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失忆渔女嫁太子 > 第一章

大婚当天,我亲手杀了我的使臣。
血溅喜服时,太子夫君却笑着说我干得漂亮。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知我是假公主。
我在血锈味中醒来,头疼欲裂。
马车颠簸着碾过碎石,我感到后颈黏腻。
不是汗,是未干的血渍。
眼前女子铠甲染红半边,却将最后一块干净纱布缠在我额前。
我问她名字,她手上新旧疤痕随上药动作晃动。
江婉儿,你当真全忘了
我本能后缩,车帘外铁甲摩擦声环绕。
她突然捏住我下巴,药碗抵住我的唇边。
喝下去,这是能让你‘想起来’的东西。
见我乖乖喝药,她满意地摸摸我的头。
她掀开车帘叫停军队,找来军医。
军医把脉,说我除了失忆和头风,无他病。
她给我递来食物和水,便开始自己卸甲换药。
她一边给自己擦拭伤口,一边说起和我的相遇。
原来,她是楚国女将军柳霁月,与荆国交战落难离恨江。
我是生活在江边的渔女,江婉儿。
我收留了她三日,为她烤了六条鱼、煮了三碗薄粥。
后来荆兵追来,我头部受伤晕倒,是她把我扛回了楚界。
放心,约二十日就到王都,王都医师最擅长治这伤。
我点头,啃起手里的胡饼。
江婉儿,你救了我,我当照顾你。恢复记忆之前,你就跟着我吧。
马车在官道投下阴影时,我正啃着第四张胡饼,马车外流民呜咽声起。
柳霁月铠甲未卸跃下马车,抛粮袋如撒饵。
她正准备抛出手中的粮袋,却警觉地感受到了危险。
小心西南角!
我脱口而出。
一支弩箭破空而出,瞄准了她。
柳霁月旋身挥动披风,箭矢被卷落。
她忽地反手投掷出一把短刃,没入杀手胸腔。
军队拔刀,光影立现。
流民惊恐声不断。
收刀!
柳霁月一声令下,队伍收起兵刃。
食物和水留下,继续行进。
离开时,流民拿好食物便散开。
剩下已经毙命的杀手躺在官道上,胸口插着短刀,由两个楚国士兵收尸了。
柳霁月回到马车,对上我的眼睛。
如何预判刺杀方位
我茫然摇头。
无妨,下次这些话不要说,江、婉、儿。
她咬字很重,盯着我,像一只护崽的胡狼。
一连走了二十日,终于到了王都。
城门开,号角震天。
刚进城门,传来一个男声。
将军凯旋,国主当欣慰。
柳霁月整装骑着战马,走在队伍前列。
我窝在马车里掀帘偷看。
殿下,别来无恙。
来人与柳霁月马首碰头,着轻盈白衫,发带飘飘,不染尘埃。
两人寒暄,他侧身看车队,转身为霁月开道。
京都群楼屹屹,我想,以后在这生活再无忧虑。
在将军府三日,我适应得极好。
给霁月的庆功宴设在东宫。
霁月来领我赴宴时,顺便给我拿来了第六件新衣。
今日你与我赴宴,你救了我,战胜有你的功劳。
我随她的车驾到了东宫怀安街。
整条街宴席长桌相连。
霁月示意我看街上张贴的白绸布,那上面写满了捐款人的名字。
太子正在东宫门口讲话。
我细看,原是城门那日的白衣男人。
……诸位今日的善举,定能造福我大楚子民,诸位大义,我楚煜必铭记于心。
楚煜,与霁月一样,是个活在光里的名字。
楚煜开场白后,街上掌声雷动,他忽然招呼我。
江姑娘风姿卓卓,与城门那日不同。
我低头福身,回避大家的目光。
他轻笑,江姑娘大可放心,我不吃人。
随他至内庭,听他与霁月青梅竹马故事,他却总余光看我。
说说江姑娘,仔细说说。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神骤缩。
离恨江一事,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
多是听姐姐讲,自己不记得。
他握住我肩膀。
你可有家人若有,我可送你团聚。
听霁月说,我孤身一人,家中无人。
他手中力道加重。
住到东宫,做我的家人如何
我僵住,他又道,东宫医官、药膳方便,可助你治愈头风。
我不答应,这人时正时邪,不好相与。
不行!
