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李红杏脚下突然出现阻碍,身形一踉跄直接落入云连鹤温热的怀中。
小叔子的发梢仍坠着未擦去的水珠,喉结在她眼前隐隐滑动,浑身散发着清冽的味道,潮湿发尾随着他俯身落入颈侧,令她浑身一颤,恍惚之中仿佛含了一颗涩口的青梅,无意识地唇齿生津……手中的果子早就散了一地,两人交叠的衣摆发出细碎的摩挲声,“噼啪……”耳边烛芯燃烧,烫红了李红杏双颊。
四周安静的好似能听见二人胸口传来的震动,她垂落的双睫轻颤,无意间触碰到他温热的锁骨,指尖似被火燎一般猛地推开小叔子站起身,低着头尴尬的说道:“这……这这是意外!你…你莫要多想!”说完就急匆匆回到自己屋子里,完全没敢抬头看,也不知身后小叔子对她这放浪举止一闪而过的轻嗤。
坐靠在椅子里的云连鹤一动未动,似笑非笑,幽深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落荒而逃的方向,阖眼时似乎还能嗅到余留的几缕酒香,那双因受到惊吓而睁大的水眸以及她情不自禁的吞咽动作……再抬眼,他的神色满是轻蔑,云连鹤看透了李红杏对他,心生欲念。
李红杏拎着衣裙慌不择路跑回房中,坐在床沿时仍是心有余悸,耳畔仿佛还残留着他鼻息扫过时的热意。
她懊恼的想,自己这番行为可千万别被小叔子误会,人家少年郎正是勤奋好学的时刻,别是让自己惹得他春心萌动,耽误人生大事。
是了,李红杏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或许她是心有意动,但那也只是意动并不想行动,她可不想夜里公爹婆母气的掀了棺材板找自己……世上好儿郎又不是只有自己那小叔子,对吧?怀着这样的念头,李红杏沉入梦中。
星月高悬,暮夜静寂,屋中月光影影绰绰,躺在床塌上的女子双手紧紧扣住被沿。
她面色桃红,峨眉微蹙,从额头坠落地水渍浸湿鬓角的碎发,红唇轻启传来轻轻浅浅的喘息,倒成了这寂寞深夜里唯一的声响。
素衣轻衫遮掩的胸口起伏越发急促,床塌猛的一晃,那女子忽然坐起身,似是不堪承受一般大口呼吸。
梦中惊醒的李红杏失神,一时之间难以平复。
真是罪过啊!竟然梦见她对小叔子……呆坐在床上,阵阵香汗湿透衣襟。
脑海中不断掠过梦中一幕幕,那时二人朦胧的气息沾满了甜腻与凛冽,缓慢触碰、交融,指尖勾画时热意交缠,只觉得心潮涌动,整个人似入了那蒸屉,绵软无力、浑身发烫。
透过窗隙漏进来的夜风带走些许热意,李红杏觉得这情况甚是糟糕,她怕是许久未沾男色,又偶遇绝色小叔,色心上头了!她蹑手蹑脚下床走出门,神色鬼祟又心虚,生怕惊动小叔子。
跑进厨房用凉水降下滚烫的心潮,李红杏想着,或许该给自己找个情人,再怎么也不能瞎馋小叔子啊!再次躺下,心境已强行平息。
李红杏闭眼前对着床顶向公婆告罪,申明一切都是假的!不可能的!才安心睡下。
自从那日夜里跌倒在他身上后,云连鹤就发现一连几日,嫂嫂都自以为不动声色实则举止明显的躲避他。
说话开始不和他对视,早出晚归,连做她很喜欢的吃食也勾不回家,每天都在客栈用完才回来。
他本以为是客栈事忙,直至一日他上街采买笔墨,转身就撞见李红杏正对一个身型壮硕、肤色麦黑的铁匠喜笑颜开,甚至还互赠手礼。
云连鹤想着那憨呆铁匠,唇角仍凝着那副温润笑意,可喉间溢出的却是一声冷嗤,半明半暗的屋子内,那双凤目宛若黑沉古井,苍白指尖不断抚摸手腕处的圆珠好似在发泄心中难以克制的不耐。
那满口胡话的哥哥有些或许话说对了,李红杏就是一个喜欢拈花惹草的女人。
他压下眉宇间的阴郁,避开令人烦躁的记忆,想要重新专注看书,但余光里来回忙碌的身影却频频让他心绪纷乱,难以静心。
“杏娘,你怎么又在倒腾泥土?”门口传来杨佩兰的声音打断了云连鹤的杂念,他不再分神将心思放在书上。
“这不是想着过几日移栽一些凤仙花和玫瑰过来,也省的之后还要上山采。
你今天怎么来看我啦?”李红杏回头眉眼弯弯,笑得甜滋滋,像年底零嘴摊子上的蜜枣。
杨佩兰拎高手中的小篮子,摇晃着向李红杏示意,“给你送些青团来。
”快步靠近,扫了一眼屋中专注看书的云连鹤,低声在李红杏耳边说:“过几天清明你还去吗?”李红杏原是不准备去了,但家中来了小叔子,那是人家亲哥哥也不好不让人去。
她稍加思索,也轻声回:“我之后问问他。
”“嗯,好。
要是你不想去,我带他去。
”杨佩兰整理了一下李红杏因为耕园而凌乱的头发,想着她那丈夫死的着实不太体面,连带着杏娘也受了不少非议,不想去就不去。
怕李红杏想起旧事,杨佩兰转了话头,眼中掠过促狭,一脸坏笑的说:“跟你说个趣事儿。
”“什么,你别多想,我一点也不难过。
”李红杏无奈,好友总觉得自己会积郁成疾。
“究竟什么事儿?让你笑的这般幸灾乐祸?”李红杏顺着杨佩兰示意的方向抬眼一瞥,竟然是小叔子。
正巧此时云连鹤抬头看了过来,二人视线蓦然相撞。
李红杏看见小叔子凤眸微睁闪过一丝讶异,察觉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角渐渐泛起微红,血气饱满唇抿着,神色充满委屈之意,似乎在说,嫂嫂终于愿意理睬我了……真是个……娇气的少年郎吗?李红杏心跳骤然间加速,顿感口干舌燥,瞬间将她拉回那夜跌落他怀中,被紧紧扣住腰时的失神。
虽然小叔子神色平静很快就把她放开,可留在腰间那股灼热感依旧让她记忆犹新,怕也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少年。
