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
穿过特雷哈莫罗的巍峨铁壁,王建国提起的心脏总算是落了下去。
外城区。
这里就是特雷哈莫罗的外城区。
终于到了...
联合都市——特雷哈莫罗,一座由人类王国【特雷克恩】和矮人国度【哈莫罗】联合成立的,专注于蒸汽技术研发的钢铁之城。
王建国的西装外套早已变得破烂不堪,布满了焦痕和划痕,活像一件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布。
运动鞋踩在渗着机油的狭窄石板路上,有粘稠的触感。
虽然特雷哈莫罗有着钢铁都市的别称,但王建国现在所处的外城区的建筑风格,就像强行把不同时代的残骸拼凑起来。
它们是钢铁与朽木的私生子,这里的每栋建筑都在诉说一个失败的进化故事。
两侧建筑紧密相依,大多是木质与金属结构混合的,那些铁骨架从外墙上凸起,像老人暴起的青筋。
每栋房子的二楼都比一楼向外探出半码,三楼又比二楼探出更多,层层叠叠的阴影几乎将街道吞没,空中轨道列车正从它们顶上呼啸而过。
街道尽头,哥特式的尖顶建筑正门口站着机械神父,用液压驱动的机械臂向路人喷洒“圣水”——其实是掺了香精的冷凝液。
金属管道正在泄漏,黄绿色液体顺着墙面淌进排水沟,沟里漂着不知道什么机械的残骸,还在抽搐着释放电流,没人管它。
“让开!”沉浑的机械音响起。
两米高的机械蜘蛛擦着王建国后背爬过,八只复眼闪烁着市政厅的鹰徽。
它用前肢夹起路边的齿轮残渣塞进腹部粉碎舱,排出的金属粉末在路面铺成荧蓝色的轨迹。
他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做出WASD移动手势,尽管此刻根本没有屏幕。
菲恩带着王建国穿过主街,来到废铁市场深处,齿轮碰撞声与讨价还价声混作一团。
菲恩踹开挡路的机械蜘蛛残骸,径直走向挂着三盏红灯的摊位。
摊主是个独眼矮人,右眼眶嵌着不断变焦的镜头组。
矮人以其讨喜的形象在《华纳海姆》的人气种族中脱颖而出,平均每10个玩家中就会有5个玩家选择使用矮人族。
他们是华纳海姆最矮小的种族之一。
擅长锻造以及开采,成年个体平均身高约1.2米左右,普遍拥有圆润的杏形面庞和尖耳朵,体型匀称。
如果不看他们的尖耳朵,很容易将矮人误认为未成年人族,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印象。
但是,与他们人畜无害的外表截然相反。
矮人大多贪财好赌嗜酒成性,游戏中的矮人族甚至还有特殊天赋【财迷】以及【赌徒】。
说实话王建国本身并不是很喜欢这些“小恶魔”。
“老雷,验货。”
菲恩把烟盒拍在沾满油污的台面上。
矮人的机械义肢突然弹出放大镜,烟盒上”铜心”两字在镜片下映出蛛网状的防伪纹路。
“好东西啊...”矮人的电子喉结嗡嗡震动。
“够换两套新式呼吸器,或者——”
他掀开绒布,露出把精致的镀铬蒸汽手枪。
“暴风Ⅲ,带自清洁枪管。”
“剩下的。”菲恩把旧枪扔给王建国。“送你了。”
枪柄残留着体温,王建国注意到扳机护圈内侧刻着XC-03,菲恩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在这儿,呼吸要证,喝酒要证——杀人不用。”
矮人摊主扔来一套灰扑扑的工装服,袖口磨损处露出防酸纤维内衬。
“免费赠品。”
他独眼盯着王建国沾满油污的西装。
“你再穿这身像市政狗的衣服到处晃荡,活不过今晚。”
当他回头时,菲恩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王建国套上那身灰扑扑的工装服,袖口磨损处露出防酸纤维内衬。
一股熟悉的机油味直冲鼻腔,让他恍惚间回到了游戏里。
“靠,这就是我的新手装备?”
