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两点的神秘患者
消毒水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时,我咬碎第三颗薄荷糖。
急诊室的白色灯管嗡嗡作响,在腕表上投下冷光
——
凌晨两点十七分,又是这个熟悉的时间。
林医生！外科急诊！
实习生小陈撞开护士站,白大褂前襟洇着新鲜血渍,像朵开败的红茶花。
他怀里抱着的急救箱晃得哐当响,我瞥见他胸前工牌歪了,露出半截银色项链
——
那是上周他跟我抱怨
女朋友嫌急诊医生没空约会
时戴的。
什么伤
我扯下乳胶手套,新拆的那盒在治疗车最下层,蓝色包装上印着
一次性使用
的字样。
左肘切割伤,患者点名要你缝。
小陈压低声音,眼神往走廊尽头飘,还是那个霍沉舟,这次西装袖子都划开了,看着挺渗人。
我顿了顿。
霍沉舟,第
17
次挂我的急诊号,电子病历里躺着规律得可怕的就诊记录：每月
3
次,凌晨两点,右肩或左臂,永远是精准避开要害的切割伤。
上次他说伤口是
被猫抓的,而我在他凝血功能报告上看到了
异常活跃
的批注。
急诊室门被推开的瞬间,暴雨的轰鸣灌了进来。
霍沉舟靠墙站着,黑色西装湿得贴在身上,左袖划开道整齐的口子,露出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
那道伤口离肱动脉只有两指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霍先生,
我举起手电筒照向伤口,光束扫过他锁骨下方的旧疤,这次又被什么划的野狗还是……
手术刀
他挑眉,水珠顺着眉骨滚进衬衫领口：林医生总爱问明知故问的问题。
他忽然伸手,指尖擦过我手背拿走碘伏棉球,动作熟稔得像接过手术刀,上次你说我凝血太快,要不要试试直接撒把盐
我后退半步,医疗废物箱在身后发出轻响。
他身上有雪松香水混着雨水的味道,和上周换药时一模一样
——
那时我在他书房看见《心脏解剖图谱》,每页都夹着干枯薄荷叶,日期全对应着他的就诊时间。
霍先生对人体结构很了解。
我摸出缝合针,不锈钢针尖在灯下泛着冷光,比如知道肘弯内侧缝七针最省线,或者……
我忽然抬头,直视他瞳孔里晃动的灯影,知道我母亲是五年前那场心脏手术的主刀医生
他的喉结猛地滚动。
窗外惊雷炸响,应急灯突然闪烁两下。
霍沉舟的表情在明暗间切换,最后定格在某种微妙的释然：林医生终于肯拆穿我了。
我没接话,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他轻轻吸气。
这是他第
17
次缝针,前
16
次他连眉都没皱过,唯独这次,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五年前你在追悼会上给过我一颗糖。
他忽然开口,声音盖过雨刷器般的心跳,薄荷味,包装纸印着小帆船。那时我攥着糖站在花圈后面,想着如果不是我,你母亲或许还能救回来。
缝合线在指尖打了个漂亮的结。
我想起那天穿黑衣的少年,他站在梧桐树下,眼泪砸在糖纸上晕开小团褶皱。
原来那些深夜的急诊,那些故意留下的糖纸血迹,都是他笨拙的道歉。
所以你用自伤的方式接近我
我剪断缝线,纱布按在伤口上时用了点力,霍沉舟,医生救人是职责,没人需要用血肉赎罪。
他忽然笑了,从西装内袋摸出个薄荷糖盒
——
和我白大褂口袋里的同款。盒盖内侧用铅笔写着行小字：谢谢五年前的光。
不是赎罪,
他起身时西装袖口滑落,腕骨处月牙状的旧疤露出来,是想让你知道,当年那个连‘对不起’都不敢说的男孩,现在能站在你面前,用正常的心跳说……
他的话被急诊室的喧嚣打断。
小陈抱着新的急救箱狂奔而过,后面跟着推着担架床的护士,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霍沉舟往旁边一闪,后腰撞上治疗车,金属托盘里的镊子哗啦掉落。
