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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六,班师回朝。
我随诸位副将一同跟在将军左右策马入长街。
百姓夹道相迎,好不热烈。
我下意识的看向那乌泱泱的人群,
里面,好像没有等我的人。
恍惚间一方墨色锦帕包着玉佩砸进我怀里,
茶楼二楼的窗后,
是熟悉的明媚双眸。
方寸间似有汹涌奔腾不止。
今日回京稍作休整便要进宫受封,
我竟不知,
姚老将军先我们一步入宫,
用战场上的军功,
换我一条生路。
我以女儿身扮作男子入军营是为欺君,
虽然立下了战功,
但到底该如何评判全在皇帝与朝臣。
这世道,
想来是容女子不得的,
所以,上殿前,
我是存了死志的。
谢安说当今圣上是个明君,
那我便赌这一次。
赌皇帝有王者之心,常念苍生。
赌这束缚在女子身上的枷锁终将皲裂。
赌这举世混浊之处尚余清幽。
大殿之上,
百官自分多派,各执己见,
言语锋芒处无不指向姚老将军。
指责他拥兵自重,
指责他私联西南驻军,
指责他不服管教。
笑话,
好好的一场犒赏朝会,
硬生生让那些个只知道坐享其成,
远远躲在将士身后怯懦的混账,
用唾沫星子淹成了一场讨伐盛会。
好像那西北边城浸染黄沙的血是自他们身上流的,
好像我们拼死拼活一场,
护下来的国家是我们的敌人。
多可笑。
这帮久居京城纵情声色的蛀虫们,
不就是忌惮姚将军功高震主,
不就是想逼姚将军主动上缴了兵权,
解甲归田么。
一个个狰狞的嘴脸,
当真虚伪！
我盯着皇帝身前的金龙阶,
回应的是沉默。
那高坐明堂之上的皇帝盯我一瞬,
即刻道：
这百官似是对姚爱卿多有不满呐,陈小将军,你可要辩上一辩
我抬头,抱拳,回答,
不曾犹豫一刻：
卑职陈吱自小长在乡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读过圣贤书,实在是才疏学浅,竟不知这高高金銮殿上站着的群臣居然个顶个的都是天纵奇才,动动嘴皮子,分兵不出就能将那来犯的东吴赢了去。
早知如此,我们便也不拼死拼活的在那骇人的血海里挣命了。那被敌人砍去首级砌成京观用以挑衅的将士、那被数箭刺穿了躯干,鲜血淋漓了阵地拼死带回战报的将士、那边境沙场上垒成尸山的残躯再也无法回家的亡魂们！
你们这群吃着皇粮,屁事不干的蛀虫！懦夫！
这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为了洛安百姓拼死护家的儿郎们的命！
你们！担当的起吗昂
我视线扫过那明黄身影,看向群臣,
我看在座的各位大臣们,面色红润,斥责我们将军时掷地有声。想来伙食当是不错的。那你们可知道,你们经手暗暗克扣的银钱,私自收缴的杂税,都变作了那永远送不到边关的军饷！我们吃的是什么是少的可怜霉粮！是树皮草根！是那毒蝎！长虫！靠百姓捐的米粮自己种出的干净粮食！
数九寒天,你们可曾见过人被活活冻死是什么样的你们不会,你们拥着火炉、炙着肉,看不见人间的疾苦！你们这群瞎子！是你们欠我们所有驻扎边境热血洒疆场的将士！欠尚在苦难挣扎难以自渡的黎民百姓一个安康世道！
我们沙场搏命是为了什么昂为国,是大义！为家,是孝道！可你们,三言两语硬生生的断了我们的脊骨和希望！枉为人臣！
我环望那一面面藏匿柄柄笏板之下的脸,
酣畅淋漓！
这些腌臜事,
得有人挑在明面上,
暴晒在骄阳之下,
才能让那难抑的熏人恶臭无所遁形！
啪！啪！啪！
默了许久的朝堂上只那明黄扬手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