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又活了过来,手腕上多了一条诡异的红线,不连前世的未婚夫,偏偏连着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阎罗。
所有人都说我被妖物缠身,而那个渣男更是发了疯,不惜一切代价想将我从阎罗手中抢回。
然而,每一次他的阴谋启动,那红线便会爆发出神奇力量,让他的算计功亏一篑,将他变成全京城的笑柄。
直到亲眼目睹姻缘石揭示真相,我才泪如雨下:原来他才是前世默默守护我的那个人,而这条线,是迟来的爱。
01
烈火焚身的灼痛仿佛还在骨髓里燃烧。
苏清颜猛地睁开眼。
四周没有呛人的焦糊气。
取而代之的,是清冽提神的花香。
身下也不是滚烫的烙铁,而是冰凉柔滑的绸缎。
她动了动手指,完好无损。
再动动胳膊,也并无半分焦炭般的触感。
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乎要将她淹没,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的难以置信。
她下意识低头。
皓白的手腕上,一道鲜红的细线凭空出现,宛如烙印,紧紧缠绕。
那红线,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苏清颜脑中轰然一响——姻缘红线!
前世活了二十年,从未见过此等异状!
它……它本该连着裴洛川才对……
念头刚起,那红线似有所感,径直从她腕间蔓延而出。
笔直,坚定。
穿透了雕花的窗棂,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甚至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屋顶。
直指京城那个方向——那个让人闻之色变,如同人间炼狱的鬼面阎罗,冥枭的府邸!
荒谬!
震惊!
困惑!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
什么鬼!姻缘石出bug了!系统维护中
砰——!
房门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撞开。
裴洛川那张虚伪至极的温润面孔闯了进来,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似乎在找寻什么。
当他看到苏清颜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红时,脸上挂着的得体笑容瞬间凝固。
他瞳孔猛地一缩。
那张尚算英俊的脸,先是血色褪尽的煞白,随即涨成了青紫色。
全然失态。
他几步冲到床前,声音尖利,活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这、这是什么!苏清颜,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条线它本该连在我身上!
那贪婪又惊惧的表情,毫不掩饰。
苏清颜心底冷笑。
她侧身,轻巧地避开了裴洛川伸过来想要抓住她手腕的爪子。
前世种种,血海深仇,让她此刻看他,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缓缓抬起手腕。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那条红线上,红得触目惊心。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刀:裴洛川,它连着谁,自有它的道理。
这不是错误……
她顿了顿,迎向他那张因嫉妒与愤怒而扭曲的脸,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宣告:
这是……天意。
02
裴洛川听到那句这是……天意,脸上的青紫更深了一层,肌肉都在抽搐。他根本不信什么天意。这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姻缘石怎么可能连错人一定是那个鬼面阎罗使了妖法!他绝不能让这种错误存在!
他的占有欲和野心像毒蛇一样在他心底嘶叫,逼着他必须把这条红线掰正。他要不惜一切代价。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解决办法,打听到京城有个号称断缘大师的江湖术士,据说能斩断世间一切孽缘。裴洛川像抓住救命稻草,立刻把人请进了府。
术士搭起法坛,摆上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器符咒,嘴里念念有词,装模作样。裴洛川站在旁边,心提到嗓子眼,死死盯着苏清颜手腕上的红线。
术士挥舞着一把桃木剑,带着符咒,小心翼翼地朝那红线刺去。
就在桃木剑尖即将触碰到红线的瞬间,原本只是淡淡缠绕的红线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一股磅礴的力量以红线为中心炸开!
