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6
林彦初听完这句就把电话挂了。
屋子里太静,助理也听清了内容：老板,你不去看一下吗
林彦初嗤笑一声：诈骗你也信白跟我这么多年。
助理欲言又止,却不敢说什么。
不过几分钟,刑警队再次打来电话。
林彦初沉着脸按掉,却终于抓起西装外套大步出门。
我的身体被分割几部分,上边全是伤痕和血迹,脸已经损毁得不成人样。
范茜茜看了一眼就跑出去干呕。
助理也忍不住别过头。
死者生前遭受性侵和虐待,又被分尸抛尸在不同地点。
我们验过DNA才确认身份,死亡时间大概在十天前。
林彦初冷着脸看不出表情：不可能,她上周还在刷卡消费,也给我发过消息。
警察同情地看着他：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检验结果显示,这就是辛愿。
而且......
警察说得有些艰难：死者的子宫里有胚胎,也就是说,她死前已经怀孕。
林彦初冷笑一声：你们刑警队——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一处。
那是我的手,无名指上戴着婚戒。
他突然笑了声,喃喃道：不可能......
说着就瘫软似的连连后退,撞在墙上才停下,慢慢滑坐在地。
他死死瞪着四分五裂的尸体,眼睛通红,半晌捂住了脸。
警察查到,我的手机和副卡近期还有使用记录。
他们顺着线索找到了一个男人。
助理运作了一番,让他们得以见到罪犯。
看到人的一刻,我就忍不住哆嗦后退。
那是给我分尸的刀疤脸！
林彦初目眦俱裂就要冲上去,却被警察拦住。
他猩红着眼嘶吼：你为什么杀她
刀疤脸冷漠地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警察连忙把人带出去。
范茜茜早就离开,林彦初独自回了我们的家。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茶几上的孕检单。
男人震惊地攥紧薄薄的纸,手用力得都在颤抖。
许久,他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低着头肩膀剧烈颤动起来。
刚结婚那几年,公司还没进入正轨。
我们一直不敢要孩子。
可林彦初其实很喜欢小孩。
他有时候会故意摸着我的小腹说：等公司稳定下来,我们就生个孩子,最好是男孩。
我问为什么。
他鄙夷地看我一眼：生个女儿跟你一样傻乎乎的,别人给点好处就被骗走了。
我可忍不了自己的女儿受人欺负。
林彦初在家里住了一周。
他每天都枕着我的枕头,盖着我的被子。
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范茜茜终于忍不住,打来电话。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缅怀辛愿连家都不回吗
林彦初一言不发,她冷冷地问：那我呢
他疲惫地闭上眼,仰靠在沙发上：钱,房子,车子,你说吧,你要什么
范茜茜却突然提高音量：林彦初,你想清楚。
如果你不珍惜我,我也不是非要嫁给你。
我不是辛愿那种女人,把自己绑在男人身上——
林彦初猛地睁开眼,眼神冰冷阴沉说了句：好。
说完就挂断电话。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
其实死了这么久,我早就接受了现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被困在林彦初身边。
门铃响起,是我之前买的婴儿用品寄到了。
7
林彦初把东西拆开,小小的袜子在他手上显得更加迷你。
而我选择的款式,和他那天选的一模一样。
他眼睛有些红,用力抹了把脸,突然笑了一声。
说你傻真是没冤枉你。
还有大半年才出生,你现在买这些干嘛
他想抽一颗烟,却又停下动作。
嘴里叼着烟,坐在那一堆婴儿衣服和玩具旁,呆坐到第二天早上。
他把助理叫来：把次卧装一下,当婴儿房。
助理诧异地看他：老板,愿姐——
让你装就装,哪有那么多废话！
看他满脸烦躁,助理立刻消了声。
主卧别进,也别动辛愿的任何东西。
交代完,他就飞回了平安镇。
那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上大学后,我们就再也没回来。
林彦初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可家里没钱。
他本来高二就想辍学,学校珍惜人才给他减免学费,这才读下去。
那时他家里还有个病重的奶奶,再加上我这个拖油瓶,日子过得紧巴巴。
他每天除了上学,就是起早贪黑地打工。
我只有十四岁,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像个小学生。
他在哪干活我就去哪帮忙。
别人以为我们是兄妹,觉得可怜就一顿供两人份的饭。
林彦初一边学习一边打工,累得又黑又瘦。
但他个子高,五官突出的英俊。
有富婆想包他,他拒绝了。
事后拍着大腿说：要不是怕给你带坏了,我真想答应,少走几十年弯路。
我被他捏着脸气得龇牙咧嘴,却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他虽然混不吝,但骨子里还是很清傲的人。
