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捞上来了!衙役攥着麻绳的手背暴起青筋。芦苇丛里晃出两个湿透的皂隶,拖拽着缠满水草的竹筏,腥气随着晃动在雾里散开。
林珩撩开绯色官服蹲下来,判官笔的铜尖挑开尸体面部凝结的红泥,死者女,年约二十,溺亡不超过十二个时辰。笔尖忽然顿住,粘稠泥浆里露出半片靛青色刺青。
刺青图案残缺,像半朵山茶。蹲在竹筏另一侧的身影突然开口。苏泠戴着素纱手套的指尖探进尸体口腔,臼齿有磨损,舌根...她突然收声,镊子夹出枚沾着血丝的银块。
林珩的判官笔在银块表面刮过,永昌三年的錾刻纹在晨光里闪了一下。
三年前的官银。他猛地攥紧银块,棱角刺得掌心发疼,劳烦苏姑娘再查一次溺亡时间。
巳时三刻涨潮,尸体随暗河支流漂到此处。苏泠将验尸工具收进木箱,起身时左耳微微偏向林珩,林大人若怀疑死亡时间有误,该去查昨日酉时的闸口记录。
岸边传来马蹄踏碎卵石的声响,漕帮的青旗在雾里忽隐忽现。陈九勒住缰绳,缺了三指的右手握着马鞭指向水面:官府办案也得讲规矩,这截河道归漕帮管。
刑部缉查令在此。林珩展开卷轴,目光掠过陈九空荡的尾指,陈舵主若想旁观,不妨下马细看。
陈九嗤笑一声扬鞭要走,忽然盯着苏泠的木箱:仵作的家伙倒是眼熟,七年前工部督办...
陈舵主。苏泠砰地合上木箱,民女验尸按例需报备漕运衙门,申时前自会递文书。
林珩看着漕帮人马消失在雾中,转身用判官笔划开尸体腰带暗层。浸透的桑皮纸碎片簌簌落下,隐约可见二十八宿的朱砂字样。
苏姑娘可认得这个他将碎片铺在青石上。
这是河工测水位的密语。苏泠突然侧头避开他的注视,林大人,你官服第三颗扣子松了。
林珩低头瞬间,苏泠的唇形分明在说:有人在塔楼窥视。
浓烟从府库飞檐钻出来时,苏泠正抱着验尸录跨过门槛。
走水了!西北角架阁库!抱着账册的小吏撞翻她手中的木箱,泛黄的纸页雪片般散开。苏泠突然扑向满地狼藉,指尖捏住半页焦边的验尸记录。
苏姑娘小心!林珩的绯色官服掠过她肩头,袖箭擦着火舌钉入房梁。燃烧的卷宗簌簌坠落,映出永昌十四年沉船案几个字。
二十八星宿验尸法林珩用判官笔挑起那半页残纸。
苏泠拍打纸页上的火星:这是前朝仵作验水匪的法子,将尸体伤痕对应星宿方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左耳转向东南窗棂。
房梁要塌!林珩拽着她滚向石柱,横梁轰然砸在方才站立处。焦黑的木料间,半截烧卷的漕运批文隐约可见严阁老的朱批。
陈九带着漕帮的人撞开府库大门时,苏泠正将残页塞进束腰。
刑部的人连火场都要占头功陈九用缺指的手拨开炭渣,林大人袖口沾的可是灯油
陈舵主闻得出火油掺了松香林珩翻转袖口露出褐色污渍,该去查查昨夜漕运码头的货单。
府库外突然传来鸣锣声,苏泠趁机退到阴影里。残页背面透出朱砂画的星图,角宿位置标着白骨滩三字。
苏姑娘似乎对星象有研究林珩的声音惊得她指尖一颤。
家父做过河工,略懂些...苏泠突然转向东南角,严阁老来了。
严世棠的轿辇停在阶前,二十八颗鎏金轿钉映着火光:林主事可知架阁库存着什么三年前沉船案的结案陈词可还在
下官来时火已烧穿房梁。林珩的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圈,倒是严阁老来得巧,仿佛早知道要起火。
苏泠的素纱手套突然勾住林珩的玉带,指尖在皮革背面快速划动。严世棠的随从举着火把逼近时,林珩才辨出那是戌时三刻闸口六个字。
梆子敲过三更时,林珩的皂靴踩碎了漕运衙门后墙的薄冰。
东南角第三间厢房。他摸过青砖缝隙里的划痕,判官笔撬开雕花窗。月光漏进满墙的河神像,神像肚脐处全留着拇指大的孔洞。
铁器破风声从头顶袭来时,林珩袖箭已钉入房梁。严阁老养的死士只会用流星锤他侧身避开第二击,箭尖挑开刺客蒙面布,漕帮三级镖师
廊下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竹哨声。林珩撞破西窗跃入暗河,追兵的火把在身后聚成光网。
这边!缺了三指的手拽住他衣领。陈九划开水面,拖着人钻进岔道。暗流撞上石壁的回响里,林珩的判官笔已抵住对方咽喉。
七年前燕子矶渡口。陈九举起残缺的右手,你给的二十两买命银,该算利息了。
林珩指尖拂过他尾指断口:当年沉船案的证人,果然还剩活口。
水声忽然变得沉闷,陈九举起火折子照向石壁:你找的是这个
斑驳的凿痕组成二十八处标记,每个符号旁都刻着星宿名称。林珩的笔尖停在危宿标记上:这是调节水闸的密道图
去年七月,亢宿标记对应的闸口淹死过八个挑夫。陈九的火折子突然熄灭,你父亲当年就是查到这...小心!
