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安背着玉米面走到集市,已经是下午。
五十斤的负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沉了。
“呦,这不是卖野鸡的小伙子嘛,真把玉米面扛回来了,看样子十块钱也到手了啊。”
有人认了出来,陈建安那两只野鸡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伙子,以后再有好品相的野鸡就卖给我,我也可以出高价。”
有人后悔当初出价少了,一直在遗憾。
“好说。”
陈建安随口应付着。
卖大牲口和大笔粮食的已经撤了。
现在集市上都是些零散农户和卖杂货的。
陈建安现在兜里有钱,可以随意挑选。
强力弹弓皮筋十根,花了一块。结实的尼龙渔网,花了两块五。
厨房调料一整套,一块五。还有些女人用的小礼物,花了一块多。
“可惜时间太晚,已经没有卖豆油的。”
“家里好几个月没吃过油了……”
陈建安有点遗憾,这个年代卖的可都是纯正的农家笨榨豆油。
不过,逛了一会之后,他惊喜地发现居然有人卖猪油。
“这罐猪油多少钱?”
“只要两块钱!”
“昨天杀的猪熬的油,你看这油多好!”
陈建安闻了闻,喷喷香,立马花钱买下。
那人收了钱,高兴地帮忙把猪油捆扎得紧紧的,保证不漏。
眼看时间不早,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陈建安将所有杂货用一只小袋子装好。
放入装玉米面的大麻袋里。
猛地将麻袋扛在肩上,他两腿一软,差点摔倒。
现在麻袋的有七八十斤。
“必须得赶快走,要不然天就要黑了。”
现在野外树林和草滩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夜里很不安全。
他咬着牙,向村里方向匆匆出发。
……
傍晚,村民们结束劳作,陆续开始回家。
刘桂芬浑浑噩噩走到记分员面前,她一整天都在担惊受怕,为了儿子担心。
村里人都知道,发配到荒草滩有多么惨。
以往都是那些黑五类的后代,或者得罪了村长的人,才会被发配。
很快他们就坚持不住,哭着喊着向村长求饶。
可是自己一家并没有得罪村长啊!
白天她曾经找到周黄河想要求情,却直接被周黄河无视,还狠狠骂了一顿。
说这是村委的决定,不会再改,如果陈建安不去,就是对抗村委,对抗组织!
这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刘桂芬吓得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桂芬,你今天一直偷懒,只能记半天的工,四个工分。”
记分员瞥了一眼,唰唰在册子上记录。
正常来说,一个男性工分是十个,女性是八个,年底按照工分总数进行分红。
“什么?我哪有偷懒?”
刘桂芬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她今天虽然心情不好,可没有耽误干活呀。
全家人都指望着她挣钱呢,工分被克扣,以后家里吃什么呀?
“马老三,刘大姐并没有偷懒,你别欺负人!”
旁边有个年纪跟刘桂芬差不多大的妇女看不过去,站出来帮忙说话。
她叫赵淑兰,跟刘桂芬关系不错。
“赵淑兰,哪都显着你了?”
“这是村长亲自定的,有能耐你跟村长说去?”
马老三嚣张地仰着脖子,满脸不屑。
听到他抬出了村长,赵淑兰不敢再吭声。
虽然她心疼刘桂芬。
可自家也得罪不起村长啊。
“淑兰,算了……”
刘桂芬摇摇头,默默转身离开。
“哼,没话说了吧,明天给我老实点,要不然还扣你工分!”
马老三吼道。
看到他那嚣张的样子,赵淑兰真想上去挠他。
可这人是村长周黄河的狗腿子,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刘大姐,你别太担心,建安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你可以让他在家继续养病,村长再凶,总不能逼着病人去干活吧?”
两人并肩往家走,赵淑兰出着主意。
“嗯,我儿的身体确实很弱,就让他继续在家歇着。”
刘桂芬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又想到,自己接下来肯定会被村长针对,恐怕每天都要找理由扣工分。
挣不到钱,以后家里可吃啥呀?
她满面愁容,忧心忡忡。
“刘大姐,这个饼子你拿着,以后家里缺粮就跟我说。”
赵淑兰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米饼,塞进刘桂芬怀里。
“哎呀,使不得。”
“你家人口那么多,自己粮食都不够吃,我哪能要你的!”
刘桂芬赶紧推辞。
“刘大姐,咱俩都多少年的姐妹了,你现在有困难,我咋忍心看着。”
“这饼子你要是不拿,我晚上要睡不着觉啦。”
赵淑兰却铁了心要帮忙。
“那……好吧……”
刘桂芬突然想到了儿子。
他身体那么弱,得多吃饭啊。
于是把饼子收下,心里对这个姐妹非常感激。
回到家,刘桂芬只看到了在炕上玩的玲玲。
“玲玲,你哥呢?”
“我哥说去荒草滩给我找肉吃,还没回来。”
玲玲玩着一个用破布条做成的娃娃。
“什么,建安去了荒草滩?到现在还没回来?”
刘桂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妈妈,妈妈你怎么啦,快醒醒啊……”
不知过了多久,刘桂芬在女儿焦急的呼唤声中苏醒。
“玲玲,你哥回来了吗?”
“没有。”
玲玲摇了摇头,看到妈妈醒了很高兴。
她不会点煤油灯,屋子里漆黑一片。
刘桂芬看到窗外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心底不由产生一股绝望。
难道,儿子出事了吗?
她吓得一个激灵。
“玲玲乖,饿了吧?”
她掏出赵淑兰给的玉米饼。
“呀,是玉米饼!”
玲玲瞪大了眼睛,鼻子已经闻到了香味。
她家好久都没吃过干粮了。
可是她拿在手上,却没有吃。
“我要给哥哥留着!哥哥对玲玲最好了。”
玲玲强忍着口水,却还是想着哥哥。
“玲玲,你哥他……”
刘桂芬说不下去了。
她抱着希望,想要求人去荒草滩找儿子,可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趴在炕上起不来。
“完了,天塌了……如果儿子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刘桂芬心中充满了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