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抬眼望去,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琥珀色眸子。
记忆里那个有些敏感且自卑的少年,似乎在一瞬间长大,成了眼前的模样。
她好像,许久没见过谢淮之了。
成婚前,听人说,他去了辽国。
“无碍,你的衣服……”
姜宁话音刚落,没等谢淮之开口,刚刚那个扔香粉的姑娘抬手又扔了一堆香囊过来。
此时的天香坊里,全都是香粉。
混在一起,简直让人呛得慌。
几人进不去,只好先退出来,谢淮之护着姜宁,从天香坊走出来。
离开前,姜宁悄悄看了那姑娘一眼,险些被吓一跳。
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布满了可怕的红疹。
让人看一眼都觉害怕。
难道就是因为用了天香坊的香粉所导致的?
姜宁想着这些事,没注意到脚下,还好一旁的谢淮之眼疾手快,拉住她。
“姜三姑娘,你分神了。”
听到这句,姜宁忽然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
走神被发现了。
此时天香坊外围着一圈儿看热闹的人,姜云带人去维持秩序了。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谢淮之便请姜书年和姜宁去了一旁的茶楼。
坐到雅间后,谢淮之给姜宁和姜书年倒了茶水。
“淮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书年心中着急,毕竟这是他们姜家同谢家商行第一次合作香料生意。
天香坊这批所有的香粉,皆是由姜家提供的原料。
为了这次合作,姜书年还亲自跑去了南方,检验原材料。
怎么会出事呢?
看姜书年面露着急,姜宁伸手给自己父亲顺了顺脊背。
“爹,别着急,听谢少主说。”
她明白姜书年的性子,做生意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历过,就是爱着急。
可这香粉是用在贵女身上的,要是剩下买过天香坊香粉的贵女也和刚刚那个姑娘一样……
怕是这次,姜家是难逃此劫。
“姜伯父,这批香粉的原材料,我亲自查过,的确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装原材料的容器。”
谢淮之淡声说完,姜宁脑中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快到她险些抓不住。
“这批原材料因为香气特殊,扩香许久,所以需要用密不透风的……”
姜宁话音戛然而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
前世的时候,谢淮之并未说是因为容器这才导致原材料出现问题。
因为那时候,她记得,谢淮之是事情快解决的时候才回到京城的。
这一次,是因为她的出现,发生了偏移吗?
“孙管事说,玉器贵重,无法做到严丝合缝,不如换成三层的竹编筐,能够更好地保存。”
“爹,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姜宁照着记忆里的话说出来,姜书年顿时一惊。
这件事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姜家上上下下在忙着姜宁出嫁的事情,腾不出手来。
孙管事跟了姜书年十几年,姜书年哪里知道,他会害他。
所以当时孙管事提议后,姜书年只是想了想,便应下了。
岂料,会酿成如此大祸。
谢淮之的指尖在桌面轻点,发出规律的叩击声。
“竹筐缝隙会让香料吸附潮气,遇热后产生霉变。天香坊为赶制新品,将香料研磨成粉时,那些肉眼难见的菌丝便混入其中。”
他抬眸看向姜书年骤然苍白的脸:“我在工坊查验时,发现了发霉的竹屑。”
“同三姑娘所言,分毫不差。”
姜书年的茶杯重重磕在案几上,茶水溅出,在素色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
“姜家待他不薄!”
老人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被姜宁眼疾手快扶住。
“爹,大夫说您经不起刺激,这件事,交给我和谢少主来做吧。”
姜宁垂眸,想到前世这件事的影响,那可是险些要了她爹性命的。
“宁宁别闹,这种事……”
姜书年刚要拒绝,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姜云匆匆推门而入。
“不好了!李侍郎家的千金也用了这批香粉,”
“街上已经传开了,说天香坊和谢家以次充好,用毒粉害人。”
姜宁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来得这么快。
她抬眼望向谢淮之,只见对方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双琥珀色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忽然,谢淮之伸手握住茶盏,温度透过瓷面缓缓传来:“伯父若信得过我,就让我和姜兄还有三姑娘一起查吧。”。
“姜兄可否有把握先稳住其他商户?”
姜云怔了怔,随即点头离去。
雅间内重归寂静,姜书年原本还想留在这里,但看到姜宁担忧的眸子,最终还是离开了。
姜家的这些事情,迟早要交给这些晚辈,就当这次是考验了。
待姜书年离开后,姜宁侧目看去,看到了谢淮之袖口沾着的香粉。
那股奇异的香气在雅间里四散开来,让姜宁不由得有些想打喷嚏。
几种香粉混在一起,还真是呛人得很。
“三姑娘不喜用香,闻不惯也正常。”
他还记得她的喜好。
谢淮之起身,将随身带来的帕子在一旁的铜盆中沾湿,而后擦拭着衣袖上的香粉。
“抱歉,这次的事情,天香坊是受姜家牵连。”
姜宁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这件事,查到最后就会发现,实际上,是姜家内部的争斗。
听到这话,谢淮之轻轻摇头,表示无碍。
“我既然选择和姜家合作,就不会多言这些。”
“姜伯父的为人,我信得过。”
话说完,雅间恢复一片寂静,姜宁想问谢淮之有什么计划,抬眼时,却发现他眸中流转的微光。
姜宁呼吸一滞,别开视线。
十二岁那年,她在谢家后院发现蜷缩着的谢淮之。
他被自己的长兄诬陷偷了东西,被家中仆人追到了角落里。
谢淮之是谢家的庶出,那时候,姜宁从未想过,谢淮之有朝一日,能坐上谢家少主的位置。
她将珍藏的话本送给他,告诉他,有能力者,不会计较于嫡庶。
如今想来,他当时专注的眼神,似乎早已超出了感激。
“三姑娘,你……”
谢淮之启唇,想问她嫁人之后,在国公府过得怎么样,只是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道声音。
冷冽清寒,带着几分不悦,还有……占有欲。
“是我来得不凑巧,打扰夫人同旧友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