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喜峰关北城楼在山色中高高耸峙,人立其上而耳畔风声如啸。
在城楼正中的帅座上,白清卓一身白裘,端然而坐。他往南俯瞰下去,城中情景尽收眼底。烟雾迷蒙之中,依稀可见顾少伦、凌兰等率领众人已经扑灭了大火,正在安抚民众。他见此情形,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却又忽听得几声怪啸,突然从几条暗巷中冲出一批蒙面杀手,见人便砍,又和顾少伦、凌兰等战成一团。
白清卓抬眼朝身侧侍立的庄驰使了一个眼色。庄驰立即举起小红旗向南兵营那边示意,调取一队精兵入城平乱。
他微微闭目:这些蒙面杀手自然是容易平定的。而德润斋此刻放出他们大肆行凶,就是要扰得城内鸡犬不宁,为自己增添压力。
在沉吟之中,白清卓转过身来,望向北边的城外情景。从这里遥望出去,外面的地形便如一个巨大的喇叭口,越往外越远则地势就越宽,越往里越近则地势就越窄,确是易守难攻之要塞。但是,朵颜部已有大师兄林映夕这样智计百出的人物做指挥,喜峰口这样的天险地利还挡得住他们吗
这时,上官雪衣却跪坐在他身后的榻板上,以精妙绝伦的指法,揉捏按摩着白清卓背部的几处穴脉,在尽力帮他舒筋活血。
白清卓头也不回,任她尽心施为,缓声道:若你真是奸细,此刻恐怕是你出手的最佳机会。
你这几条穴脉,我很快便能帮你完全疏通了。上官雪衣手下指尖动作不停,口中却款款言道,清卓君,你不必如此试探于我。那日午门献俘大典之上,我倭国势力可谓倾巢而出,但我却一直在上官府静待不出,却是为何你可知否
白清卓沉沉地说道:你当时也在赌
不错。清卓君,你果然很了解我。上官雪衣笑得十分甜美,让一边旁观的庄驰也暗暗心神一荡,那是我和我父亲的最后一赌:如果我父亲在午门得胜,而你必败亦必亡,那时我便在府中自杀追随你于地下;如果你们在午门得胜,而我父亲必败亦必亡,那时我便洗心革面而追随你于世上。
白清卓脸上毫无表情波动,只是呼吸间却微微紧了一下。
上官雪衣轻轻揉着他一块背肌,又道:我还事先写了一封密函交给卢光碧,让他在你们午门大典顺利结束后交给申阁老。所以,申阁老见到信中我向你的投诚之意后,才会请旨将我钦赐你为婢。
白清卓一声冷笑:你果然是算无遗策。
上官雪衣俏笑了一下:清卓君,我说过了嘛——你我若是联手合作,必能纵横天下、所向无敌!
白清卓徐徐闭上双眼,不再讲话。
一队明兵护持着方宝芹和画雀二人往北城楼上走来。方宝芹披着大红斗篷,迎着飒飒朔风,顾不得发髻都被吹得有些散乱了,仍是一步一步登上了城楼阶梯。
喜峰口这里的条件真艰苦啊!一想到白清卓这些年来在此出生入死而甘之若饴,方宝芹心底的钦佩之情不禁又浓了几分。
画雀在旁低声言道:小姐,听说上官雪衣也跟着白公子上了城楼。这个上官雪衣似蛆虫一般跟随白公子,这样可不太好啊!
方宝芹面无异色:她是陛下御赐的奴婢,白公子只能将她带在身边。
画雀又道:我听闻她曾经执掌炎阳宫,化身什么千面仙子,是个十足的狐媚子,把那么多高官豪杰玩弄于股掌之上,又怎会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您相信她真的会甘于雌伏为婢
方宝芹侧脸看向了她:她目前本本分分、毫无破绽,你能拿她如何你看,凌姑娘先前对她那么苛刻,现在不仍是对她束手无策
画雀闷声道:小姐,越是如此,她才越是可怕啊!
