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坠龙
青岚山脉的雨总带着股腥气，十六岁的林风蹲在鹰嘴崖边，指尖掐着株三百年份的血参。腐叶层下渗出的水混着泥浆，顺着草绳编成的草鞋缝往里钻，冻得他脚趾蜷了蜷。远处天际滚过闷雷，却不是寻常的铅灰色——云层里翻涌着诡异的青紫色，像被捣烂的龙肝染透的棉絮。
"又要变天了。"他嘟囔着把血参塞进藤筐，竹篾边缘磨得发亮，筐底还垫着半片晒干的狼皮——上个月在林子里撞见玄铁矿脉，用三块上品灵石跟西境来的蒸汽商人换的。山脚下药铺的王掌柜说，下月有西方商队要收活血草，若能凑齐十斤，便能换半块筑基丹。
第一滴雨砸在额角时，林风已经顺着崖壁爬了一半。指尖抠进岩缝的瞬间，整座山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云层里搅动。他抬头望去，瞳孔里映出骇人的景象：一条水桶粗的青色鳞尾破云而出，鳞片间窜动着血色雷光，九道碗口粗的雷柱正劈在龙首位置，将那对Golden瞳仁劈得几乎碎裂。
"龙......"喉间蹦出这个字时，林风脚底一滑，整个人朝着崖底坠去。藤筐里的药材飞散开来，血参在雨中划出鲜红的弧线，却在触及龙血的刹那瞬间碳化。坠落的青龙幼崽发出哀鸣，声波震得山林里的鸟兽四散奔逃，林风耳鼓剧痛，却看见龙目突然转向自己，眸中竟有清晰的恳请。
接着便是天旋地转。龙躯砸在半山腰的平台上，激起的气浪掀飞方圆百丈内的树木，林风被气浪推着撞进岩壁，肩胛骨传来碎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带着灼烧般的刺痛——是龙血，混着硫磺与铁锈味，正顺着伤口渗进血管。他想抬手擦掉，却发现手臂上正浮现青色鳞片，脊椎像被塞进烧红的铁棍，疼得眼前发黑。
"别动！"清脆的女声穿透雨幕，腰间突然缠上坚韧的藤条，将他从悬崖边缘拉回。林风勉强抬头，看见苏瑶举着伞蹲在面前，月白色裙角沾满泥浆，发间别着的银蕨草沾着露水，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微光。她腰间挂着的不是寻常药囊，而是个齿轮状的小匣子，开合间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银针——据说是西境机械师用精金打造的「止血仪」。
"被龙血入体了？"苏瑶掀开他染血的衣襟，指尖在伤口周围轻点，林风看见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淡金色粉末，像是光精灵族用来净化的「圣露尘」。下一秒，银针已经扎进他膻中穴，冰凉的灵力顺着针尾游走，竟将沸腾的血液暂时压制住。奇怪的是，苏瑶指尖触碰到他皮肤时，有淡金色纹路一闪而过，像是阳光下的蛛网。
"你......"林风想开口，却被苏瑶按住嘴唇。她的瞳孔在雨中泛起涟漪，像是启动了某种秘术，紧接着从裙兜里掏出个瓷瓶，倒出黑色药粉敷在伤口上。药粉遇血立刻发泡，竟发出齿轮转动般的咔嗒声——这分明是西方炼金术的产物。
青龙的哀鸣再次传来，这次更近了。林风转头望去，只见那幼龙正挣扎着用龙爪刨土，半截龙尾已经陷入山体，鳞片上的血窟窿里渗出幽蓝色液体，不是寻常龙血该有的颜色。苏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它们来了，是青云宗的人......"
云层裂开缝隙，三艘绘着云纹的飞舟破雾而来，船头立着的修士身着青色道袍，腰间却挂着西方血魔族的骨质沙漏。为首者年约五旬，拇指上戴着嵌有星灵族符文的扳指，正俯瞰着下方的龙尸，嘴角扯出冷笑："总算找到这孽畜了......还有那小子，一并带回去。"
林风感觉体内的龙血再次沸腾，鳞片顺着手臂蔓延至脖颈，苏瑶的银针已经开始发烫。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青铜罗盘，盘面上同时刻着东方八卦与西方星图，指尖在"离"位重重一点，罗盘边缘立刻喷出淡金色雾气——是光精灵族的「障目术」。
"顺着溪流跑，别回头。"苏瑶将罗盘塞进他手里，另一只手却悄悄摸向腰间的齿轮匣子，"我去引开他们......记住，龙血不能完全吸收，否则你会变成......"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已经劈开雨幕。苏瑶猛地推开林风，衣袖被剑气割破，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星灵族刺青——那是只有光精灵纯血种才会拥有的「星辉印记」。林风瞳孔骤缩，这才想起七日前她为自己包扎时，掌心也曾浮现类似纹路，当时他只当是草药汁液。
"走！"苏瑶的喝声里带着灵力震荡，林风感觉双腿不受控制地迈开，怀里的青龙玉珏突然发烫，竟映出幼龙的残影。身后传来飞舟降落的轰鸣，还有修士冷冷的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那丫头，光精灵血脉可不能浪费。"
暴雨越下越大，林风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手臂上的鳞片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灼烧般的剧痛。他摸向胸口，触到一片湿润——不知何时，龙血已经渗入心脏位置，在皮肤上烙下淡青色的鳞片印记。远处传来苏瑶的惊呼，混着修士催动法术的吟唱声，其中竟夹杂着西方暗精灵的咒语。
当他终于跌进山脚下的溪流时，身后的喧嚣渐渐消失。月光穿透云层，照在溪水中自己的倒影上：瞳孔边缘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是被青龙血脉染透的琉璃。怀里的玉珏突然发出轻鸣，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龙鳞从玉珏中飘出，轻轻落在他掌心——那是青龙幼崽留给他的最后馈赠。
溪流尽头传来犬吠，是村口老黄的声音。林风攥紧龙鳞，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母亲摸着他的头说："阿风，若遇到怪事，就往西边跑，西边有......"她的话没说完，却在此时突然清晰起来。西方，是机械同盟的领地，也是光精灵族最后的栖息地。
雨停了，天空中残留着青龙坠落时的痕迹，像道未愈的伤疤。林风望向鹰嘴崖方向，那里已经没了动静，只有青紫色的雷光偶尔在云层里闪过。他摸了摸腰间的罗盘，苏瑶塞进来时在背面刻了行小字："去西境找狮鹫商队，暗号：银蕨草在月光下会唱歌。"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青云宗的追兵。林风咬咬牙，将龙鳞贴身藏好，朝着西方的山林跑去。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鹰嘴崖平台上，青龙幼崽的尸体正在被青云宗修士剖开，修士手中的匕首刻着西方炼金术阵，刀刃上还沾着光精灵的圣露——那是从苏瑶身上提取的血脉之力。
"这龙血纯度不错，"为首者擦了擦匕首，目光落在幼龙心脏位置的伤口上，那里有个规整的圆形切口，像是被某种西方火器击穿，"通知圣殿，容器已经找到，剩下的碎片......该去西境找找了。"
山风掠过山林，卷起地上的血参残片。在这片被东西方势力觊觎的土地上，十六岁的少年带着青龙的馈赠，踏上了未知的旅程。而他身后的东域，正酝酿着更大的风暴——关于血脉、关于传承、关于那个即将苏醒的混沌之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