我弯腰去捡,余光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的一角
——
那是张泛黄的手术同意书,患者签名栏写着
霍沉舟,手术日期是
2020
年
7
月
18
日,母亲去世的前一天。
暴雨还在砸着玻璃。
霍沉舟临走时把糖盒塞进我手里,指尖在我掌心轻轻敲了两下：过期的糖不能吃,但包装纸可以留着。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我桌上的病历本,最新一页就诊记录上,职业
栏赫然写着：霍氏医疗集团执行董事。
我攥紧糖盒,薄荷糖在里面轻轻晃动。
手机在此时震动,小陈发来消息：林医生,刚才那个患者的挂号单……
职业栏好像改了之前写的明明是自由撰稿人！
急诊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涌进来的是醉酒斗殴的伤员。
我看着霍沉舟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忽然想起他缝针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
林晚,下次我会用正常的方式约你喝咖啡。
2
书房里的手术单
梅雨季的潮气渗进白大褂时,我站在霍沉舟家门前,指节悬在门铃上迟迟未动。
门内传来翻书的声音,混着若有若无的碘伏味
——
和他每次换药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林医生喜欢站在门口听壁脚
霍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
shower
过的水汽。
他穿着灰色家居服,领口敞着,锁骨下方的旧疤在暖光下泛着粉色
——
那是五年前开胸手术的痕迹,和母亲病历里
正中胸骨切口
的记录分毫不差。
来还糖盒。
我举起手里的铁盒,薄荷图案在廊灯下有些褪色,顺便问问,霍氏执行董事假扮自由撰稿人挂急诊,是新型商业调研
他挑眉,伸手输密码开门,指节泛着苍白：请进,林医生对‘骗子’的容忍度一向很高。
书房比我上次来更乱,书架上的《心脏解剖图谱》换成了《医疗耗材供应链管理》,每本书扉页都夹着干枯薄荷叶,日期旁用红笔标着
术后第
X
天。
我扫过书桌,抽屉缝里露出的手术单边角在晃眼
——
正是昨晚看到的那份。
五年前
7
月
18
日,
我直接伸手拉开抽屉,泛黄的纸张在掌心发出脆响,我母亲为你做心脏手术,术后突发心梗去世。霍先生,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
他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我攥紧的手术单上：林主任坚持要缝完最后一针,才错过抢救时间。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你知道吗她在手术室里跟我说‘别怕,你的心脏很坚强’,可后来我才明白,她是用自己的命换我的。
窗外惊雷炸响,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我想起母亲的追悼会上,院长念的悼词里有句
连续工作
28
小时,而眼前的手术单上,术前准备时间赫然写着
14:00-16:30——
那正是母亲本该下班的时段。
所以你用自伤的方式赎罪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每次让我缝针,都是在提醒自己‘你母亲因我而死’
不是赎罪。
霍沉舟忽然走近,身上的雪松味盖过了碘伏味,是想靠近点,看看她的女儿是不是和她一样……
他顿住,喉结滚动,一样傻得要命,明明怕得要死,还坚持给陌生人糖。
我后退半步,后腰抵在书桌边缘。
他的眼神太烫,像五年前那场烧死理智的暴雨。
书桌上的相框突然掉落,玻璃碎响中,掉出张泛黄的合影
——
母亲穿着手术服,对着镜头比耶,旁边病床上的少年戴着氧气面罩,嘴角沾着块薄荷糖纸。