方宝芹双目中渐渐透出坚毅之色:有我在清卓身边,她能如何不过,从今晚起,你就和她同住同起,对她的日常行为多加注意就是了。但你切不可无故挑衅于她。
画雀点头答道:画雀知道了。
说话之间,她俩已到了城楼之上,只见白清卓端坐帅座,正往北远眺。他一回头,见到方宝芹款款走近,不禁讶然道:你们上来干什么这里危险。
方宝芹莹莹然直视着他:你守在关城上,我守在你身边。
白清卓双眉微动,脉脉而视,竟是一时不能答话。
画雀看了一眼上官雪衣,只见她仍是若无其事、目不斜视地按摩着白清卓的背部。
方宝芹又望着关城内外的景色,盈盈说道:你们这里的风光让我想起了诚意伯刘基的《燕歌行》里所描写的几句诗:
霜飞动地燕草凋,沙飞石走天萧条。
江河倒影陵谷摇,白日惨淡昼为宵。
你们真不愧是风里斗雪里战的铁汉子!
白清卓淡声说道:没办法,大义在前,只能是义无反顾。我们南兵营每一个人只能学会苦中作乐,视大漠孤烟为淮扬烟柳,视塞北沙碛为江南水乡。不然,顾少伦为什么曾经念念不忘调迁内地
方宝芹深深颔首,走到他座边亭然而立:我想起了诚意伯《燕歌行》的下一段诗句是‘美人迢迢隔云霄,青冥无梯海无桥’。这些南兵营的弟兄与妻子女眷两地分居、迢迢思望,也是可怜可叹吧……
白清卓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情:对这一点,我倒是比较宽和:受得了苦吃得了风沙的女眷,可以迁居到关城来租住;受不了苦吃不了风沙的女眷,我就让弟兄们轮批休假回去相聚。
方宝芹双眸澄澄亮亮地看着他:你今后到哪里,我就随同你到哪里。
白清卓往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上官雪衣瞅了一眼,淡淡说道:宝芹,今夜过后,这里便会成为刀山火海,你害不害怕
即使前面真是刀山火海,我也甘愿在这关城之上为你们鸣鼓助威!方宝芹看了看不远处那一架牛皮大鼓,清清亮亮地答道。
好,好,好。白清卓唇角浮起缕缕笑意,也不需要你经常擂鼓鸣威。我若累了乏了,你就念一念辛弃疾、苏东坡等人的诗词提一提我的精气神吧。
不一定都是慷慨激越的豪词壮语。有一些清新流丽的词句也甚是动听。方宝芹遥望天边斜晖灿灿,悠然吟道,辛弃疾的这首《青玉案·元夕》不就是绝妙好词吗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吟到后面,韵音飘飘柔柔,白清卓听到后面也是表情沉沉凝凝。
上官雪衣深深俯下脸去,让人看不到她的任何神情。
在一片静默之中,只能听到他们三人深浅不一的呼吸之声。
突然,庄驰右手一扬,指向城楼下那片旷野上疾驰而来的几个小黑点:白参将!有人来闯关了!
白清卓心神一定,看将过去——竟是几骑人马飞奔到了城楼之下大门处,仰面大喊:开城门!开城门!
方宝芹注目一视,诧然失声:好像是关国光大人和高正思他们。
白清卓也想起来了:关国光是奉旨前往朵颜部说和的钦差正使,而高正思则是钦差副使。瞧见他们的狼狈样儿,白清卓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一闭目: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庄驰,让下面放他们赶紧进来。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城头的士卒们:立刻燃起狼烟,升起我的‘白’字旗,令周围各地迅速知晓朵颜已然来犯。
在议事厅,关国光一见到白清卓进来,就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白侍郎!白侍郎!朵颜五万骑兵已经在半路上了,说不定今夜便要逼临喜峰关了!
我知道了。白清卓淡淡地说道,递过去一条毛巾让他擦汗。
关国光哪里顾得上仪态,又喋喋地道:关某和高御史是在半路遇到朵颜狼主兀尔赤和他们的国师百劫上人的。无论我俩如何苦口婆心、依情据理、委曲求全,他们都塞耳不听,非要为八十万件棉衣来南下避寒、问罪不可……最后,也是他俩下了驱逐令,把我俩逼了回来……
说到这里,他紧紧拉住白清卓的手:白侍郎,真的不是我关某人口才不佳、议和失利,我可是把求爷爷告奶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但这一次他们朵颜部真的是动了狼子野心啊!
