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三个字一出,燕云安面上那仅剩下的丁点儿温情荡然无存。
看他表情一变,姜宁其实是有些退缩的。
但是转念一想,她怕什么?
她开出的条件,绝对值得燕云安这一纸和离书的。
“父亲迟迟不立世子,想必大哥那边,也是虎视眈眈吧?”
“大哥为长子,如今也记在母亲名下,他性情温和,待人宽厚,在府中的人缘很好。”
姜宁稳定心神后坐下,缓缓道出燕云安如今面临的局势。
“二爷,我知你心有所属,娶我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我助你登上世子之位,而我,只要和离书。”
话说完,燕云安依旧没有回话,不过那双冷淡的双眸却让姜宁明白。
他这会儿,很不开心。
可是不开心的是他,又不是她,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完的。
“姜家富可敌国,人脉很广,无论二爷想做什么,我都会鼎力相助。”
“一年为期,在这一年内,我会扮演好您的夫人,帮您在内宅斡旋,对你而言,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姜宁觉得,燕云安没有拒绝的道理。
果不其然,只听他冷呵一声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姜三姑娘的鼎力相助呢?”
他今早还觉得,他这个小妻子,没有那般无趣。
他们可以相敬如宾,又或者恩爱非常地过日子。
哪曾想,人家心里从一开始想的就是和离。
“既然不愿,当初又为何要应下婚约?”
“姜三姑娘,耍我很有意思吗?”
燕云安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那般威严,倒显得姜宁是他审讯的犯人一般。
“总要试过才知是否合适吧,我喜欢体贴的男人。”
姜宁拿出输人不输阵的气势,微微挑眉看向燕云安。
那眼神,仿佛在说他昨夜的表现很糟糕,一点儿也不体贴一般。
“好,我应了,希望姜三姑娘说到做到。”
好半晌后,就在姜宁被燕云安盯得有些发毛时,他到底是应下了。
姜宁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她就说吧,没人能拒绝她的要求。
她如此帮忙,只是要一封和离书,这对燕云安来说,不是难事。
男人起身离开,背影潇洒得毫无留恋。
姜宁心中有几分刺痛,毕竟是真心实意爱过的人。
但是再痛,她也不会吃回头草了。
她要向前看,要为自己活!
姜宁不知道,燕云安离开这里后,站在碧然院的空地上,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那一瞬间,他觉得他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
一件,不会失而复得,也再难得到的东西。
……
姜宁悠闲过了一下午,安然睡了一夜。
翌日天还没亮,季兰便慌慌张张地过来。
“姑娘,出事儿了。”
“怎么了?”
她坐起身,揉揉眼,听季兰说:“姑娘昨日送给五姑娘的胭脂水粉,五姑娘用了之后,脸上起了疹子。”
“这会儿正在夫人的茗香院闹呢。”
这话一出,姜宁是什么瞌睡都没了。
又来了,没想到她刻意避开前世送的金银玉器,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姜宁知晓不能送这些吃穿用的东西,怕出事儿。
所以前世的时候,她给府中姑娘准备的东西,全都是首饰。
哪曾想,五姑娘燕明姝却说用了她的东西后,身子不适。
一查才知,燕明姝是对制作金簪时用到的一样材料过敏。
所以这一次,姜宁便换了胭脂水粉,这胭脂水粉是姜家铺子里卖的。
所用到的原料,只有花。
燕明姝对花可不过敏,她最喜欢吃桂花糕了。
现在想来,前世那次莫须有的罪名,怕不是燕明姝自导自演的戏码。
倒是害得她受了府中不少人的责骂,说她这个当嫂子的不细心,不知提前打听。
这般隐秘的事情,她打听了,谁会跟她说?
“季兰,差人去把如香阁的李娘子请来。”
吩咐完后,姜宁起身洗漱,不是过敏吗?
她这次就让燕明姝自食恶果。
姜宁带着季兰踏入茗香院时,晨雾还未散尽。
刚进去,屋内就传来燕明姝带着哭腔的声音。
“母亲定要为女儿做主,这脸若是毁了,女儿如何嫁人啊,二嫂定然是觉得我说过她坏话,这才要害女儿啊。”
“五妹妹慎言。”
姜宁跨过门槛,正看见燕明姝戴着面纱靠在椅上,露出的眼尾泛着可疑的红肿。
“如香阁百年字号,用的都是清晨采摘的牡丹露,若真有问题,怕是该有上百贵女上门讨说法了。”
“再者,母亲应该也用过如香阁的胭脂水粉吧?”
燕林氏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看向站在正中央的姜宁。
“府医已经看过了,说是你给的那盒胭脂中,掺了点东西。”
闻言,姜宁轻笑:“这胭脂,我给了三位妹妹,三妹妹和六妹妹的胭脂也是这一款。”
“如香阁的胭脂有密封,从制作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了,哪怕打开之后再去密封,也还原不了。”
她踱步到一旁坐下,轻瞥向燕明姝:“我便是想造假,也造不了。”
“不过我知母亲和五妹妹不信,所以特意请来了如香阁的李娘子。”
燕明姝猛地坐直身子,面纱下的声音陡然尖锐:“嫂嫂这是何意?难不成说我故意的?”
“五妹妹莫急。”
姜宁从袖中取出个珐琅小盒,指尖轻轻刮过盒沿。
“我特意请李娘子带了铺子里的验香鼠,只需让这小东西闻闻你丫鬟的指尖,自然就知晓是不是如香阁的东西了。”
话未说完,燕明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掏出帕子来掩唇。
姜宁眼尖地瞧见帕角沾着几点暗红汁液,正是荨麻汁凝固后的痕迹。
“看来不用验了。”
忽而,清冷男声自廊下传来,燕云安披着晨露踏入厅堂。
凛冽松香骤然散开,他径直走向主位,目光扫过燕明姝瞬间惨白的脸。
“方才李娘子查验过胭脂盒,边缘有荨麻汁残留。”
满室寂静中,姜宁听见自己平稳的心跳。
前世她跪在这里百口莫辩时,何曾有人为她说过半句公道话?
指甲掐进掌心,她扬起脸笑得明媚:“二爷既已查清,可否容妾身问五妹妹一句?”
燕云安眉心微动,昨夜谈判时的冷峻神色依旧未曾消散:“但问无妨。”
“五妹妹今日熏的可是蔷薇香?”
姜宁忽然凑近燕明姝,在她惊慌后退时迅速扯下那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
“荨麻遇蔷薇籽会加重红肿,可妹妹这疹子倒是有些不同。”
她将香囊掷于案上,几粒暗红籽粒滚落而出:“怕是提前服了解药吧?“
“你血口喷人!”
似乎是风也在帮姜宁,风吹起了燕明姝的面纱。
那张本该遍布红疹的脸上只有零星几点。
在众人惊愕目光中,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颤抖着捂住脸颊。
“不……不是,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