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以我蚁锄奸恶 > 第一章

我叫辛义,一名驭蚁人,可用香料操纵百蚁。现在我身戴枷锁,处境不太妙。
在我左右,数名衙役手持棍棒,视我如洪水猛兽。
在刻有明镜高悬的匾下,县令白宗居高临下审视我。
恶贼辛义,你可知罪
草民何罪之有
你这厮杀我寺僧人,还有脸说何罪之有么
在白宗身侧,一名袈裟住持抢他一步插话。
那三个淫僧糟蹋良家妇女,岂能不杀
白大人。因城中妇人多到山庙里求子,那三个淫僧便在焚香中下迷药,待妇人晕倒后行奸淫之事,还大言不惭说是佛法显灵!
这种畜牲,我如何能不杀
休的胡言!怒上心头,住持面色涨红,浑身颤抖指着我。
你说我寺僧行不轨之事,可有证据
焚香已经递上,可作物证。
城西张氏,夫婿戍边多年,期间未曾归家,可张氏上山求子后,竟有了身孕!
且张氏自言曾在礼佛时晕倒,醒来后倍感身体疲倦。若不信,唤她来一问便知。我以为,此可为人证。
既然人证物证俱全,还请白大人秉持公正。
放屁!夫婿既不在家,她求的什么子盛怒之下,住持竟爆了粗口。
我倒还想问问您呢!出家人不守本分,倒做起买卖了。
你寺托人在坊市间点燃焚香,使闻者上瘾,一日不可不闻,后又高价售卖,牟利万贯。我恐怕张氏正是被那香气吸引去的。
那条律法不让僧人经商
前朝律法不让!
你也知是前朝。贫道只知焚香静心,未闻有上瘾者。纵使张氏迷恋香气,又与我寺有何相干
有子,说明我寺僧诚恳,感动上苍。夫婿不在而有身孕,只能说是张氏不检点。
礼佛时晕倒,我恐怕是孕晕,说明张氏上山前就有了身孕,此番求子是为嫁祸我寺!
好好好,我被气笑了,不与你这秃驴白费口舌,不如叫来张氏问问。
主持还欲辩解,被白宗抬手打断。
莫要争吵。是非对错,本官自有定夺。来人,唤张氏上堂。
一个身穿蓝粗布的中年妇女碎步走进来,小腹鼓起,虽人到中年,但风韵犹存。
张妇,你告诉白大人,是不是在礼佛时晕倒,醒来后身体不适,有了身孕
不,不是……张氏先轻轻摇摇头,后用力摇了两下,异常肯定地说,未曾晕倒。至于身孕,乃是前日我夫婿回家……
笑话!你求我时可不是这般说辞。我怒瞪她。
且不说北方战事正紧。前日你分明跟我在一起写证词,我怎么没看见你夫婿
是前些日子,前些日子。张氏慌乱起来。
那月那日进的城从哪扇门进的快说!
大概,三个月前。是从……西门进的城。
呵!西城门通南直道,并无向北之路,你夫婿难道没走官道不走官道就是流窜,流窜可是重罪!
那是在前朝。主持又插话。
凡军户归乡,衙门应有所记录。白大人,小民请求大人查阅书橱。
白宗翻了翻案几上的前朝卷宗,皱起眉头。
前人判案,并无此先例。不过……去查查吧。
一名幕僚得令,走了不到一刻钟,回来说查到了,但不肯把登记的文书带来。
你口口声声说找到了,为何不敢呈上文书
你是什么人,也有资格看官府要件么
白大人!你府衙役怎能如此欺人……
怎料白宗竟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我。
休的咆哮公堂!既有记录,足以证明云林寺僧人清白,那便结案,无罪!
荒缪!愚蠢!我气得差点扯断身上的枷锁。
放肆!辛义,你既已为他人申冤,现在该捋捋你的罪过了。
还有焚香可验!我不死心。
别提什么焚香了,施主还是先想想自己吧。住持说。
我有什么罪我要的冤还没申呢!
你无罪,那为何身戴枷锁
那是白大人想找我叙叙旧,怕我跑了。我若想走,谁也拦不住!