这是术前准备室拍的。
霍沉舟弯腰捡起照片,指尖划过母亲的笑脸,她看我紧张,就把兜里的糖分给整个手术室的人。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消毒水味道可以混着薄荷香。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苏绾发来的消息：霍氏医疗的资助合同需要你签字,半小时后会议室见。
附带的照片里,她穿着香奈儿套装,脖子上戴着霍沉舟送的碎钻项链
——
和他今天扣在领口的胸针是同款。
苏医生的项链很漂亮。
我将手机转向他,屏幕光照在他脸上,霍氏高层都流行用珠宝谈合作
霍沉舟眼神暗了暗,伸手关掉书桌上的台灯：苏绾负责耗材采购,而我在查五年前的手术耗材……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有薄茧硌着皮肤,林晚,你母亲的死不是意外,她发现了耗材质量问题,有人不想让她活着说出真相。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的暗潮。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将他的影子钉在墙上,像具被真相压弯的标本。
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
有些事要查清楚,原来她指的不是疲劳过度,而是医疗黑幕。
证据呢
我扯回手腕,手术单边角划破掌心,如果有证据,为什么不报警
霍沉舟转身拉开书柜最下层,推出个带密码锁的铁盒：这里面是你母亲的手术记录复印件,还有我让人重新检测的耗材报告。
他输入密码,数字键发出清脆的响声,但还差最后一环
——
当年和她对接的供应商负责人,昨天出了车祸。
铁盒打开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里面整齐码着文件,最上面是母亲的字迹：这批瓣膜开合度异常,需紧急叫停。
纸页边缘有咖啡渍,像朵干枯的蝴蝶兰
——
那是她习惯的蓝山咖啡,加两勺奶精。
苏绾知道你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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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她看我时的眼神,总带着几分审视,所以她才频繁接触你,想阻止调查
霍沉舟没回答,只是从铁盒里抽出张照片。
那是监控截图,画面里苏绾站在医院后门,手里递出个黑色公文包,接包的人戴着鸭舌帽,左腕有条蛇形纹身
——
和霍沉舟前几次伤口的形状一模一样。
这个人叫‘老鬼’,黑市刀具供应商。
霍沉舟指尖敲了敲屏幕,我的伤口都是从他那买的道具,为了让苏绾以为我只是个偏执的跟踪狂,降低警惕。
我忽然想起他每次就诊后留下的带血糖纸,那些用血迹画的笑脸
——
原来不是病态,是故意留下的误导线索。
这个男人用自伤做饵,在五年后的梅雨季,终于钓出了藏在暗处的鱼。
林晚,
霍沉舟忽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明天跟我去骆驼峰吧。你母亲坠崖前最后一通电话,定位在那里。
我猛地抬头：警方说她是疲劳失足……
但护栏断裂处有切割痕迹。
他松开手,从抽屉里拿出份鉴定报告,我让人重新勘察过,悬崖下的石缝里有个铁盒,可能装着她没来得及上报的证据。
雨声轰鸣中,我看见书桌上的薄荷盆栽轻轻晃动。
五年前的暴雨夜,母亲是否就是带着这个秘密坠入深渊
而现在,我站在真相的门口,手里握着她留下的手术刀
——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阳光照进被黑暗吞噬的角落。
好。