术士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掀翻出去,重重砸在墙上,瘫软在地,口吐白沫。
法坛上的符咒瞬间自燃,法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裴洛川离得最近,也被这股气浪掀得倒退几步,撞在桌角,狼狈不堪。他顾不上疼痛,只盯着那条红线。
红光散去,红线没有断,反而变得更粗、更亮了,像是刚刚饱餐一顿。
苏清颜清晰地感觉到,红线在裴洛川请术士作法、情绪激动、充满恶意的时候,产生强烈的灼热感和跳动。
她心里隐约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的负面情绪,他的不甘和愤怒,好像正在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喂养着这条红线,让它变得更强大。
裴洛川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既然硬来不行,他就来阴的。
他开始在京城散布谣言,污蔑冥枭是邪魔外道,说苏清颜被妖术迷惑,被红线控制,败坏她的名声,逼她走投无路只能回到自己身边。
他安排了所谓的证人,伪造了看起来铁证如山的信件。
然而,每一次关键时刻,那条诡异的红线都会制造匪夷所思的意外。
一个准备好的证人正要上堂作证,突然脚下一滑,不是被什么东西绊倒,而是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直直摔下台阶,摔断了腿,证词也没说出口。
一份伪造的信件摆在桌上,裴洛川正要拿起来展示,红线在他的手腕上微微闪了一下红光。那信件就在他眼前,瞬间化为一堆黑灰,风一吹就没了。
有一次,裴洛川站在高台上对众人演讲,慷慨激昂地控诉冥枭的罪行,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巨响!一片屋顶瓦片毫无预兆地掉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头上!
裴洛川头破血流,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他的伪善面具开始出现裂痕。
连续的失败和诡异的遭遇让裴洛川几乎发狂。他孤注一掷,拿出前世他送给苏清颜的定情信物——一块玉佩。
他认定这是他们前世缘分的象征,只要强行把玉佩绑在苏清颜手腕上,就能压制住那条红线,重新绑定她。
他冲到苏清颜面前,带着一种扭曲的疯狂,抓着玉佩就想往她手腕上套。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苏清颜手腕上的红线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无形力量猛地爆发出来,不是震开,而是狠狠地推!
裴洛川整个人像被巨锤砸中,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噗——!他一口鲜血喷出,溅在墙上,触目惊心。
他手中的玉佩,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细小的渣子,散落在地上。
再看苏清颜手腕上的红线。
它没有受伤,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深邃,红得近乎妖冶,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重要的加冕仪式。
裴洛川的连续失败和一次次诡异的遭遇在京城迅速传开。人们议论纷纷,不再相信他污蔑的话。
大家开始怀疑,那条红线是否真的代表了某种不容违抗的天意。
甚至有人开始同情被裴洛川这样纠缠的苏清颜。
而那个传说中可怕的鬼面阎罗冥枭,在这些诡异事件的衬托下,反倒显得越发神秘莫测,让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裴洛川的伪善面具,彻底裂开了。
03
裴洛川的狼狈与朝堂上的暗流汹涌,苏清颜暂时无暇顾及。
她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手腕上那条越发不安分的红线上。
它不再只是安静地缠绕。
一种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拉扯感,断断续续传来。
方向,依旧是那个令人心悸的所在——冥枭府。
这感觉一日比一日强烈,有时甚至带着一股细微的电流,从腕间窜过,激起她皮肤一阵战栗。
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呼唤。
裴洛川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变得更加偏执和疯狂。
苏府内外,不知何时起,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鬼鬼祟祟,时刻监视着苏清颜的一举一动。
他大概是认定了,只要苏清颜不踏入冥枭府,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京中关于苏清颜被妖物迷惑,即将与邪魔为伍的流言,也传得更加不堪入耳。
甚至有人暗中威胁苏家的远房亲戚和一些相熟的故交,试图孤立苏清颜。
苏清颜,我看你能躲到几时!冥枭府哼,我看你是自寻死路!这是裴洛川在自家书房里,对着心腹发出的咆哮。
苏清颜却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然动身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红线的指引越来越清晰,她决定顺应这份天意。
刚出府门不远,拐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几个黑影便从暗处堵了上来,显然是裴洛川布下的眼线。
苏清颜心头一紧,正盘算着如何脱身。
手腕上的红线蓦地一烫!
头顶上方传来异响,苏清颜还未抬头,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便兜头盖脸泼了下来,精准地浇了那几个鬼祟身影一头一脸。
哎哟!什么玩意儿!
我的眼睛!