箭矢擦着林珩耳际钉入石壁,陈九拽着他扑进漩涡。浮出水面时,危宿标记正对的闸口缓缓开启,冲出的红泥浆里裹着半截铁算盘。
户部去年失踪的河工饷银。林珩捞起算盘残片,二十八星宿对应二十八处销赃点。
暗河尽头传来铁索滑动声,陈九突然将火折子塞给他:寅时三刻水位最低,走巽位水道能通白骨滩。
追兵的灯笼出现在拐角时,林珩已潜入水下。石壁的危宿标记背后,新鲜凿痕覆盖着林字残迹。
林主事尝尝这胭脂酿。严世棠转动酒杯,猩红酒液里沉淀着红泥,淮安特产,取暗河底百年朱砂泥淬炼。
林珩的袖箭卡在机关匣里,席间八名侍卫的刀鞘全朝着他方向。苏泠突然起身:民女替大人验酒。
仵作的手也配碰阁老的杯侍卫统领按住她肩膀。苏泠的银簪闪电般挑走酒液,簪头立刻泛起青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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砒霜混着断肠草。她将银簪插回发髻,取三钱耳垢佐以明矾可解。
严世棠抚掌大笑:苏姑娘怎知耳垢能解毒莫非读过前朝《毒经》
家父曾任工部药石库掌事。苏泠的左手忽然按住右耳,林大人,您腰间玉坠要掉了。
林珩低头瞬间,分明看到苏泠用唇语说:喝西北角那杯。
下官自罚三杯谢罪。林珩抓起西北角的酒壶连饮三盏,喉结滚动时吞下苏泠弹来的药丸。袖口暗袋里的判官笔突然震动——磁石感应到铁器。
陈九踹开屏风闯进来,缺指的手拎着血淋淋的账本:阁老看看这个!青龙帮刚劫的货船里,可有您要的红泥
陈舵主右手不便,本官替你拿。林珩的判官笔挑开账本,纸页间掉出半枚带牙印的金锭。
苏泠突然捏住金锭:臼齿间距二寸七分,与女尸吻合。她的银簪刮下金粉,永昌三年官银熔的
严世棠的酒杯重重一磕,二十八盏灯笼同时熄灭。林珩在黑暗中拽住苏泠手腕,袖箭擦着她耳际射中偷袭者。
林大人好箭法。火把重新亮起时,严世棠指着地上抽搐的侍卫,只是杀我严府的人,该给个交代。
苏泠突然扯断衣带缠住侍卫伤口:箭上淬的是他自己的毒。她举起发黑的银簪,酒里毒药与箭毒同源,严阁老要验尸吗
更夫敲响四更梆子时,陈九踢翻的酒坛流出红泥浆。林珩蘸着泥浆在案几写下廿八,苏泠的银簪立刻抹去字迹。
第四具尸体卡在闸口铁栅间,脚底反扣着半块青砖。
死亡时间在子时前后。苏泠的银簪拨开脚趾间的螺壳,踝骨有旧伤,应是常年踩水车的河工。
林珩用判官笔撬下青砖,砖面刻着波浪纹:这是暗河引水渠的标记。
标记指向水位尺七丈处。陈九的断指划过纹路,但七丈深只有白骨滩。
苏泠突然掰开尸体脚掌:脚心褪皮处有针孔。她将银簪横在烛火上,烤出的水汽凝成未时三刻四字。
林珩的袖箭在地面划出暗河图:未时三刻涨潮,白骨滩会露出浅礁。
暗河船行至半程,陈九突然拽住缆绳:前面是回龙漩,要活命就弃船。
三人抓着岩缝攀行时,苏泠的束腰勾住凸起的铁环。林珩的判官笔猛地插入石壁:别动!这是沉船锚链。
锚链尽头缠着二十八具柏木棺椁,棺盖全用朱砂画着星宿图。苏泠的银簪挑开心宿棺椁,惊起一团萤火虫。
萤虫腹中有磷粉。林珩用衣袖捂住口鼻,七年前沉船案失踪的押运兵,每人佩的腰牌都涂夜光磷。
陈九踹开毕宿棺盖,露出半截生锈的铁箱:户部当年运金砖的箱子!