我拿起铁盒里的手术记录,但我要先去趟医院,查苏绾负责的耗材采购单。
霍沉舟点头,从衣柜里拿出件黑色风衣：我送你。
他转身时,家居服领口扯开更大的口子,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
——
那是心脏停跳三分钟的印记,也是母亲用生命刻下的勋章。
走出书房时,我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薄荷糖纸,掌心的伤口渗着血,像朵倔强的小红花。
母亲曾说,医生的职责是让生命继续跳动,而现在,我终于明白
——
有些跳动,需要打破沉默才能延续。
3
暴雨中的悬崖秘密
暴雨抽打着便利店玻璃时,我盯着电视屏幕上的霍沉舟。
他穿着西装站在新闻发布会上,苏绾坐在台下,脖子上的碎钻项链晃得人眼疼。
霍氏医疗将启动全新心脏耗材项目
——
他的声音透过电视传来,忽然被手机震动打断。
小陈的消息弹出：
林医生！
刚才有人在护士站发现带血的薄荷糖纸,和患者投诉的‘血渍恶作剧’一模一样！
附带的照片里,糖纸上的笑脸血迹正对着镜头,像只咧开嘴的鬼。
我攥紧手里的薄荷糖,包装纸发出沙沙响。
霍沉舟每次就诊后都会留下这种糖纸,血迹用的是食用色素
——
但这次为什么会出现在护士站
手机突然响起,是霍沉舟的来电。
我刚接通,就听见电流声混着暴雨：别去骆驼峰！苏绾的人在监视你
——
所以你和她联手演了场戏
我打断他,盯着新闻发布会上苏绾递文件的动作,霍氏执行董事和胸外科医生,真是天造地设的商业搭档。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引擎声突然轰鸣：五年前你母亲坠崖的护栏,断裂处有老鬼的刀具纹路。
他的声音带着喘息,我刚拿到鉴定报告,苏绾现在赶去骆驼峰销毁证据！
心脏猛地一跳。
我想起母亲笔记里的
骆驼峰
meeting,抓起车钥匙冲进雨里。
后视镜里,便利店的电视正在播霍沉舟的发言：本次合作感谢苏绾医生的全力支持
——
山路被暴雨冲得泥泞,导航显示离骆驼峰还有三公里。
手机忽然收到匿名短信：小心穿黑风衣的人,附带的监控截图里,霍沉舟站在悬崖边,手里拿着个铁盒,苏绾举着强光手电站在他对面。
雨刷器疯狂摆动,却扫不清玻璃上的水痕。
五年前的场景在脑海里闪回：
母亲坠崖那天,是否也有这样的暴雨
是否也有个穿黑风衣的身影,站在护栏后
车在山脚熄火时,手机彻底没电。
我摸出霍沉舟给的薄荷糖盒,盒盖内侧的
谢谢
二字被雨水洇开,像两滴泪。
远处的骆驼峰隐在雾里,像座巨大的墓碑,等着我揭开碑下的秘密。
登山步道的铁栏杆上缠着警戒线,施工禁止通行
的牌子被风吹得哐当响。
我钻过警戒线时,裤脚溅满泥浆,忽然听见上方传来争吵声
——
你以为拿到铁盒就能翻盘
是苏绾的声音,带着平日没有的尖锐,林晚晴当年就是太固执,才会落得坠崖的下场！
我猛地抬头,透过雨幕看见悬崖边的人影。
霍沉舟的黑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举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苏绾举着匕首步步逼近,刀刃在闪电中闪过冷光。
她发现你用翻新瓣膜冒充进口货,赚着患者的救命钱。
霍沉舟的声音穿透暴雨,所以你设计让老鬼破坏护栏,又伪造她疲劳驾驶的现场！
苏绾冷笑：证据呢警察会信一个靠自伤博同情的疯子,还是信救死扶伤的医生
她忽然抬手,匕首朝铁盒刺去,再说了,你们今晚都得死在这
——
我下意识捡起块石头,却在这时脚下一滑。
滚落的碎石惊动了两人,苏绾转头看见我,眼神瞬间变得阴狠：正好,一起解决！
霍沉舟猛地推开我,匕首擦着他肩膀划过,在风衣上留下道口子。
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断裂的护栏
——
五年前母亲就是从这里坠落的,锈迹斑斑的断口处,果然有细密的切割痕迹。
林晚,接着！
霍沉舟扔来铁盒,我慌忙接住,里面传来金属碰撞声。
