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自那之后,太医院来了好差事。
太后心神不宁,噩梦连连,诸多太医束手无策,皇上下旨,太医院内,能使太后恢复如常者,赏千金。
此等厚赏,自是被我拿下。
原因无他。
阿宁死后,我无牵无挂,便不再局限于只炼连缘蛊。
太后心神不宁,只因我在陈太医为她熬制的汤药中,加了一味蚀心蛊。
蚀骨灼心,凡中蛊之人,见烛火化磷光,旧年憾事历历在目。
我能下蛊,自然也能解蛊,只是若解得太快,难免太后生疑。
我道自己医术不精,自请免去奖赏,只盼能伴太后身侧,为太后慢慢调理身子,直至心症痊愈。
太后自然欣然应允。
我如今的身份,是京城医馆的学徒,经过重重考核,才进入太医院当值。
当然,考核是亲自上的,学徒身份,则是从乱葬岗的弃尸身上扒下来的。
侍疾时,太后问我,为何偏偏只有我治得了她的心症。
禀太后,臣幼时,家父曾有过与太后相似病状,当年臣也是用得现在的法子医治家父的,只是家父生病,其根本原因乃是为自己的亏心事耿耿于怀,又不肯亲自了解旧怨,时日一长,积郁成疾,才患了心症。我小心翼翼,生怕太后听出端倪,太后病状不如家父严重,臣猜测,太后前些日子,曾被香炉内的蓝烟吓到,如今心神不宁,多半是常常忆起那蓝烟的缘故,等时间长了,太后忘了,也就好了。
太后静静望我,没有说话。
依陈太医所言,狼山之事,发生在约莫二十年前,也就意味着,不是我这个年纪的人应该知道的。
我面色如常,只专心为太后诊脉。
静了半晌,太后轻声叹道:原来如此......往事历历,虽各有苦衷,但终究......是哀家太不留情,好孩子,你回去吧,哀家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不再回话,只装作听不懂的模样,谢恩退出。
不消几日,宫里便传来了太后要去狼山祭拜故人的消息,前去探查布置的宫人侍卫,也陆续上路。
只可惜,第一批前去探查之人,落了个有去无回的下场。
接下来几天,狼山有人豢养私兵的消息,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我在太后居所磨着药,思索下一步对策。
谢韫之不可能与那些私兵断绝关系,若断,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人为他效命,如此,他这后半生,与大业算是没半分关系了。
更何况,豢养私兵,这样大的开销,只消随便一查,便能查到谢韫之头上。
他能走的,有且只有一条路,便是逼宫。
只是我没想到,这逼宫的时机,竟来得这样快。
这日正是我与陈太医当值,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侍卫来报,前去狼山清剿私兵的金吾卫全军覆没,如今那队私兵已破了宫门,为首的,是睿王爷谢韫之。
我和陈太医,就这样留在了皇帝身边。
御林军将皇帝团团围住,他与谢韫之,就这样在金銮殿前两相对峙起来。
韫之!朕向来以你为臂膀,这些年来,不曾对你有过半分疑心,你何故谋反!
谢韫之冷笑出声。
他双鬓花白,看上去竟比皇帝老上不少,是陈太医所说的,一夜白头模样。
他高声道:我此来,是为母报仇!皇兄,你与太后违逆天道,罔顾人伦,我逼宫,无非是顺承天意!
荒唐!
忽然出声的,是自宫人中缓缓走出的太后。
彼时你小,哀家不欲告知你贵妃做下的诸多错事,你却反过来说哀家违逆天道!谢韫之,难道你真的,要哀家将你母亲的所作所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一说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