王建国忍不住低声咒骂。
在《华纳海姆》里,如果选择工程师职业创建角色后,玩家就会出生在特雷哈莫罗,身上穿的就是这套工装服。
可游戏里的新手礼包好歹还有点血药蓝药技能书金币什么的,现在倒好,除了菲恩留给自己的那把拼好枪,其他什么都没有。
王建国感觉自己像个刚进入游戏、两眼一抹黑的新手。
他站在街头,迫切需要确认周围的一切是否与记忆中的游戏世界吻合。
进城时,他就已经开始留意周围的环境。
大体上,特雷哈莫罗与他在游戏中记忆的差别不大:一座由钢铁与蒸汽机械构筑的城市。
整个城市呈环形布局,外城区包裹着内城区。
外城区是平民百姓生活的地方,混杂着猎人、小商小贩以及一些不法之徒。
而内城区则是这座城市的心脏,市政厅和一些重要的NPC都位于那里。
而菲恩,大概就是这里随处可见的猎人NPC了。
在这座城市里,“猎人”不过是系统分配给底层劳工的委婉称谓。
比方说,把贫民窟叫作“外城区”,把压榨叫作“自由贸易”一样。
他们干着老爷们不屑于碰的脏活:钻进辐射尘弥漫的荒野,从那些机械生物或者野兽的腹腔里抠出还能用的零件。
这些沾着机油和血污的“素材”会在市场经过十七道中间商倒手,
最终变成内城妇人项链上的装饰,或是富豪书房里那座会报时的黄铜夜莺。
而用旧的奢侈品呢?它们会重新变成“素材”。
贵族的垃圾是猎人的宝藏。
这座城市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碎纸机,把骨头嚼碎了吐出来,镀层金,再塞回他们手里——
并称之为“产业链”。
这是齿轮底层的循环经济学。
王建国突然意识到,那些机械生物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小怪,而是上个循环里被丢弃的“黄铜夜莺”。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在外城区四处晃荡。
与《华纳海姆》的不同之处很快显现出来。
眯起眼睛,望向主街——那家本该是武器商店的铺面,此刻挂着“义眼接口特惠套餐”的灯牌。
橱窗里陈列的机械眼珠正在同步转动,瞳孔位置印着质检钢印。
游戏中那些为玩家提供服务的武器、装备和消耗品商店,被一些售卖义肢或提供修理服务的店铺所取代。
他朝人民广场的方向走去,那里是外城区居民区的中心——
那里有一个他急需确认的地点。
越靠近人民广场,周围的建筑就越发破败。
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涂鸦和污渍,不少窗户的玻璃都已破碎,用木板或破布勉强遮挡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煤渣、垃圾和食物腐烂的怪味,让人忍不住皱眉。
说是广场,其实只是一块被周围低矮建筑包围的空地。
地面坑坑洼洼,堆积着各种废弃物,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耸的钟塔,那是人民广场这片区域最显眼的地标。
钟塔由灰黑色的石块砌成,塔身斑驳,布满了裂痕,仿佛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默默地注视着这片破败的土地。
钟塔的顶端,一个巨大的钟锈迹斑斑。
他仰起头。
钟楼像根生锈的注射器扎进铅灰色的天空,秒针每走一步都发出肺结核患者般的咳嗽。
他闻到汽油、铁锈和三个世纪没洗的工装裤混合的味道。
这他妈就是进步的气味?
在游戏中,钟塔内部是超时空传送节点的所在地。
如果可以,他想立刻离开这座充满雾霾、灰尘和油污气味的城市。
在屏幕里,这种破败有种病态的美感——像素化的锈蚀、精心设计的颓废,像一幅后现代主义油画。
但现实是劣质颜料糊在肺里,每一口呼吸都在提醒他:这不是艺术,这是腐烂。
一种无家可归的异样感涌上心头。
他想去特雷克恩王国,或者其他任何“文明”一点的地方——比如按自己故乡古代的背景构筑的国家“龙京”。
主要是因为,这里的人让他感觉不太友善。
那些视线。
橱窗后的,路灯下的,从皱巴巴的报纸边缘翻上来的。
他们看王建国的方式,像看一块卡在齿轮里的肉。
当他到达钟塔下方,他傻眼了。
钟塔底部原本可以进入的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墙,将钟楼入口死死封住。
……
本来还指望这传送点能直接跑路,现在倒好,直接给堵死了。
显然,有“人”不想让他走。
或者更糟——这鬼地方压根就没打算放任何人离开。
旁边的墙壁上有涂鸦,潦草得像醉汉的遗书。
很多文字混杂在一起,他能看出来,这些是他不知为何认识的、手机上出现的那种奇怪文字。
他眯起眼,勉强辨认出一行字。“傻逼。”
王建国烦躁地抓着头发,黑色的发丝间沾染了些许灰尘。
深呼吸。
数到三。
一、二——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传送节点是别想了,那……蒸汽列车呢?