苏绾趁机扑上来,匕首直指我的咽喉,却被霍沉舟从身后抱住,两人在泥水里扭打起来。
打开铁盒！
他的声音闷在雨里,里面有你母亲的钢笔,笔帽刻着编号！
我手抖着掀开盒盖,生锈的钢笔滚落在掌心。
笔帽内侧果然刻着
LWQ-20200718
——
母亲名字的缩写,和霍沉舟手术日期吻合。
钢笔里夹着张防水纸,上面是她潦草的字迹：霍沉舟的瓣膜有问题,供应商是
SW
公司。
SW,苏绾（Su
Wan）的缩写。
贱人！
苏绾尖叫着挣脱霍沉舟,匕首朝我挥来。
千钧一发之际,霍沉舟扑过来用身体挡住我,刀刃没入他左肩的瞬间,我听见他闷哼一声,温热的血溅在我脸上。
霍沉舟！
我扶住他下滑的身体,看见苏绾举着匕首再次逼近,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
苏绾脸色一变,转头就跑,却在跨过断裂护栏时脚下打滑
——
她惊恐的尖叫混着暴雨,坠入了五年前母亲坠落的深渊。
霍沉舟靠在我肩头,血顺着下巴滴在薄荷糖盒上：没事了……
证据在你手里。
他忽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沫,其实我很怕水……
但为了带你看真相,淋场暴雨也值了。
我哭着摸出手机,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开机。
锁屏界面跳出数十条消息,最上面是小陈的：
林医生！
警方查到苏绾和黑市刀具商的转账记录了！
霍总早就把证据匿名寄给经侦科了！
救护车的灯光穿透雨幕时,霍沉舟被抬上担架。
他忽然伸手抓住我手腕,指尖在我掌心写了个字
——
舟。
那是他刻在薄荷糖盒上的字,也是五年前母亲从死神手里抢回的生命。
暴雨渐小,天边露出微光。
我握着母亲的钢笔,看着悬崖下升起的警戒线,终于明白：
有些黑暗永远无法被雨水冲刷,但总有人愿意成为光,哪怕用血肉之躯,也要照亮真相的路。
4
钢笔里的真相
消毒水的气味再次钻进鼻腔时,我盯着霍沉舟心电监护仪上的波浪线。
他左肩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比急诊室的床单还白,却仍攥着我的手,掌心的汗把薄荷糖纸都洇透了。
先松手,我去给你拿热毛巾。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不松手。
他喉咙动了动,像在吞咽止痛药,怕一松手,你又消失在雨里。
我叹气,只好用另一只手给他擦汗。
床头柜上摆着他的手机,锁屏是五年前那张手术室合影
——
母亲比耶的手势挡住了他半张脸,却遮不住他嘴角的薄荷糖纸。
苏绾的事,警方都问清楚了。
我轻声说,她挪用耗材采购款,翻新报废瓣膜,你母亲发现后想上报,所以……
所以她买通老鬼切割护栏,伪造意外。
霍沉舟闭了闭眼,但她没想到,你母亲坠崖前把证据藏在了骆驼峰。
我摸出那支钢笔,金属笔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笔帽内侧的编号被我用酒精擦得发亮,旁边还刻着行小字：
勿念,向阳而生
——
那是母亲的字迹,应该是坠崖前刻下的。
LWQ-20200718,
霍沉舟指尖划过编号,是我手术的日期,也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小陈抱着病历夹闯进来,身后跟着捧着花篮的护士长：林医生,霍先生的手术很成功！不过……
他凑近我,压低声音,他的凝血功能报告还是异常,这到底怎么回事
霍沉舟轻笑一声：因为五年前心脏停跳太久,机体应激反应导致凝血因子亢进。
他松开我的手,掀开袖口,露出腕骨处的月牙疤,不过现在好了,真相大白,大概能睡个安稳觉了。
我看着他腕间的疤,忽然想起他每次就诊时故意露出的伤口
——
原来不是炫耀,是无声的求救。
对了,霍总！
小陈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这是从你西装内袋掉出来的,沾了血我就帮你洗干净了。