几人痛呼着乱作一团,苏清颜趁机几个闪身,消失在巷尾。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挂在墙头晾晒衣物时不慎倾倒的……马桶
真够味儿的。
一路向着冥枭府的方向而去,类似的意外接连不断。
在城西一处关卡,守卫盘查甚严,似乎得了特别的命令。
眼看就要被拦下细细盘问,苏清颜手腕上的红线再次微微发热。
只听哐啷一声脆响,那检查官腰间的佩刀毫无征兆地脱鞘而出,直直插在地上,刀柄还在嗡嗡作响。
周围瞬间一阵骚动,守卫们手忙脚乱去处理这突发状况。
苏清颜趁着混乱,压低了帽檐,迅速混入人群,顺利通过。
红线,简直是她的开路先锋,兼职意外制造机。
越是靠近冥枭府,红线的拉扯感便越发强烈,手腕处的灼热也愈演愈烈。
周遭的空气都沉甸甸的,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钻入鼻腔。
远处,仿佛能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低语,又好像只是风声。
苏清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紧张,却又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好奇。
这就是冥枭的地界吗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她距离那座传说中黑沉沉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时,裴洛川最后的布置发动了。
数道身影从暗处蹿出,将她团团围住,个个面色不善,显然是得了死命令,要将她截下。
苏小姐,裴公子有请!为首一人声音阴冷。
退无可退。
就在苏清颜以为要有一场恶战之际——
手腕上的红线骤然绷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力量!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红线上传来,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猛地将她拽向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
她几乎是整个人被甩了进去!
砰!
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外面裴洛川手下惊愕的呼喊。
裴洛川眼睁睁看着,目眦欲裂,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却也只能止步于府门之外。
苏清颜踉跄几步才站稳。
预想中的阴森诡谲并未出现。
空气中没有浓重的血腥,反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混杂着淡淡的药草味,以及雨后泥土的芬芳。
府邸内部的陈设也并非传闻中的奢华可怖,而是出乎意料的简洁、古朴,一砖一瓦都透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与威严。
手腕上的红线却在此刻变得异常温顺,那股灼热褪去,转为一种熨帖的暖意,如同倦鸟归林。
苏清颜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就是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冥枭的府邸
闹呢!
她的认知,在踏入这座府邸的瞬间,被彻底颠覆了。
04
苏清颜脑中那片刻的空白,被手腕上红线的异动拉回现实。
那股将她甩入府邸的狂暴力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红线轻柔的扭动,像一条温驯的灵蛇,在她肌肤上游走,带着明确的指向。
没有预想中的厉声审问,也没有冰冷的囚禁。
她定了定神,顺着红线的牵引,穿过一道月洞门,踏入更深邃的庭院。
沿途所见,与外界的传闻大相径庭。府邸内路径整洁,花木扶疏,偶有侍从仆役往来,皆是步伐沉稳,各司其职,不见丝毫慌乱或恐惧。经过一处演武场,还能听到兵器碰撞之声,规律而富有力量,显出此地纪律严明,却又并非死气沉沉的压抑。
红线最终将她引至一处极为清幽雅致的偏院。院中一株老梅虬枝盘曲,石桌石凳错落摆放,透着几分闲适。
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石桌旁。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那高大魁梧的身形也透出迫人的气势。
苏清颜的脚步顿住了。
是他,冥枭。
那人缓缓转过身。
一张狰狞可怖的青铜鬼面,几乎占据了他整个面庞,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刚毅的下颌。传闻中,见过这面具的人,少有能安然入睡的。
苏清颜确实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空气都变得凝滞。
但与此同时,手腕上的红线却传递来阵阵暖意,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心神。
冥枭抬首。
自那狰狞面具之后,传递而来的并非传闻中的嗜血凶残,而是一种洞悉世事的沉静,更深藏着一缕几乎无法捕捉的温和。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些微沙哑,却富有奇特的磁性,并不冰冷,反而像是隔着遥远的风沙,透出一丝……疏离的关怀
你来了。
平淡的三个字,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却让苏清颜心头一跳。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清颜手腕上的红线陡然爆发出璀璨的红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炽烈!光芒闪烁,几乎有了生命一般,在她腕间欢欣雀跃。
与此同时,从冥枭身上,一股磅礴而纯粹的气息涌出,与红线的光芒遥相呼应,交织共鸣。