特雷哈莫罗的蒸汽列车,可以通往王国。
随后他去了火车站。
游戏中,确实可以通过坐火车前往其他城市,但速度非常慢,
通常不会有玩家选择这种方式,也就是一些时间多爱烧点卡的玩家会选择顺便坐火车看风景解闷。
售票处的工作人员告诉王建国,前往王国需要10枚银币,并且还是货运火车,站票。
他现在身无分文,别说10枚银币,连半个铜币都掏不出来。
“得,这下成三和大神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蒸汽管道泄漏的刺鼻气味和机械运转的轰鸣声让他头一阵阵的疼。
远处空中花园中,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正面对着这边喝酒,仿佛在欣赏动物园里的什么东西。
这不对劲。
他开始怀念起那个虽然单调却至少安全的世界。
至少在那里,他不用担心下一秒会不会被什么人袭击,也不用担心口袋里有没有钱来填肚子。
他甚至开始怀念起公司里那些让他厌烦的同事和主管。
至少在那里,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怀念过去就像用舌头舔生锈的刀片——既割舌头又得破伤风。
他觉得自己像行走的自我厌恶综合征:
怀念压迫性的安全感,本质上就像被切除前额叶的猴子怀念电击笼。
至少现在他踢铁皮桶的声音很悦耳,锵——
铁皮桶被踢翻的瞬间,他突然看见桶底用粉笔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
他想再踢一脚那个桶,这次用上点力,
让那些在天上喝饮料的精英看看工人阶级的爆发力!
铁皮桶滚出老远,撞翻了一个垃圾堆。
几只肥硕的老鼠“吱吱”叫着四处逃窜。
“耗子!”
王建国眼睛一亮。
“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卖钱……”
王建国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感受到那几个机械小怪零件的冰凉触感。
他心中一喜,菲恩说过这些东西至少够他吃顿饱饭的。
提溜着那几个工蜂零件,王建国朝废铁市场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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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雷的摊位依旧被各色机械残骸包围,三盏红灯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油腻的光。
他走过去,把零件“啪”地一声放在台面上。
“老雷,看看我这些货,能换多少钱!”
矮人正忙着拆解一台报废的蒸汽动力臂,头也不抬。
“刚弄来的。”
王建国看他不理自己,又伸手指了指那几个零件。
“给估个价吧。”
老雷这才放下手中的扳手,用沾满油污的手指捏起那个虹膜识别器,眯起那只机械眼仔细端详。
“就这?”他瞪了一眼。“你当我是收破烂的?”
“这可是加强型工蜂的零件,刚从城外那边弄来的!”王建国强调。
老雷冷笑一声。“这市场里,每天从回收站那边捡回来的垃圾能堆成山!你这些算什么?”
他把那块虹膜识别器扔回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两个铜币,可以帮你处理了。”
“两个铜币?!”王建国差点跳起来。“这也太少了!”
菲恩可是说,这些东西至少能管一顿饱饭!
他当然清楚《华纳海姆》的货币体系。
一百枚铜币等于一枚银币,一百枚银币等于一枚金币。
按照游戏里的物价,一顿最基础的饭菜也要好几枚铜币。
自己拼死拼活弄回来的零件,连顿饱饭都换不到?更别提那10枚银币的火车票了。
“两个铜币,怕是连杯水都买不到!”
对方指了指王建国身上那套灰扑扑的工装服,语气更加不屑。
“我说你这人,也太不识抬举了!你这些垃圾东西遍地都是,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说着话,他那只改装过的右手一拳锤在工作台上。
“我能给你两铜币都算是我心肠好,更别提你身上那套衣服,
要不是看在你是菲恩带来的,我卖他个面子,不然你就穿着刚刚那身破烂晚上被那些喝醉的贱民揍死吧,爱要不要,不要滚蛋!”
王建国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不得不承认,老雷确实帮了他大忙。
要不是这身工装服,自己那身破西装在这钢铁都市里确实太过扎眼。
“算了算了。”王建国气势一下就软了下来,他摆了摆手。“我去别处问问。”
他转身离开老雷的摊位,在拥挤的废铁市场里四处游荡。
然而,其他摊位给出的答复也大同小异。
要么就是看了一眼王建国拿来的零件连理都不理他,要么就是冷嘲热讽,说些难听的话。
没有一个摊主给出比老雷更高的价格。
王建国渐渐明白过来。
这废铁市场里做生意的几乎都是矮人族。
别看这些矮人长得像小孩,甚至有些可爱,但他们骨子里却是十足的种族主义者。
在矮人眼中,“短小精悍”才是硬道理。
他们瞧不上他们口中的“长腿佬”,所以对其他种族的人,矮人总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想明白这一点,王建国也释怀了。
在这儿想讨口饭吃估计有点困难,菲恩大概是经常照顾老雷的生意,才能被老雷另眼相看,而自己一个外地人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他心想。
《华纳海姆》中,除了普通的商店,还有一些隐藏的交易场所——黑市。
黑市可以说是不看身份不看货,可以进行任何交易,包括处理那些开红名击杀其他玩家时掉落的“赃物”。
而最重要的就是这座城市的黑市,其老板是个特雷克恩王国的商人,纯正的人类种,他应该不会歧视自己。
大概吧。
并且他手上也许会有些矮人不稀罕卖的东西,比如自己需要的地图。
当务之急必须要尽快确认除这里之外的其他地方是否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华纳海姆才有办法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在齿轮堆叠的摊位间穿行。
一、二,第三根铸铁廊柱后……果然有一扇暗门!