霁月喝多,猛一挥手,趴在桌上呼呼睡去。
楚煜不再纠缠,饮完最后一杯酒便散了席。
时间一晃,住在将军府已两月有余。
我的日子过得很规律。
每日晨起,扎马步、练短刀、举重剑,随着柳霁月一起晨练。
头风规律也被我摸清。
每每主动回忆,便头疼,似被绳勒,疼狠了就吞颗药丸,得以缓解。
当下的日子过得松快,逍遥久了,我便不再强行回忆。
在旁人看来,江姑娘的病症已好,不再需要服药。
霁月看我闲来无事,开后门送我去学馆修习。
我虽不情愿,她却热情。
学馆于我是磨砺。
先生起初多叫我回答问题,我答非所问,不知所以。
后又叫我抄书,我字丑,惹先生厌烦。
一日正打盹,齐声诵读声突然停下,我被叫醒。
楚煜走进学馆,他是来分发物料书籍的。
我排队领书,与众多孩童为伍,我尤为显眼。
排到我时,他从另一侧拿出一本厚重的册子。
婉儿,特地为你准备的。
我双手抱过,很沉,扉页上写着《楚国百科全书》几个大字。
多谢殿下。
明日起来东宫抄书,什么时候抄好再来学馆。
我惊,抄书
他淡淡道,你已叨扰先生多日,却无长进,我的学馆可不出庸人,什么时候抄好了再来学馆。
我虽不情愿,他却热情。
在抄书中,竟也发现些许乐趣,也看进了些内容。
原来,楚国是中原腹地,柳家世代为将,外患主荆国。荆楚同宗,但荆国觊觎楚国土地,实力不足便派公主和亲,所以荆国名声不好,世人说投胎成猪也别投成荆国公主。
楚煜每天早上准时到将军府与霁月会面,中午回东宫用午膳,傍晚时分到将军府与霁月总结一天的活路。
由于我早出晚归,白天在东宫抄书,于是我一天见他三次。
他叫我在东宫抄书实为监控,但午膳许我同他吃,倒也方便。
一日天刚亮,我正练马步举剑,楚煜早早便站在走廊一侧。
我举剑时肚子岔气,手不稳。
眼看重剑要砸到自己,他却帮我把住剑柄,抬手把剑甩给霁月,双手搂起我。
动作之快,我还没回过神来。
今日事急,早些出发。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霁月追上去,又折返。
她带上刚落下的兵器,抬手轻拍我的头。
婉儿,楚煜是个不错的男人。
我听着她突来的话语,僵在原地,脸颊渐渐升温。
临近中秋,再无人问我从何处来。
我也淡漠了,似喝了孟婆汤重活一场。
一日正午,被王宫传话入宫,国主问话。
我心慌,车驾至华门,步行穿过多重宫门,才来到大殿外。
被召入殿时,江婉儿三字从大殿尽头传出,伴有声声回音。
我走近,国主正襟危坐。
殿前楚煜、霁月和一名异服男子。
男子拿着一幅画像,那画中女子倒是与我相像。
我像将军府的小丫鬟第一日迎接霁月回家一样,磕头跪地,那是我见过最有礼貌的行礼。
抬起头来。
我抬头,国主嘴角似在笑,霁月嘴角大咧,楚煜眼神似复杂。
只见异服男子跪倒。
是公主,是公主啊!
