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眼看去,夜澈一身暗云黑锦负手而来,眉峰犀利,眼尾泪痣红得肆意狂妄,他身后,还跟着莲步款款的桃夭。
几人忍着心中诧异,起身见礼。
“王爷不是在前厅吗,怎么过来了?”嘉恩开口。
夜澈轻漫冷妄的目光环顾室内一张张变幻莫测的脸,最后落到娉霜身上,“你确定,刚刚在房里看见的人是洛大小姐洛桃夭?”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娉霜的心跳漏了一拍,从她跪的角度看去,桃夭正好被夜澈挡在身后。
承王故意这么问,难道是察觉了什么?
她拧着衣角的指尖不由发白,“奴婢……”
“咳!”阮玉竹忽然几声重咳,将娉霜的不安生生压下。
也是,她是公主的心腹,陪着公主长大,又被允准跟着公主进宫。眼下公主备受皇上宠爱,连不可一世的嘉恩公主都连着几次在公主面前吃瘪,承王岂会为了洛桃夭那贱人,跟公主过不去!
娉霜面色越发镇定,“没错,奴婢也实在想不到,那洛大小姐长得一副温婉大气,贤良淑德的模样,背地里竟是这般放荡无耻!”
闻言,夜澈缓缓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你们可知道,对本王撒谎,是要赔命的?”
冷厉的威压,摄人心魄。
娉霜脸色顿时煞白。
心虚垂眼,“奴、奴婢岂敢啊……”
洛桃夭在逐风身后,却是纹丝未动,站得笔直。
她何尝不知道,夜澈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一旦她无法自证,下场,大约会比受人污蔑,名声尽毁惨烈百倍。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
“来人!”夜澈扬声。
一道如闪电般的黑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依稀可见那人身材纤细高挑,是个女子。
“把这个欺上瞒下诓骗本王的贱婢拖出去,留口气就行。”
“啊——!”
黑衣女子一把拽起娉霜的后衣领,就像提小鸡一样,尽管她拼命挣扎,女子淡漠的脸色却无一丝一毫松动。
门砰一声关上,外头传来棍棒加身的闷响。
每一下,都似敲在屋内众人心坎上。
尤其是躲在衣柜里捂着嘴巴不敢出声的洛紫昙。
“王爷这是何意?”阮玉竹小心翼翼开口。
这夜澈当真是狂妄暴戾,在临安伯府,就敢当着她这个主人家的面,处理从府里出去的婢女!
难道,是桃夭跟他说了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一个明眸皓齿,雪肤花貌的女子不紧不慢从承王身后走出。
她双手交叠腹前,从容不迫福身施礼,
“拜见嘉恩公主,见过母亲,萧夫人。”
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让嘉恩眉色舒展,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
“你就是洛桃夭?”
桃夭盈盈轻笑,“正是臣女。”
“母亲,刚刚我一直与王爷在鲤鱼池畔赏花,所以,是娉霜欺骗了王爷在先。”
桃夭知道夜澈不愿为她做伪证,这才抢先上前一步开口,换来夜澈淡淡一瞥。
可在旁人眼底,这一眼更像是纵容和宠溺。
阮玉竹看桃夭眼神不善,她不是很满意这桩亲事吗?
收到那封信,居然没有上赶着来赴约?
还是说送信的人出了问题,她压根就没收到信?
不知不觉,阮玉竹语气变得凌厉,“桃夭,这里没你什么事,立刻回屋去!”
桃夭脚步纹丝不动,“怎么没我的事?娉霜刚刚一口一个放荡无耻,难道不是在冤枉我?”
她一脸委屈,“她这般坏女儿闺中清誉,母亲也不管管吗?”
“母亲怎么做事,用不着你一个小辈来教!”看着母亲下不来台,一直跟着后面看热闹的洛三小姐洛芸梨忍不住怒叱,
“自以为是,教养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教养?”桃夭抬眼,声音淡淡,“说起来我也是你长姐吧,入门至今,你向我行礼了吗?”