苏清颜清晰地感觉到,红线的另一端,传来稳定而有力的心跳,以及一股强大、沉稳、充满了守护意味的情绪波动。
更奇妙的是,一些模糊的意念,竟也顺着红线传递过来——
安全……
待在这里……
别怕……
冥枭对这异状坦然受之,似乎早已知晓一切。他没有追问苏清颜如何闯入,也没有解释这红线的来龙去脉。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手腕上那条愈发明亮的红线。
外面很乱。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沉稳,京城之中,此地最为安稳。
顿了顿,他的语气带上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它做出了选择。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那条神秘的红线。
苏清颜默然。她知道,冥枭说的是事实。
而此刻,冥枭府邸之外,裴洛川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
苏清颜成功进入冥枭府的消息,如同在他心头浇了一盆滚油。他最后的伪装被撕得粉碎,不择手段地调动自己隐藏的势力,甚至不惜暴露一些轻易不能动用的底牌,扬言要强攻冥枭府。若攻之不下,便要联合朝中与冥枭素有嫌隙的官员,施加雷霆般的压力,逼迫冥枭交出苏清颜。
他每一次恶毒的谋划,每一次翻涌的恶意,都让苏清颜手腕上的红线灼热跳动,仿佛在示警,又像是在汲取着某种力量,变得愈发坚不可摧。
裴洛川的癫狂,与冥枭府中的这份诡异平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05
苏清颜在冥枭府邸暂时安顿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这里与外界传言的阴森恐怖截然不同,反而透着一种奇异的宁静。
冥枭并未限制她的行动,府中的下人对她也礼遇有加,只是眉宇间都带着一种军人般的肃然。
她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是冥枭强大力量的支撑。
而这份安全感,是她两辈子都未曾体验过的。
她决定留下来,不仅仅是为了躲避裴洛川的疯狂,更是想弄清楚,这条红线,以及冥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裴洛川在冥枭府门前吃了个惊天动地的闭门羹,又亲眼目睹苏清颜被吸入其中,早已怒火攻心,理智全无。
强攻冥枭府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那可是冥枭,手握重兵,杀伐果断的冥王!
但他绝不甘心!
苏清颜!你以为躲进冥枭府就安全了吗本公子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裴洛川在自己的密室中咆哮,面目狰狞。
既然明着不行,那就来阴的。
他不惜重金,收买了苏家一个旁支的管事,伪造了一批苏家与敌国私通的罪证,打算在朝堂上发难,将苏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以此逼迫苏清颜。
同时,他又联络了几个平日里就与冥枭不对付的言官,准备在朝堂上弹劾冥枭强抢民女,败坏朝纲。
一时间,京城上空乌云密布。
苏清颜在府内,也能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手腕上的红线,这几日也格外活跃,时而灼热,时而轻颤,像是在预警,又像是在……兴奋
裴洛川的罪证准备妥当,派心腹快马加鞭送往大理寺。
哪知送罪证的马车刚到长街拐角,一阵邪乎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卷起!
那风势之大,将车夫的帽子都吹飞了。
更要命的是,车厢里装着罪证的木匣子,盖子竟被吹开了!
一沓沓写满罪证的宣纸,被狂风卷上了天,洋洋洒洒,如同天女散花,飘飘扬扬落满了半条长街。
恰巧,几个路过的御史和京中权贵捡到了几张。
他们定睛一看,上面的字迹、印章,漏洞百出,栽赃陷害的意图昭然若揭!
岂有此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构陷忠良之后!一位老御史气得胡子发抖。
裴洛川栽赃苏家的消息,瞬间传遍京城。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不仅没能陷害苏家,反而把自己卑劣的用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裴洛川气得差点吐血。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
他花大价钱雇佣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刺客组织鬼影楼,派出一名顶尖刺客,潜入冥枭府,目标直指苏清颜。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那刺客身法诡谲,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冥枭府外围的层层守卫,潜入了苏清颜所在的偏院。
就在他摸到苏清颜窗下,准备动手之际。
苏清颜手腕上的红线,倏地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
刺客身侧,一个平日里安静立在廊下的半人高青铜鹤摆件,那鹤嘴突然嘎——的一声张开,发出一阵极其刺耳难听的怪叫!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却显得格外突兀。
谁!
几乎在鹤叫响起的瞬间,数道黑影从暗处疾射而出,将刺客团团围住。
冥枭府的护卫,反应之快,配合之默契,远超刺客想象。
三两下,那名顶尖刺客就被生擒活捉,连苏清颜的衣角都没碰到。
冥枭府内,苏清颜只是被那声鹤叫惊醒,随即外面便传来一阵细微的打斗声,很快归于平静。
第二天,她才从侍女口中得知昨夜有刺客潜入。
她看向院中那个青铜鹤摆件,若有所思。
而此刻的朝堂之上,裴洛川正联合几名言官,唾沫横飞地弹劾冥枭。
冥枭拥兵自重,目无王法,强抢苏尚书之女苏清颜,囚禁于府中,实乃国之蛀虫,请圣上严惩!
