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们离开了这座囚禁我们的城。
我们去了北方,见到了黄沙漫天,看到了女子骑马驰骋,不让须眉。
我们去了南方,看到了烈日高照,女子撑船远行,在海浪里讨生活。
我们遇到了无家可归的女子,收留她们,教她们识字,教她们自立。
我们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学堂,不再局限于一个院落,而是一路走,一路教。
渐渐地,我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女子可以有自己的未来。
那天,我靠在裴鹤身侧,低声问。
裴鹤,你到底是谁
他垂眸看着火光,沉默了很久。
昭昭,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他。
他眼底没有半点笑意。
在我的故乡,女子可以读书,可以挣钱,可以靠自己活下去。
可我娘......她没这个运气。
火光跳跃,他的声音微哑,却一字一字清晰。
她出生在农村,家里重男轻女,明明比谁都聪明,却不能读书。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弟弟。
她十几岁被逼早早嫁人,省下的彩礼钱,还是拿去给弟弟娶媳妇。
她丈夫懒,婆家苛刻,所有活都是她干,所有罪都是她受。
可她还没资格喊苦——因为她娘说,‘嫁出去的女儿,死了也别回家’。
我心里狠狠一颤。
后来,她病了,欠了一身债。她娘、她爹、她弟弟,谁都不肯帮她。
她死的时候,连棺材钱,都是我拿奖学金垫的。
他微微仰头,看着漫天星辰。
我就是在这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
昭昭,我知道这条路很难。
可是,我见过一个女子如何拼尽全力,却还是被压垮,被吞噬,被活活逼死。
所以,就算我只是个男人,就算我改变不了所有人,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轻轻笑了一下,望着我,眼里燃着不灭的光。
总会有一些女子,像你一样,不愿认命。
我屏住了呼吸,心头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是公主的。
我接过来,展开一看,唇角微微颤抖。
信上只写了一行字——
女子自强,则天地皆宽。
我微微一笑。
想到了那些曾和我们一起作战的女子们。
小翠的爹死后,娘推着她离开。
她磕头告别,随我们远走。
多年后,她在草原策马,笑得如风般自由。
杜鹃成了商队掌柜,掌控几条商路,专做女子的生意。
临别时,她递给我一袋银两,笑道：天下女子皆可立身。
小桃去考女医,远赴南方,行医救人。
几年后,她写信告诉我们,她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子。
......
昭昭。
他忽然轻轻唤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你觉得,我们能走到哪一步
我望向远方的夜色,那是未知的路途,是尚未改变的世界。
会越来越好。
我低声道,可是,也一定会很难。
裴鹤怔了一下,随即轻轻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声音低哑却坚定。
难也要走下去。
后来,我站在山巅,望着辽阔天地。
裴鹤牵住我的手,笑问：可曾后悔
我看着天边长风,轻声道：天地已宽。
风吹过,卷起尘沙,我们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