人群讨论中,我听了个大概。
荆国使者慕风,来认领流落在外的公主。
我就是荆国公主。
呵。
我笑出声来。
短短几个月,我既是渔女、是将军的救命恩人、还能是公主。
楚煜盯着我。
既是公主,便是要嫁与我。
我脑袋一翁,晕在大殿里。
再醒来,是霁月紧张的脸。
婉儿,你昏睡了十二时辰!再不醒,楚煜也要昏了。
我看楚煜坐在床榻边,发丝垂过眼角,比我还憔悴。
我昏睡这么久
他盯着我,是,昨晚守你一夜,婉儿梦中呓语,似受人威胁。
你守了我一夜……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楚煜话语温柔,眼里竟含情些许。
霁月离开,留我俩独处。
他帮我掖紧被子。
和亲是两国政事,我可以接受你。
你虽愚钝,但也算坚韧无畏。
我身边不需有才貌女子,能扛楚国江山才要紧。
你勉强……够扛。
但有一点,不论发生什么,你要无条件站在我身边。
这一段表白,我差点没听出来。
我识相地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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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煜离开后,我才顾得上擦汗。
记得睡梦中,一支黑色短箭差点命中我的右眼,那短箭从我眼角飞过,划开皮肤,血丝渗出来。霁月端着早饭进来。
婉儿啊,楚煜待人宽厚,连东宫的侍从婢女都从不苛待,他是个好归宿。
我脑袋清醒了一些,听着霁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楚煜的好话。
你若……去东宫,也是顺理成章。
是哦,成婚那日便要挪窝。我不禁感叹。
她抿嘴笑,是明天!
隔天,我随车驾入东宫,是楚煜的意思。
月亮当空,他回来时,我和行李一起立在正厅。
天色已晚,婉儿不必等我。
他抬手,小厮出现。
将太子妃的东西搬进卧房。
太子妃,这个称呼比荆国公主还令人震惊。
我跟着物件到卧房,规格比将军府还好。
今日太累,来不及整理,我和衣睡下。
梦里一座小木屋,两个人影,一人卧榻,一人里外忙碌,屋外生着火,一边烤鱼一边煮米粥。
是离恨江我和霁月
听见一声响,我睁眼,楚煜正挪动我的箱子。
见我醒来,便到床榻边。
我撑手坐起,他顺势坐下,衣衫挨着我裙边。
他从枕头下取《盐铁论》。
我来取书。
我跪起来腾挪,他忽地靠近。
殿下既已拿到书,那我送你回房!
不用,这就是我的卧房。
我没跪稳,跌坐下来,压在他衣衫上,与他只一根火烛距离。
他笑笑,挪位起身。
忘了跟你说,这虽是我的卧房,但我不怎么用,你放心休息。
翌日我带着一腔疑问拜访了慕风。
接待我时,慕风衣着楚风袍衫,与大殿所见判若两人。
我们在茶摊坐定。
慕风大人,我失忆许久,荆国之事,你可向我说道
他很恭敬。
公主长在王宫,因和亲一事置气,跑到了离恨江。
因和亲置气
是,公主得国主喜爱,过去和亲的都是不得宠的公主,公主得知要嫁到楚国便不接受。
荆国如何知道我在楚国
是布防在楚国的细作,看到了公主。
我睁圆眼睛,慕风补充。
公主不见后,国主向各路暗哨、细作悬赏,找到公主官升三级。
那……何时带我回荆国复命