只是有在范茜茜面前,他的底线才一退再退。
我看着闭眼假寐的男人,突然有些后悔。
当初如果没有吃他给的馒头就好了。
饿死在那个冬天,也比获得过幸福又失去要好。
林彦初回了我们曾经住的房子。
那是他父母留下的两室一厅,奶奶去世之后,我和他一人一间卧室。
后来为了上大学卖掉,前几年又被他买了回来。
他刚打开门,对门大婶听到动静过来敲门。
小林,真是你啊,你那小媳妇呢
当初附近邻居都知道,他捡了个小女孩回家,还养了起来。
都打趣说我是他的小媳妇。
此时听到这个称呼,我忍不住眼睛酸涩。
林彦初嘶哑着声音：去世了。
大婶面露尴尬：哎呀,那真是......你节哀啊,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找我。
林彦初在这里住了两天。
警察那边还是迟迟没有消息。
他不相信是刀疤脸临时起意,干脆用上特殊手段。
两天后终于收到了消息。
他没有通知助理,直接去找方信宏。
方信宏还没出院,以为林彦初是来讨好他的。
可刚端起架子,就被男人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林彦初压着他的伤口,疼得他嗷嗷大叫。
男人满目狠厉,阴测测地把刀贴上他的脖子。
打你一顿真是便宜你了。
要不是我有路子,还真以为这事跟你无关。
方信宏是老狐狸,立刻明白他发现了真相。
看着林彦初几近癫狂的模样,他知道对方真的起了杀心。
顾不得痛得青筋暴起,赶紧结结巴巴解释。
我就是玩玩,没想到她就那么死了！真的！她都没反抗！
林彦初狞笑着用了力气,方信宏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
他吓得尿了裤子,哇哇大叫：我知道错了！我自首！我自首！
8
房门被踹开时,范茜茜吓了一跳。
看到是林彦初,她立刻又作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你还来干什么不是不要我了吗
她本以为林彦初是后悔了来哄她,没想到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她重重摔在地上,痛得惊呼：林彦初！你干什么
林彦初阴狠地瞪着她：你说干什么
那天你是不是给辛愿下了药
范茜茜不敢直视他,硬着头皮说：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啊！
林彦初给了她一个耳光,冷笑着说：这回听懂了吗
范茜茜不复以往的清冷矜持,尖叫起来。
林彦初！你打我是不是疯了
你说你爱我,就是这么爱的
她流下泪,一副委屈却又坚韧的模样。
果然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我真是看错你了。
林彦初闭了闭眼,突然松开手。
范茜茜连滚带爬远离他,狼狈地跌坐在一边,显然吓得不轻。
林彦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讥讽一笑。
是我自己眼瞎,真以为你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人。
你那些招数都是算准了拿捏我的吧
他用手机播放出一段视频,里边是光着身子的范茜茜和方信宏。
她满身红痕,一边吐着舌头摸自己,一边向方信宏求欢。
哪里有一点清冷。
范茜茜尖叫一声,爬起来就要去抢手机。
林彦初飞快地躲开,她重重扑倒在地。
我承认,小时候我喜欢过你,被你拒绝了不甘心。
我错把不甘心当成了爱,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爱谁。
范茜茜瞪大眼睛,表情狰狞：活该！辛愿死了！
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招惹我,我才不会做这些！
你现在明白也晚了！人都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
林彦初被她说得青筋直跳,沉了脸。
我竟然为了你这么个东西,伤了辛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狠狠踹了一脚范茜茜。
你这么喜欢玩,我让你玩个够吧。
他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群男人就把范茜茜带走。
她尖叫着挣扎,刚做的指甲都扯开。
林彦初却无动于衷,满脸厌恶。
警察已经把方信宏抓了起来,他因为强奸罪和杀人罪被判了刑。
只是他供述的同伙范茜茜还没找到。
林彦初每天都会收到视频。
范茜茜被挑断手筋脚筋,任由十几个男人凌虐。
她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
一开始,她还哭喊着骂林彦初和我,后来骂方信宏是废物。
过了半个月,已经慢慢变为麻木。
林彦初面无表情地看完视频,跟对方说：扔了吧。
他没有给我办葬礼。
助理不解,他说：人都没了,做这些给谁看。
我的骨灰被他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上边摆着我们的合影。
那是他上大学报道时,我们在学校门口拍的。
火化后没几天,林彦初恢复了正常,重新回公司上班。
