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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径直出了院子,娘在身后追我：丫头啊,丫头,你说的是假的对不对你爹他......
我停下脚步,推了她一把：我叫室溱,你记得吗
她不解地望向我。几十年的时光把她磋磨得筋疲力尽,看着我的眼神里也都是麻木。
我三岁的时候,你自己挨了两巴掌,给我换了一个名字,叫室溱,你记得吗
十八岁的时候,你交给室溱一个盒子,让她去赴一个无赖的约,记得吗
你答应我给我煮两个鸡蛋,你记得吗
她很慌张：娘,娘给你煮鸡蛋,煮鸡蛋......
我冲她挥手：你女儿,十八岁掉进河里淹死了,你没有女儿了。
你早能走的,你知道吗这一家人扒在你身上吸你的血,你早就能摆脱他们走的。
她似有所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我直接转身离开。
我从傻姐家把她的牌位拿走了。
一个小小的木牌,长久的没有供奉擦拭,上面一层冷落的灰。
我去县里找了何徽。
她已经是个老人了,慈祥外面包着一层庄严,有校长的架势。
我去她家里蹭了一杯牛奶喝。
那个无赖现在怎么样了
她回答：前几年醉驾,摔瘫了,没人养,在街头讨食呢。满意吗
我摇头：不太满意。你看我这样安排好不好：有一户养猪的人家,好心收留了他,可是他不知怎么跑到猪圈里面,住了一周才被找到。而你,作为县中学的校长,主动承担起照顾他的任务,却意外得知他早些年犯过一桩命案,说服他通过自首来获得衣食无忧的下半生,怎么样
何徽看向我：而我县优秀的法官会秉公执法,判决他死刑。
我冲她一点头,表示满意。
一杯牛奶下肚,我准备离开,临走前问她：当年很感谢你的照顾,我一直好奇,你怎么会对我那么好
我感觉你很像曾经的我。我曾经考上过大学,后来我娘怕我心野了不想赡养她,就烧了我的通知书,关了我两个月,让我上县里来当教师。放心,后来他们出去旅游,开海里了。无人生还。
恶有恶报吗
恶有恶报吧。
我俩相视一笑。
回到公司后,秘书告诉我,催债的人催得狠,爹被打断了两只手和腰椎,弟弟断了两条腿。
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我急急忙忙替他们还了债,不然他俩就要没命了。
我在城郊找了片地,把他俩扔了下去。
我爹哪里不明白我的意图,蠕动着骂我：你给白眼狼！赔钱货！你就是想要搞死我,早知道就让你淹死在河里！
可是爹,我一点都不想让你死,我想让你挨饿,让你挨揍,我想让你爬在地上求人施舍。我也想三千块钱给你找个男人,可惜你卖不到这样的价钱,这样,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给你找个好男人。
随后我拿了一枚鸡蛋,放到孙德源的嘴边：弟弟,好好吃吧,往后没有爹娘奶奶照顾你了,你要挨饿了。没事,我偶尔会给你扔几个馒头的。
我指着一个方向：那里就是城区,千万记住了。慢慢爬,会到的。
我在我的住所供奉了傻姐的牌位,每天回家时,那里燃着三炷香,明明暗暗地,在和我打招呼。
我总会想起很久之前的时候,娘把我抱在怀里,从左膝挪到右膝,稻草的香气盈了满怀,头顶是亘古不变的烂漫星空。娘其实是很爱我的,只是被人教了太久,后来没那么爱了,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着,明天又有傻姐给我准备一枚鸡蛋。村边的雏菊开得漂亮,明天要给她簪一朵。
村前的河缓缓流着,只是一汪流水的功夫,我便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我轻轻抚过她的名字,学她咿咿吖吖地叫着,忽然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