呵,施主好大的口气,这枷锁重七十余斤,你能有多大的本事
他满脸不屑。殊不知,七十余斤的枷锁,现在在我身上轻如薄纱,内部早已腐烂如沙。
若凑近看,便会发现,木板上有无数细小的白虫钻来钻去,箍铁上有
实际上,在场众人体内体外,皆有些许黑白虫子,正蓄势待发。
张氏可还有冤情白宗发问。
没有冤,从来没有过,青天大老爷,您判的对!
那好。辛义,你杀害云林寺三位僧人,外加曾经残杀逍遥客栈厨子掌柜,残害乡里豪绅,抢劫冥婚车队、掠走出嫁女子,淹死夕乡盐商……数罪并罚,当斩!
僧人奸淫、客栈吃人、豪绅虐民、冥婚害人、盐商卖盐,一石千金!至于其他,我不想多说。我所作所为,皆是替天行道!
你替的什么天无论他们有无罪过,都不是你该定夺的,更不是你能处置的!滥用私刑,随意杀人,你该杀!
白宗再拍惊堂木,这次用力甚猛,木块直接飞了出去。
白宗!你我也算老相识了。我以为你为官清廉,因而特意来找你讨要公道,没想到你竟如此愚钝!我为何残忍行事,你难道不清楚
砰!
我撑炸枷锁,木屑铁片飞溅而出,沙子似的铺在地上。
噗!
噗!
噗!
三道爆破声后,两名衙役与幕僚倒地身亡,死前皆憋红了脸想咳嗽,但都没咳出来,只有鼻腔流出两行清液,烧得人中发红。
张氏吓瘫在地,住持惊得靠在白宗身上,一众衙役先是做鸟兽散去,后又慢慢围上了来,只有白宗面不改色,但额头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
张氏,我恨你短视,更怜你不幸。我不拿你性命,你也别再想找我要公道了!
与张氏断了关系,我又冲白宗大喊。
白大人。大人想定小人的罪,先管好自己的手下吧。我杀的这三人,都曾干过欺男霸女之事。
至于那三个妖僧,哼,我的正义已经伸张,其余,且看您了。
说完,我从容走出衙门,凡想阻拦我的衙役,还没走出三步,便昏昏倒地,不省人事。
公正自有苍天决,你妄行正义之事,终遭报应,本官迟早有一天要将你捉拿归案!
白宗的声音消逝在耳边,没在我心中掀起一点儿波浪。
如此乱世,法之不法,以暴制暴才是明善之人的存世之道。
既可锄奸,又能养活自己,还能救济苍生,我何乐而不为呢
只可惜,白宗还活在前朝。
在无旁人之所,我撒下一缕暗红香料,地缝中便钻出一只只小虫,有白有棕、白大棕小,最后都老老实实围在香料边摆成了一个个方形矩阵。
这便是我锄奸的利器,也是驭蚁门的立世之本——蚂蚁。
我此番使的,是白蚁与褐蚁。白蚁凿空枷锁,褐蚁则用蚁酸腐蚀住箍的铁条。
早在昨天,我就派几队褐蚁从口耳菊花潜入刚才的几人体内。
它们沿着血管、肌肉,在淋巴组织下蹒跚前行。
最终达到各处器官,只需我一声令下,重则可绞断肠胃,让人活活疼死,轻则可烧穿鼻腔肺泡,把人憋死、憋晕。
取出一形似竹简的竹桶,平放在地上,蚁群便自己排队走了进去,这是我特制的蚁穴,上了树胶蜂蜡,竹片烤过火,防水且耐啃。
天下乱,江湖兴。北荒灭前朝,现今天下四分,有东西南北四国。
四国初定,官府力微,草野于是没了约束。
旁门左道林立,不二法门无数,江湖一时好不热闹。
今日我灭你宗门,明日他后继无人。最终,只有少数宗派立足,驭蚁门便是其中之一。
但驭蚁门建立之初,扩张过快,人心不齐,宗门内部曾爆发过一场恶战。
一众弟子为了所谓的秘籍,竟残害师父,最终自然不敌,皆葬身蚁腹。
师父因此伤透了心,决定找两人传艺后就归隐山林,不再出手。
那两人,便是我和我师兄。
我师父江湖人称辛蚁子,曾用百万黑蚁一夜间灭三千北荒骑兵,威震天下。
好长时间没见到他老人家,我倒是有点想念了。
又过了数月,我打算离开云林县,总在一地,难免会有官府上门。
离开前,我到酒楼准备温几壶酒路上喝,顺便听些八卦消息。
从几个醉汉的胡言乱语中,我听闻那两个衙役的罪行已被查清,死后又被斩首。
幕僚贪污府库,全家为奴。寺院用的焚香,也被验出有毒,禁用了,但奸淫案终归没了下文。
虽真相大白,但我总觉得不好,判的不好,该罚的没罚到。
也不知那张氏收了多大的好处,不怕她夫婿回来发现么
一个醉红了脸的汉子伏在同伴耳边,用并不小的声音说:
城西张家的那个润女人,她男人死了

咔嚓!