已差人报婚讯,国主属意公主留在楚国,省去长途辛苦。
我趁热打铁,慕风大人与我熟识吗
慕风不曾与公主相识,公主轻易不见外臣。
我不甘心,过去,我可曾被黑色短箭刺杀过
他明显一愣,公主何出此言
我老是梦见有一支黑色短箭刺向我。
应该只是寻常做梦,公主有侍卫保护,不曾被刺杀。
我不死心,那……何人刺杀用黑色短箭
慕风是文臣,不了解暗哨杀手。
谈话至此,我告辞,回了东宫。
在东宫无事,我继续抄着《楚国百科全书》。
中篇见细作一词,想起慕风说的荆国布防。
书里轻描淡写楚国暗哨细作统称灵幽,由大司位管,主情报传递、行动策应。
我前后翻看,记载再无更多了。
连日来,楚煜虽政务繁忙,仍腾时间陪我吃饭、上市集、让我看他写字。
东宫下人传太子有了中意之人,铁树开了花。
楚煜默许着我和他所有的绯语。
他甚至扯了块布,让我绣一张帕子,算作信物。
我不擅花草,只想起霁月教我的短刀,便在帕子上绣了一把歪歪斜斜的小刀。
你的绣品和字,实在不堪。
他验收时直叹气,却将我的作品收进衣兜。
太丑,没收。
没几天他便从霁月那里讨了把短刀给我。
名门闺秀都喜欢秀花鸟山川,你却钟爱短刀。
我摩挲着刀鞘,难道,这算作定情信物
离中秋余两日,东宫桂香深沉。
我住着楚煜的院子,他宿在书房。
今日天气好,他来找我,我拥着一束桂花。
他双手抱胸,喜欢桂花
我点头。
甚好,中秋夜入宫,王宫桂花开得更好。
我本想仔细问问入宫的事宜,他却一把抓起我的手往东宫外走。
去哪里
和霁月约了校场。
他步子大,我勉强跟上。
东宫外,小厮只牵一匹马。
他抱我上马,自己坐在身后,将我拦腰护住,人群瞩目,一路招摇。
殿下待我周到,行人都看在眼里。
他搂我的手紧了紧,天下人都想你嫁给我,你不想吗
我想与真心人成婚。
你怎知道我非真心
我心上咚咚响,他松了松缰绳。
王都事务繁杂,这里的事,任由发展发展才有答案。
和亲与王都内务有关
他压低声音,自然,大楚外患未平,内忧不止。
他声音坚定,我却觉困顿,不知前路。
他微微歪头,脸颊轻碰我。
婉儿,跟着我,是你最好的路。
到军营校场时,霁月正跑马射箭。
等你们好一会儿。
她策马驱近,你们打算同跑一匹马
不是。
自然。
我们各说各的,楚煜已驱马跑起来。
他与霁月比试射箭,霁月每箭十环,他的箭却错落有致。
他将弓箭递给我,你来试试。
我接过,拉弓放箭,射中二环。
婉儿有天赋,旁人第一次连弯弓都不会,霁月兴奋起来,还会什么
我摸出短刀,霁月示意我向楚煜出招,他点头。
我捏住刀刃,却转过身举刀掷向箭靶,短刀直直嵌入靶心。
又试了几次,都命中十环。
我擅短刀
疑惑间,楚煜用力抓住我手腕,我吃痛。
你最好是荆国公主。
一回东宫他便进了书房,我在卧房辗转难眠。
我摩挲着手里的短刀,想到梦里的短箭。
记忆突然闪回随霁月回京时,杀手行刺那日。
那杀手投掷出来的正是一支黑色短箭。
难道梦里想杀我的人,与官道杀手是一路人
我快速从床上爬起,披上外衣就去了书房。
开门差点撞进楚煜怀里。
他扶住我,拢了拢我的外衣。
我随着他侧头的方向看,慕风也在。
慕风大人怎么在这里
回公主,是太子殿下相邀。
夜色深,太子与敌国使臣便衣相见,我怕是来得不合时宜。
楚煜下了逐客令。
等慕风离开,我忍不住问楚煜,你与慕风很熟吗
不熟。
那是公事
也不是。
那是