霍沉舟接过信封,脸色突然变了。
我瞥见封口处印着
霍氏医疗机密
的红章,里面露出半截照片
——
是母亲和年轻霍沉舟的合影,背景是术前准备室的绿墙。
其实……
他顿了顿,把照片递给我,林主任手术前问我怕不怕,我说怕,怕再也见不到喜欢的人。她就把兜里的糖分给我,说‘吃完这颗糖,你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照片里的母亲笑得很温柔,和记忆中总在熬夜写病历的模样不同。
霍沉舟那时还戴着氧气面罩,却笑得露出虎牙
——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孩子气。
所以后来我总带着薄荷糖,
他指了指我白大褂口袋,直到在追悼会上遇见你,才发现你就是她嘴里‘想见的人’。
我猛地抬头,撞上他带笑的眼睛。
原来五年前的羁绊,早在手术室里就埋下了种子。
母亲用一颗糖,给濒死的少年种下了生的希望,而他用五年时间,把这颗希望长成了保护她女儿的树。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医院通知我去领
霍氏医疗捐赠基金
的文件。
我看着屏幕上的
林晚晴医者基金
字样,忽然想起苏绾坠崖前的尖叫
——
她到最后都不明白,有些东西比金钱更难摧毁。
下午跟我去趟墓园吧。
霍沉舟忽然说,想当面谢谢林主任,顺便……
他耳尖发红,问问她,能不能把女儿交给我照顾。
我笑了,把薄荷糖塞进他嘴里：先把伤养好,然后……
我凑近他耳边,先学会怎么正常约会,别再用自伤当借口。
他被糖呛到,咳嗽着抓住我的手：正常约会比如现在
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苹果,我削苹果给你吃,削成薄荷糖的形状。
霍沉舟,你是想把苹果雕成艺术品
不,
他认真摇头,是想雕成心的形状,就像你母亲救我时,把我的心脏拼回原样。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金色的条纹。
我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在手术室里说的
你的心脏很坚强
——
原来她早就知道,这个心脏里会住进一个勇敢的灵魂,跨越五年时光,来赴一场迟到的约。
走出病房时,我摸出手机给小陈发消息：
以后霍先生的急诊号,全部转到
VIP
诊室,理由是……
怕他再被实习生误认成变态。
小陈秒回：
明白！
不过林医生,霍总刚才偷偷问我‘怎么追暗恋五年的女生’,需要我教他土味情话吗
我笑着摇头,回头望向病房。
霍沉舟正对着苹果发愁,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墙上像片温柔的云。
有些伤口会愈合,有些秘密会揭晓,而有些爱,会在真相的土壤里,长成遮风挡雨的树。
5
薄荷味的约会
深秋的阳光透过手术室的玻璃窗,在我白大褂上投下菱形光影。
摘下无菌手套时,听见巡回护士在议论：霍总又来送咖啡了,这次是薄荷拿铁！
林医生,术后查房需要助手吗
霍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举着个保温桶,带糖版的薄荷粥,加了三倍奶精。
我挑眉：霍氏集团
CEO
每天下午三点雷打不动送粥,传出去会被说‘不务正业’。
正业就是照顾术后患者。
他晃了晃保温桶,比如某位昨天做了八小时手术的林医生,需要强制补充糖分。
护士们捂嘴笑。我接过粥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
那是当年握手术刀练习缝合留下的,他说想离
林主任的世界
更近一点。
下午有场儿童病房的薄荷手作课,
我擦了擦嘴角,需要志愿者吗会讲冷笑话的那种。
荣幸之至。
他忽然凑近,替我摘下头发上的薄荷花瓣,不过上次我的冷笑话被投诉‘让伤口疼’,这次保证只讲医学版
——