苏泠突然按住耳侧:岩壁在震动,有人开闸放水!
林珩的判官笔急速划过棺椁:二十八棺对应二十八个闸口,快找能浮空的...
巨浪吞没话音的瞬间,陈九将断指卡进岩缝:抓牢铁链!
水流退去后,角宿棺椁漂到高处。苏泠抹开棺盖淤泥,露出永昌三年督办苏明远的铭文。
家父的棺材...她的银簪当啷落地。
林珩掰开棺中尸骸右手,腐皮下露出半枚长命锁:苏姑娘可认得这个
暗处突然射来弩箭,陈九用铁箱挡住:严老狗的追兵到了!
陈九的断指勾住神像肚脐时,檐角铜铃突然炸响。
角宿神像有机关!林珩的袖箭射穿窗纸,钉死转动中的弩机齿轮。陈九顺势扯出神像腹中的油布包,二十八道血指印渗过布面。
漕帮的狗也配碰河神黑衣杀手踹开殿门,链镖直取陈九咽喉。林珩的判官笔绞住铁链:严阁老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陈九撞破后窗跃上屋顶,怀中油布突然裂开,染血的账页漫天飞舞。苏泠在廊下张开验尸布:往东甩!
三枚毒蒺藜穿透陈九右腿时,他正好将最后一页拍进苏泠手中。林珩拽着两人翻下屋檐,追兵的箭矢钉满身后砖墙。
进暗河...陈九的断指在船板抓出血痕,盐铁使...暗码...
苏泠撕开他染血的袖管:箭毒入心脉,最多半刻钟。
七年前...沉船那夜...陈九突然攥住林珩的玉带,你爹让我保管的...残缺的右手在船板画出半个鹽字。
林珩的判官笔蘸血临摹:这是盐铁专营的暗码
横折为船,三点水作价...陈九喉头突然涌出黑血,断指最终画了个残缺的圈。
苏泠突然扯下发带蒙住眼睛:把血迹拓下来!她指尖抚过凹凸的纹路,不是字,是盐引的防伪纹!
暗河岔口传来船桨声,林珩将陈九的尸体推入水道:严世棠要来了。
他画的是扬州盐场的暗记。苏泠展开染血的账页,你看这个‘叁’字,实际是三十船私盐的记录。
火把照亮水面时,林珩发现苏泠左耳转向声源:他们在说什么
放闸困死我们。苏泠的银簪突然刺进船缝,水下有暗格!
两人沉入水底的瞬间,闸口泄下的红泥浆吞没小船。苏泠在暗格里摸到铁盒,开启的机关锁芯里掉出半枚带牙印的金块。
和陈九劫的账本对得上。林珩将金块塞进她掌心,二十八颗金牙,这才是真正的账簿。
水面突然传来严世棠的笑声:林主事可知,红泥遇水则显字
漂浮的账页渐渐浮现朱砂字迹,每行都标着盐铁使林仲秋的落款——正是林珩生父的名讳。
水牢铁链缠上手腕时,林珩故意让袖箭卡进锁孔。
让你们阁老亲自来审。他踹翻想要搜身的狱卒,刑部五品官就算入罪,也轮不到漕动用私刑。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严世棠的蟒纹靴踏过积水:林主事可知这水牢的妙处潮涨时刚好漫过口鼻。
阁老不妨直说想要什么。林珩挣动铁链,锈屑簌簌落入水中。
严世棠的象牙杖突然戳向他左肩旧伤:令尊发明的红泥洗银术,你当真不知永昌三年的官银掺了三成铅,唯有暗河红泥能烧出赤金光泽。
铁链被拽得哗啦作响,林珩的脚尖勾起水花:所以沉船案是你们故意…
是令尊主动提议的!严世棠的杖尖挑起他下巴,那夜本该沉二十船,他却临时调换漕银分布图。杖头突然弹出利刃,刮开青砖上的苔藓,看这里。
斑驳的刻痕组成二十八星宿图,亢宿位置标着林字。林珩的袖箭突然射出,箭尾丝线缠住铁链:父亲的字迹不会用篆书收笔。
聪明。严世棠击掌三下,水牢暗门升起二十八盏灯笼,令尊刻的是假图,真图在…他忽然劈断铁链,你背后石柱!