裴洛川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陈述冥枭的罪状时,苏清颜手腕上的红线又是一阵轻微的跳动。
嗝!
裴洛川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他脸色一变,想强行压下去。
启禀圣上,冥枭此举……嗝!……天理不容……嗝!嗝!
他越是想控制,那嗝就打得越是响亮,越是频繁。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
龙椅上的皇帝,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裴洛川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又羞又怒,偏偏那该死的嗝就是停不下来。
陛下……嗝!……臣……嗝!……所言句句属实……嗝!嗝!嗝!
他越说越乱,越说越滑稽。
最后,皇帝实在听不下去,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裴爱卿身体不适,先退下吧。
裴洛川在一片诡异的目光中,狼狈地退出了大殿。
他弹劾冥枭的计划,也成了大型社死现场,彻底泡汤。
冥枭自始至终,都未曾在朝堂上为自己辩解一句。
但裴洛川的几次三番的拙劣表演,已经让明眼人看清了真相。
苏清颜在府邸中,也听闻了这些趣事。
她抚着手腕上的红线,心中对冥枭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这个男人,看似冷漠,实则将一切都掌控在股掌之间。
裴洛川的那些阴谋诡计,在他面前,如同跳梁小丑。
她开始在府中有意无意地留意一些细节。
冥枭的书房,她不能随意进入。
但在一些公共区域的装饰,或者下人们不经意的谈话中,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府内一些器皿上,刻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古老图腾,那图腾的线条,隐隐与她手腕上红线的某种律动相似。
她还曾在一间偏僻的藏书阁外,看到过一本摊开的残缺卷轴,上面绘制的星图,似乎与前世她母亲留给她的一些遗物有所关联。
更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两个老仆役在打扫庭院时低声议论:
你说这红线,当真如此神奇竟能牵引少夫人至此。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错不了。当年老王爷似乎也曾提及过,这‘一线牵’,关乎着咱们冥王一脉的……宿命。
宿命
苏清颜的心,狠狠一跳。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一块块拼图,在她脑海中慢慢聚合。
她对红线的来历,对冥枭的身份,甚至对自己重生的真相,都产生了更深的探究欲。
而在这探究的过程中,她与冥枭之间的关系,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他依旧戴着那张鬼面,话语不多。
但苏清颜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再仅仅是审视,多了一丝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有时,她看书晚了,他会让人送来安神的汤羹。
有时,她对着窗外出神,他会默默地站在不远处,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有一次,她不小心被庭院中的石子绊了一下,他恰好路过,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隔着衣袖,她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
红线在那一刻,欢快地跳动起来。
苏清颜的心,也漏跳了一拍。
她对冥枭的信任,与日俱增。
这种信任,不仅仅源于红线的牵引,更源于他一次次的默默守护,和他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强大。
裴洛川的疯狂仍在继续,但他每一次的图谋,都在红线的诡异助攻和冥枭的暗中化解下,以更狼狈的方式失败。
他的势力,他的底牌,在一次次的徒劳无功中,被迅速消耗。
京城中的风向,也彻底变了。
人们不再相信裴洛川的污蔑之词,反而对他这种死缠烂打、不择手段的行为感到不齿。
而传说中可怖的冥枭,因为这一系列事件,反倒增添了几分神秘和令人敬畏的色彩。
苏清颜知道,裴洛川已经快要走到穷途末路了。
而她与冥枭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线,似乎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韧。
06
冥枭府中的岁月,于苏清颜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知晓裴洛川已是强弩之末,但困兽犹斗,只会更歇斯底里。
这些日子,手腕上的红线时常传来异样的悸动,不似往日的雀跃或示警,反而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果然,裴洛川的最后通牒,或者说,最后的疯狂,还是来了。
并非直接针对她,而是用了更卑劣的手段——他竟查到了苏家当年一位忠心老仆的后人,如今在京郊苟延残喘,以此人为饵,设下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局。
那老仆,曾于苏家有救命之恩。
苏清颜收到那封带着隐晦威胁的信时,指尖微微发白。
她明白,这是裴洛川最后的挣扎,也是最恶毒的陷阱。
我要去。她对前来询问的冥枭府侍卫统领说道,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
侍卫统领面露难色,但苏清颜的态度坚决。
她相信手腕上的红线,更相信那个始终沉默却予她安心的冥枭。
城郊,破败的土地庙。
苏清颜按约定前来,四周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危险交织的气味。
她甫一踏入庙门,数道人影便从暗处闪出,将她所有退路封死。
裴洛川从神像后缓缓走出。
他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温润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亢奋与扭曲的快意。
苏清颜,你果然还是这么蠢,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老东西,也敢来送死!