我手中的瓷碗咯咯作响,碗中的酒水晃荡个不停。
离家就剩几步路了,结果让劫道的打死了。
她刚怀孕就做了寡妇,好赖全便宜她了!
我的手臂跟着抖起来,就在酒水要洒出来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猛回头,我紧皱的眉头豁然舒展开。
竟是师兄!
我起身想行礼,心中高兴万分。
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三喜之一,更何况是亲如手足的师兄弟呢。
师兄把我按回座位。
好不容易见一面,你我二人可别生疏了。
小二!上点好酒好菜。
你小子都瘦了,今天哥哥请你吃顿好的。可别心疼银子。
师兄请客,我心疼什么我笑嘻嘻回答,得到一暴栗。
师兄,你怎么找到我的
师弟你还不知道吗茶州郡守出百金要你脑袋,你现在的威风,可大过我了。
不敢,不敢。
茶州郡守
哦,就是那个死了儿子,强逼良家妇女嫁给他儿子陪葬的茶州郡守啊。
那我应该算是把他准儿媳劫走放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就是听说你在这,顺路来看看,没想到真碰到你了。
原来如此……
不过我也有件事要你帮助。
什么事师兄尽管开口。
月城有一粮商勾结官府,哄抬粮价,百姓生活水深火热。
师父心善,让我帮帮月城百姓,但我有急事,没法脱身,想请你代劳。
这些个吸民血吃民肉的虫豸,我自当诛杀!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别激动,别激动,喝酒吃肉,师兄送你上路……
香料是个好东西,我东原人拿来调料佐食,他西土人用来治病除臭。
而驭蚁门,则用以操纵百蚁。
蚁族交流,依靠信息素在触角间的传递。
蚂蚁有十一个鞭节,其中第八鞭节专门用来与蚁后沟通。
我师父用不同香料混合,仿制出信息素,成功与蚁族交流。在用多种方式训练,最终得以操纵蚁群。
衙门里那几人,是我提前在他们衣袖里撒了香料,又在自己身上抹了不同气味的香料,因而进退自如。
而今我欲故技重施,伪装掮肩潜入那粮商家中,在他卧榻上偷撒香料,趁他熟睡时杀了他。
这粮商姓李,名豪奢。但当我来到他内室时,其中装饰却颇为简陋,衣物也并不华丽。
这咋和师兄说的家财万贯一点不沾边呢莫非是深藏不露
疑惑之际,门陡然打开,我连忙躲进衣柜里,打开一条缝看外面。
李老爷家里怎么变这么寒碜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一个红袍人影,却一时辨认不出来。
诶呦,大人您折煞小人了,小人哪敢在您面前称爷啊。
近年来官府一直添税,小的有点吃不消啊。如今,只好贱卖家财了。
大人您刚上任,还请您给指条活路。
活路自然有,只怕你不走。
您请讲。
私抬粮价。
诶呀呀,可不敢,这可是重罪。不过如果官府先升粮价,小人一定跟着升。
妄想!粮价本就高如天价,官府若在这里公然加价,岂不激起民愤
小的以为不然,小的听说前朝有一大员,在饥荒时抬高粮价,吸引各地粮商携粮前来,粮一多,价格反而降了下去。
那是前朝,现在是四国,商贾携粮,走不出国界。
现今我国各地也无余粮,朝廷更是发不出赈灾粮。你说的,不可取。
不过,新税你缴了吗
自然,布袋税、鞍马税、占地税……甚至是您刚刚废掉的吆喝税,我也交了。全都交了。
……我话说到这了,你小心点,把人饿急了,先出事的可不是官府。
有您在,月城闹不起来,您多清廉,威望多高啊,百姓没有不听您的。
油腔滑调,哼。告辞。
您慢走,我送送您。
待两道脚步声走远,我跳出衣柜,心中犹豫。
这李豪奢并非恶人,乃官府逼迫,我不能滥杀,还是找师兄商量一番吧。
悄声打开房门,一支弩箭映入眼帘,我惊的后退一步。
啪!啪!