虽然整个城市中有很多和游戏中不一样的地方,但幸好黑市的位置还在。
敲了敲暗门,裹着油污围裙的老板突然探出头。
对方是一个金发的中年人,有些发福,头发油腻腻的。
王建国认出来他就是自己找的黑市商人,他还记得老板的绰号叫“船长”。
钢铁都市的进出口贸易都是市政府直接掌控的,但船长敢在王国和钢铁都市之间走私军火,妥妥的狠人。
“你好。”
“滚。”船长作势就要关门,王建国的手一把紧紧拉住铁门板,阻止了船长关门的动作。
他讪讪一笑,露出讨好的神情,直视着船长那双警惕的眼睛。
“别急啊船长,我是特雷克恩来的,我们是老乡啊。”
王建国根本没料到船长会有这样的反应,游戏里的船长广接八方来客谁的生意都做,怎么如今自己才打了个招呼就要谢客,情急之下撒了个*小谎*。
船长听完脸色一阵变化,目光在王建国的脖颈附近快速游走,船长怀疑的目光稍微缓和了一些。
“白鸽的人?”
“额..对。”
王建国心里一紧,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可能随时会被拆穿,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船长又打量了一下王建国,他看起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中等身材,面容平凡,除了那浓重的黑眼圈之外没有明显的特征。
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普通到极致的人和王国派来的密探“渡鸦”联系到一起。
但“渡鸦”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代号“船长”,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了。
行动前所有密探的信息在内部都是严格保密的,船长很清楚这一点。
“进来说话。”
船长侧身把王建国让了进来,而后迅速锁上了门。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和旧皮革的气息,四周堆满了各种机械装置和工具,橡木桌上打字机静静地立在桌边,一旁散落放着地图和各种文件纸。
“你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这有风险。上个月第七码头的事还不够乱?”
船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王建国脑子一懵,他不知道船长提到的风险是什么,但从刚刚自己和船长简短的几句对话来看,似乎船长是把自己当作那个叫白鸽的人介绍来的客户了。
跟黑市做生意总是有风险的吧?
王建国认为船长提到的风险应当是指这个,于是他决定顺着船长的话说。
“我知道有风险,但我手头有些东西急需出手。”
王建国伸手掏出两个虹膜识别器。
船长接过识别器,翻来覆去的检查起那两个破烂。
但他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说明渡鸦想表达的意思真的只是“出手”。
“该死,只是为了这两个垃圾你就跑我这来吗?白鸽那边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额!......没有...”
王建国只能顺势继续撒谎,撒一个谎很简单,但需要无数个谎来圆。
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但表面上还是尽量保持镇定。
船长扶额一阵无语,上头指示很明确,禁止私下单线联络,而渡鸦不过是为了卖两个破烂货就专程跑到自己这里。
不过,转瞬他就想明白了,应当是七号码头那次的影响,白鸽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发报来了。
七号码头的点被市政厅捣毁,街上的执行官还在加强身份信息抽查。
白鸽目前应当还没有一个稳定的新据点,行动资金和装备没来得及给渡鸦准备。
如果渡鸦要是胡乱去街上找个地摊交易的话恐怕有暴露的风险,想明白了这点之后船长判断渡鸦的这个举措可以理解。
“行,我了解了。”
船长掀开橡木桌下方一个隔板,从中搬出一个沉重的箱子放在桌上打开。
“你需要些什么,你应该知道我这里现在也没什么物资。”
“我需要一张世界地图,剩下的看看我这两个零件还能换些什么吧。”
说实话船长总觉得渡鸦的行为很奇怪,如果需要什么直接开口要就行了,但他坚持要用垃圾来换。
或许是他个人原则问题吧。船长暂且只能这样理解。
船长从箱子下方扯出那张发黄的羊皮纸。
“世界地图我这里没有,但我这有一张特雷哈莫罗的布局地图上面有些对你有用的信息标注,应该能帮到你。”
随后船长在箱子里翻找出一柄黑色的东西,他右手一甩,银色的剑刃伸展而出。
“制式Ⅰ型的手杖剑,市政厅好几年前就淘汰掉的玩意,但便于携带,可以先用着。”
王建国接过手杖剑,感觉甚是顺手,有冷兵器在手会让人安全感倍增。
“好好好,其他我暂时不需要了,剩下的就换成零钱找给我吧,我还要剩点钱吃饭...”