当晚就有人找上家门。
来人进了办公室,上来就给林彦初一个耳光。
9
那是我的小姨。
高考后,林彦初开始兼职送快递和外卖。
录取通知书送到家里,我兴冲冲拿着跑去找他。
可他并不高兴,我怎么哄都不笑,只是心事重重地把饭盒里的肉夹给我。
直到第二天有人来了家里,我才知道为什么。
我爸把我妈砍死以后,我妈那边的亲戚没有再出现。
我小姨远嫁到外省,这时才知道我爸那边没人管我。
她是来接我走的。
你别犟,你们男女有别,辛愿都十四了,不能再跟你住。
她是我的外甥女,我养她天经地义。
小姨拿出几千块钱：我没什么钱,只能给你这些。
林彦初沉默着不说话。
我怕他答应,连忙大哭：我不要！我就要林彦初！
最终我还是没走。
小姨刚开始还几个月来看我一次。
后来她夫家知道她每次都给我扔钱,把她打了一顿。
再后来,她得了癌症,就慢慢淡出了我的生活。
林彦初发达后,逢年过节都会给她打点钱。
如今她不知怎么得到了我去世的消息,来找林彦初算账。
当初我放心地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小姨老了很多,她泪流满面：这些年,辛愿每次给我打电话,都说你对她好。
要不是我问了王助理,都不知道你养了别的女人！
她手脚并用地往林彦初身上招呼。
林彦初眼都不眨一下,任由她打。
小姨身体不好,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林彦初沉默着把她扶到沙发坐下,声音嘶哑：对不起,小姨。
是我混账,辜负了辛愿。
我没有保护好她,我......
他的声音哽住,狠狠抹了一把脸。
我要把她的骨灰带走,你不配留下。
小姨动作飞快地抱起骨灰盒就要走。
林彦初不敢对她动手,扑通一声跪下。
小姨,把她留给我吧,我只有这个了。
小姨吓了一跳：你不用这样,人都没了,你还惺惺作态干什么
林彦初红着眼抬头看她,满脸哀求。
我知道错了,我舍不得她,求求你别带她走。
他咬咬牙：辛愿自己肯定也不想走。
我摇摇头,他想错了。
如果是活着的时候,我或许真的舍不得离开他。
但现在,我真的无所谓。
小姨最终还是放弃了。
等她离开,林彦初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擦拭干净,重新摆回去。
你记不记得,我高考之后那次
我其实不想让你跟小姨走,但我没有立场说这句话。
他低头笑了笑：幸好你自己哇哇大哭,你不知道我多开心。
说着,一滴泪落在骨灰盒上,他连忙慌张地擦去。
你总说我聪明,可我......怎么会现在才知道自己爱谁呢
他沉默下来,盯着合影看了半天。
直到外边一声惊雷,他才惊醒似的抬起头。
婴儿房已经装修好,林彦初还在往里边填东西,很快就堆得无处下脚。
他每天公司和家两点一线,生活得十分规律。
可我却慢慢察觉出不对。
10
今天是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和蒜蓉娃娃菜。
林彦初把盘子放在餐桌上,往对面的饭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好久没做菜了,你尝尝。
他好像看到我吃了一样,扯着嘴角笑起来。
再吃点青菜,你和宝宝都需要营养。
他自己也吃了两口,好像对面真的有人一样闲聊。
我最近搜了下资料,你想去月子中心还是找月嫂到家里
别傻乎乎不舍得花钱,女人坐月子最重要,可不能留下病根。
正说着,王助理打来电话：老板,方信宏和范茜茜死了。
好似听到今天天气好一样,林彦初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就挂断电话。
他把饭碗一放,看向窗外发呆。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突然看向我的方向,与我对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就听他慢慢地说：我总觉得你还在这里,对吗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一室寂静。
要不然,我去找你
他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就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见我......
林彦初开始失眠了。
他每天半夜不开灯在房子里晃悠,有时连我都会被吓一跳。
王助理看他状态不对,提议让他养一只猫。
以前我也养过一只,后来生病没了。
我每次想起来都哭,林彦初就不让我再养任何宠物了。
他第二天真的去了宠物店,挑了一只瘦巴巴的短毛。
王助理问他怎么不挑个活泼的。
他笑着说：这只很像辛愿小时候。
可这只猫身体不好,买回来之后三天两头生病。
林彦初愁得嘴里起泡,就像我得了重流感那次一样。
那一次,我病好了,他也倒了。
这次也一样。
这只小猫没有挺过冬天。
林彦初把它火化埋葬。
回家后对着我的照片问：这是不是我的报应连猫都会离开我。
当天晚上,他从十五楼一跃而下。
......
身后有人叫我。
我回过头,林彦初泪流满面地向我跑来。
我冲他笑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