比如‘为什么心脏不会得癌因为它有心肌（心饥）,忙着工作没空生病’。
我被逗得差点呛到：这个笑话……
建议申请专利。
儿童病房飘着薄荷和彩纸的香气。
霍沉舟穿着卡通围裙,认真教小朋友用绿色卡纸折薄荷叶子,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处的月牙疤。
有个小女孩指着他的疤问：哥哥这里疼吗
以前疼,
他笑着给她贴上薄荷贴纸,但现在有位很厉害的医生,用薄荷糖治好了我的疼。
小朋友们惊呼着看向我,我只好举起手里的薄荷盆栽：所以大家要记得,不管多疼,吃颗糖就会好起来哦！
课后,霍沉舟忽然被护士长叫走。
我整理手工材料时,听见走廊传来他的声音：对,基金第一期先覆盖二十家基层医院的急诊心理疏导项目……
阳光斜斜照在他侧脸上,西装领口露出的锁骨旧疤,和五年前手术单上的记录分毫不差。
那个曾在深夜急诊室用自伤赎罪的少年,如今正用母亲的名义,为更多人推开希望的门。
林医生,
小陈抱着病历夹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刚才霍总说要给咱们科室买最新的
3D
心脏模型！还有还有,他问你周末有没有空
——
小陈,
我笑着打断他,医嘱是让你去给
2
床换点滴,不是当八卦主播。
傍晚下班时,霍沉舟站在医院门口,手里抱着束用薄荷叶子扎的花束。
路过的患者家属悄悄议论：那不是总来挂急诊的霍先生吗原来在追林医生！
周末想去哪里
他替我披上外套,指尖划过我白大褂口袋的薄荷糖盒,上次说的‘正常约会’,我列了三个方案。
说来听听。
方案一：去骆驼峰看日出,走新修的安全步道,带够薄荷糖和急救包。
他竖起一根手指,方案二：参观医疗博物馆,重点看心脏外科展区,我当讲解员。
听起来都很‘正常’。
我忍住笑,那方案三
方案三……
他耳尖发红,从西装内袋摸出两张电影票,看最新的医疗纪录片,据说里面有段心脏缝合的镜头特别专业。
我终于笑出声,接过电影票时看见背面的字：致林晚医生：感谢你让我的心脏,从‘异常活跃’变成‘为你跳动’。
夜风带来些许凉意,霍沉舟将我往他身边拢了拢。
远处的急诊室灯火通明,救护车鸣笛声中,我听见他轻轻说：其实还有方案四
——
嗯
留在医院加班,我陪你写报告,顺便煮你最爱喝的薄荷茶。
他指了指医院大楼,毕竟……
这里是我们相遇的地方,也是你母亲守护过的战场。
我抬头看他,晚霞正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
这个曾在暴雨中满身伤痕的男人,如今眼里盛着星光与温柔,像片被阳光晒暖的薄荷田。
就选方案四吧。
我晃了晃手里的电影票,不过要先去买宵夜,上次你煮的薄荷粥,让我现在闻到薄荷味就饿。
他轻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遵命,林医生。不过宵夜后……
他忽然凑近,在我耳边低语,能不能教我打手术结上次看你缝伤口,手法特别漂亮。
霍沉舟,你是想偷师还是想约会
都想。
他认真点头,偷师是为了离你的世界更近,约会是为了让你离我的世界更近。
我们并肩走向值班室,路灯依次亮起,照亮了他西装上的薄荷花瓣。
路过便利店时,他忽然停住脚步,指着橱窗里的限量版薄荷糖：那个包装上有小帆船,像五年前你给我的那颗。
我看着糖盒上的图案,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每个医生都是摆渡人,把患者从死神手里渡到人间。
而眼前的男人,用五年时间,从母亲渡给他的那艘船上,长出了属于自己的帆,载着我,驶向有光的彼岸。
值班室的灯亮起时,霍沉舟已经在煮薄荷茶。
我翻开病历本,最新一页写着霍沉舟的名字,诊断
栏空着,处理意见
里写着：建议长期陪伴,定期投喂薄荷糖,有效期：永远。
6
薄荷味的永恒
隆冬的阳光洒在教堂彩窗上,将霍沉舟的西装染成七彩。
他站在圣坛前,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闪着微光
——