他手掌在我手臂上来回摩挲。
我私下买了他的情报,所以叫他半夜来。
他一边解释,一边走到书桌一侧倒茶。
半夜来就是看我在干嘛
他提醒我,我才想起来意。
他喝完一盏茶,我也交代完了。
你说梦里有人杀你与官道杀手用同样的短箭
是。
那日杀手查清了,是荆国人,荆国人没有理由杀你。
他说的对,尽管梦境逼真,但未必就是我的记忆。
婉儿若是……为此做噩梦……我可以陪你……
陪我怎么陪我
久久我才反应过来。
不必,殿下费心了……
我没有开玩笑,这书房住久了,还是觉得卧房舒服。
我找了个借口火速离开,以防对话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中秋这日,楚煜带我进宫。
夜幕,皓月当空,我随皇家上皇城楼,俯瞰京都百姓庆中秋。
我站楚煜身侧,如妻子,如家人。
国主宣告我的身份和婚期,百姓欢腾。
楚煜握着我的手接受祝福,我却难以沉浸。
皇城楼很高,高到稍稍平视前方就能过滤闹市的喧嚣。
夜风吹来凉意,楚煜紧了紧我冰凉的手。
冷吗
我摇头,紧盯月亮,鬼使神差侧过身,扯过他的手臂拉近。
刹那,黑色短箭从他脸颊擦过,差点命中他的眼睛。
霁月立马调动护卫,楚煜挥动衣袍裹住我。
皇城楼下百姓怔住,国主声起。
无事,护卫武一段再走。
护卫队在城楼武动,百姓纯当是皇家演出,不再惶恐。
杀手冲楚煜而来,杀太子是要断楚国命脉。
皇家一行朝宫内走,平静得可怕。
我轻声问,看清了吗是一支黑色短箭,瞄准你的眼睛。
所以那不是梦,是我的记忆。
别担心,先过中秋。
皇家情绪稳定,出了刺杀太子的事,众人泰然。
一行人继续在花园长亭闻花赏月。
长亭桂花更盛,楚煜招呼我坐下。
他脸上月光清冷,轮廓分明,撇开太子身份,是一个俊朗的少年郎。
夜色甚美,只看我,岂不可惜
我心虚转头,眼神在席间飘忽,突然发现霁月不在。
她此时才匆匆赶来。
楚煜对霁月举酒饮尽,霁月隔空回盏。
他又对宴席末尾的慕风点头示意。
外邦使臣竟也在。
一舞曲毕,楚煜起身到长亭,朝国主一跪。
父王,城楼凶险,幸得婉儿提醒,儿臣想替婉儿讨赏。
我如坐针毡,不知他何意。
要何赏赐
儿臣替婉儿求郡主之位。
众人疑惑,本是公主又赐婚,还要郡主
国主也是宠儿子,轻易便准了。
夜色动人,我手中的桂花酿一杯接一杯。
楚煜直接拿走我的酒杯,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你醉了。
宴会散场,楚煜带我回了东宫。
刺客已被抓住,是荆国人,是王叔与荆国勾结,指使细作中秋行刺。
我酒醒五分,惊得说不出话。
是慕风给我情报,所以霁月提前布防,细作跑不了。
原来他们早就知晓,只我心慌了一晚。
怎么了还怕
你们瞒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揽我入怀。
婉儿,即便被刺,是我作为太子该面对的。你若因我遭无妄之事,我愿你置身事外。
我任由他抚过我的发,拥我更紧。
第二日晨,阳光甚好,我却似发噩梦,浑身汗湿。
黑色短箭、离恨江边、荆国王宫在眼前闪过。
最后定格在慕风身上,他一身黑衣,用黑色短箭瞄准我,我躲开,短箭从眼角飞过,渗出血丝。
日后我便是你的线人!
我醒来坐起身,慕风声音在耳边回荡。
什么江婉儿、荆国公主,都不是!