船长瞪大眼睛,差点没忍住骂出声。
他本以为这家伙是个有原则的人,所以才用那两个破烂来换东西,没想到他居然好意思要自己找零!
真要算起来,那两个破烂连这张地图都换不来。
地图上标注了很多重要地点以及安保巡逻路径,这些情报本该让“渡鸦”自己去收集的!
但想到七号码头的事,还是忍了下来。该死的。
船长从旁边柜子上掏出一个小布袋扔给他,他现在只希望送走这个厚脸皮,自己本就不是管物资的。
“这些足够了吧,拿上你的东西赶紧走,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王建国离开了船长的黑市小屋。
刚刚船长几乎是用推的把王建国请了出来,这让王建国很是不解,不过他并未太过在意。
王建国看了一下船长给的那个小布袋,里面足足七枚银币!
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七枚银币可谓是天降横财,实在是意外之喜,他没想到两只小怪身上掉的垃圾素材可以卖这么多钱。
王建国不禁感慨人不可貌相,菲恩真是个好人!
竟然给自己留了这么值钱的素材,还骗自己说只能管一顿饱饭,这都能管自己几个月吃喝不愁了。
他不禁觉得废铁市场那些矮人还真的是不识货。
时间渐晚,接下来要解决住的问题了。
原本王建国身上空空如也,还不知道今晚要怎么对付过去,而有了七枚银币他霎时有了底气。
旅店的大厅里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和啤酒香气。
空气中混杂着谈笑声和偶尔传来的骰子碰撞声,天花板上悬挂的几盏鲸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大厅中央是一排长条形的木质吧台,表面被无数酒杯和手掌磨得光滑发亮。
吧台后面,酒保正擦拭着玻璃杯,偶尔抬头回应客人的招呼。
大厅的一侧是一扇通往后院的门,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招牌,上面写着“武器修理”。
不时有雇佣兵进出,带着他们的装备去维护或升级。
这里是外城雇佣兵们常来的“枪炮玫瑰”酒馆,王建国当时在游戏里最后一次下线就是在这间旅馆,这里对他来说很是亲切。
王建国径直走向吧台,酒保正低头擦拭着玻璃杯,头也不抬地问。
“喝点什么?”
“开间房。”王建国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
酒保这才抬眼打量他,目光在他工装裤和略显凌乱的头发上停留片刻。
“身份烙印扫一下。”
王建国心里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这才突然想起菲恩的话。
“呼吸要证,喝酒也要证。”
我靠,忘了这茬了!
自己哪会有那什么身份烙印,王建国左右观察了一下其他买酒的顾客都是拉开衣领,让旁边一个摄像头一样的球扫描过了。
“哦,那先等等,我还要去保养一下我的武器,之后我会回来。”
王建国压着嗓子强装镇定留下一句装逼话。
“给我留间房。”
“客人。”
听到酒保的声音,王建国忐忑的微微转头用自己的余光瞟向身后,他能察觉到酒保那锋利的眼神。
“我说过了,我会回来。”
“客人,右边就有保养武器的——我们店的服务很全面。”
酒保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过王建国,手指向右侧“武器修理”的招牌。
妈的!王建国心里暗骂一句。
这酒保诚心跟我过不去啊,会不会做服务行业啊?
“不必了,我的武器只能交给我信任的人保养。”
留下这句话王建国加快脚步从正门离开,距离酒吧差不多十步之后他逃命似得往街道尽头奔去。
酒保随手将啤酒杯往吧台下方一放,眼神不曾离开过王建国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大堂里一个雇佣兵东倒西歪的靠在椅背上,嘴里骂骂咧咧的要求酒保再给他上十扎黑麦酒。
他发觉酒保根本不理他,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尊重。
“操了,老子招呼你呢!”
他打算借着酒劲上吧台找茬,转头却发现吧台旁不知何时已经立正站着两名执行官,其中一人的目光正透过黑色的呼吸过滤器凝视着他。
而那名“酒保”从印着“铜心”的白色烟盒中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另一名执行官立即从口袋中拿出火机帮酒保点好。
雇佣兵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他知道自己酒醒了,差不多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