数名官兵撞破门板,横刀朝我脑门砍来。
翻身躲过,我撒一把香料,再捋开衣袖,附在布料上的炮兵蚁立马喷射出高浓度蚁酸,直接腐蚀了他们的刀剑,吓的他们落荒而逃。
望向屋外,官兵无数,张弓持剑,皆蓄势待发。李豪奢与刚才那名红衣官员正站立其中。
那官员是……白宗,白大人!
辛义,你作恶多端,残害忠良,本官久久追捕未果,而今终于可以将你绳之以法了!
白大人,您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有刺客,刚才那席话,可不能让他传出去,主要是对大人您不好。
李豪奢说的慌慌张张,看来并不知情,但白宗怎么像是事前知晓了
无妨,将死之人,不足挂齿。
你驭蚁门倒也不是恶门邪宗,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还好你师兄识大体,向本官揭发你的恶行。
师兄,他骗我这不可能!
一时难以接受,我有一疑问要问白宗。
你为官正直清廉,为何堕落至此
世道如此,本官不过是与光同尘,如此从未变过,何谈堕落。要说堕落,也只能是你这种蠢货。
原来如此,那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我拋出一袋香料,宅院外立马响起一阵嗡嗡声,满天的雄蚁载着各色蚂蚁涌入,瞬间吞没了众人。
我来到疼得满地打滚的白宗面前,蹲下问他:
你悔吗
世道如此,我悔什么他咧嘴大笑,牙齿上爬满红蚁。
看来你本性如此,是我看错了。
蚁酸腐蚀下,他的脸皮如烂泥般滑下,露出皑皑白骨。
转身离开,我急切地想去找师兄问个明白。
穿越一条巷子时,天上飞来一脚将我踹倒在地。
打个滚稳住身子,我定睛一看,是一捕快,面容清秀,酷似女子。
恶贼!你竟能逃脱大人布下的天罗地网且看我把你绑回去!
他的声音也阴柔,但剑术可不温柔,几下就将我逼上绝路。
没机会使出香料,我在他挥剑时展开衣袖,让他切开我衣裳,附在布料上的炮兵蚁自然掉落一地,有的正好落在他身上。
受惊后,炮兵蚁百炮齐发,顿时蚁酸四射。
趁蚁酸拖住他,我瞅准时机朝他胸口一拍。
软的他竟是女子!
女捕快
可惜官府很快封了城,官兵到处搜捕,不许人上街,大小店铺皆关门闭业,只有青楼敢开张,我也只好躲在里面。
然而过了没几天,我打听如何出城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转到他面前,果然,是师兄,他在干嘛呢,随着视线看去,哦,在看舞姬。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能来我不能来心里吐槽一句,我终究不相信师兄会出卖我,打算先旁敲侧击问一问。
师兄,师父不是不出山了吗咋这次关心起月城的事了
不是说了吗,师父他老人家心善。不信我带你去见他,你也很久没去了。
行,咱现在走吧。
不急,你先喝了这杯茶。
我喝下他递来的茶,立马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待我醒来,眼前是一肥硕汉子,身穿前朝蟒袍,正和师兄相谈甚欢。
师弟醒啦我一坐起,师兄便冲我笑语。
心中有无数问题,可嘴里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咽咽声。
别急。你现在在东国,此乃东定王。他介绍蟒袍男子。
东国我不是在南国吗
四国皆已称帝,东定王为何不穿龙袍
我心中疑惑更甚。
看了眼旁边即将烧尽的香柱,师兄对东定王行礼说:时间到了。
又对我说,我去叫师父起床。大王有话要和你说。
师父在东国
师兄走后,东定王吩咐左右给我松绑,恳求我救救东国百姓。
四国中,东、西、南三国为前朝王室,北国为北荒南下所建。
东、西两国因分赃不均,结下仇怨。
前年西武王继位,此人文武双全,鲸吞东国三百里地。
据定王所说,西武王好屠城,使东国百姓家破人亡,请我假借出使西国议和,伺机行刺西武王,以救天下苍生,成大业。
成什么大业我问他。
他指着身上的蟒袍说:匡扶前朝。寡人日夜身着蟒袍,正是为了时时警醒自己,不忘亡国恨。
忠国如此,忧民如此,我不能不鼎力相助,于是答应下来。
一小吏慌张跑来,大声说我师兄疯了。
我赶到破庙时,师兄已持刀砍伤数人。
师兄,你还记得我吗我试图唤醒他,却险些被他刺中。
师父死了,我还没报仇他就死了,他不能死!没事,我马上就能让他起死回生,我要亲手杀了他!