她故意不理会云连鹤投来的讨巧心思,状似无意撇开头,实则背身后勾起红唇偷笑小叔子装可怜。
“你一个劲偷乐什么呢?”杨佩兰不解,只不过看一眼她那小叔子罢了,人家不是正认真看书,有什么好乐的?“没什么,你快说是什么趣事儿!”“某日我出门采买,撞见你那小叔子,正被一群小娘子堵在巷子口进退不得,噗……”杨佩兰说着眼前还浮现当时的景象,控制不住的笑出声,“甚至还有几个男人向他示好意,唬的你那小叔子丢下笔墨,慌不择路跑了。
”其实是杨佩兰添油加醋,当时云连鹤对着一群小姑娘不好动手,只能冷脸相对,只可惜颜色过好,即使是冷漠无视,也让小娘子们更是激动,叽叽喳喳向他询问姓名。
本就心烦的他,好不容易打发了这群女子,又遇见几个醉酒认不出男女的地痞流氓。
当时流氓背对着杨佩兰,所以她不知道,云连鹤他能离开是因为他把匕首直接抵在人家胸口,浑身溢出的狠厉阴郁气息吓得几个地痞找回几分清醒,没敢再近身。
杨佩兰本以为李红杏会高兴,没想到她却蹙眉自言自语,她凑近都没听清,好像是什么也好?正当杨佩兰想要询问,门口又来一人,是铁匠齐远山。
“哟,今儿还你家还怪热闹。
”杨佩兰对着李红杏挑眉,一脸打趣,低声说句家里有事,就匆匆走了,她可不想留下来打扰自家姐妹的好事。
“杏……杏娘。
”齐远山站在门口,门内二人的视线本就让他很是局促,然而似乎还有一阵刺骨的冷意向他袭来,他强压下身上的寒颤,粗粝的手自我安慰般抓着衣摆下方,麦黄色的脸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泛着红氲。
日光正好,透过院中里的杏花树,细碎的投在李红杏身上令她如神女塑像般熠熠生辉,恰逢一阵清风将枝丫上浅粉色的花吹散,飘飘然落在她的肩头,花美人更盛。
齐远山根本不敢出声惊扰,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一只梨花木雕刻的发簪。
“远山大哥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坐。
”李红杏见齐远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轻笑一声。
齐远山摇了摇头并没有进来,他怕给李红杏带来不好的传言,就站在门口腼腆地笑着说:“不……不进来了,杏娘,锅子已经打好了,我可以给你送来……”“那怎么行呀,本就受了你的优惠,怎么还能麻烦你亲自送,隔几日我让客栈伙计来取可好?”见齐远山不肯进来,李红杏也不能站的远远地和人干说话,转身进了厨房,拿出一些新鲜果蔬,递给他。
“这段日子辛苦远山大哥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别推拒了。
”他微微侧身想要躲开却被李红杏硬是把篮子塞进怀里,齐远山单手抱着篮子欲言又止。
几次三番的动作也令李红杏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只是浅浅的笑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并不想因为齐远山招惹上他那难缠的老娘。
若无其意的提起齐远山的母亲,“婶子还是很喜欢我送的果子,远山大哥可不能拒绝我的好意呀!”“我……”咽下原本想说的话,齐远山神色有些难堪,他想起了母亲对杏娘的厌恶,这令他无法再继续诉说心意。
“果子正新鲜,早些回去带给婶子吧。
”这是杏娘的逐客令,齐远山听明白了。
他失落的看了李红杏一眼,见她并无挽留,只能暗自将没送出去的发簪塞进后腰带转身离去。
走出好远,身上如附骨之蛆的阴郁感渐渐散去,迟钝的齐远山回神想起,刚刚杏娘家中确实有人在盯着自己,令他浑身不适,可当时他看去,那里有的只是微微展开的窗和随风飘动的纱帘……杏娘家有外人?李红杏关上门,转身就见自家那小叔子站在阴影里露出半个身子,也不知在做什么,她也没管,继续去刨土种花。
待李红杏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云连鹤才慢慢从窗后出现,飘动的纱帘将他神色遮得若隐若现,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日街上和李红杏交谈甚欢的男人,齐远山侧身时,他还看见了那根发簪。
此后齐远山每一次想要拿出簪子,云连鹤心就莫名提起,他视线如恶狼般咬着齐远山,连带着呼吸都平添几分压抑,根本意识不知道衣袖中的手此时却青筋暴起,透着几分狰狞狠狠紧握。
他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但那男人离去后李红杏看着很是愉悦,连手下的动作都轻快几分,却完全把他忽视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将他包裹。
书桌上摊开的纸页被风吹落一地,视线随着沾了墨的毛笔滚过他衣袖,留下纷乱墨迹,一如他此刻被李红杏胡乱勾弹的心弦,铮铮作响。
沾染了墨迹的衣服就该洗去,不是吗?连同不该有心思一并清洗。
云连鹤抬眸看向李红杏,暗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