林珩借势翻滚,判官笔刮开石柱青苔。密密麻麻的刻痕里藏着漕银坐标:丑时三刻,斗宿方位,水深七丈...
这才是真正的沉银点。严世棠的蟒纹靴踩住他手腕,令尊当年若乖乖合作,何至于被灌进红泥封棺
林珩突然旋身绞紧铁链:所以苏泠父亲发现的熔金术,你们照搬来洗银
水牢闸口突然传来爆炸声,苏泠的银簪从缝隙掷入,正中机关锁芯。严世棠疾退时撞翻灯笼,火光映出墙上新刻的盐引暗码。
多谢阁老带路。林珩扯断浸油的铁链扔进火堆,您书房二十八尊河神像,该换新账簿了。
苏泠的声音穿透水牢石壁:戌时水位要涨!
严世棠的象牙杖砸向暗门机关:陪令尊泡在红泥里吧!
林珩在闭锁前掷出袖箭,箭尖挑走严世棠腰间令牌。暴涨的红泥浆中,父亲刻的星宿图开始渗出血珠。
苏泠将二十八具尸体的齿模排在青石板上,银簪尖蘸着朱砂画圈:所有死者右下第二臼齿缺失。
林珩的判官笔悬在女尸齿模上方:但陈九口中并无缺齿。
因为活人齿缝藏不住秘密。苏泠突然将银簪插进青砖缝,跟我来。
暗河寒风卷着冰碴扑在脸上时,林珩的袖箭卡住了闸门齿轮。苏泠的素纱手套按上冰面:这下面冻着永昌三年的冬天。
严世棠来了。林珩突然将她推进冰隙。追兵的火把映红冰层,隐约照出二十八团黑影。
苏泠的银簪在冰面刻出星宿图:巽位冰层最薄。她抬脚猛跺,冰窟窿里瞬间涌出腥臭的河风。
两人坠入冰窖时,林珩的判官笔在岩壁刮出火星。二十八盏鲸油灯逐次自燃,照出神龛里排列的金牙。
每颗牙冠刻着名字。苏泠举起金牙对着火光,刑部侍郎赵德忠、河道监管周...
林珩突然捂住她嘴。冰窖顶层传来凿击声,严世棠的象牙杖穿透冰层:林主事可知令尊的金牙刻着什么
苏泠的银簪突然插进冰柱:这里有夹层!
两人挤进冰缝时,整座冰窖开始崩塌。林珩摸到神龛背后的机关:二十八星宿方位要同时按压。
用金牙当机关石!苏泠将刻着赵德忠的金牙塞进角宿凹槽。最后一颗金牙入槽时,暗格弹出铁盒,盒中血书飘落林珩掌心。
父亲的字迹!他展开泛黄的宣纸,红泥洗银账册藏于...
严世棠的狂笑震落冰凌:令尊到死都攥着这封假信!蟒纹靴踩碎冰阶,真的账簿早随金牙熔了...
苏泠突然甩出银簪,簪尖挑走严世棠的玉扳指:冰面反光里有密室!
林珩撞向震动的冰墙,裂缝中露出半截铁箱。严世棠的象牙杖横扫过来时,苏泠将金牙按进他掌心:阁老该尝尝红泥封喉的滋味!
冰窖彻底坍塌的瞬间,林珩抓着铁箱跃入暗河。浮出水面时,怀中的血书被泡出隐藏字迹——二十八颗金牙的方位图,落款处印着苏泠父亲的私章。
暗河源头的祭坛上,严世棠将翡翠壶悬在闸口:这壶牵机毒入水,淮安城三日绝户。
林珩的袖箭穿透壶耳:阁老舍得毁了自己经营二十年的河道
毁严世棠突然翻转壶身,毒酒淋在闸门机关上,红泥遇毒则显账,整条运河都是老夫的账簿!