我也知道了。议和失利,责任确不在你。白清卓拍了拍关国光的手背,淡声言道,白某稍后会向陛下写一份求援奏表,你替我带回京中上呈御前。你放心。我在这份奏表里会证明你确实在议和中尽职尽责、尽心尽力了的,甚至差一点儿把性命都丢在了敌营,而朵颜部则是蓄谋而为。
关国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热泪盈眶地说道:多谢白侍郎的仗义执言!多谢!多谢!关某终能免去遭人攻讦之厄了。
白清卓转头看向一直是满脸呆滞的高正思:高大人,高大人,你是何见何闻何思何虑
高正思其实也被兀尔赤、百劫上人挟五万铁骑之赫赫声威吓坏了,这时还余悸未定。关国光又呼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急忙答道:关大人对白侍郎方才之所言句句属实。高某也可在一切奏表上联名签署做证。
白清卓毫不迟延,迅速在书案上写好了一道紧急求援奏表,郑重交到关国光手里:事不宜迟,你俩立刻乘八百里加急快骑回京奏报朵颜来犯之事。我派一队精兵护送你俩。
好,好,好。关国光这才抹了抹满脸的热汗,我们就不打扰白侍郎你们调兵迎敌了。
高正思转身之际,正看到方宝芹侍立在侧,急步上前劝道:方小姐,你和我们一起回京吧!这……这里太不安全了……
方宝芹柳眉一耸,毅然言道:高公子,你回去告诉家父——小女子在此愿与南兵营、与白公子同进退、共存亡!
她这话一出,顾少伦、吴惟忠、凌兰等人都不禁慨然动容。
高正思顿足长叹:宝芹,你这是何苦
方宝芹向他认真讲道:正思,你若真想帮我,就回去发动清议,让萧虎臣尽快过来驰援喜峰关!他是蓟镇总兵,他有不可推卸之重责!
关国光忙道:方小姐,你既是守在此处,莫说是我们,就是都察院也会连章累牍地逼他前来驰援!
方宝芹朝着他俩盈盈一礼:如此,小女子就代南兵营一万弟兄拜托关大人、高大人了。
高正思和关国光急忙扶起方宝芹,连声称是,辞别而去。
白清卓坐在帅椅里,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招呼顾少伦近前,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顾少伦略显惊愕,但还是起身去了。
恰在这时,厅门外有人来报:德润斋二掌柜牟万琛求见白参将。
凌兰立时柳眉直竖:他还有胆敢来我去把他拿了来。
白清卓却微一摆头:他是为他幕后的主子当说客来的。
吴惟忠一怔:朵颜兀尔赤是他的幕后主子
白清卓摇了摇头:他真正的主子可未必乐意见到兀尔赤、百劫上人在这个关头上发动南下侵袭。
为……为什么吴惟忠和庄驰等人都是一头雾水。
白清卓笑道:因为在眼下这个关头上,朵颜大军猝然南下,获利最大的并不是德润斋和它幕后的势力。所以,牟万琛是来游说我投降于他们的。而他们亦可借我们制衡一枝独大的朵颜部。
吴惟忠捋了捋须髯,叹道:白参将胸有丘壑,对此局势想得如此周密深远,难得、难得。
白清卓向凌兰吩咐道:今夜我要部署如何对付朵颜大军,可没空听他牟万琛来舌灿莲花。你出去把他扣押在后营,等候我的发落。
后院的军营厨房里,上官雪衣正在添柴加火地熬着白清卓的药汁。画雀、小芸都去了议事厅侍候,而唯有她寸步不离白清卓的药罐。
突然,一阵劲风刮过,门帘卷处,一位红衫蒙面的矮壮汉子闪身出现在上官雪衣身畔,向她凝目而视。
上官雪衣似是毫无惊容,继续拿竹筷翻搅着陶罐中的药汁。
一米雪衣小姐,你在白清卓身边似乎沉溺太久了。那红衫汉子语调生硬地说道,你应该迅速回归日本母国这边,配合朵颜大军进攻喜峰口这一绝佳时机,对白清卓发动致命一击。