他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
前世,你便是如此,愚不可及!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害死苏家满门,最后落得个烈火焚身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苏清颜心口剧痛,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前世那刻骨铭心的背叛与绝望再次翻涌。
你可知我为何今生还如此执着于你裴洛川一步步逼近,面容狰狞。
因为你手腕上这鬼东西!它连着冥枭那个鬼面阎罗!它在蚕食我的气运,它在阻断我的皇图霸业!苏清颜,你不该活着,更不该与他有所牵连!
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疯狂几乎要吞噬他。
今日,我便要亲手了结你,再将一切嫁祸给冥枭!我要让他也尝尝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滋味!
裴洛川猛地抬手,掌中淬毒的匕首闪着幽光,直刺苏清颜心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震天巨响,土地庙的破败大门连同半面墙壁,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轰然破开!
烟尘弥漫中,一道挺拔如山的身影逆光而立。
冥枭!
他周身杀气凜然,青铜鬼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森寒的光。
那些原本将苏清颜团团围住的裴洛川死士,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便已纷纷倒地,生死不知。
冥枭一步踏出,地面都为之震颤。
裴洛川脸上的疯狂得意见鬼一般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恐。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
他的话音未落,苏清颜手腕上的红线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红光!
那光芒炽烈如骄阳,瞬间充斥了整个破庙。
与此同时,冥枭身上也涌出与之呼应的磅礴气息。
裴洛川的尖叫,苏清颜的惊愕,冥枭的怒火与守护之情,激烈的情感冲击,令红线与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奇异的扭曲。
半空中,一块巨大无比的姻缘石虚影缓缓浮现。
古老,沧桑,带着俯瞰众生的威严。
石面光华流转,一幕幕属于前世的画面,清晰无比地开始回放——
画面中,是苏清颜如何信任裴洛川,如何被他一步步利用,家族如何因他倾覆。
是她被诬陷,被唾骂,最终被锁于高台,在烈火中绝望呼喊,直至化为焦炭的惨状。
裴洛川得意而冷酷的嘴脸,清晰可见。
紧接着,画面一转。
是她死后,那个戴着狰狞鬼面的冥枭,如何于深夜悄然出现,不顾危险,在废墟中一点点收敛她残破的骸骨。
是他,默默查清真相,以雷霆手段,将那些参与陷害苏家的人一一诛除,为她复仇。
是他,寻回她散落的遗物,妥善珍藏,于无人处凭吊。
是他,为了不让她的名声在死后继续受裴洛川之流玷污,刻意引了诸多骂名到自己身上,承受着世人的误解与孤独。
原来,那个被她误解了整整一世,被传为鬼面阎罗的男人,才是那个在她身后,爱她至深,为她付出一切的人!
苏清颜泪如雨下,心痛到无法呼吸。
姻缘石的虚影再次变幻,一行行古老的篆文或说是一种意念,直接印入在场三人的脑海:
姻缘非定数,命轨可纠偏。
此线非错,乃天道借姻缘石之力,纠前世之谬,引归真缘。
恶念、执念、不甘,皆可为线之柴薪,助力正缘。
裴洛川之所为,皆为线之养分。
真相,石破天惊!
这条所谓的错误红线,竟是天道为了修正前世被扭曲的命运,将她与真正的守护者重新绑定的神迹!
而裴洛川每一次的恶毒算计,每一次的疯狂作妖,都因为他与苏清颜前世那段孽缘的因果牵绊,阴差阳错地化为了滋养这条拨乱反正之线的能量,加速了它与冥枭之间联结的稳固与增强!
他所有的处心积虑,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亲手将苏清颜推向了冥枭,亲手为他们缔结了更深的缘分!
不……不!这不是真的!!
