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下午2点左右,范秋生夫妇各背着一蛇皮袋裤健美裤,下了客车。从县汽车站出来,范秋生瞥见一旁的车站旅社,想起之前的埋尸案,不由一紧。
工农兵商场只隔一条街,两人背着蛇皮袋,步行过去。进了商场,范秋生去找李乔林,却没有找到。
好在李乔林已经作了安排,工作人员许他们在商场里摆摊。
进门口应该生意最好！
两人在进门右侧铺开劳动布,准备摆上健美裤。
这边！一个穿蓝布衫的中年人过来,用搪瓷缸敲打铁皮柜,临时摊位只能摆在楼梯转角。
他的胸前挂着一张发了黄卷了边的塑料套工农名商场工作证,应该是商场里的保卫干事。
这样的人得罪不得！
夫妻俩急忙抬着劳动布,来到楼梯间转角。整理好劳动布后,范秋生又将两蛇皮袋健美裤背到楼梯间转角。
王梦兰从蛇皮袋里拿出五条健美裤,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劳动布上,并在一旁放好一块写着出厂价10元的硬纸板。她刚想吆喝,头顶的喇叭突然炸响：请全体职工注意,柜台卫生检查提前到三点,请马上搞卫生,请马上搞卫生......
王梦兰的手一抖,健美裤滑落到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墙根。范秋生弯腰去捡,后颈突然掠过一阵凉风——二楼女装部的售货员正趴在铸铁栏杆上嗑瓜子,瓜子壳飘落在他新烫的招手停发型间。
顾不得整理头发,范秋生急忙将劳动布一卷,盖住里面的健美裤。
半个小时后,卫生终于告一段落。范秋生揭开劳动布,露出里面的健美裤。
一个辫子姑娘过来,但站在五米之外,看着劳动布上的健美裤。
同志,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健美裤,过来看看。
王梦兰刚举起裤子,姑娘像受惊的兔子窜向搪瓷制品柜台。货架上的双喜脸盆映出她绯红的脸,盆底的红双喜商标恰好遮住眼睛。
看样子,还是不吆喝好！王梦兰嘟哝着,打开折叠小凳子,坐到劳动布后。
一个穿中山装的老者走到地摊前,蹲下身子,拿起一条健美裤,捏着健美裤的松紧带作拉伸测算。
搞完拉伸测算,老者又拿出一块放大镜,放在紧绷的健美裤裤腿上,细细看了一番,说：同志,氨纶含量超15%就是资产阶级奇装异服,76年我在供销总社......
76年他在供销总社干什么,或者没干什么,范秋生夫妻没有听清楚,也不想听清楚,因为老者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东方红》整点报时音乐淹没。
他不是来买健美裤的,是来挑刺的！范秋生强忍着,没有和老者说半个字。
一对小夫妻模样的年轻男女过来,站着看了会。
蛇皮袋,地摊货,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莫贪便宜,算了,算了。女的讥讽几句,拉着男的的手,匆匆离去。
阳光斜射进楼道,渐渐爬上严禁讨价还价的告示牌。
一个穿劳动布工装的男人过来,蹲在地摊前。他拿起一条健美裤,掌心厚厚的茧子摩挲着裤腰蕾丝边：8块我老婆在机床厂看大门,半个月夜班补贴才能买一条......
终于有一个主动问价的,虽然只愿出8块钱,至少是诚心买。王梦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卖给了他。
接下来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更不容说买了。
快下班的时候,保安干事第三次过来,清点健美裤卖出去的数量。
一个下午,夫妻俩才卖出去一条健美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