那是用母亲的手术钳熔铸的,内侧刻着
舟晚
两个小字。
林医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小陈穿着伴郎服,在我耳边调侃,霍总昨晚紧张得在病房里练习宣誓,把护士站的血压计都撞翻了。
我笑着整理头纱,白纱上别着片冻干薄荷叶
——
是五年前霍沉舟第一次给我的糖盒里掉出来的。
花童捧着薄荷花篮跑过,撒下的花瓣落在《心脏解剖图谱》改造的戒枕上,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新娘入场。
管风琴声响起时,霍沉舟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挽着院长的手臂走过红毯,婚纱裙摆扫过通道两侧的薄荷盆栽,每盆叶子上都挂着小卡片,写着患者们的祝福：谢谢林医生让爸爸康复、霍叔叔的冷笑话治好了我的术后焦虑。
你今天很美。
霍沉舟伸手替我整理头纱,指尖划过我耳后,像五年前在追悼会上,递给我薄荷糖的天使。
现在后悔给陌生人糖了
我低声笑,毕竟这个陌生人现在要赖你一辈子。
荣幸之至。
他认真回答,眼睛里倒映着彩窗的光,从接过糖的那天起,我就打算用一辈子来还这份甜。
交换戒指时,他忽然从西装内袋摸出个小铁盒。
我愣住
——
那是五年前我给他的薄荷糖盒,历经暴雨、血迹和时光,盒盖内侧的
谢谢
二字依然清晰。
里面装着我们的第一颗糖纸,
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张泛黄的糖纸,还有……
他取出枚银色小帆船吊坠,上个月去骆驼峰时在悬崖下找到的,应该是林主任坠崖时掉的。
吊坠在阳光下闪着光,我忽然想起母亲的日记里写过：帆船是希望的象征,愿每个患者都能扬起生命的帆。
现在它属于我们了。
霍沉舟将吊坠戴在我脖子上,薄荷花瓣落在他睫毛上,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我们就去一个有海的地方,把薄荷糖纸折成船,让它们替我们看看世界。
掌声雷动中,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
后排传来小陈的嘀咕：早知道霍总这么会浪漫,我当年就该跟他学追女朋友！
婚礼后的下午茶设在医院花园。
曾经的急诊患者们围坐在一起,小朋友们举着薄荷糖追跑,老人们讨论着霍氏医疗新推出的
可降解支架。
霍沉舟穿着白大褂给大家科普急救知识,袖口依然卷到手肘,露出月牙状的旧疤。
这个疤是怎么来的呀
有个男孩指着他的手腕。
是一位很厉害的医生救我时留下的。
霍沉舟摸了摸他的头,所以小朋友要记住,医生是世界上最接近光的人。
我靠在薄荷树下,翻看着婚礼相册。
其中一张照片里,霍沉舟和母亲的合影被放在显眼位置,两张笑脸隔着五年时光遥遥相对。
手机忽然震动,收到条匿名短信：谢谢你们让真相见光——
署名是
SW
公司前员工。
夕阳给霍沉舟的白大褂镀上金边,他走过来时带起薄荷香,轻轻揽住我的腰：累吗要不要去值班室休息
怎么,想重温当年的‘急诊约会’
不,
他眼里闪过狡黠,想在结婚证上再盖个章,证明林晚医生从今往后,只能给我一个人缝伤口。
我笑着捶他肩膀,却被他轻轻握住手,放在心口：感觉到了吗它现在跳得很正常,因为里面住着你和林主任两个人,再也不会害怕黑暗了。
远处的急诊室传来熟悉的警报声,那是生命的号角。
我望着花园里盛开的薄荷,忽然明白：有些伤口注定会成为勋章,有些遗憾终会被爱填补。
母亲用生命守护的信仰,如今正由我们共同延续
——
在每个充满薄荷香的日子里,用爱和希望,缝合破碎的灵魂。
霍沉舟忽然指着天边的云：看,那朵云像不像被切开的薄荷糖
明明像手术帽。
我笑着反驳。
好吧,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唇,但不管像什么,都是我们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