上官雪衣背对着他,拿手掠了掠自己的发髻,正了正那支仅存的木钗,不慌不忙地转过了身,直视着红衫汉子:一米雪衣你连我父亲的真名‘一米赤草’都知道,看来你就是那位日本特使大人了。
一米赤草大人为国殉忠,我们也很痛惜。红衫汉子沉声讲道,你应当继承他的遗志重整旗鼓杀掉白清卓。
看来日本国在我父亲去世后真是再无大才了。上官雪衣冷笑了几声,在这个时候还只想着刺杀白清卓泄愤!你们也成不了气候。
红衫汉子目光一厉:我们在大明国还有另外一股强大的助力。
上官雪衣冷冰冰地言道:我知道你所说的那股助力来自何处。但是,非常遗憾,白清卓他们已经盯上了那股势力。你们依靠不了他们。
红衫汉子怒道:难道你真的要放弃一米赤草大人生前的雄心壮志吗
我父亲在九月十九日午门献俘大典上已经赌上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其实我也已经被他拿去赌输了。他把我输给了白清卓。上官雪衣的表情淡淡漠漠的,口中仿佛在述说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你们应该从听到我被发给白清卓为婢的消息时起,就不要来找我了。你这叫自投罗网。
红衫汉子急忙游目四顾,面色也变得铁青:一米雪衣,你竟敢叛国投敌、自甘堕落!
上官雪衣缓缓闭上双目:我现在不叫一米雪衣,我的名字是上官雪衣。
红衫汉子低低怪吼一声,右手五指屈曲如鹰爪,向她咽喉处一抓而来!
上官雪衣全身穴道被封,此刻毫无武功,只得任他来抓。
正在这时,嗖的一声,旁边一点寒星斜射而至,正中红衫汉子手腕。他痛得一声尖叫,身形一个回旋,三柄飞刀脱袖而出,向寒星来处射去。同时,他本人脚下发力、上身不动,竟似纸鸢一般倒飞而起,穿出窗外,一边厉声高叫:一米雪衣,我们还会来找你的!一边逃得无影无踪。
出手救下上官雪衣的,正是顾少伦。他顺手打落红衫汉子的飞刀,飘身跃落在上官雪衣的身前。想着她方才的表现,他竟语塞了一下,片刻后才道:清卓君找你有要事。
卧室里的烛光浮浮亮亮。白清卓坐在桌边,手里摩挲着申时行所送的那块双面佛玉佩,静静地听完了顾少伦讲述方才那红衫蒙面汉子潜入来抓上官雪衣一事的经过。
上官雪衣半跪在他面前,捧着药碗轻轻地吹着药汤上的腾腾热气,脸上表情一如平常。
明早朵颜来袭,今晚确实很不太平啊!德润斋的牟万琛冒出来了,你的倭国同伙找过来了。白清卓一脸的风平浪静,你看,他们都认为这是我白清卓最虚弱最彷徨的时刻,我也以为你一定会离去的……毕竟,这段时日里你为奴为婢,尝尽冷暖甘苦,应该还是做千面仙子的日子更好一些吧
上官雪衣望着他的双眸莹莹生光:我若要走,何待今日你若疑我,何用此言
站在旁边的顾少伦轻轻一叹:清卓兄,雪衣姑娘应该是可信的。
白清卓面庞上掠过一层波澜,在桌几上慢慢搁下了那块双面佛玉佩,终于开门见山:明日来袭的朵颜部百劫上人林映夕是我平生所仅见之大敌。我需要你的帮助。
上官雪衣笑得灿然夺目:你不疑我,一切皆有可为。
我只是觉得你有不得不帮我的理由——无论站在你的任何一个身份上去考虑。白清卓依然说得冷硬如岩。
上官雪衣容色隐隐一滞,用瓷勺慢慢将陶碗中的药汁一下一下地调匀。
其一,如果你是真心做我的奴婢,那你一定会保住我这个主子的性命,才会有你后面想要的日子。
其二,如果你是潜伏在我身边的倭国奸细,你也只有帮我——因为百劫上人化名为洁柏上人在京师拨弄风云时,你曾经见识过他的手段。倘若以他之雄才大略扶持朵颜一族突破边关入侵中原,一旦大获其利——你们的倭国大军就甚是不妙了!连德润斋的幕后主子都害怕林映夕挟朵颜部坐大成势而派出了牟万琛与我勾连,何况你们倭人所以,此时此刻,只有帮我挡退林映夕和朵颜大军,才是你唯一正确的选择。