我是荆璃。
我是荆国细作,荆璃。
慕风是训练我的人,我叫他老师。
他教我用短箭作为武器。
我曾刺杀别国王子公主,未曾成功过。
他说我资质差,不如别人。
荆楚战时,楚国将军难杀,折损荆国多人,最后没辙了,派我,死马当活马用。
我正苦恼无法,霁月自己闯进我的茅屋。
她警惕,我只得一边照看她,一边寻机会。
直到荆国军队追来,认不得我,打斗中我被砸晕,再醒来是在霁月的马车里。
我心悸,手臂微颤,看着镜子里精致的脸,与往日荆璃早已不同。
小厮敲门说将军与慕大人来了,太子传唤正厅。
我心虚,霁月若知我是细作曾想杀她,定不会如现在这般。
楚煜若知道真相,说不定会将我就地正法。
我囫囵梳了个发髻便去了正厅。
在走廊处就听见楚煜的声音。
昨夜刺客落网,还得多谢慕大人。
太子客气,慕风也是为自己,望殿下莫忘记许诺。
放心。
我步子越来越慢,想起那日慕风在楚煜书房,原是那时起他们便一起谋划。
霁月看到我,招呼我进去。
婉儿快来,今日天气好,我们去踏青,就等你。
小河边凉风阵阵,我们在岸边生了火,烤上了方才在林中打的野鸡。
小鸡仔好打,别的野物费力气。
慕风翻动野鸡与我闲话。
楚煜和霁月在小河里捞鱼。
远远看着,霁月收获颇多,楚煜一条没捞着。
公主想吃哪个部位
慕风递给我一只烤鸡仔。
我接过烤鸡仔,大人既为使臣,就代表荆国,虽助太子抓到刺客,但总归是叛了荆国。
公主兴师问罪
我怕露怯不看他眼,余光见他轻笑。
公主可知太子为何替公主求郡主之位
莫扯其他。
荆国气数已尽。
我正要发作,他却说,当荆国不存在,公主便是余孽,活下来都难。但郡主不同,郡主与楚国还有万世春秋。
我晃神,他又笑,公主好福气,有太子护着。
他拱手,公主还要问罪
我回神,他接着说,我所做之事,不过是弃暗投明,明哲保身。
讲得通,但细作变使臣没说。
我看楚煜霁月捞鱼专注,一个没忍住,便大胆问。
可老师……为什么把我说成是公主
我见慕风眼里闪过惊讶。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师父不慌张你如今是使臣,我却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既如此,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嫁给太子。
这是什么任务
和亲而已,给荆国足够长的时间休养生息。
可我实非公主,就此嫁给太子,若来日找到公主,又将如何
我都说过了,荆国气数已尽,所做决断不过是破罐子破摔,还会在乎一个公主吗,你既拿到任务,履行便是。
一朝沦为细作,终身被动啊!
我知荆国王子不日将到达楚国,到时身份暴露,不知楚煜霁月会如何看我。
别坦白,细作是举国之敌,你只有是公主才能继续拥有这一切。
我看楚煜霁月走来,不舍眨眼。
没错,我是公主,请大人助我完婚。
慕风拱手,自当竭尽全力。
郡主的册封下来。
数不清的财宝地契、单独的府邸,还有婚服。
楚煜帮我收捡。
婚服按你尺寸做,定会合适。
财产收好清点,当嫁妆。
新府邸来不及住,婚后修缮当别院,你不用闷东宫。
凤冠霞帔耀眼,少年情深。
我却是假公主。
楚煜。他听见我唤他名字,不是殿下。
怎么了累着了
我无从开口,佯装点头。
他挑出一支金凤钗,凤凰展翅,喙衔珍珠,尾羽以细链垂坠,光照下甚美。
他为我戴上,眼神浸润爱意。
我若不是公主,可有今日
他看我,眼神宠溺让我心虚。
莫乱想,三日后大婚,若是紧张,就带上我们的定情之物。
短刀
自然,我也会带你的绣品。
绣品丑陋……
丑归丑,藏于衣襟,只我知晓。
大婚日,东宫热闹非凡,宫外宴席十里。