裴洛川目睹前世种种,听闻姻缘石的宣告,如遭雷噬。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从疯狂转为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他引以为傲的天定姻缘,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汲汲营营的一切,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绝路,还成了人家姻缘的最佳助攻!
噗——
一口心血猛地喷出,裴洛川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跪倒在地。
07
土地庙内,死一般的寂静。
裴洛川瘫跪在地,先前喷出的那口心血,已在冰冷的尘埃里凝固成刺目的暗红。
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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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谋算,所有的执念,都在那姻缘石的虚影下,被碾得粉碎,丁点不剩。
他不是什么天命所归。
他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跳梁小丑,一个亲手为他人做嫁衣、还沾沾自喜的蠢货!
这个认知,比利刃穿心更让他痛苦万分。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声音嘶哑,仿佛一头濒死的野兽,在做最后的哀鸣。
苏清颜静静地看着他。
那张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面孔,此刻只剩下扭曲和狼狈不堪。
前世今生,所有的怨与痛,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然后悄然流逝。
并非因为他的惨状,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自己不必再被那段不堪的过往所禁锢。
她有了冥枭。
有了这条红线指引的真正归宿。
裴洛川的结局,是他自己一步一步,亲手作出来的。
与她,再无半分干系了。
一阵轻微的甲胄摩擦声打破了凝滞。
冥枭迈步,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破庙外透进来的些许微光,也巧妙地隔绝了裴洛川那令人不适的崩溃丑态。
苏清颜抬起头。
冥枭缓缓抬手,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向了那张覆盖在他脸上多年的青铜鬼面。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弹开声响。
面具应声而落,被他稳稳接在另一只手中。
苏清颜几乎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深刻硬朗的轮廓,刚毅的下颌线条依旧。左颊之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蜿蜒爬行至嘴角,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惨烈与铁血。
但这道疤痕,非但没有让他显得凶神恶煞,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沙场的铁血与沧桑沉淀。
没有了面具的遮挡,他身上那股迫人的煞气似乎也柔和了些许,不再那么冰冷。
他整个人,无比真实地,就这样毫无保留地站在她面前。
苏清颜甚至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带着一丝极淡的草木清气,拂过她的脸颊。
清颜。
他的声音,不再是透过面具传出的那种略带沉闷,而是清朗的,带着一种独特的低沉磁性。
有些许陌生,却又奇异地熟悉,让她心头一颤。
前世,我来晚了。
冥枭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也带着无尽的懊悔与深藏的款款深情。
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今生……他顿了顿,然后无比郑重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承诺:
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一只骨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的手,稳稳地伸到了苏清颜的面前。
掌心向上,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
苏清颜的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模糊了视线,也洗去了心中最后一点尘埃。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入了他的掌中。
他温暖干燥的手掌握住了她,坚定而有力,不容错失。
手腕上,那条鲜红的姻缘线,在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暖意,几乎有些烫人。
那暖意,从腕间涌入心田,熨帖了所有的不安与伤痛,填满了曾经的空洞。
这条红线。
它不再仅仅是纠错的符号。
它是跨越生死的羁绊。
是命中注定的缘。
是他们的过去,现在,更是他们紧密相连的未来。
裴洛川的结局,早已注定。
真相大白于天下,他裴洛川的大名,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最大笑柄。曾经依附于他的权贵、追随者,树倒猢狲散,跑得比兔子还快,甚至不乏落井下石之人。
他所有的权势、地位,瞬间土崩瓦解。
等待他的,是无尽的囚禁,是在悔恨与疯狂中度过余生。
他亲手点燃了自己的火葬场,在绝望中失去一切,求仁得仁。
这些,苏清颜已不再关心。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微颤,轻轻碰触冥枭脸颊上的那道狰狞疤痕。
疼吗她问,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冥枭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只没有戴面具的脸,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
温柔,缱绻,胜过千言万语。
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我们回家。
苏清颜用力点头,泪中带笑。
两人并肩,走出了这座见证了太多阴谋与绝望的破败土地庙。
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
却也明亮得让人心生无限希望。
前世所有的阴霾,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烟消云散。
新的生命,新的开始。
与真正爱她、守护她的人,一同走向光明坦途。
他们的身影,在灿烂的阳光下拉得很长,很长。
紧握的双手,再也不会分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