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血枯骨残,气绝而死。
这枯残蛊,终于还是在谢韫之身上起了作用。
御林军眼看我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一个好好的谢韫之霎时间化作枯骨,皆是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护在皇帝身前。
我远远向金銮殿一拜,高声道：请恕民女林婉安欺君之罪！
半晌静默,有两人走至我身前,我抬眼,竟是皇帝与太后。
太后将我扶起,叹道：婉宁是个好孩子,那香方,还是她亲自为哀家写的,没想到,竟是睿王亲手害死她。
我忽然觉得心酸。
太后身后是贼兮兮的陈太医,他不住地打量着我。
这世上,记得阿宁的人有很多。
我轻声道：民女为了给阿宁报仇,不得已,才混入宫中,太后宫里的安神香,也是......
话未说完,太后便抬手制止了我。
就说到这吧,孩子。太后轻叹一声,目光移到谢韫之身上,这深宫中的恩恩怨怨......全是富贵权势,迷了人心窍,你一心执着,为婉宁报仇,已是世间难得,莫让这份难得,染了其他的脏东西。
霎时间,我眼眶盈泪,对着太后,五体投地地拜了下去。
接着是皇帝的声音。
着朕口谕,林氏女婉安,怀异术而秉丹心,以蛊入道,以血为刃。于清剿睿王一事中立下功劳,特授大理寺司直,掌刑狱密案,直奏御前。凡涉蛊毒、异术、通敌诸案,皆可越阶提审,六部协查。
我周身震颤,猛地抬头。
我从未想过,这身蛊术,还能报效国家,甚至是直接去大理寺做官。
在此之前,我早就做好了因欺君之罪千刀万剐的准备。
皇帝眼神深邃,我看不懂那里面藏了什么。
只听他继续道：朕闻至善之道,不在珠冠玉绶,而在悬壶济世。林氏女婉宁,本为边陲医女,仁心遍泽苍生,然明珠暗投,困于孽缘。今查睿王谢韫之罪昭日月,其王妃封号本非婉宁所慕,着即褫睿王妃封号,复归林氏医女本真,立医女祠,修典籍,造福苍生。
我呆滞原地,唤回我的,是陈太医的声音。
他满脸堆笑,道：傻丫头,还不快领旨谢恩
我伏在地上,连连叩首,泣不成声。
皇帝一言九鼎,不出三日,我便已到大理寺任职。
一进门,院中竟齐齐跪着几道身影。
看清这几人模样,我一瞬了然。
是为阿宁验尸的仵作,还有为阿宁落水一案盖棺定论之人。
复仇终于迎来尾声,此间颠倒黑白之人,妄图颠倒朝纲之人,皆已落网。
我在大理寺,用蛊术审了不知多少案子。
十载光阴流过,我日渐消瘦,是那补天之毒即将发作。
我辞去官职,回到家乡,回到阿宁墓前。
不知这十年,阿宁是否一直在天上看着我。
我将嘉奖我们姐妹的圣旨,一字一句读给阿宁听。
......嗟尔姐妹,一者青囊渡魂,一者蛊刃斩孽,皆秉浩然气,不负冰雪心。
读罢,指头抚着阿宁碑上她的名字,流下泪来。
喉头灼烧疼痛,眼前阵阵发晕,我靠在阿宁碑前,慢慢合上了眼睛。
阿宁,姐姐终于能来陪你了。
可再睁眼,却是人间。
救下我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她称见我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应是中了剧毒。
恰好那医女碑前,一夜间长出了一片解毒药草。
......是阿宁救了我。
原来她之前所说,我的嗓音很快便能恢复,全是因为,她培育出了能解补天之毒的药草。
那之后,我身体大好,收拾行囊,拿着阿宁留在家乡的《百草辑要》,踏上了行医之路。
仅是皇帝立祠,根本配不上我那么好的阿宁。
我要林氏医女婉宁的名字,遍洒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