想起庆功宴那日,他在怀安街大宴宾客,说我风姿灼灼。
我对镜嗤笑,身着婚服,把短刀放入衣襟。
从此,我便与细作身份划清界限,与楚煜生死共赴。
霁月端着一碟子干桃花撒在案几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拾起一片桃花,很香,今日定会顺利。
她挑眉,那是自然。
霁月一如往昔明朗,初识便充满生命力。
霁月,我们是何时结识的离恨江边还是回楚的马车上
她歪头,回楚之时吧,那是你新生的开始。
是,那是我这场梦的开始。
想当初做什么,如今有新日子,向前看。
她捏起一瓣桃花别入我衣领。
婉儿你记住,今日你是荆国公主,是楚国郡主,是太子妃。往日种种,与今日、与来日都无关。
眼泪沁润眼眶,我别过头。
多看一眼,眼泪就会落下。
众人在东宫正殿等待。
珠帘遮住我的脸,隐约可见殿内一切。
霁月领着我一步一步走入正殿。
楚煜立在中央,旁边是慕风。
门外一个异服男子,必定是我那荆国王兄。
我一步步接近,心跳咚咚。
霁月轻拍我的手,示意我放松。
王兄从霁月手里接过我,领我进正殿。
我大胆试探,王兄,别来无恙。
他回应,妹妹与太子佳偶天成,王兄祝妹妹长乐久安。
我看了一眼慕风,他眼神得意。
既如此,我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与楚煜行礼,今日成婚,我们便是夫妻。
我走向楚煜,慕风却突然拦住我,只我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荆璃。
我仿佛被人一把揪住。
徒儿大婚,为师送你一个礼物。
我偏着身子望向楚煜,他直直看我。
你可知道,太子早就知晓你身份。
我怔住,慕风走近。
从我踏入楚国那日,他便知我身份,顺藤摸瓜查到你。
他要我帮你坐实公主身份。
我帮完了,该你帮帮我了。
我晃神间,他摸走我衣襟的短刀。
只一瞬,便握住我的手,短刀刺入他腹中。
动作隐匿在宽大的袍袖间,无人看清。
他张开双臂,将衣袖甩开。
众人只见我一手握刀,命中他的腹腔。
他后仰重重倒在血泊里,眼角甚至滑出一滴泪,用最后的力气喊着,公主!我不该叛国!
话音落。
席间鸦雀无声。
楚煜缓缓开口,干得漂亮!荆国使者慕风,背叛荆国,为两国不齿。太子妃手刃叛贼,叛贼死不足惜,望宾客海涵。
宫人迅速洒扫,顷刻间,似无事发生。
然,慕风,已查无此人。
晚上,宾客走后,宫人退下,我和楚煜坐在月色下。
何时知道我不是公主
马场那日,你短刀射中十环,我便怀疑,后来线报也证实了。
你比我先知道。
是。
为什么还要娶我
你之前问过。
我是荆国细作。
不影响。
我看他,他脸上印着月光。
使者死了,两国交恶,会开战吗
不会,是荆国公主手刃贼人,你王兄也看到了。
连荆国王子也是他的棋子。
慕风为什么要死
慕风死了,世间便少一个荆国细作。
回想在荆国当细作的日子,虽过得潦草,但也有吃有住,老师虽嫌弃我,但不曾伤害我。
楚煜侧身牵住我的手。
慕风没死,这个时辰霁月已送他出城,真正荆国公主在等他。
他没死他和荆国公主
是。
难怪他要我坐实公主身份。
他与荆国王子,不过想给真正的公主自由罢了。
我靠上楚煜的肩膀,他却耸肩叹气。
哎……新婚之夜,娘子却在为他人思虑,为夫情何以堪。
我笑着白他一眼,学他叹气。
哎……新婚之日,夫君下了好大一盘棋,又把我蒙在鼓里,好生气。
他温柔揽过我的肩。
婉儿,此局我们都身处其中,为破局,身不由己。
日后,我不敢说都是好日子,但只要我立身于世,便竭尽全力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