师父死了!起死回生
师兄,你在胡说什么
我不是你师兄!我问你,辛义,我叫什么名氏
我一时语塞,师兄叫惯了,真不知他原名是什么。
我名蝼,无姓!你夺了我的姓。我才是师父的孩子,你只是那罪人之子,凭什么他偏心你
师兄背后的佛像动了,顷刻间崩塌。
不,不是佛像,是无数红蚁首尾相连堆砌而成的人像。
活了老贼受死!他引燃手中剑,重重刺入人像体内。
人像焚烧而不动,胸前凸出一张人脸。
神似师父。
造孽啊。这声音,就是师父。
他娓娓道来一段往事。
驭蚁门由师父与一名蝼之人创建。
师父技艺高于蝼,他因而心生嫉疾妒,集结亲信子弟,围攻师父,不敌后自杀,留下一子。
此子才是师兄。
师父以父名命子名,收为其关门弟子。
而我,原来是师父的孩子。
蝼,我把绝技传于你而非辛义,是因为你性情更沉稳,没想到你竟犯这等错误。
师父的话如一记重拳打懵了师兄,直到被蚁群裹挟也没缓过神来。
我带你走吧。
师父的人像彻底吞噬了师兄。
辛义,你还好吧你呀,你太善,又不够善,没了蝼,你以后该怎么办呀
他说着看了眼东定王
别信……话没说完。火焰烧净了蚁群,师父的人像跟着消失。
可惜啊,他答寡人的事还没办呢……
什么事我问。
不不,寡人可惜您师兄误入歧途。还望先生早日动身,以成大业。
我一直有一个疑惑,西国王宫必定戒备森严,我不能接其身,如何撒下香料
出使之日,我明白了。
东定王居然把东蛾公主送去和亲。
传闻他最宠爱这个小女儿,如今竟也草草出嫁家了么。
西武王好色,此确为良计。
行至东西两国边界,一伙流民拦住车队乞食。
东蛾嫌弃流民脏臭,让我杀了他们,快快赶路。
如此残暴之举,不可。
我命人用小布袋装面饼,
再用弓弩射出,吸引流民争抢,最终脱身。
流民的惨状刺痛了我,若真能匡扶前朝,这些惨景应该就少了吧
到西国都,西武王宴请东、南两国使臣。
一见到东蛾公主,西武王就两眼放光,不顾群臣劝阻,把她拥在怀里伴酒。
香料已经撒下,我百无聊赖。
西国人喜欢舞剑,宴会上数十剑士起舞,我实在欣赏不来。
然而一剑士越舞离我越近,顿感不妙,我左右张望,准备躲闪。
果然,横刀劈来,我往后一跳,刀尖又朝我身后刺去,原来目标不是我。
后背一软,我撞倒身后人,顺便踢开刺客。
侍卫一拥而上抓住刺客。我起身向那人赔罪,这人居然是那日的捕快,她现在成了南国使团的女官。
她再三向我道谢,宴席被迫后,又偷偷塞给我一条丝帛。
回到住所,我派出一支敢死队,全由灰尘蚁组成。
这种蚂蚁由蜜罐蚁、侏儒蚁和褐蚁杂交而来,绿豆大小,全身长满灰色绒毛、远远看去就像一团团灰尘。
柔软无比,纵使触及内外肌肤,也不会被人察觉。
腹囊虽小,但能盛下极高浓度的蚁酸。
潜入目标体内后,所有蚂蚁一起自爆,与目标同归于尽。
干净利落,可谓天生的刺客。据我设计的香料挥发速度,我们离开西国后,它们才会引爆。
打开那条丝帛,意外发现女官给我写了封信。
在信中,她称自己南宫玉,自言是南国落魄贵族,习得一身武艺,却无法自力更生。
靠亲戚相助暂时做了女官,以后难免沦为亲戚的棋子。
她不想一辈子囚于深宅大院,请我带她走。
这事非我力所能及,若有机会那就另当别论,否则,看她造化。
回东国之日,北国使臣抵达西国都。
西武王再次宴请三国使臣,这次没有舞剑。
北、西两国不分仲伯,宴上一番舌战,最终竟大打出手、拔刀对峙。未等西武王劝解,殿外冲来一支乱军,与王宫侍卫厮杀,而我手下竟也杀入其中。