上官雪衣静静地听罢之后,却是嫣然一笑:我是你最忠心的婢女,所以我只是尽心尽力帮你更好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想那么多。
白清卓和她对视了片刻,缓缓转头看向顾少伦:解开她的穴道,恢复她的功力,让她动手帮我解除缠丝销金散,我才可以在明天和林映夕搏一搏。
顾少伦点了点头,即刻依言而行,运足真气在上官雪衣后背上连拍数掌,解了自己先前留在她体内的回天指指劲。
随着穴脉解开,上官雪衣全身真力顿复,眉宇间又是锐气森森。她双眸精光一闪,内劲一运之下,双手捧着的陶碗里滚烫的药汁立刻热气散尽,温度迅速降了下来,变得不热不冷、口感恰好。
就连顾少伦也为她露出的这一手精纯内功而暗暗咋舌。
上官雪衣将药碗轻轻递在白清卓手里:现在你可以喝了。
白清卓面无异色,把碗中药汤一饮而尽。
清卓君,对你的病情,我其实一直以来多有关注。缠丝销金散侵入了你体内二十四处穴脉,原本十分严重。这些年来你运用内力,也将大部分的缠丝销金散毒气压制成你右胁期门穴上的一个肿块。可是余毒未清,终是伤了你的肺脉,所以你一直有咳喘之症。上官雪衣走到他身前,纤纤玉指在他身上点点划划、揉揉捏捏,同时娓娓言道:这几天我用指法帮你解了五处穴脉的余毒,令你气血疏活。但还有十九处穴脉一时不好肃清,实非一朝一夕可成……
那……那如何是好顾少伦满面焦虑之色。
我虽不能将这些余毒全部消除,却可用金针锁穴法封住它们,不让它们在三天之内阻碍你的气血运行。上官雪衣从腰袋里取出一个小香盒,拈起了七枚黄澄澄的金针,在这三天之内,清卓君你会恢复成圣手狂生当年的功力境界。这样一来,你和你大师兄对峙时也就有了底气。
白清卓沉吟而问:也就是说,我只有三天时间可以和林映夕周旋
不错。三天后金针势尽,气血受阻,你又会功力尽失,退回到现在的病体来。
白清卓长叹一声:三天就三天吧!只希望这三天里我能将他打发过去。
上官雪衣嗯了一声,柔柔说道:你如今解了我的穴道,我自然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我联手,他未必能占上风。
说着,她指尖连动,七枚金针纷纷扎没在白清卓后颈、后腰、天灵盖等七处穴道之中。然后,她屏住呼吸,玉掌一翻,直向白清卓的后心缓缓按去。
顾少伦在旁瞪大了两眼,双手紧握成拳,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雪衣的一举一动。
白清卓外表看上去毫无异样,暗暗感觉一团浓烈的热气从丹田中膨胀而起,然后分散成一脉脉真气,宛若一条条细细的暗河,在自己全身穴道中流转游走,所经之处皆如茅塞顿开、气血充盈。
半个时辰之后,他体内功力真的竟已完全恢复如初。
白清卓大喜过望,仰天一声长啸,恰似龙吟九霄,清越之极,旋绕苍穹,余韵浑厚悠远,袅袅不绝——完全显出了他精湛非凡的内力修为。
他回首一瞧,只见上官雪衣软软地坐在身后,满额满脸都是晶莹的汗珠。她投来的热切目光里,既有深深的欣慰,又有甜甜的蜜意,还有一丝莫名的倦意……
白清卓忽然想到丹田里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团真气,顿时明白了:原来,终究是上官雪衣给自己注入了精纯内力,启动了自己体内真气气机的全面复苏,否则以自己的多病久病之身,今夜岂能一下子如同脱胎换骨般恢复如初
她,确实为自己又付出了不小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