苏泠的银簪突然扎进岩缝:毒酒渗进暗河了!
林珩踩着祭坛浮雕跃起,判官笔直取严世棠咽喉。二十八名死士同时现身,链镖织成铁网。
戌时方向!苏泠突然高喊。林珩袖箭射断西南角的铜铃,暗河水位陡然下降。
严世棠的象牙杖卡住闸门齿轮:令尊当年就是死在这个时辰...
所以你知道他会把真账刻在哪里。林珩的判官笔突然变形,笔杆弹出一截利刃割断铁网。严世棠的蟒袍被钉在闸门时,袖箭正中心脏位置。
苏泠的银簪突然插入地面裂缝:红泥开始显字了!
暗河突然沸腾,裹着血字的泥浆翻涌而上。林珩拽着严世棠的衣领按向闸口:让你看看真正的判官笔!
笔尖刺入严世棠右肩,蘸血在闸门写下斩字。苏泠同时扳动二十八星宿机关,闸门轰然开启。
这些血账会流进六省漕运衙门…严世棠咳着血沫大笑,你爹永远是罪人!
林珩扯开他衣襟,露出心口烫着的金牙印:二十八颗金牙的掌印,你才是盐铁案主谋。
毒酒混着红泥漫过脚踝时,苏泠突然抛来铁索:要塌了!
严世棠挣扎着抓住林珩的玉带:令尊棺椁就在…话音未落,坠落的石碑将他砸进漩涡。
两人浮出水面时,运河上漂满血字账页。苏泠忽然从怀中掏出半枚长命锁:陈九临死前塞给我的。
林珩的判官笔咔嗒裂开,露出内侧刻着的苏字:七年前我在沉船现场捡到的。
河面突然传来号角声,新任漕运总督的官船破雾而来。苏泠将长命锁按进判官笔:该收网了。
林珩却突然推开她:还有最后一颗金牙在...
暗流中伸出溃烂的手,严世棠的尸首死死咬着判官笔,齿缝间金光闪烁。
新漕船首航的灯笼挂满桅杆时,苏泠在船头青雀旗后摸到冰凉的铜管。
姑娘小心旗角。船工拽了下缆绳,这旗镶了金线的,碰脏要挨板子。
苏泠的银簪挑开旗穗,判官笔从卷起的旗面里滑出来。笔杆第三道螺纹处沾着暗红泥渍,她两指一拧,中空的管腔里掉出半枚长命锁。
林大人留的信物新任漕运按察使凑过来,说是姑娘若来查案,把这個交给...
民女验尸不查案。苏泠突然将长命锁按进验尸录封皮夹层,锁头的蘇字恰好嵌进旧印痕。
河面忽起喧哗,二十八个赤膊汉子扛着朱漆木箱登船。苏泠的银簪划过箱角:这红泥封箱的手法,像是...
林判官亲传的。按察使压低声音,昨夜查封严党余孽,在暗河神龛起出二十八箱罪证。
苏泠的耳廓忽然转向东南舷窗。她快步穿过货堆,在窗棂缝隙找到半片桑皮纸,浸过水的字迹显出子时三刻,巽位闸口。
判官笔尖的铜锈突然剐蹭她指尖,苏泠翻转笔杆,发现蘇字刻痕与长命锁完全吻合。七年前父亲坠河那夜,她分明看见有支判官笔挑开过父亲衣襟。
姑娘的耳坠掉了。船工举着鲛纱灯笼过来。苏泠侧头避开光亮,唇形默念着灯笼映在舱壁的倒影——速离。
暗河水闸传来三声钟响时,苏泠的验尸录翻到空白页。长命锁边缘在纸面压出拓印,竟是半幅暗河机关图,缺失处标着林字。
苏姑娘可知新任判官是谁按察使突然挡住她去路,那位大人说姑娘的银簪该换新了。
苏泠拔下簪子,簪头不知何时多了道凹槽,正与长命锁凸起严丝合缝。暗河方向突然炸起烟花,二十八道火光组成危宿图案。
船队驶过白骨滩时,苏泠将判官笔沉入水中。笔尖触底瞬间,下游闸口升起二十八盏河灯,每盏灯罩都映着金牙拓印的贪官姓名。
林珩,你欠陈九的二十两利息...她对着河风低语,将长命锁系回颈间。验尸录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出行朱砂小楷:暗河不熄,判官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