混战之中,西武王身中数箭亡,我想砍下他脑袋交差,南宫玉冒出把我拽走,又不知从哪弄来一匹骏马,带我逃出西国都。
路上,南宫玉又求我留下她,这我敢拒绝吗
在东、西路边界,我又看到那伙流民。
与上次不同的是,东国士兵正在扑杀他们。
回到东国都,我拿此事质问他,他避而不谈,反指责我行刺失败,让我归隐东国,以免妨碍他的大业,要么成为就让我东国王宫的一部分。
我厌烦了世态,于是带着南宫玉隐居西南,即东、西、南三国交界之处,这是东定王安排的。
隐居的日子自然平淡无味,偶尔有人登门求学,我一律拒绝,他们一看就是东定王派来的。
派蚁群帮附近村子除除庄稼里的害虫,做点小买卖,救济过路的流民,我倒也没闲着。
南宫玉天性活泼又有文雅之风。白天,她在山林中漫步拿小兽练箭,晚上,又对着月亮作诗起舞。
我常常陪她作诗、散步,或许日久生情,我与她不是夫妻,却胜过夫妻。
我虽岁月静好,但天下战火又起。
那日杀入西王宫的乱军,其实是太子的亲军,背后有东定王扶持。
新西王继位后,东国军一举收复失地,剑指西国都。
东定王以为新西王不足畏惧,不料兵败西国都。
北国乘机南下,攻破东国都,东国沦为北国的附庸。
时局动荡,流民越来越多,向我乞讨的流民更是激增,我颇为后悔从前救济他们。
流民野蛮,频频骚扰南宫玉,我杀了几个,成效甚微,心中日益不安。
更糟的是,战乱使西北香绸商路中断,香料再难买到,不能操纵蚁群,我恐怕其将噬主。
那夜最终还是到来。
我正酣睡时,忽然听到沙沙声响,像有人拼命挣扎。
醒来后发现,它们在吃南宫玉。
我了结了妻子的痛苦,一把烧了屋子。
畜生!虫豸!我烧死你们,烧死!
屋外传来声响,我猜是流民来抢东西,然而我猜错了。
走水了,来人呐!
一书生模样的人提着木桶冲进来,边泼水边大喊。
熊熊烈火中,我看清了他的长样,竟与南宫玉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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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男儿郎,名为祁书,要去西国都参选。
原来,新西王布告四海,邀天下贤才共赴西国都,经官府考核,卓越者,不论出身贵贱,一律封官进爵。
我还有点银子,便以资助之名陪他赶考。
后来他落榜,我趁机让他拜我为师,学驭蚁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怕驭蚁术失传,还是想留下他。
总之,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每日我教他技艺,总怀疑他是女子。他应是,他必须是。
最终她屈身于我,我又惊觉她终究是男子。
我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技艺尽数传于祁书,心中有愧,我饮毒酒自尽。
弥留之际,屋外传来猥琐笑声,是东定王。
他一现身,祁书就依偎上去,撕下自己的脸皮。
是南国易身术,原来她是东蛾。
你师兄答应我的长生术没了,你的驭蚁术我总算是拿到了,
你安心走吧,天下苍生有寡人。
我笑了。
我传她技艺,没教她如何使用香料,强行驭蚁,只会引火自焚。
这是我一生中锄的最大的奸邪。