意识中认为安禄山绝对没有胆量真正发动叛乱。
不知过了多久,李隆基高声喃喃自语道:“还好朕早就派遣了哥舒翰、高仙芝、韩休琳以及陈玄礼这四路强大的军队,对安禄山形成了合围之势。想必用不了多久定能够一举将其剿灭,以保我大唐江山社稷的安宁!你们说是不是?”
杨国忠稍稍犹豫了一下,心中暗自琢磨着李隆基此时此刻最希望听到什么样的说辞。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圣人您目光高远,深谋远虑,早已派遣哥舒翰、高仙芝、韩休琳以及陈玄礼这四路强大的军队,对安禄山形成了严密的合围之势。依臣所见,用不了多长时间,长安城必定能够收到安禄山溃败的喜讯捷报!”
然而,对于杨国忠这番谄媚讨好的话语,李隆基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直接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裴徽,并开口发问:“裴郎啊,依你来看,这些叛军究竟会攻打至何地?我们又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彻底平定这场叛乱呢?”
李隆基虽然喜欢听像杨国忠所说的这类阿谀奉承的话,但他终究是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的一代帝王,内心深处非常清楚当前所面临的严峻局势。
他心里明白,像杨国忠这样只会溜须拍马的人,在关键时刻是根本靠不住的。
裴徽与李隆基对视,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给李隆基说实话。
他担心一旦说了实话,吓得李隆基和原本历史上一样,丢下长安城,往蜀中逃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