洛芸梨被问得一噎。
在阮玉竹示意下,不情不愿福了福身,“见过长姐。”
桃夭嗯了声,看向虚坐在凳上,被催情药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萧时凛。
萧夫人看着他发白的脸色,
又听着外头传来娉霜的声声惨叫,急急扣住桃夭的手,“快给我催情香的解药!你不是最擅长——”
“萧夫人莫急!”阮玉竹急声打断她的未尽之语,将一个东西暗暗往洛芸梨袖中一塞,“我家芸梨对研制香薰颇有心得,让她给萧大人看看。”
洛芸梨会意上前,装模作样在他身侧闻了闻,一脸深沉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到他鼻翼下。
“萧夫人,这香能解催情香的药性,萧大人很快就会没事的。”
萧时凛脸色诡异的红润很快褪去,众人看向洛芸梨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洛家开的香坊清欢斋远近闻名,听说背后制香之人就是洛三小姐,如今看来没跑了。”
“不知哪家人有福气娶了三小姐,那可真是娶了个聚宝盆呢!”
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夜澈沉眼扫过桃夭,却见她面容平静,毫无波澜。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洛芸梨身上,她缓步来到床榻前,从枕头下捻起一根长发,放到鼻尖轻嗅。
夜澈清晰瞧见,她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母亲,我想我大概知道,给萧大人下药的是谁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阮玉竹冷声道,“这是明摆着就是娉霜了,还能是谁!”
“那可不一定吧?”嘉恩公主冷哼,“刚刚娉霜不是说,她看见有其他女人逃跑了吗?既然不是洛大小姐,那肯定还有别人!”
“公主说得没错。”桃夭开口,“这里是兰姨娘的故居,她人已经走了许多年,可如今床榻上还有头发,我闻过了,头发上的香味很清晰,不像放了许久的。说不定就是那人留下的。”
此言一出,刚刚解了药性的萧时凛脸色又是一白。
他悄无声息朝衣柜看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到桃夭认真的俏颜上。
洛桃夭贯着素色,今日她非但妆容精致,而且穿了一抹耀目绛红裙,托显她前凸后翘的婀娜身姿。
再加上她本来生得白净,一双晶亮的杏眸看上去柔顺可人,配上如此装扮,眉眼间透着一抹说不出的俏媚,与往日端庄死板的她判若两人。
他温润的眉眼时不时扫过自己的手,一只圆乎乎的白玉寿桃耳环躺在掌心。
玉质润泽,玲珑剔透,鼻尖除了茶味,还萦绕着一股清新动人的幽香,似极了她……
比寻常香薰浓郁,又有那么一点独特......
他敛去眼底的惊艳之色,哑声开口,“刚刚我觉得难受,就在榻上躺了一下,桃夭妹妹说的那头发是我的。”
桃夭看着他,袖中双手不自觉掐住印子,才生生抑制住满腔的仇恨。
她强迫自己微笑,“是不是你的,还得鉴别过才知道。”
话落,朝门口扬声,“有劳逐风统领。”
大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逐风牵着一只黑犬走了进来。
由它脖子上的铁环可见,那是一只军犬!
这就是桃夭的第三个请求。
闻香寻凶,当然是狗鼻子最灵。
逐风凛声道,“这是黑羽卫驯养的军犬咕咕,最擅长闻香识味,军中用它来追踪私逃的要犯。”
黑犬咕咕十分配合,精神抖擞地叫唤几声,露出尖利的獠牙。
不少女眷都下意识往后缩。
阮玉竹和萧时凛更是心尖猛颤。
不等阮玉竹阻止,桃夭将头发放到咕咕鼻下,咕咕闻完,又在她手腕上蹭了两下,这才转身,在寝间四处跑动起来。
伯夫人急声解释,“承王殿下,柔贞公主几个月前曾见到一个下人被狗活活咬死,回来都吓病了。还是把这东西带出去吧!”
嘉恩拧着眉开口,“柔贞怕狗,本宫又不怕,伯夫人急什么!”
她大大咧咧朝夜澈挥手,“王爷不必顾忌本宫,快让它找出真凶!”
夜澈唇角轻勾,“遵旨。”
突然,咕咕朝衣柜吠了两声。
里头的洛紫昙光是听见凶悍的叫声,已经吓得浑身发抖。
见柜门内没了动静,咕咕猛地飞扑上前,狠狠撞在衣柜门上。
砰一声巨响,庞大的身躯直接将其中一面柜门撞得掉了下来。
柜门砸在地上,咕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一口咬住了衣柜里的人!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